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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长诀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含朝
    茶楼外,梳妗拿着一盏花灯,笑着看宫长诀,

    “小姐,奴婢刚刚在街上走着,忽然有一个小郎君送了我这花灯,你看,好看吗”

    宫长诀看向她手中的花灯,上面绘着月和嫦娥。

    宫长诀笑道,

    “好看。”

    “是小郎君送的”

    梳妗面色微红。

    宫长诀道,

    “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你的奴籍,我前些日子已去官府撤了,你若嫁人,我必许千金,让你以我干妹妹的身份出嫁。”

    自回来后,宫长诀便去撤了梳妗的奴籍,前世,她眼睁睁看着梳妗死在自己面前,这一世,她只愿梳妗平安幸福。

    梳妗眼圈红了,

    “小姐。”

    宫长诀摸摸她的头,

    “若是喜欢他,便去吧,这街上都是人,我出不了什么事情。到时候你直接回府里就是,不必寻我。”

    宫长诀看向在街上徘徊似在寻人的一个男子,虽是布衣,却身姿挺拔,不卑不亢。

    “你看,是不是那个。”

    梳妗顺着宫长诀的目光看过去,面颊微红。

    宫长诀笑道,

    “快去吧,说不定人家已寻得急了。”

    宫长诀笑着推了梳妗一把,

    “快去吧,再不去,我就生气了。”

    梳妗擦擦眼泪,

    “那奴婢去了。”

    宫长诀道,

    “快去吧。”

    宫长诀看着梳妗离开的背影。

    转回眸,身边正是一个卖孔明灯的小摊。

    小贩见她转身,忙道,

    “姑娘,买盏孔明灯吧,只要十文钱,还可以许愿呢。”

    宫长诀抬头看向天上稀稀疏疏冉冉而起的孔明灯,孔明灯上面都写了字。

    宫长诀掏出银子,

    “给我一盏吧。”

    小贩喜笑颜开,忙递给宫长诀一盏灯。

    “姑娘,你可是我今日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了,往后必定能觅得好夫婿,有似锦前程。”

    宫长诀笑,

    “我戴着面纱,你怎么知道我长得好不好看。”

    小贩笑道,

    “看您这双眼睛便知道了。这长安城里有多少个姑娘能有这般好看的眼睛。”

    宫长诀笑,也不戳穿小贩的谄媚之辞。

    “你可有笔墨。”

    小贩道,

    “有,自然是有的。”

    小贩将笔墨拿出,宫长诀欲写,笔尖只离纸面毫寸之间,她却停住笔。

    宫长诀看着灯,将笔放下。

    小贩道,

    “姑娘怎么又不写了”

    宫长诀笑,

    “所求太多,怕写了惹天公不美,到底只是作个期盼,我自己心里知道便是。”

    小贩笑道,

    “姑娘真是七窍玲珑心,天公知道,定会赐福于姑娘。”

    宫长诀点了孔明灯,她捏住孔明灯的下端,人声鼎沸都似忽然低下声去。

    她徐徐放开孔明灯,缓缓闭上眼,双手合十。

    重生一世,已是上天恩赐,却求上天容她贪心几分。

    一愿双亲如梁上燕,朝朝岁岁得相见。

    二愿宫氏平安得存,哪怕从此不复辉煌,只要平安,万事亦可。

    三愿,三愿是奢求。

    宫长诀的心忽然跳得快了几分。

    三愿,待万事尘埃落定,太平之时,若有缘,能得一人为伴,可容她心机深沉负冰寒,可容她面目可憎孤魂还。

    愿她所愿,爱她所爱。

    她亦如此,愿他所愿,爱他所爱。

    一支箭直直地冲着宫长诀的方向射过来,而宫长诀闭着眼,丝毫未察觉。

    眼见那支箭要射到宫长诀,一个白色身影抱住宫长诀往旁边一躲。

    箭狠狠地钉在了挂花灯的柱子上。

    宫长诀猛然睁眼,入目是一张清俊出尘的面容。

    楚冉蘅看着箭射来的方向,目光一沉,反手拔下箭,猛地将之扔出,霎时便听见一声惨叫。

    灯火朦胧,微醺了他的轮廓。

    她看着他清冷精致的面容,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无数的记忆碎片闪烁。

    她看见他簪花骑马过长街,




削权(5)
    削权(5)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一个人,骑着马缓缓而来。

    远远的,那些在天际碎裂的烟花朦胧了宫长诀的双眸。

    没有人知道,

    年少时,她曾喜欢过一个人。

    一个很耀眼的人。

    那一年,她十三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左窈青拉着她到长街上看新士子簪花游街,两人站在阁上。

    远远的,她看见一个人,一袭白衣骑在马上。

    壮大的队伍慢慢地向她的方向靠近。

    他的样子慢慢清晰。

    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家中见到的叔伯兄弟,都是留着胡子,将头发用布带全部束起,面上带着些久晒烈日的黢黑。而外面见到的,大多都是穿着长衫,故作姿态的书生。

