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耿全闻言,向钟羡拱手道:“大人,那属下先派人出去找月照,过后再来向您请罪。”
钟羡颔首,耿全便大步走了。
长安拔出地上的剑,递还给钟羡道:“此事也不能完全怪他们,且不说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只说这府衙内内鬼成群,你又如何防得住”
“刘家是地头蛇,即便将府衙内这帮人全部换一批,也不能保证换进来的就不是他们的人。”钟羡道。
“没错,但发生了月照之事,该换的还是得换。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让刘光裕明白,兖州府署虽然前头有兖州二字,但毕竟是朝廷的衙门,不是他刘家的后花园,容不得他在此地放肆。”长安微微笑道。
没过片刻,耿全果然来报,说是在府署东侧的大街上找到了月照。
可怜的姑娘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着亵衣亵裤光着脚躺在街面上,而周围一圈人看着自己指指点点,一时不知所措羞愧大哭,是以侍卫们没费吹灰之力便找着了她。
钟羡见自己人没有伤亡,心中稍安,也没责怪耿全他们,只让他们记住此番教训。用过早膳之后,他便到前面二堂办公去了,长安跟着去伺候。
辰时中,有衙役来报,说是刘光裕来了。
是时钟羡正跟僚属议事,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长安忙上前行礼道:“大人,刘公子八成是来赎回昨日放在奴婢这里的那枚玉佩的,奴婢自己去处理便好,就不劳动大人了。”
钟羡看她。
长安递给他一个请他安心的眼神。
钟羡便道:“你去吧。”
长安出了二堂,向守在外头的耿全勾勾手指。
耿全过去,两人走到背人处,长安低声道:“刘光裕来了,想给你家少爷出口恶气不”
耿全道:“这还用问,自然想。”
“那你赶紧派人将侍卫们都集中起来,你跟我同去前头,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长安道。
耿全布置一番,便跟着她往前头走。
走到仪门旁边的侧门处,长安停下来,探头往前庭看了看,见刘光裕正站在前庭的甬道上,通判朱瑞兴站在他身边对他说着什么。刘光裕明显不悦,朱瑞兴赔着小心摇尾巴。
“你先在此地候着,别现身,待我叫你时你再出来。”长安叮嘱耿全。
耿全点头,见长安欲走,又道:“安公公,你注意安全。”相处了这么久,他也看出来了,这长安对
一招制敌
钟羡径直走上前, 伸手将长安拨到自己身后,面对刘光裕道:“不过一块玉佩罢了, 刘公子如此恼羞成怒,未免有小题大做之嫌。这丫头惹下今日之祸,本官身为她的主人, 也有管教不严之过。这块玉佩, 便由本官代她赔给你, 刘公子只管说是折成现银还是赔个一模一样的便是。”
长安躲在他身后听着他这番壕言壮语,眼睛一亮:原以为会是个拖后腿的, 眼下看来也可能是个神助攻啊!
她原本就怕钟羡知道她弄碎了刘光裕的玉,以他的君子风度,定会觉得她理亏,很可能会替她跟刘光裕谈什么赔偿协议。眼下看来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可他不知道这块玉佩于刘光裕的意义, 而且这居高临下的语气……刘光裕能受得了才怪!
