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中途他曾尿遁至二堂后面稍事休息,长安见状,笑道:“来日方才,何必急于一时呢”
钟羡苦笑:“来日有来日之事,今日就当熟悉一下府内的僚属了。”
休息过后,他又回到二堂中,没一会儿,衙役忽来报:“大人,世子殿下来了。”
钟羡听报,眉头微微一皱,这藩王请封世子也是要得到陛下批准的,自那次在盛京巷道中遇见那名自称是前兖州知州孔锡的外室女的女子后,他对赵王府一直颇为关注,并不曾听说赵王向皇帝请封哪个儿子为世子。
那么这个赵王世子,想必是他们自封的了。
念至此,钟羡便淡淡道:“请他进来。”
衙役闻言一愣。
贼曹掾史笑道:“要不下官代大人去迎一迎世子殿下”
时曹掾史也站起道:“下官亦可同去。”
钟羡不动如山,只道:“你们想去,便去好了。”
话音落下没多久,几位掾史居然都去前面迎人去了。
钟羡看向一旁的长安,长安笑道:“看来这位世子殿下在建宁积威颇重啊。”
这位积威颇重的世子殿下不知道,他在盛京的弟弟刘光初已经把他的情况跟长安说了个底儿掉,那次刘光初醉酒更是将他乱吃春-药夜御十女都发泄不出来憋得半死不活,最后不得不半夜召府医来治的事当成笑话讲给她听了。可以这么说,长安和这位刘光裕世子虽未谋面,但他在长安心中已是毫无形象可
最贵擦鞋匠
钟羡被长安从后门扯出二堂后, 心中犹自郁愤难平,蹙着眉挣开长安的手问:“你做什么”
长安不答反问:“你想做什么”她用手指点点他握在手中的锦盒, 压低了声音道:“仅凭他送了你一对人眼珠子,你想抓他下狱没错,这人眼珠子是他送你的, 可你怎么能确定这就是他亲手挖的送人眼珠子也犯法”
钟羡一怔, 细想想, 虽然刘光裕方才话语中处处透露着这眼珠子就是他派人挖的意思,但他确实没有亲口承认这一点。
“便不是他亲手挖的, 也定然是他指使的!那个孩童一时调皮之举,竟叫他毁了一生!”钟羡的激愤中夹杂了一丝无力回天的痛苦。
长安冷静得近乎冷漠,只道:“即便是他指使的,那又怎样你有证据吗你现在抓他下狱容易, 到时候没证据判他, 你准备怎么收场请神容易送神难,如果到时候他要你公然道歉, 别说你的官威和官声都将一落千丈,便是你本人在当地人心中的形象也将大打折扣。一个行事鲁莽不计后果的毛头小子,你还指望有谁能协助你去推行军田制么还是说, 你觉得仅凭你一人之力,便能完成这一制度的改革”
钟羡默了一瞬, 道:“这件事, 如果我置之不理听之任之, 难道我在兖州百姓心中的形象便能好么”
“没人让你置之不理听之任之啊, 你可以派人去查这眼珠子到底是谁的,是怎么被挖出来的,到时候抓了人犯过来,你按律审判就是。只不过,依我的经验来看,这眼珠子若真是那孩童的,那么将它挖出来的人多半是他的父母。”长安道。
钟羡不敢置信地看着长安。
长安微微一笑,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进退两难呐。如果你置之不理,那是你这个父母官不作为,如果你抓人审判,那么那个家庭就会因为你而变得更为不幸。是以一个家庭的破裂来换取你公平正直的名声,还是以向强权低头不作为的姿态来换得那个家庭的不幸到此为止,你在此事中如何选择,能让对手判断出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长安说完,看着钟羡愣怔中隐隐泛上纠结的目光,心中不由微微一软,却仍然道:“你看,感情和原则,再次冲突了。”
