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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1977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镶黄旗

    而一看清雷胜手里的玩意,不光两个护卫,就连图里坤也是当场魂飞魄散,仨人差点大小便失禁。他们这才知道,雷胜是带着玉石俱焚的心来的!

    只可惜,什么都晚了!

    两个护卫扔下主子掉头而逃,图里坤不甘心地嘶声大叫,雷胜则一脸嘲弄……

    很快,四秒钟飞速而至。随着爆炸声起,屋内的摆设尽碎,火光与血肉横飞……

    雷胜全身在瞬间碎裂开来,图里坤的脑袋也如同被砸破的西瓜一样爆了,那两个护卫则在气浪的作用下,撞破玻璃窗横飞了出去……

    日本的“香瓜手雷”确实质量精良,十米半径之内完全是摧枯拉朽一样的摧毁。几乎在同一时刻,在场的四人,统统变成了肢体破碎、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件事震惊了军统高层。国防部二厅厅长郑介民曾亲自指示马汉三,要他对此次事件加以彻查。因为军统有充分理由来怀疑,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他们认为,这一定是牵扯到了什么重大的机密要务,才会有人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夺取一个军统行动队长的性命。

    不过,马汉三自然什么阴谋也不会发现。到了最后,他也只查出了图里坤道德沦丧的往事,与其来京后仗势欺人,才遭致报复的事实。

    而对于这个结果,军统有许多人都表示太过匪夷所思。他们想象不到,一个普通的军人竟会选择用如此惨烈的方式与对手同归于尽。

    其实,这倒是这些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们没见识了。因为当年徐州会战时,奉命狙击日军拖延敌人增援部队的吉星文部,只凭区区一个旅的兵力就能纠缠住日军的一个机械化师团,靠的就是那么悍不畏死的士兵们,抱着手榴弹、炸药包,挨个用命往里填的打法。

    只是可惜,百战余生的英雄在迎来胜利之后,竟被一个小人逼得用这种方法来维护自身和亲人的尊严。想来,也着实太可悲了一些!

    军统方面压制封锁消息的举措取消之后,便派了个下级军官通知玉爷去领尸首。玉爷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得知噩耗的他,当场便心疼得昏了过去。

    这可让来报丧的上尉连长吓了一跳。情急之下,他又是掐人中,又是撒凉水,手忙脚乱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算是把玉爷弄醒。可醒来之后,玉爷一句话也没说,就当着连长的面,又接茬大哭起来。

    没办法,哪怕是在外人面前,玉爷也控制不住伤心。雷胜虽说只是个徒弟,可说起来真跟亲身儿子不相上下。更何况,雷胜身上还承继了他传承跤术的所有希望,也是他唯一的传人。而现在这么一死,可以说全世界,除了他自己,就再也没有人能懂得他祖辈十几代人传下来的玩意了,他的后半辈子也将注定形单影只,再无一个人是亲的热的。

    “老爷子,您节哀吧,事已至此,身子骨儿还得保重……”

    哭声一时不可遏止,连长不得不加以劝阻。结果嚎啕虽然变作了压抑的哭泣,可玉爷却没一眼看向连长,只自顾自地边哭边诉说。

    “……这辈子,我立志报国,可大清照样完了。我想开办跤馆,开宗立派,哪知却成了武术界的眼中钉。我想改编拳路,助军练兵,可又被军队弃之如履。那么我想安居乐业总行了吧偏偏日本人又来了。为了保家卫国,我的儿子和徒弟都当了兵上了战场,到了,也只回来了一个。我老了,现在只想安享太平,让徒弟成家娶妻生儿育女,可为什么又是这个结果……”

    出自玉爷口中的话,带有一种分外的悲切,使得连长眼中也不由的湿了。因此,这个军官又想说什么安慰一下玉爷,可张开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时玉爷眼望着房顶,开始叫着雷胜的小名,似乎是在对徒弟的在天之灵说话。

    “……雷子呀雷子,你怎么这么傻呀!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走了叫师父怎么活下去啊。和你的命相比,跤术不跤术,又有什么要紧他要,给他就是了!即便我死了,你也不该死!你还没成家啊,你才活了多大啊……”

