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77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镶黄旗
第一,今年一开学,上级便召集各个学校的工宣队长开会,说是要按片区成立工宣队分指挥所,来结束各自为战,一盘散沙的状况。具体到白纸坊东街这一块,新成立的分指挥所将负责附近七所中小学工宣队的日常管理监督工作。
而在选用原则上,分指挥所的成员也将会由已经驻扎在各个学校的工宣队成员中选拔,一旦调任,今后也只需对分指挥所负责,无需再听从原单位领导的指派。
要说这个消息对胡二奎而言,那可真是件天大的好事!
且别说他要能混到“分指”去权力会更大。最主要的,是他觉得陈德元这个上级太死板,软硬不吃。所以一直以来尽管他日子挺滋润,但心里却总是不太踏实,唯恐哪一天陈德元找他的麻烦。这要是能借这机会调动到“分指”去,他不就彻底“自由”了吗
因此,胡二奎在会上一听就动了心,私下便立即开始了好烟好酒好宴席的“公关运作”。还别说,就他这一套还真管用,至少“上面”已经答应选用名单里铁定会有他。只要到时候他一走马上任,自然也就不用再怕那个死脑筋的“陈大胡子”了。
第二,目前是什么时候那正是1969年的4月份。珍宝岛自卫反击战刚刚爆发不及一月。《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已经发表了《打击新沙皇》的社论,全**民都在举行声势浩大的集会和示威游行,声讨苏联的挑衅行为。
在这种特殊的时期,搜查到一本“苏修的黄色画报”,其份量可想而知。毫不夸张的说,这事已经满够格判刑入狱的了。而在这种形式下,恐怕就是陈德元有心回护常显璋,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这么大的胆子去冒天下之大不韪。
并且还有一点,当初胡二奎走后门运作调任“分指”一事的时候,他还曾试着向“上面”提出想要个“分指”的官儿当当。不过“上面”却很为难地回复他,说要想实现这个愿望,光凭人情面子还不够,那必须得有实打实的功劳才能服众。
本来呢,胡二奎对这事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可要搁现在说,常显璋这事,那可不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功一件嘛!于是,这小子对官位的觊觎一下又变得热切起来了。
他觉着,只要这件事能办成一个典型案件,没准他还真能得到上级的青睐呢。谁又能说的准,他这个“胡队长”不会因为这件事变成“胡指挥”或是“胡主任”呢他要再不懂得抓住这个机会,那他岂不是天下第一的大傻子了!
更何况,一旦把常显璋搞倒了,那朵娇滴滴花儿也就没了主儿,到时候那小娘们也就该明白该嫁给什么人了。要是还不懂事,最多他再上点儿手段,又何愁不会抱得美人归呢
总之,在这里里外外的通盘考虑之间,胡二奎觉得好处越来越多,风险越来越小。就凭以上这几条,哪一条都够他下死力搏上一把的了。因此,他从体育器材室一离开。便果断地集合起学校的几个工宣队员,要求众人马上跟他去执行“革命”行动。
其实工宣队的这几个队员本身还是有些忌惮陈德元的,可一来因为胡二奎手里捏着确凿的证据,二来胡二奎又大包大揽地声称一切责任由他来负,三来这段时间里,大伙儿也都被胡二奎养肥了,跟着他得了不少的好处,要是不去,也实在抹不去面子。于是众人只互相对视了几眼,见没有人反对,便各自都抄起了家伙什,抖擞精神着跟着胡二奎去了。
这伙人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人直扑一年级的教师办公室。当时常显璋正在办公室里准备教案呢,结果工宣队员们根本没废话,就从办公室里直接抓走了他。接着,这伙人又把他拉进工宣队的指挥室,然后就是一顿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如同暴风骤雨般的毒打。
