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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1977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镶黄旗

    直至磕完无数个头,被淋得落汤鸡一样的洪禄承几番劝慰,她才抽抽泣泣地上了汽车,恋恋不舍地从满是雨滴的后车玻璃中,看着她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宅逐渐远去。

    就是自此一别,她与生母从此人天永隔。她与胞兄彻底断绝音信四十一年。

    她从此与这里完全彻底地画了句号,再没有回来过……

    乡间的小路则依旧颠簸,太阳西斜的余辉正投射在载着两个人的三轮车上,把一个庞大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寿敬方的话俄然而止,他说到王蕴琳与洪禄承离开北平后,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而听了这娓娓的诉说,配合着眼前这昏黄的傍晚,听着吱吱扭扭的车轴响,这些沉重的回忆不觉锁住了洪衍武。

    这使他感同身受地体验到了一种无奈与压抑,一时仍未能完全从古老的岁月里抽身回来。

    他完全想像得出,自己母亲这些年是怎样过来的。

    因为他的记忆里,自小到大总有母亲凝望窗外出神,平白落泪的样子。

    那大概就是母亲想着完颜家,想着外祖母,想着舅舅,日复一日……

    他也相当明白,从母亲的角度而言,她的根实际就扎在亮果厂,扎在“半亩园”的深处。

    纵然是心狠如是的外祖母,那血的相连,心的沟通,并不因生死隔绝而断裂。

    在母亲心的深处,何曾有一刻忘了这位血脉至亲!

    只不过这种思念,在今后的日日夜夜里,母亲向来只能用无奈的沉默和酸痛的泪水,在她自己心中续写!

    “唉!我姥姥这人……也太……那个了!”

    填满胸臆的悲哀一时无从遏止,竟使洪衍武悲声而叹。

    他并不是想对已逝的长辈不恭,而是在为母亲多年来的委屈而宣泄,那可是持续了数十年的遗憾。

    而且他是最清楚,他的母亲




第一百一十章 肃然起敬
    当时,内战爆发。

    尽管蒋管区因为大量印刷法币导致物价飞腾。随后当局又开始强迫民间上缴黄金银元,兑换“金圆券”。甚至1948年8月19日,国民政府还发布了“财政经济紧急令”,开始对工商业巨头下手。

    可洪禄承在商业领域具有非凡的头脑和敏感性,他自打发现通货膨胀的苗头,早就开始着手应对。从暂缓销售货物到停止销售货物,同时还把手里的大量法币兑换成金条银元。

    随后,在蒋经国做“打老虎”的示范,强行收缴商人手中的银元、黄金时。他更认识到国内的经济已崩溃在即,又抓住了法令中没有没收外币这一条的漏洞,开始通过黑市,把能兑换的资产统统兑换成了美金、港币,并分批存入花旗和汇丰银行。

    结果就是通过这种钻空子的办法和超人一等的眼界与头脑,他成功的让洪、寿两家,躲开了由银行滥发纸钞导致通货膨胀所造成的损失。避免了像其他商家那样,遭受经济重创而破产的命运。

    再之后随着战局逐渐演变,洪禄承那已在重庆就任高官的大哥洪福承,开始不断派人给他送来密报,使他愈加确定蒋家王朝取胜毫无希望。由此便不得不开始着手重新规划洪家的未来。

    说真的,虽然他一点也看不上三民党。可洪家本身的属性,就注定了他无法相信站在一切富人对立面的红党,会如何善待洪家。于是经过深思熟虑,他便和寿家商议,提议两家人一起举家迁往香港。

    对洪禄承的担忧,寿敬方不认为是错,他们两家,光外币存款加在一起有两三百万,这足以保证他们在陌生的环境安身立命。只是他做出的选择却是仍想留下。

    其原因不但是为故土难离,也有他本身职业的原因。他认为自己干的是中医,去海外也就变成了废物。那里没有中药,也没有人认中医,这就注定了他的天地只能在这片生他养他的地方。