    这样的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好像天上的云,高得抓不住。

    好像风,来去无踪,捉摸不透。

    似乎很孤独,却又如此高不可攀。

    街上的女子都红着脸把她们的手帕往他身上扔,而他头也不抬地往前走。

    他走到她所在楼台之下时,一阵风忽然吹来,将她手上的帕子吹落,悠悠落在了他肩上。

    他没有拂去,似乎那帕子根本不存在一般。

    而骑马行走间,那块白色绣着清莲的帕子缓缓顺着他的衣裳滑落。

    她的眸光落在他身上,凝视着他的身影,直到再看不见。

    她的心跳,方圆百里都听得到。

    那些年,她不爱读书,绞尽脑汁也只能背出几首诗来。

    可看见他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忽然无来由地出现一句,妾拟将身嫁与。

    她跑下楼去拾起那一方绣帕,珍而重之地将它收好。

    千里皓月落在屋檐上,淡漠地撒下一片清辉,而她在月下,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握着那方绣帕,失落了一颗心。

    她没有说出口过,在旁人谈论他时,她装作不在意,却悄悄竖起耳朵听着。

    听着与他相关的事,似乎她也参与到了他的生活中。

    她偷偷喜欢一个人,因为他,她曾在深夜中,在反复的心酸与甜蜜,纠葛的嫉妒与无奈中颠簸。想起他清俊的眉眼,她心乱如麻。

    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开始学礼仪,开始学会走路时步不过尺,喝汤时静默无声。

    她放下弓箭,拿起笔,她写得最好的那句,仍是妾拟将身嫁与。

    这一切的背后,不过是最平白也是最轰轰烈烈的一句话,

    我心悦君,锐不可当。

    那些如星辰一般散落的记忆碎片,如蒙蒙细雨般在她的记忆中荡起一层烟幕。

    可是,渐渐的,她愈发明白,她与他,注定没有可能,她已有婚约在身,要嫁的人,绝不可能是他。

    年少时最痛苦的事,无非是喜欢一个人,而他不知道,且自己与他之间,亦没有任何可能。

    她收起所有的妄想,逼着自己不再看那一方绣帕,不再写那一句诗。

    她也会在月下笑,笑着笑着,忽然眼眶就湿润了。

    而她捧在心尖上两年的那个人,或许,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从始至终,不过她自作多情。

    她曾听闻他剑术过人。

    她为此专门做了一条剑穗,她怕与其他剑穗弄混,特地用琉璃丝织入其中。

    当她终于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她要嫁的另有他人时,她哭着将那条剑穗绑在玉佩上,她本以为这条剑穗永远不会到他手中,却没想到,兜兜转转,世事弄人。

    那条剑穗竟被他拾到了。

    而他将那条剑穗还给她的时候,她已心如死灰。

    她不再有婚约束缚,但却名声恶臭,众人唾弃。

    而他,是众人景仰,光风霁月的楚世子。

    她小心翼翼怀揣着对他的喜欢,像怀揣着赃物的窃贼一样,从来不敢将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再不敢作任何肖想,她记忆里的每一次悸动,都是对他的侮辱。

    重重花灯下,似梦一般,

    他终于跨越无数时光站在她面前,

    而她小心试探着问道,

    “世子为何总救我于危难之间”

    他在烛光中看着她,眼神温柔,

    “因为你是我需要救的人。”

    她的手一抖,手中的纸鸢花落地,

    她的世界,地动山摇。

    轻灯帘被风徐徐吹起,宫长诀不敢直视楚冉蘅。

    她忙矮下身去捡起那束纸鸢花。

    她低着头,紧紧地捏着花,

    她颤抖着声音道,

    “长诀…明白世子的意思,定王一族与宫家都是将门,自当互相扶持,世子说得极是,长诀受教了。”

    远处烟花绽放,烟花绽放后坠落,如流星一般。

    绽放的烟花驱走了夜空的冷寂,柔和了他的身影,为他镀上一层摇曳明亮的光。与她记忆中,他的淡漠样子有些出入。

    楚冉蘅的声音低沉,带着成年男子的磁性,

    &



削权(6)
    削权(6)

    梳妗道,

    “小姐”

    梳妗见宫长诀仍是出神模样,又唤了一遍,

    “小姐。”

    宫长诀自沉思中惊醒,看向梳妗,

    “怎么了”

    梳妗道,

    “小姐,您最近总是出神,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宫长诀道,

    “没什么事,不小心走了神而已。”

    梳妗道,

    “小姐,您要不要做点什么,一般这个时候,您都会看看书,练练字,或者是练剑。”

    宫长诀抬眸看向梳妗,

    那是前世的她。

    宫长诀道,

    “把我的玉碎琴拿过来。”

    梳妗有些惊讶,

    “小姐要练琴”

    “奴婢去给您唤琴师来。”

    宫长诀道,

    “不必了。”

    “把琴拿过来便是。”

    梳妗闻言,将玉碎琴抱来,放在宫长诀面前,拿布巾擦拭了。

    小姐一向不喜欢弹琴,从前,教导的琴师来了,小姐也只叫人回去。久而久之,这学琴的事就耽搁下来了,直到现在,小姐也没有碰过这琴几回,眼下都落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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