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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1977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镶黄旗

    而就在他们刚要对玉爷发出质疑的时候,另一个令他们万分想不到的情况也出现了。王蕴琳这个最心软、最心疼孩子的妈,竟然不待他们反对便一口答应了下来,而且丁点犹豫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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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得胜包
    对于王蕴琳和玉爷所说的往事,洪禄承应该是心里清楚的,所以旁听过程中,他一点也没露出讶异的神色。

    但陈德元却无法保持神色的镇定。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王蕴琳竟然和玉爷一样,也是个旗人。并且他们之间,似乎还因此存在着一种比较亲近的关系。

    虽然二人素未谋面,可一谈起话来,他们就津津有味地絮叨了老半天。不管是所识之人还是旧日琐事,竟然无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简直就像久未走动的亲戚一样。

    不过,以陈德元的见识,也只能明白这么多了。他对玉爷和王蕴琳谈到的什么“管领”、“房山”和“内务府”之类的,那就完全是糨子一样的迷糊了。

    特别是玉爷还提到了什么“龙种”,让他听着更是犯晕。他一下子觉着,横不能王蕴琳竟是皇上的闺女吧可随后他自己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谁都知道清室皇族是爱新觉罗,改汉姓以后是姓金,跟姓王的可不挨边。

    至于他是否会因洪家隐瞒而生气

    那就更谈不上了。先不说这种事纯属人家**,人家现在毫不避讳地当着他谈及此事,就已经是一种信任了。并且现在还是特殊时期,知道太多又哪儿是好事啊万一那天他要秃噜了嘴,再给人家找了事儿,那他还不得愧死啊。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尽管二人的对话透着那么蹊跷。可陈德元好奇归好奇,他最多也只是闭口旁听,既不敢插嘴也不敢打听。

    就这样,当玉爷和王蕴琳总算尽了谈兴的时候,二人已经近乎得真像一家人一样了。洪禄承和陈德元一时反倒成了局外人。不过这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玉爷收洪衍武为徒的事,也因此水到渠成,不会有变了。

    于是,经过了玉爷点头,陈德元很快把儿子和洪衍武一起叫进了屋来。他先是跟俩孩子简单交代了一下,说玉爷今后要教他们掼跤,他们今后也会跟玉爷一起住,要好好听玉爷的话,学到真本事才能回家。接着,他便又让俩孩子给玉爷磕头正式拜师。

    但对于俩孩子而言,这个消息带来的却是出乎意料的不快。陈力泉是舍不得离家,舍不得父母。而洪衍武,就压根不想要什么师父,他只想照旧待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整日“混打蜡”(满语,口语化为“浑的鲁儿”。意思是蜡快完了一流油,连捻儿都没了,不可救要了。 专门用来形容破烂的物件,引申为人就是说谁没出息,没起子)一样地过活。

    只是他们在双方父母极其严肃认真的威慑和坚持下,终究是没有什么选择权的。于是在一番很不成功的抗议遭到呵斥和压制之后,他们也只好老老实实地跪下就范了。自此便算是礼成,正式地行过拜师礼了。

    对此,玉爷可是有点哭笑不得,他还没收过这么委屈叫他“师父”的徒弟。不过,以他这把年纪,这恐怕也是他收得最后两个‘小垫窝’了,自然不能不包容些。况且,这也怕是他唯一能被两个孩子称为“师父”的机会了。

    因为鉴于那个年月的特殊情况,还戴着“封建残余”帽子的他,私收徒弟传授跤术仍属犯禁。所以他自己便不许两个孩子再这么叫他,只让孩子们称他玉爷便罢了。他还说回头去菜市口住,也得这么叫。而他则会对外人声称,两个孩子是亲戚的孩子。

    按拜师的规矩,中午是要有一席谢师宴的。

    王蕴琳给玉爷准备的饭菜可谓别有特色。除了几样像芥末墩、溜黄菜、炒咸什、麻豆腐、苤蓝丝和荞面扒糕一类,用以佐酒的传统京味小菜之外,她竟还准备了一道极为难得的饭食——“得胜包”。