    因此最后两家人商定的结果是,洪家独自离去,由寿家在京城留守。这样两头都能有个兼顾,日后完全可以看情形再定。

    况且洪家的汽车和货物好卖,房屋店铺却一时不好脱手。再加上王蕴琳此时正身染疾病卧床休养,一时也行不得远路。这两件事都可以靠寿敬方先照应周全着。

    就这样,洪禄承给家里预留下购买机票的美金,自己就先坐上了洪福承调来的军机,负责运送已经收拾好的古董玉器,字画文玩,还有后期兑出的一箱子金条,去香港与大哥会合。

    本来按照原定计划,等1949年元旦过后,洪禄承在香港安顿好了一切,就让病愈的王蕴琳携儿子洪衍争来港相聚。

    却不料洪禄承人才到香港不久。电台里却就突然传出京津战役已起的消息。这一下两边就立马着了急。

    寿敬方赶紧想办法,安排身体虚弱的王蕴琳带着洪衍争去南苑上飞机。

    可运气却实在不佳,本来他们人都已经到了机场,偏偏临上飞机的时候,机场被红党军队攻占下来了。

    这就使得赴港之行功败垂成。寿敬方随后只能把王蕴琳母子送回北平。

    随后京津两地彻底被围成了铁桶。他们与外界就中断了联系。

    香港那边,洪禄承自然心急火燎,开始通过多方途径打探北平的消息。好在邮路尚通,在除夕之夜,王蕴琳给他报平安的家书终于寄到。这才给让他心里稍安。

    再之后,洪禄承就开始多方设法,筹划把妻儿接到香港,可惜皆不可行。长时间的煎熬,加上忧愁焦虑,两边感受到的希望都是越来越渺茫。

    1949年的端午节后,王蕴琳给洪禄承寄出了最后一封家书。

    在这封带着泪写下的信里,她告诉洪禄承,既然命该如此,就别再等她们母子了。她如今只盼洪禄承在港妥善安排他自己以后的生活,莫要在惦念她们。而她靠着洪家那些尚未变卖的老铺,以后生活上大致无虞,她会在京独自把儿子抚养长大。

    应该说,这时的王蕴琳彻底认为相聚无望了,已经完全认命了,也做好了独自面对一切未来困境准备。

    她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洪禄承一见到这封信后,居然用出人意料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是一个合格的丈夫,称职的父亲。

    他为了她,为了这个家。生出了独闯龙潭虎穴的勇气,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离港返京归家。

    在香港那边,洪禄承先是和力阻他的大哥洪福承大吵了一架,坚决地表示妻儿难舍,绝不另娶。跟着就把万贯家财断然抛下,只身上路。

    由于当时通往内陆的飞机航班全部停飞,洪禄承花了十根金条的高价,才雇到一艘渡轮回到了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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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远见
    8月22日,当洪衍武带着寿敬方配好的药再去龙口村接家人时,兆庆的婚期已经完全订下来了,就在9月10日。

    选这一天除了是找人掐算过的,也是因为当天阳历阴历都是双数,而且正好第二天周日,对洪家这些城里的亲戚们很是方便。

    他们到时候只需再请一天假即可。婚礼头天下午过来,结婚第二天上午再赶回去。这样不累,也能全程参与。

    唯独日子这么近,倒是看似有点紧,但其实也不然。

    因为这年头的农村喜事相当简洁,重要的内容只在那一顿饭上。只要有猪、有钱、有粮票,到镇上请几个大师傅,保证能办的妥妥当当的。

    何况洪家这次走亲戚又购置了不少家什,用那些锅碗瓢盆,居家用品布置好的新房,在整个龙口村已经算是头一份了。

    至于女方那边准备更是充分,小芹爹妈可老早就惦记上女儿的婚事了。

    炕上的躺箱、炕桌、方桌、凳子、衣柜,去年就凑齐木料找人打出来了。被褥也缝出了两铺两盖。有这些做陪嫁,已经足够让其他人家羡慕的了。

    要说眼下真正欠缺的,就是新郎新娘缺套新衣了,未免有点美中不足。

    于是洪衍武就建议,干脆让兆庆、小芹,还有安太阳,跟他们一起回京城得了。

    他说这样呢,两个新人不但能去商场购买新衣,还能去照结婚合影。有安太阳作为娘家哥哥陪着,也没人说闲话。同时安太阳也能顺便认认门儿,今后送鸡蛋自然就省事了。

    方方面面都考虑得挺周详,事儿最后就这么办了。

    众人回到京城,已经是当天下午。

    三个乡间的年轻人无所事事,在洪家待得都很拘束。习惯了广阔空间和自由田野的他们,在狭小的屋子里待长了就不自在。

    特别是第一次来京城的小芹和安太阳,虽然炸酱面很合胃口,虽然洪家人招待热情,可他们还是有点不知该把自己往哪儿摆的别扭。

    总觉得待在哪儿都碍事。稍微动缓动缓,不是碰着东西,就是撞着人。

    出去也不行,一个人不认识,到处还都是辨认不出的胡同,永远是不到头的灰砖青瓦,让人看了眼晕。

    安太阳私下里就对小芹说,“难怪兆庆不爱来京城,我也觉得还是农村好,这里人多车多,走道都不痛快,忒憋屈。”

    小芹自然是怕人听见,赶紧阻止。“日头哥,你……你别瞎说。让人听见不好。”

    安太阳却撇撇嘴,很不以为然。

    23日,洪衍武和陈力泉依然没去上班,主动陪着一对新人和安太阳出去办事。

    他们先去百货大楼买好了衣服,买好了皮鞋,还给安太阳买了条新裤子,又特意去找张秉贵抓了十斤喜糖。这才让兆庆和小芹找地儿换上新衣,去旁边为众多国家领导人服务过的华夏照相馆里,照了结婚合影。