    好不容易玉爷才哭够了,终于站起来跟着连长走了。而当他们离去的时候,隔壁两侧听到这边动静的邻居们也走出门来。大家谁都没说话,只默默看着他们,脸上带着一种难言的同情与怜悯,目送着他们向胡同口走去。

    忽然一阵北方吹过,掀起了玉爷打着补丁的棉袍,也吹动了他荒草一般的白发……

    目睹此情此景,旁观的邻居们,有好几个,也哭了。

     




第146章 相看
    “……说真的,就冲玉爷这身本事,我真恨不得当场就磕头为师。可我也知道,自己这个年纪瞎玩玩还行,真想练出点什么来却已经晚了,当时也就没开这个口……”

    “……后来我还是按时给玉爷送煤,不过每次,老爷子总得留我聊会天喝口水再走。没几年我又调到了生产科去,可我叮嘱接班的人,还得像我一样地关照老爷子。再后来每逢节假日,我仍旧接长不短地去看望玉爷,慢慢地我们也就真成了忘年交……”

    “……越和玉爷熟悉吧,我就越遗憾自己没福气,毕竟高人难遇嘛。再后来我又一琢磨,我不行,可我还有个儿子呀,于是我就问玉爷能不能收下泉子当徒弟。老爷子见我挺认真,就说让我等孩子十岁以后带给他看看再说……”

    听陈德元讲述完玉爷平生的经历,洪禄承和万蕴琳半晌没言语。他们确实明白了玉爷是一位难得相识的高人。不过,却也因此有了新的顾虑。

    “德元哪,你说玉爷是不是不愿意再收徒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连一个徒弟也没收呀。再说了,你跟玉爷有这份感情,人家当时也没一口答应。我们跟人家半点交情没有,人家哪儿愿意找这个麻烦更何况玉爷的岁数已经古稀之年了,我们老三可是淘得出圈儿,老爷子的精神头……”

    见洪禄承还在瞻前顾后,陈德元可有点急了,马上一拍大腿。

    “嗨,我觉得您就是顾虑太多。跟您这么说吧,玉爷不好跟外人打交道,除了相邻的几家老邻居,整条胡同也没几个人知道老爷子一身本事的,他哪儿去找合适的徒弟去至于玉爷要等孩子十岁,那不是借故推辞,而是要看看孩子的发育情况。因为是练这个年纪太小对骨骼不利,如果身体条件天生就不适合,勉强也不是好事。另外,玉爷的身子骨也绝对没问题,论动手几个小伙子加一块也不是个。不过我倒是得说一句,练这个是真苦,您也得真舍得孩子才行……”

    “舍得。这孩子确实太不象话,也该吃点苦头成人了。再者,这年头真有本事的师父也不容易找,要能被玉爷收下,是他的造化。为这个,我真得谢谢您呢……”

    终归,久未发言的王蕴琳做了拍板人,而洪禄承默默看了妻子一眼便也点了头。

    陈德元顿感欣慰。这件事到这儿,总算是达成一致了。

    急脾气的人心里有事过不了夜,为了尽快把这件事定下来,陈德元当天一下了班,他便买了些吃食去看玉爷。而等到了晚上喝酒时,他在酒桌上就顺势把事儿给说了。

    陈德元很实在,这事儿丝毫没给玉爷打埋伏,他不仅直接把洪衍武种种斑斑劣迹都说了,也把自己与洪家的关系都和盘托出。他所希望的是,玉爷不光能收下陈力泉,也能收洪衍武为徒。这样俩孩子既能学着真本事,也免了洪衍武继续去四处胡闹,给家里招灾惹祸了。

    但是一开始的时候,玉爷听见陈德元竟饶给他一个不动规矩、能反了天的怂孩子来,其实是很有些不高兴的。

    因为这么多年来,他早已没了收徒弟的心,当初能应下陈德元,那全因为想着投桃报李,借此以报恩情。可如果陈德元要把他当成旧天桥耍把式卖艺的,以为什么样的孩子都能随随便便当他的徒弟,那么他当初所说的话自然也就可以不作数了。

    不过,毕竟这么多年陈德元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玉爷再不高兴也不好一句话就给撅了,总得听人把话说完。而当他弄清了所有的情况后,最初的心态却不由发生了一些变化。