    这种“包”可不是汉民族所说的肉包子,而是一种旗人所独有的吃食。就其“得胜包”的称谓,便可知其名,应当是与行军打仗有着某种深刻的联系了。

    其来历相传是在明朝万历四十六年七月五日,老汗王努尔哈赤领兵打仗,当他走到一个叫清河(今辽宁本溪)的地方,一点儿吃的也没有了。当地农民穷罗了所有能吃的东西,也只给努尔哈赤送来了几只鸽子、一些苏子叶和白菜,而后努尔哈赤便把鸽子烤熟了,和着米饭用菜叶包着吃了。最后努尔哈赤在取得胜利后,便定下了祖制。以后每年七月五日,他的儿子们都要吃“得胜包”,以不忘创业的艰辛。而从此,“包”也就成了满族的传统吃食。

    从这个故事里可以知道,这个“包”字,其实指的是这种“以菜为碗,包裹而食”的饮食形式。而当时的人谁也不会想到,这种颇为创新的进食方式,竟会对于日后的饮食发展产生如此广大的影响。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它简直可与忽必烈发明涮锅子的伟大而相提并论了。因为立足于今日来看,像京城的春饼、烤鸭、扒猪脸、京酱肉丝,乃至由宫禁传到广东去的烤乳猪,无不深受其影响。

    不过,鸽子肉毕竟是高价肉食,寻常百姓往往难以消受。于是“得胜包”发展到后来,选料便有了变化。不但鸽子肉渐渐被猪肉代替,也渐渐分为了荤、素两种,名字也被老百姓俗称为“菜包”或“包饭”了。通常来说,以荤菜包最好吃,素菜包则是佛教居士或贫苦家庭的专利。

    王蕴琳这一天准备的,即非“荤菜包”也非“素菜包”。而是采用了宫廷里最传统的做法,做了最讲究的“鸽肉包”。

    为了这顿饭,她一大早就和洪禄承出门采买去了,一直跑到了京城四大菜市场之一的文崇门菜市场,才算是淘换到了两只肉鸽和新鲜的苏子叶。在这个物资如此匮乏的年代,还能准备出这么一顿比较纯正的饭菜,也足以见其诚意了。

    “鸽肉包”的做法很精致,绝不同于平常旗人家所做的菜叶子包酱拌饭。首先要小鸽子肉剔出来,切成丁和香菇炸酱,然后再拌上陈糙米做的米饭。由于如今已经没了旧时的陈年俸禄仓米,像这种陈年糙米已是最好的替代品,没油性,好入味。而等这一切都拌好之后,最后还要再点上香油,撒上蒜末,这时用鲜灵的苏子叶包了,就可以捧在手里吃了。单只吃包不行,还要配上好的粥。就像讲究冬天用白菜叶,夏日用苏子叶一样,粥讲究的是冬天喝羊肉粥,夏日喝荷叶粥。

    而当洪家的鸽子香菇炸酱的味道和荷叶粥的清香飘满东院的时候,在隔壁边家,正在屋外炉子上做西红柿汤的老边媳妇,竟如同“海子里的鹿”一样地愣住了。就连屋里的老边连声催她也没听见,最后还是丈夫从屋里出来叫她,她才缓过神来。

    “你怎么了沙子眯眼了”本来要急眼的老边,见自己老婆竟湿了眼角,硬是把呵斥话给吞下了肚儿。

    “你闻,这味儿是‘菜包’啊……”老边媳妇怔怔地说。

    老边则一脸的不可思议。“老洪家的怎么会呢”

    “是蕴琳吧,当初看她会做独咸茄我就怀疑,这回是确信了……



第149章 早课
    礼拜天的当天晚上,陈德元就用自己的“大凤凰”,把儿子和洪衍武一起给送到玉爷家去了。

    因为是夏天,带去东西很少。除了常显璋留给他们的两套小人书和上学的书包,每人不过几身洗净的衣服,外带一条毛巾和薄被罢了。至于黄豆,现成的两家只凑了两斤多,剩余的还要陈德元去想办法。

    离别时候,尽管两个孩子妈都红了眼圈,可毕竟还是欢天喜地的人多。且不说洪禄承和洪衍争浑身上下都带有一种把麻烦扫地出门的松快,就连整个东院的邻居们,满脸也都是“可算送走了丧门神”的喜悦。