“这只是你的推测而已。”他道。
“是,只是我的推测而已,但你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所以,你可以用缓兵之计先按下此事,过后派人悄悄打听,若是事实,你再做决断不迟。”长安说完,动作很快地蹲下-身给他擦鞋。
这时钟羡背后传来了刘光裕的声音:“什么鞋这么难擦,便是换一双时间也足够了。”
钟羡回过身,低眸看了看手中的锦盒,终是将锦盒递还给刘光裕,道:“这礼物本官不需要,劳烦刘公子带回去吧。”
刘光裕双臂环胸,道:“方才知州大人不是还想抓我的么,这可是物证,可以随随便便还给我”
钟羡绷着脸道:“本官何尝想抓你了,送人眼珠子又不犯法。”
“哦,送眼珠子不犯法,那挖眼珠子犯不犯法呢”刘光裕笑得得意。
钟羡看着他,冷冰冰道:“刘公子对刑罚如此感兴趣,不如来做本官的刑名师爷如何”
刘光裕大笑,道:“刑名师爷,可以啊,只怕知州大人你付不起这月俸。”
“刘公子藩王之子权倾一方,为治下百姓做点事还要在意月俸多少,未免有**份。”钟羡虽是君子,一本正经地跟人斗嘴,倒也不见得一定会落于下风。
刘光裕无言以对,想起方才钟羡在堂中那架势分明是要唤人进来将他拿下的,谁知被那丫头扯出来一会儿,竟然改变了主意,那丫头定有古怪。
念至此,他便道:“知州大人这鞋擦得甚是干净,正好我的鞋也脏了,丫头,过来给我擦一擦。”
钟羡眉头一蹙,刚要说话,长安抢在他前头道:“刘公子要奴婢擦鞋,一只一千两银子,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钟羡:“……”
刘光裕挑眉,道:“你这丫头倒会漫天要价,擦一只鞋一千两,你那擦鞋的手是金子做的不成”
长安微颔着首恭敬道:“刘公子切莫误会,奴婢的手不值钱,是您的鞋值钱。同样是毛和角,这鸡毛牛角能跟凤毛麟角比么一文钱擦一只鞋,市井小民都擦得起,又如何配得上您金贵的身份呢”
“有点意思,这当主人的说话一派官腔,丫头倒是口齿伶俐得很。你这丫头该不是专门来帮钟知州转圜的吧”刘光裕问。
长安保持着微颔着首的姿势恭敬道:“刘公子若想与奴婢闲聊,奴婢说一个字十两银子,一百个字起卖,不满一百字也算一百字。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刘光裕:“……”
长安:“刘公子是想擦鞋还是闲聊”
刘光裕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被一个丫头给逼上了绝境,因为此时他无论是继续留下来废话还是转身离开都很丢面子。
不过看钟羡面色那般难看,显然不愿意让这丫鬟给他擦鞋,花个两千两银子下下他的面子也好。
“擦鞋。”他抬起一只脚往一旁的花坛上一搁。
长安迈着小碎步走到他面前,手一伸:“小本买卖,概不赊欠,请刘公子先付银子。”
刘光裕身为赵王世子,在兖州跋扈惯了,身上哪需要带钱,到哪儿都有人请他,是以自然不可能随身携带两千两银票,见长安讨要,当即道:“你这丫头,你还怕我赖你的银子不成”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刘公子若定要赊欠,需得把腰间那块玉佩留下做抵押。”长安指了指他腰间那块镶了黄金团蟒的羊脂玉佩道。