    其中的缘故有两条。

    第一,陈德元的厚道感动了玉爷。

    玉爷最重人的操守。他可没想到陈德元为了多年前所受过洪家的恩惠,竟能持守至今也不忘本。因此对于陈德元的不情之请也就能体谅一些了,至少他不会再认为陈德元存有轻慢之心,把他的玩意当成逗孩子玩儿的杂耍了。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却是玉爷没想到洪衍武竟然是“八大宅门”洪家的后人。

    说来也巧,想当初,玉爷的兄长玉惟逝世时和“会友镖局”关张之时,曾有几家大栅栏的仁义商号对玉爷一家雪中送炭。而无论哪一次,都有洪家的人。因此说起来,其实玉爷也是受惠洪家良多。正所谓“知恩图报”,以玉爷的为人,在这种事上哪会含糊啊再说有陈德元这个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他又怎能被别人比下去呢于是,他也就坦诚地把这个事告诉了陈德元,并答应会去洪家看看这孩子是否适合练跤。

    陈德元是听玉爷说过这段往事的,恍然大悟下,不禁对“人生无常”四个字又有了新的理解。可很快,他又觉着有些不对头,便不由疑惑地问,“不对吧您要是和洪家有这段交情。那我跟人家提起您,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呢再说了,洪家的衍美楼和衍美斋是在煤市街才对,不在大栅栏里呀。您是不是记错了”

    可玉爷听了,却只微微一笑。“嗨,那都是什么年头了,你认得的这位东家,那个时候恐怕还小呢。我说的可是洪家的老东家——洪效儒呀。至于衍美楼和衍美斋在煤市街,你说的确实没错。可是别忘了,洪家不止这一个买卖呀,他们家的三阳金店和古玩店聚宝斋,可就



第147章 约法
    洪家的堂屋里,坐在八仙桌旁的洪禄承侧着身,一个劲让坐在另一侧的玉爷喝茶。

    而王蕴琳坐在丈夫的身边,也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这不是他们太热情,而是他们太尴尬。

    因为他们夫妇刚一回到家,就从陈德元口中得知了儿子干得好事。没的说,他们的脸面自然又让洪衍武给丢了个干净。同时,他们也怕玉爷会为此打了退堂鼓,不愿再沾手这件事。

    说真的,洪禄承和王蕴琳今天一见到玉爷,就觉得如同陈德元当初说的一样,这个传奇人物果然非同一般。

    首先,玉爷身体简直太棒了。且不说腰背挺直,双臂似铁。就冲那浑身上下的利索劲儿,也完全没有老年人应有的迟缓,反而比小伙子还显灵便。

    另外一点,玉爷话少而且气沉,一举一动就像山一样的沉稳。这个一定是吃过大苦遭过大罪,又见过大世面享过大福的人,才会有的一种气质。

    所以对于洪禄承夫妇而言,他们完全清楚玉爷真是一位难以遇到的名师。自然也就生怕儿子惹得人家厌恶,错过这个机缘。

    夫妻俩的心思表现得都很明显,可玉爷道了声“客气”后,只喝了口茶便没话了。

    其实,这倒不是玉爷在“拿糖”,或是真的有心推脱。而是收徒弟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很正式的一件事。他如不先把一些事情想在前面,和两个孩子的父母交代清楚是不行的,所以他自然要好好思量一番才是。

    就这样,玉爷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思量着。但洪禄承和王蕴琳可不清楚他的心思。他们一见他不说话,就越发以为事情不妙。情急下,都不由望向了坐在玉爷身边的陈德元,希望他能帮着美言几句。

    陈德元同样受不了悬在半空的感觉,他一看到洪禄承夫妇的眼神,便马上催促地问,“玉爷,您不是来看洪家孩子的吗看完了,却又不说话。您是觉得孩子身体不行,还是……”

    一听这话,玉爷就知道几个人着急了。他也不好再让他们误会下去,于是就作了解释。

    “别误会,俩孩子的身体我就看过了,都没问题。跤行里讲究‘同天贯日’,忌讳‘气甲由申’。德元的儿子正好符合‘同’字,将来高大方正,根基牢固。洪家老三呢,不仅占了‘天’字,还是‘通贯手’。日后身高臂长,四肢匀称,骨骼也禁挟磨。可以说,他们都是练跤的上上之选。还是够资格做我的徒弟的……”