    自然,这种情感并不是针对陈力泉的,不过“老家贼”本人却也不在乎。因为面子换不来什么实际的好处,在他看来,这玩意向来就没什么意义。

    玉爷的小院并非标准的四合院,原是个三合院。街门开在了东向,只有南北和西向有房。而自打他把小院献给了政府,便一直独居在那三间小北屋里。

    不过,由于他每日练功已经成了习惯,又不耐烦和外人打交道。所以早在当初房子还属他的时候,他便找泥瓦匠单独砌墙、开门,和其他的两户区分出来,形成了一个独居小院的格局。这样一来,就圈出来三十多平米的空地,即可维持居所的清净,也可供他日常活动所用。

    陈德元带着两个孩子到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他轻车熟路地把孩子带进屋去,又在玉爷的指示下,帮孩子们简单地安顿了一下。

    很快到了分别的时候,这时的陈力泉和洪衍武都显得格外的没神儿。他们才九岁,还从未在家以外的地方过夜。可打今儿起,哪怕他们再不乐意,也必须得和这个陌生的“师父”一起生活了,自然心中全是不解的惶然。

    为此,陈德元也不免心有戚戚焉。可他再一想到“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这句话,便也只好硬起心肠拔步离去。而就在他刚跨步要出院门的时候,屋里已经响起了玉爷的训示。

    “……既然你们爹妈非把你们交给我,我自然不能往外面推。从今以后,你俩就是我的徒弟了。我呢,有几个规矩。这一是你们为人要讲道德,今后行事要分清好歹,行止也要懂得礼数规矩。坏的不做,恶的不犯。要清水一边走,浑水一边流。这二呢,你们要勤学苦练,练出真本事来,既不能丢我的人,也不许恃技自傲。不经我的允许,绝对不许和旁人动手,更不能把握教你们的东西私授他人。这第三条最重要———从现在起,我说的每一个字你们都必须照做。不能打丝毫折扣,也不能顶嘴,更不许问为什么和叫苦。否则,别说我这个师父对你们无情!我教训徒弟可从不耐烦说,只会打……”

    听到这里,陈德元只觉得心里突突地,竟有一种后脑勺发凉的感觉。到了这会儿,他竟忍不住心疼起儿子,便有些想反悔。

    可才刚往回迈了一步,他就想到了洪家的为难,还有来之前,他自己对儿子的那些特意嘱咐。

    “泉子,玉爷可是顶有本事的人,你一定要尊敬师父,练出真本事来。说实话,爸爸对小武可放心不下,你一定要对他照顾点。平时干活要抢着点,吃饭要让着点,可不兴和小武闹矛盾。这是咱家欠洪家的,你也别怕吃亏,就当是你替爷爷和爸爸还的债吧。记住,朋友可是处一辈子的,想来也只有你们俩在一块儿,练功才不会那么苦……”

    唉!严师出高徒!

    陈德元最后在心中哀叹了一声,终于一狠心打开了车锁。然后一步跨上靠在院门外的自行车,猛地蹬上离去了。

    应该说,陈德元一手促成洪衍武拜在玉爷门下这件事,的确称得上是对症下药,其结果也完全达到了两家人渴望的效果。

    正是从这一天起,在玉爷的管教之下,洪衍武的野性尽敛。他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顺从听话,老实安静的孩子。不仅再也不敢惹祸闹事,归家之后还懂得做家务活帮衬家里了,就仿佛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而陈力泉呢,也越发的举止有度,礼貌周全了。

    不过,在邻居们啧啧称奇的背后,却是陈、洪两家的父母对两个孩子说不出的心疼。 因为他们很快便了解到,敢情学跤受的罪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而玉爷把洪衍武“板正”的办法,更是纯属暴力范畴的恶治。

    当然,平白无故的,谁也不愿找这种罪受,俩孩子在情绪上难免有些小抵触。可有句话说得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所以归根结底,这个过程完全是一场实力悬殊又毫无悬念的比赛。

    至于具体发生过什么,我们也不妨来说一说。只是在说之前,还得先提一句额外的话。那就是无论练跤还是练武,一直以来都有个约定俗成的规律,讲究练“二五更的功夫”。

    这话什么意思呢

    其实这是句行话,指的是每日早晚的两个练功时段。按古人计时习惯,二更为晚上21点至23点,五更为凌晨3至5点。当然,这也只是大致范畴,并无硬性要求必须分秒不差。

    可是要知道,什么事情一旦形成规律,是必然有其客观原因的。像这样做,主要是有两个好处。

    一是可以让人拥有两个长时间段来恢复体力,使练功者可以一日练两次功,能更加充分地利用时间。

    二是这两个时间段是普通人熟睡的时间。这样也就维护了**性,使得在练功、练武时被外人看见的可能大大减少。

    于是,就在两个孩子被送去的第二天早上,按照这个规矩,玉爷在凌晨四点就去叫两孩子起床了。他要给他们上早课,教他们练晨功。

    陈力泉比较听话,揉着眼睛不



第150章 排打功
    至于早课最后的一项功课,则更是让人匪夷所思。鄉村暁说網玉爷竟然拿来两个砖头大小的沉木方,要两个孩子每人手持两块,去拍打他们自己的身体。