常显璋全然不明所以,他情急之下便抬出了陈德元这块金字招牌来救命。哪知胡二奎虽然暂时让手下们停了手,却当场拍出了刚刚缴获的“证据”。这可让常显璋一下傻了眼,脑门上也立刻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没人会比他更清楚这是一本什么书了,他也知道这本书在这个时候会让他落个什么下场,可他却根本无力辩解。魂飞魄散下,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疑问:这本书究竟是怎么落在胡二奎手里的呢
胡二奎见常显璋如此惊惧,心中自然万分得意。而为了继续施加压力,他此时又故
第97章 盗书
班主任知道常显璋给俩孩子补习文化的事,况且她还跟着老边媳妇见过一次陈德元,仅凭当初的印象,她就能感觉到陈德元是个热心的好人,所以她并不担心陈德元见死不救。她怕只怕陈德元太忙,不在煤厂。因此,她才想找陈力泉来带路,为的就是有个万一还能知道接着去哪儿找人。
可没想到的是,无论她向谁打听,找遍了整个学校也没发陈力泉的踪迹,而且就连洪衍武也没了影儿。于是,在这种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她也只有独自赶去煤厂撞大运了。
那么,洪衍武和陈力泉这两个闯了弥天大祸的孩子,又去哪儿了呢
原来,刚才陈力泉干活干到半截就觉着尿急,于是他就从器材室里出来去上厕所。不想,他却正好赶上了胡二奎当众宣布常显璋罪名的一幕。
这下,根本不用别人再说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和洪衍武把常老师给坑了。他根本没等胡二奎讲完就掉头跑了回去,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洪衍武。
洪衍武听了也给吓了一跳,他和陈力泉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老半天,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最后还是陈力泉挠了半天的后脑勺,才下了决心说要奔煤厂去找爸来救老师。
洪衍武虽然心里有愧,可他更觉得臊得慌,既不愿意去也不敢去见陈德元,于是就支支吾吾推说自己留下有事要办,要陈力泉自己单去。
陈力泉不解,就追问他要办什么事比救老师还重要。结果洪衍武一着急,瞎话溜丢脱口而出,竟吹牛说他要把那本苏联画报给偷出来。
不想陈力泉根本不疑有他,马上就点头说好,接着又为了抢在工宣队前头,他连头也没回就跑了出去,先一步翻墙出了学校。
洪衍武自然大舒一口气,随后他又等了一会,便也想从校园荒地那儿翻墙头溜之大吉。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却发生了,当这小子爬上学校的围墙站在墙头之际,他透过工宣队指挥室的玻璃窗竟然发现,在指挥室里的办公桌上,正好放着那本刚被胡二奎没收了的苏联画报。
而且这时,指挥室里可没有一个人,因为全部的六个人刚刚一起押着常显璋走了。别忘了,在什么年头抄家可都是件美差,有谁愿意拉这个空啊
说到这里,还有一点要特别说明一下。那就是工宣队的办公室可并不在教学楼里,而只是操场边上一溜平房中的几间。
也许有人会觉得好奇,说工宣队的指挥总部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呢进教学楼多好呀
咱们可是说过,这里以前是校长室。当初校长之所以选择这里办公,一是因为他是个爱安静的人,最受不了学生整日在楼道里追跑打闹的噪音。二是因为他的脊椎也有些慢性病,上楼梯感到十分吃力,所以才做了如此选择。
而工宣队来了之后呢,同样也是因为这些大老粗们不耐烦每日爬楼梯,觉得还是平房进出方便,况且这里离食堂和锅炉房还近,对操场也是一目了然。于是便也没换地方,继续留在了这里。
洪衍武可没想到被他一语中的,还真的迎来了一个偷书的好机会。由于觉着画报唾手可得,他一琢磨,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于是,他马上就又蹿下了墙,强自壮着胆子又摸到了工宣队的办公室前。