    然后也没直接回去,他们几个在外面先吃了顿饭。又就近看了**、逛了故宫,足足玩了一整天,这才打道回府。

    而这天晚上回来,安太阳的态度就有了些转变。

    一是因为作为农村青年,他还是头一回穿这么高级的裤子,爱惜地摸了又摸。另外就是他今天看了**,上了金銮殿,他自觉长了见识,开了眼界,这可不是村里人人能有的福气。

    他就又悄悄跟小芹说,“城里还是有不错的地方,虽然住的窄巴了点,可有的吃,有的玩儿。要真没什么事儿,委屈委屈住个十天半拉月的也行,听说京城还有北海、颐和园,要能都看看,这辈子也不亏了……”

    小芹终于忍不住说了他。

    “你别总这么没心没肺的,进城了也得懂点城里人的规矩。人家对咱们够好的了,你再不知足亏不亏心你知道买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人家招待咱们又花了多少粮票肉票城里人也不是见天大鱼大肉,白米白面过日子的。还有,刚才一大碗红烧肉,谁都没夹两块,怎么全让你一人吃了,也不怕让这些亲戚们笑话……”

    安太阳却强自嘴硬。

    “我就爱吃肉,咋舒服就咋待着。你说的,既然都是亲戚,他们还能看不惯咋的再说了,回头他们要再去我家,我也这么招待他们。哼,你还别以为我啥都不懂。我要有了钱能比谁都会过,今后就住在农村,没事进城玩两圈儿。城里的东西,农村的环境,加在一起,那才是顶好的生活!”

    还真别说,往往真理就是这么不经意的脱口而出的。

    巧合的是,在西院的陈家,洪衍武也是这种意见。

    他特意找兆庆单独深谈了一次,把对未来政策的预判,更加详细地好好分析了一次。

    这既是为了鼓励兆庆,也是为了提醒兆庆。农村不会永远穷下去,家庭成分上的帽子也会很快甩下去。往后可以做的事情会很多,兆庆和小芹绝对不会过得比任何一个城里人差,甚至还会更幸福。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件事
兆庆和小芹为了怕给洪家添麻烦,没敢在京多留。8月25日,他们就硬拉着还没玩儿够的安太阳回去了。

    不过临走前,这一对新人还是买礼物去看望了一下寿敬方。

    这是京城的规矩,请人参加婚礼,再熟再近的关系,也要事先由新人带着四色礼品亲自邀请才算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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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撒钱
    要说在处理现金的这件事上,洪衍武还真有点“赶鸭子上架”的为难。

    他苦恼的是,以现在这种社会消费水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能到哪儿去把十一万块钱花出去,既能做到稳固保值,还不引人瞩目呢

    收黄花梨和紫檀木家具

    看上去挺靠谱。

    他压根不用学那个什么“紫檀大王”,弄什么“运动遗产”,因为信托商店里现成的“运动遗产”就有不少。

    可那些器物占地儿可不小,他买回来往哪儿搁啊买个几张桌子、条案,还不够捣乱的呢。

    买古董瓷器

    那玩意倒是占地儿小点儿,可更不靠谱。

    因为这年头文物商店的政策,对民间只收不卖。销售的相关规定是,1795年(清乾隆六十年)以后的文物除了出口换汇以外,只对机关单位内销。

    要是偷着买呢,当时可没有古玩市场。他要囤货就得去“晓市”。可那儿的规模太小,交易中的猫腻也大。

    何况他要是大手笔把大批量的坛坛罐罐都抱回家来,那可有多么招眼呢。

    能不让邻居们生疑吗父母过问他也没法交待啊。

    所以不得不说,对他而言,赚钱速度太快也是一种痛苦。

    但活人毕竟不会让尿逼死,洪衍武的脑子也不是浆糊做的。

    鬼精鬼精的他,逛了几天大街,就发现了一个一直被他自己忽略的好门道。

    那就是去买印石和字画。

    这些东西在当时可不受销售政策限制,有钱就能买。而且不光物件儿小,好保存。论升值潜力,也一点不亚于邮票,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据他所知,大龙票日后的价格,不外乎十几万二十几万上下。

    最高的拍卖纪录也就是在嘉德2008春季拍卖会中,三枚全,中上品的大龙票以五千多万元成交。

    可相较而言,同一时期,名家字画过亿,一克田黄石按十万元计算成交的情况,却更是普遍得多。

    孰优孰劣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他也清楚,玩儿这些东西的门槛可比邮票高出不少。不但要有钱,还得懂行。对藏家文化素质的要求远比其他收藏品种更高。

    实话实说,以他有限的文化水平,自己都觉着并不具备涉足此道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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