    玉爷只说这是“排打功”,然后便一边示范一边教他们。先排大小臂,左右交互行之,由轻而重,各拍百下。次排大小腿,左腿则右手握砖,拍右腿则左手握砖。再次拍胸腹,亦左右交行,握砖之手,亦如拍腿,末排后肩。后背则由两人换排,一处也不许遗漏。如此每日晨夕受排一次,每一次各部皆排百下,用木砖排练。

    玉爷还提醒他们,说在排练软档各部时,须将气鼓足,毋使伤及内部。大约一呼吸间击一下,每击一下之后,宜吐气一口。此外还要用此法兼拍头壳各部,使成头肘功。

    一听说还要拍脑袋瓜,两个孩子当场就满目骇然。可还没等他们磨蹭多会儿,玉爷就不乐意了,直接抄起了一旁的篾条。

    没办法,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反正都是挨揍,还不如自己来呢。洪衍武和陈力泉也只有像两只可怜的小羊一样,老老实实地跟着玉爷手里的“鞭子”转了。

    这一次洪衍武、陈力泉可真的把自己拍打到了浑身发红,头面手足发肿的地步,才获准停手。

    而玉爷大概也是看在他们真的一丝不苟,全按吩咐照做了的份儿上,才又为他们做了一些进一步的解释。

    还真别说,敢情这门功夫,那是大有讲究!

    许多人都知道,自古便有一句人尽皆知的“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的武谚。

    但据玉爷所言,这句话里的“功”,却并非是许多人一直以为的,类似于“站桩”、“抻筋”、“下腰”、“飞脚”、“旋子”或“筋斗”这类的基本功。鄉村暁说網

    因为武谚中还有这么一句话,“力不打拳,拳不打功”。

    而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只懂得用蛮力不懂打法的人打不过精通拳术之人,仅精通拳术打法的人,却又敌不过身有功夫之人。

    于是这么一来,也就从反向很好的证明了这个“功”的真正含义,那便是可以充分克制拳术打法的办法。

    这就如刀与盾的关系一样,拳术是打法,是刀。而能克制拳术的盾,就是玉爷刚才逼着洪衍武和陈力泉去练的拍砖功夫——“排打功”。

    单从字面上讲,排者,即排砖也。此功为硬功外壮,属阳刚之劲。其原理完全是采用击扑之法,使得筋肉坚实。它与软功内壮能锻炼脏器的“虎豹雷音”正好相反,纯粹是追求如何把肢体的弱点抵销,提高自身的抗击打能力。

    初入手时,所用之排砖,用坚木做成,长一尺阔六尺,厚一寸半,排时用一手握砖之中央,以其外缘侧击,全体各部,皆宜排到。

    一年之后,便可更换窑砖,亦依前述次序排练。更过半年,则易金砖。金砖者,以铜铁铸成之砖,非真金也,亦练半年。再然后,篾条、棍棒、软鞭皆可更次加身。

    若练至功成,习者软硬外物之伤害皆可不惧。全身各部之肌肉,纵不能算得上完全的刀枪不入,然用拳脚踢打,坠地摔击,乃至棍棒加身,要害遭袭,亦不至于受伤矣。

    所以说,练这门“排打功”绝对是好处多多。不仅可以让人在练功时最大程度的降低受伤的可能,另一方面,与他人交手时也等于立于了不败之地。而许多武术名家说的“未打人,先练挨打”,便是这个道理。

    这里不妨再说句题外话。从今天的角度来看,许多人之所以对民国时期的武术大师,竟然是像孙禄堂、王芗斋这样干巴瘦老者而表示疑惑。或是对于1928年南京国术馆比武国考成绩,前十名全是北方人而心存质疑。究其原因,不外乎是不知道此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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