可
第98章 摘天窗儿
一说到飞贼,大家也肯定会马上想到几个传说故事中的代表人物。一个是“鼓上蚤”时迁,一个是“赛毛遂”杨香武,另一个恐怕就是“燕子”李三了。
而从他们的共性来看,只凭这几个人无一不是武艺盖世,飞檐走壁的盖世豪杰,便可知道,民间对于“飞贼”的评价到底有多么的高了。
不过有人大概会说了,这些人可都是故事里杜撰出来的人物呀,又怎么能作数呢
好,那咱们再说说现实情况又是怎么样的。
其实要想做个“成功”的“飞贼”,需要掌握的技艺可远远要比这几位“知名人士”还要多。或许武艺倒未必有多高强,但从“踩盘”、“入室”、“寻物”、“应变”到“退身”的每一个步骤,那可都是需要掌握独到之秘的。
而且这些技艺不仅需要下狠功夫苦练,同时也需要灵性。因为其间广泛涉及到了物理、化学、生物、机械乃至心理学和人体工程学等多种学科,具有很高的科学性。所以要不是人中翘楚,那可是压根“飞”不起来的。
咱们来举个具体的例子吧。以洪衍武打算从屋顶入室的方式来说,这在行话里被称为“摘天窗儿”,往往是本事稍次一些的“飞贼”才会使用的行窃办法。
具体步骤是行窃者要先上到房上,然后掀瓦挑梁,将房顶弄个窟窿,再使绳索捋着下去,到屋里偷东西。而且临走的时候,还得把天窗抹饰了,使外行人看不出任何痕迹才算完活。
别看就这么个简单的活计,其中就牵扯了不少的技艺要求。据说,干这类“钻天”勾当的窃贼必须得练就一种轻身术。除了上房下房时有用,最关键的,是要做到在房顶行动时悄无声息。
而且过去平房的顶棚大多是棚匠用高丽纸糊的,要是没这种功夫的普通人,那一脚上去就是一个窟窿,不掉下来就是好的了,也就别谈盗窃了。
除此之外,高明一些的“飞贼”还得练就一种“缩骨柔身术”。这种功夫的练习要求自然也就更高。首先要把一领席子卷成锅盖、茶盘般粗细,然后放在桌上,人要站在远远的地方一蹿,就得把身子钻进席筒去。
可即便是练到了这种一钻而过的程度,也就算刚练会了一半,之后还得接着练能往回退呢。真要说是练全套的,那还得用两只手一扶地,先退回去,然后用两条腿再入席筒,重新穿回来才行。而这种功夫一旦练成,由窗户烟囱钻进屋子,眨眼之间就能办到。
怎么,有人不信,说吹过了
那咱就说个实例,在1988年,位于王府井的一家高档服装专卖店就遭到了“飞贼”的洗劫。而勘察现场时,警察为找不到罪犯的进入途径曾感到十分费解。其实当时这个窃贼所采用的行窃手法,就是撬开排风机,然后运用这种柔身术从排风口钻进去的。
说到这儿也就清楚了吧,要做个“飞贼”容易吗不仅得有一身好功夫,至少也得了解房屋的构造,规划好进出之路。
而洪衍武这小子却纯属既无专业技艺又无专业知识的“傻大胆”,他这就是直愣愣地在硬懵乱撞呢。所以,他也很快就遭遇到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原来,当他在房后边摘下了几片瓦,拨开了一层防水用的油毡和掺有秫秸杆的防水层软泥之后,他就发现,在这些东西下面还有一层密密麻麻的房椽呢。木椽与木椽之间只有二十公分的间隔,他根本就钻进不去。
要说这小子不搓火是不可能的,他好不容易上了房哪肯白费了力气于是他便接连又掀开了几十片当瓦片,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屋瓦下面竟然处处如此。
洪衍武可除了跟绳子什么家伙也没带,他搬又搬不开,撬又撬不动。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免感到一阵极度的失落,心里也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可他转念又一想,他要就这么走了常显璋又该怎么办呢似乎是有些不太地道呀。
于是,就在这种既想充英雄,又畏惧艰难的矛盾中,他反反复复地进行了好一番心里斗争,最终根据现实状况,他作出了一个两事相权取其中的决定。
为
第99章 应对
“你们这俩小兔崽子,竟闯了这么大的祸!可是把你们常老师给害惨了!”