刘光裕低头一瞧,道:“你这丫头倒有些见识,你知道这块玉佩值多少钱”
长安摇头道:“奴婢没见识,也不知这块玉佩价值几何。只不过,它既然是您刘公子的佩玉,这建宁城里总有人认识。即便这块玉佩一文不值,只要奴婢拿着它去城中最热闹之处吆喝一声刘公子欠奴婢两千两不还,以此做抵押之事,想必有的是人愿意帮您清这笔账。”
刘光裕闻言,看向长安的目光愈发深远起来,口中道:“有点意思。”
拾花馆
钟羡去了赵王府赴宴, 耿全带着几名侍卫随行保护。
晚膳时分,七八个衙役搬着盆景花卉来了内院, 说是府衙里的各位大人凑份子给知州大人添置来妆扮庭院的。
长安因是准备吃完饭出门,所以一早换了男装,和侍卫们一张桌上吃饭, 见此情形, 对一旁的侍卫队副队长槐风道:“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我们初来乍到,还不清楚这府衙里的情况, 为了钟公子的安全,这几天兄弟几个辛苦些,加强巡卫,尤其是后花园那边容易进来人, 别让人浑水摸鱼钻了空子。”
长安的真实身份在钟羡这里是保密的, 除了耿全竹喧和新雨等原本就见过她的人之外,别人根本不知她的来历, 这一路上见她与钟羡交情匪浅,还男扮女装假扮侍女新雨,这些侍卫们便认定她身负重任, 且对钟羡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人,故而对她的话还能听上几分。
槐风当即应了。
长安想了想, 又对他附耳道:“若是真有小贼进来, 先别急着抓人, 看看他目标在哪儿再说。”
槐风听她这话, 倒似认定会有人摸进来一般,虽是心中不以为然,但仍点头道:“好。”
用完了晚膳,长安问槐风要了两名侍卫,让他们换上寻常服饰,与自己一起从后门出了府衙。
“两位大哥,今晚不管和我去了何处,做了何事,都不要告诉你家少爷,只说陪着我出来逛了逛街市如何”到了外头,长安嬉皮笑脸地对那两名侍卫道。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位正色道:“下属需得对主人忠诚,是故我等能答应你的无非是在你今夜的举动不伤及大人利益的前提下,不将今夜之事主动告诉大人,但若是大人问起,我等定会如实相告。”
长安闻言,点头道:“没错,下属对主人确实应该忠诚,但下属难道为了自己忠诚的名声,就可以枉顾主人的名声了么”
“不知安公子此言何意”侍卫不解地问。
“你想啊,如果是你家大人能接受之事,我会特意叮嘱你们不要告诉他么既然是你家大人不能接受之事,你们告诉了他,他必会来质问我,而我呢,三言两语便能将他哄骗过去,如此一来,岂不是显得他很蠢你们作为侍卫,为了自己的名声却将自己的主人陷于如此不利境地,于心何忍呐”长安一边说一边啧啧地摇头,很是不赞同地看着两人道。
两名侍卫:“……”
“可是,你让我们不要说真话,岂不也是欺骗主人么”其中一名侍卫反应还算快。
“谁让你们不要说真话了,我是让你们不要说得那么详细。待会儿我们的确是去街市,至于我去了街市上的哪座楼哪家店,就不必详细说了,反正只要我平安回去,你家大人应该也不会在意太多细节。”长安说着,又凑过去挤眉弄眼道,“当然啦,如果二位大哥也想进去乐乐,我请客,而且绝对不会告诉你家大人。”
“进去乐乐”
“咳!”