想到这一点,她身子一斜, 从他身后探出半张脸来看着刘光裕。
刘光裕果然面色难看至极,冷笑一声道:“赔你钟家比我刘家有权还是有钱”
“你待如何”钟羡面无表情。
“你跟我打一架,你赢了, 此事就算作罢,你输了, 你身后那个丫头就送我玩几天。那块玉佩, 就当是我付的缠头了。”刘光裕眸光睥睨, 骄横道。
钟羡闻言, 眉头一皱。
他倒不是怕跟刘光裕打架,只是,顾及到两人的身份,若是真打起来的话,太容易授人以柄,让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怎么,不敢”刘光裕忽然‘呛’的一声拔出刀来,动作极快地往钟羡这边一掷,那刀几乎擦着钟羡的胳膊就过去了。
钟羡岿然不动,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小心!”接着是一道刀剑相撞之声。
他倏然回身,这才发现方才是长安将头探在他的身侧,所以刘光裕那一刀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长安去的。若不是耿全反应快站得又近及时挥剑挡了一下,后果不堪设想。纵使如此,长安右边颊侧还是被锋利的刀刃逼出一条血痕来。
长安也没料到刘光裕竟会突然朝自己出手,刘光初说的果然不错,他这个兄长,惯会一言不合就杀人的。
钟羡见长安脸上见了血,一时大怒,回过身就欲去教训刘光裕。
长安忙一把扯住他的胳膊道:“大人不可冲动,您若此时与刘公子比试,赢了,人家说您狂妄自大跑到人家的家门口打人,输了,人家又要说您不自量力丢了朝廷与钟太尉的脸面。如此里外不讨好之事,做来何益”
理智告诉钟羡长安说得是对的,可是他的血性与尊严让他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刘光裕,所以他死盯着刘光裕僵着不动。
长安拽不动他,干脆往他前面一站,将原本包在帕子里的碎玉往地上一抖,用帕子擦了擦脸上伤口处的血渍,突然抬手将那块染了血的帕子往刘光裕脸上一扔,迎着刘光裕惊愕的目光道:“都说血债才需血偿,今日这钱债我也血偿了,不欠你了!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今日有我家大人在,你想带我走是不可能的,不信你就试试。”说完,赶紧又闪到钟羡身后,以免他突然发难先发制人。
刘光裕长到如今二十七岁,第一次有人敢往他脸上扔东西,而且是个女人,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能不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看着眼前渊停岳峙的钟羡及他身后一众严阵以待的侍卫,他露出个血腥残暴的笑容,道:“试试也无妨。”说着退后一步,大喝:“来人!”
话音未落,但见府衙大门外应声涌进来两队腰佩长刀的士兵,足有二三十人,看他们的衣饰应当是赵王府的府兵或刘光裕贴身护卫队之类的身份。
这些人进门后在刘光裕身后列成两排,其中一队长模样的人上前向刘光裕行礼道:“将军,有何吩咐”刘光裕有个‘骁战将军’的名号在身上,如他这般好战之人,自是喜欢手下唤他将军胜过于唤他世子。
刘光裕刚欲说话,冷不防那边长安一声惊叫:“啊!率人持械攻打府衙,这是谋反呐!耿队长,快快保护大人!”
钟羡刚才一门心思都在私人恩怨上,被长安这么一叫破才发现的确如此,未经允许率人持械进入府衙重地,不是谋反是什么
见于公于私对方都落了下风,他愈发气定神闲头脑清明起来。
耿全等人更是齐齐亮刀,将钟羡护在了中间。
对面刘光裕神情一滞,他一向跋扈惯了,连知州都敢杀,让部下闯个府衙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但他之前确实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更无人告诉他此事的性质到底有多严重。
“朱通判,还不召集所有的衙役皂吏来与本官一起御敌”钟羡目光一斜,看向站在一旁的朱瑞兴。
“这……这……”朱瑞兴看着面前对峙的两方人马,一时左右为难。
“不好,朱通判也叛变了。耿队长,快些派人去赵王府问问赵王,刘公子今日之举是否是他授意。再派一人回盛京将今日之事告知钟太尉,万一今日大人有何不测,他日钟太尉也知找谁报仇去。”不等朱瑞兴“这”出个所以然来,长安便在后头连珠炮一般道。
耿全当下也不含糊,打个手势后头便有两名轻功了得的侍卫飞檐走壁地直接翻院墙而出,转眼便不见了影踪。
见短短时间内情势发展至此,刘光裕朱瑞兴:“……”
“大人,后事都给您安排好了,正好反贼头头已被缴了械,他们若敢擅动,您不要怂,就是打!便打死了也是您占理。”长安言讫,眼疾手快地拖着刘光裕刚才掷过来的刀一溜烟地跑到后面去了。
后事……此情此景下钟羡也无暇去挑剔长安的措辞,只看着刘光裕道:“看在赵王爷的面子上,你只要现在让手下退出府衙,并向本官赔礼道歉,本官便放你一马,今日之事就当未曾发生。”
长安在后头听着钟羡这话,心道:咦原来这个一板一眼的家伙也懂得做人留一线啊。
刘光裕狞笑:“放我一马在兖州这片天下敢对我说这话的,你钟羡是第一个。我若不领教领教你的实力,岂不是辜负了你这番自信。”言讫,他手一挥,命令身后众人:“给我上!”他自己则是上前一步旋身一腿踢向钟羡。
钟羡抬起一肘格开他那一脚,两人便你来我往地过起招来。
长安在后面看着战成一团的众人,眸光愈发冷暗下去。
刘光裕,他竟然真的敢动手,看来在他心里,兖州这片地界,的确是姓刘而非姓慕容了。他尚且如此,他爹肯定更不用说。这对父子,必须除掉。
朱瑞兴在双方交战之初就退到了不易为人注意的安全地界,却也没想彻底置身事外。他一边紧盯着战圈里缠斗一处的刘光裕和钟羡,一边在手中暗暗扣了一枚飞刀,万一刘光裕落了下风,这枚飞刀将会助他扳回一局。
刘光裕比钟羡年长八岁,作战经验比钟羡丰富,体力耐力也正在最好的年纪,可惜他常年耽于酒色,虽然未曾怠于练武,但纵欲过度难免伤身,是故他与钟羡对战,来往间竟丝毫不占上风。两人如此旗鼓相当,以至于胜负只在毫厘之间,朱瑞兴不得不全神贯注地看着两人的动作,眨眼都不敢太过频繁。
精神高度紧张中,他忽觉有人拍了怕他的左肩。他下意识地扭头一看,拍他肩的却不是谁的手,而是一截刀尖。他这么一回头,长安趁势将刀往前一推,他只觉颈间一凉,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何事,耳边却只听得长刀落地的“哐当”一声,接着便是长安装模作样的惊呼:“哎呀朱通判,您纵然害怕自责,也用不着以死谢罪呀!”