    玉爷说到这里,见洪禄承夫妇和陈德元的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忙话锋一转,又补上了至为关键的几句。

    “……只是,真让我做他们的师父,还有几个条件你们可得先答应我,就算是约法三章吧。否则,我也只能敬谢不敏了。”

    “是是,请您直言。我们一定尽力满足。”

    洪禄承刚无比恭敬地应了一声,可哪知玉爷竟不满意。老爷子随后就咬着字眼,硬生生撅了他一句。

    “不是尽力,是一定。”

    这自然很是让人尴尬的,可洪禄承毕竟曾是大商家,待人接物自有一套。所以他并不像常人那样,一下不来台就急眼,反而更加迁就玉爷。

    “您千万别介意。对这个,我们是不懂的。既然您这么说了,想必一定是极为紧要的,我们洗耳恭听就是。”

    洪禄承和煦的软性子一下对了玉爷的胃口,他的这种态度不仅让玉爷觉得他挺诚恳,也让玉爷觉得他对自己挺尊重。于是玉爷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便把想好的条件一一说了出来。

    “第一,无论你们怎么打算的,是想让孩子不出去惹祸也好,是想给他们找点事做消磨精力也好。可要我来教,我就必须得让他们练出真本事才行,否则这个人我可丢不起。而练跤苦,得受罪,风吹日晒,磕碰受伤都是家常便饭,这个你们得有准备。”

    说实话,这头一条就让洪禄承听得有些头皮发紧,只是他见妻子没有反对,陈德元一个劲说是,便只有跟着点了头。

    “第二,做我的徒弟可就不能再住家里了,俩孩子都得跟着我住,逢周日才许回家半日,平日自己要跑回家来你们也不许留。另外,每个月副食本上的一斤豆腐你们就都别吃了,都得给我送来。而且你们两家,每月还得给我至少十斤黄豆。”

    这听起来可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不过儿子被玉爷带走这条,对洪禄承而言倒是件大好事。因为他对洪衍武每日在身边绕,早已烦得脑仁疼了,巴不得这小子一个月回来一次才好。只不过,他对玉爷索要的黄豆的事倒有点为难。这个年头什么东西都靠配给,要是没门路,想弄点额外的物资比登天还难。因此他想了一下,又试着和玉爷商量。

    “孩子和您住没问题。俗话说‘穷文富武’,两个孩子吃您的住您的,想必要耗费不少。按说,这黄豆每月十斤也并不多,可总是不如出钱简便。我现在经济上是不宽裕,可每个月也能挪出十五块……”

    洪禄承话刚说到这里,却不料玉爷哈哈一笑。紧跟着,玉爷说出的一番话,登时让他知道自己想错了。

    “俩孩子必须跟我一起住,是因为练功必须得身教。假如师徒不生活在一起,每日不督促着,是练不出真本事的。所谓‘穷文富武’,其实正是也因为这一点,徒弟要负责起师父的生活,才有的这个说法。所以说,此言不过是个幌子。当师父的要真看上徒弟,财力不成问题,甚至倒贴也愿意教。至于我向你们要的黄豆,那也完全是因为练这个体力消耗太大,用来给孩子们补充营养的。绝非是我借故向你们伸手啊。按理说,吃肉食才最好,可咱们没有啊,所以也就只能用黄豆将就了。我说话向来不打折扣,这已是最低的要求了……”

    一席话,让洪禄承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有些汗颜。他知道这不是讨价还价的事了,可他也确实有些发愁黄豆该去哪儿弄去。好在陈德元表示愿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于是,这第二个条件便也顺利解决了。

    只是很快,玉爷又说出了最后的一个条件。

    “第三,我教徒弟可心狠,每日可都要打的。不好好练功,打。无礼顶撞,打。私跑回家,打。甚至孩子没错我也要打。棍棒、篾条、青砖,我会换着用,到时候哪怕我把孩子打得浑身青紫,血痕遍体你们也不得干涉。反正我手下有准,总不会把你们的孩子打成残废、打死便是了。”

    “啊!”

    洪禄承和陈德元不由自主地齐齐叫出了声儿,俩人甚至差点没急得蹦起来。因为这一条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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