一名侍卫正因为长安这句话犯疑,另一名却已经反应过来,咳嗽一声道:“既如此,安公子还请动作快些,大人去赵王府赴宴,不定何时就会回来,若是发现你不在府,派人来找,我等可帮不了你。”
长安见他上道,笑道:“无妨,到时候自有我来应付。”
与俩侍卫达成了共识,长安便根据一早弄来的建宁城简易地图,来到位于城中心偏西的百胜胡同,这胡同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里头有一间拾花馆。
她这一世幼时曾在街头流浪了好久,各种妓馆青楼都曾见过,是以时隔多年再次见着,也不觉稀奇。
而钟家显然门风甚严,两名侍卫越靠近拾花馆,那脚步便越迟疑。
长安见状,甚是善解人意道:“两位大哥去此处后门守着即可,事情办完了我自会来找你们。”
俩侍卫松了口气,辞别长安一溜烟地往胡同后面去了。
长安抬头看了眼面前红灯招摇的楼宇,从腰间抽出公子哥儿的装逼利器——一把沉甸甸的铜骨折扇,唰的一声展开,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吊儿郎当地往楼中去了。
如今时辰还早,一楼大厅里只有几名散客在跟粉头打情骂俏,负责在大厅待客的龟公见了长安,刚扬起谄媚的笑脸准备迎上来招呼,目光一扫看到她悬在腰间的那枚镶嵌着黄金团蟒的羊脂白玉佩,面色微微一变,态度便谨慎了许多。
“尊客,头一次来啊,不知道您……”
“不必多话,规矩我懂。不瞒你说,本公子这次纯粹是慕名而来,不知霜月姑娘今晚是否有空”不等龟公把话说完,长安便将手一抬,傲慢道。
龟公一愣,益发小心地陪着笑脸道:“尊客,怕是您消息有误,本店并没有叫霜月的姑娘,霜菊倒是有一个,不知尊客要找的是否是她”
“哦没有叫霜月的姑娘那若我在这楼中找出了名叫霜月的姑娘,我便拔了你的舌头如何”长安将折扇一收,看着龟公面色不善道。
这龟公常年接触各色各样的人物,察言观色那是他的看家本领,自然看得出长安的神情并非像是在开玩笑,一时之间不敢接话。
“尊客切莫动怒,这死龟奴虽是不会说话,却也并非恶意相欺。霜月姑娘确实在楼中,但她已被人包下,不方便见其他客人,尊客若不信,可去一旁百花榜上看一看,有无她的名牌尊客方才说懂规矩,那小店这个做法,尊客想必也能理解吧。”就在龟公进退维谷之际,厅中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缓缓下来一位眉目清秀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看那气度做派,想来就是这楼中的老鸨了。
“原来如此,那实话实说便可,何必欺客”长安道。
“多谢尊客体谅,这死龟奴确实不该骗人,要不这样吧,除了霜月和另三位被人包下的姑娘之外,今夜尊客在楼中不管点名哪位姑娘作陪,费用全免,算是小店对尊客的一点补偿,您看如何”老鸨道。
“那倒不必了,”长安道,“一看妈妈就是个千伶百俐的,自然也当听得出我并非是本地人士。本公子千里迢迢跑到建宁来,就是为了一睹霜月姑娘的绝世风采,庸脂俗粉哪儿没有,我用得着巴巴地跑这么远来看当然,最关键的是,妈妈刚才那句‘费用全免’说得我不高兴了,难道本公子在妈妈眼中,是连这点银子都付不起的人龟奴不过是小小地得罪了我,妈妈却是将我得罪大发了。今日,你要么叫霜月姑娘与我见个面唱上一曲,让我尽兴而归,要么,我就拆了你的拾花馆。”
那老鸨见长安好话当赖话听,颇有些胡搅蛮缠刻意寻衅的架势,脾气也上来了,冷笑一声道:“这位公子,看在你年纪尚轻不懂事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给你台阶你便下了得了。便是这块玉佩真正的主人,轻易也不敢来此滋事,你这狐假虎威的若真能将我这座拾花馆拆了,我叫你一声爹。”
长安折扇一击手心,拖长了声调道:“哟,听你这话,我倒还真不敢拆你的拾花馆了。”
老鸨刚露出一点得意的神情,不意长安接着道:“旁的不怕,若是被人知道我有个做老鸨儿的女儿,我这张脸往哪儿搁呀”
“你——!”那老鸨自入了这行,因姿容秀丽颇有手段,就不曾受过什么人的嘲辱,想不到今天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给羞辱了,若不是长安腰上那块玉佩让她投鼠忌器,她早派人将他轰出门去打得满地找牙了。
原本她还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但此刻,不教训教训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她心中这口郁气如何能平
“龟奴,将他给我赶出去。”她吩咐一旁的龟公道。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