就在洪衍武盗书得手的同时,在南横街煤厂的主任办公室里,陈德元刚听完陈力泉描述完事情的大概过程就火气爆发,狠狠地给了儿子一个大耳贴子。
这一巴掌使陈力泉的左脸立刻肿了起来。而看着发怒的父亲,陈力泉虽然没有瑟瑟发抖,却也脸色灰败。
其实,陈德元很少对儿子下这种死手。而现在他之所以这么光火,完全是因为礼拜天的时候,常显璋才刚刚拜访过他,目的是为了他请教打结婚报告的手续,还给他送来了两包喜糖呢。现在闹出了这件事,别说这件事肯定要有变故,人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
“洪衍武那小子呢出这么大的事儿,他倒跑了!你快去把他给我找来!”
陈德元突然意识到洪衍武还未见踪迹,这下可更火了。在他心里,男孩子可以淘,可以闹,可以闯祸,但是绝对不能惹了事儿就一躲了之。要是打小就学会了玩“溜肩膀”,那长大了也得是个没出息的软蛋。所以这会儿,他可真生出也要替洪禄承臭揍洪衍武一顿的念头了。
“没……小武没跑,他说要把画报偷回来……”
听了儿子磕磕绊绊的回答,陈力泉这才算火气稍敛,他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
“一准儿能偷着么”
“差不离儿吧,小武说行应该就行……”
陈力泉对洪衍武很有信心,在他的心里,这个朋友一向神通广大。
不过,陈德元听了却还是陷入了沉思。不是他不愿意相信儿子的话,主要是这个问题牵涉重大,要是无法确定可就难办了。因为有那本书和没那本书,可完全是天壤之别!
现在这是什么时候别说一旦沾上“苏修”,本身就够麻烦的了,要再加上个“流氓份子”,那简直都够判刑的过儿了。这么大的罪名,他能管吗他敢管吗他又管得了吗
礼拜天的时候,他还劝过常显璋,要他赶紧把家里那些和苏联有关的东西赶紧处理掉呢。怎么竟然会出这种事儿呢……
见陈德元半晌都没言语,陈力泉误会了。他以为爸是想撒手不管了,结果一个忍不住,竟乍着胆子催促起来。
“爸,快去救常老师吧。祸是我们惹的,只要能把老师救出来,回头您打死我都成……”
倘若是其他人,要见儿子还敢这么放肆,肯定又是一大耳刮子上去。可陈德元听了这话,反倒因为陈力泉敢作敢当的态度有些心软了。
这甚至让他还多少感到有些欣慰,觉得自己的儿子虽然闯了祸,可毕竟还算是光明磊落,也愿意尽力弥补过错,至少在做人上倒是没给他这个老子丢人。
于是他也只瞪了儿子一眼,又骂了一句“臭小子,看完事以后老子怎么收拾你!”便出去召集人手了。
很快,便有两个三十多岁,胳膊带着红袖箍壮汉,手里拿着镐棒,跟随陈德元一起回到了屋里。陈力泉一看他可都认识,赶紧张口叫福海叔和大年叔。
原来,这俩人一个叫严福海,一个叫赵丰年,他们都是从祖辈上就和陈家打了几辈子交道的定兴老乡。在这个煤厂里,他们也一直只听陈德元一个人的命令,那完全可以说是陈德元最为贴心的老哥们了。
陈德元是这么打算的,如今事不宜迟,不管事情究竟还有没有圆转的余地,他都必须得赶去常显璋的家里看看。如果事不可为,那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逆天行事。可如果事情他还能伸一把手,那他也会尽力而为。
但是这样一来,他也就不能带过多的人手同去。否则人多口杂,他要有徇私的地方,以后要被人传了出去也是麻烦。因此他也只能找这俩他最信得过的人来帮忙了。
虽然他们只有三个人,似乎人要少一些。可这两个人既是厂里“革委会”的重要骨干,也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横主儿。所以不论是讲身份还是真动手,他们都有绝对的把握,能压制住工宣队的那几块料。
就这样,陈德元只简单和旁人托付了一下工作上的事,便带着两个帮手和儿子一起出了煤厂。却不想才刚出大门,他们竟又遇到了匆匆赶来的班主任。
就凭班主任那一脸的悲切和焦虑,陈德元哪还能不明白她的来意他也不等她说话,便直接招呼她同去常显璋家。班主任自然知道此时不是多说话的时候,于是几人根本没浪费时间,便又一起结伴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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