朱瑞兴本能而徒劳地伸手捂住自己鲜血狂飙的脖子,死盯着长安的眸中一瞬间闪过诸多情绪,最后却定格于一种不敢置信而又怨恨不甘的眼神,仰面倒了下去。
感谢他为了偷袭钟羡而选的好位置,他的死同样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长安占据了他的位置,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随时准备送刘光裕一枚短箭。
然而她还没找到机会,府衙大门处却又涌进来一拨人。长安见走在最前面的人年五十左右,蟒袍金冠气度不凡,料想是赵王刘璋,忙隐到盆景树木后面,趁人不备偷偷离开了朱瑞兴陈尸之处。
刘璋进了府衙,见里
安哥救美
长安都跑得不见踪影了, 钟羡还傻站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长安亲上来那一瞬间的感觉分明是温软的,可此刻不知为何被他亲过之处却又有点火辣辣的, 这种火辣辣的感觉很快蔓延到了钟羡的整张脸上,让他于不知所措的羞臊中忽然又格外地警惕起来。
他觉着四周都有人在看他,于是猛的转身朝院中看去。近旁的仆役连忙闭上因吃惊而张大的嘴巴, 路过的继续路过, 忙活的继续忙活。
钟羡:“……”他强作镇定, 步伐沉着不慌不忙地回了自己房中。
拾花馆三楼左边最后一间房中,霜月正坐在妆台前梳头, 看着镜中的明眸皓齿云鬓花颜,她想起昔日母亲总是以她的美貌为荣,而父亲却总是心事重重地叹息道:“娶妻娶贤,要那么美貌做什么”
当时她不能理解父亲的想法, 心想:女子就算有了美貌, 也不一定就不贤啊,为何父亲总是视她的美貌如洪水猛兽一般直到后来遇见了刘光裕这畜生, 她才明白,当初父亲的双眉究竟是为何而皱。
若知道自己的美貌会为纪家带来灭顶之灾,她一早就划破自己的脸以避祸了。而如今, 这张脸却又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因为除了这张脸还能与别人做交易外, 她已经一无所有。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又凭什么去给自己的家人报仇呢
她目光看向镜中的左侧, 在那里, 可以看到房中的桌子。
“本公子虽然名叫安一隅,但此生志向却从不是偏安一隅,而是行侠仗义,到一隅,安一隅……”昨晚,曾有个清秀俊逸眉目飞扬的少年坐在那里如是说。
想起斯人斯景,霜月猛的一怔,心道:我想他做什么那分明就是个油嘴滑舌的轻浮浪荡子罢了。
可是,他分析起她纪家遭此横祸的前因后果来,却是头头是道,他也确实从冯士齐手中全身而退,他……他还说他能助她大仇得报……
她分明一个字都不该信他的,可不知为何却总是屡屡想起他,想起他说的那些话……难不成是她魔怔了还是想报仇想疯了
楼下,刘光裕带着两名侍卫闯进门来,老鸨抬头一看是他,当时便呆了,第一反应便是着人去通知冯士齐。
刘光裕又岂会给她这个机会,一名手下过去赶客,另一名手下早过去一把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拖到刘光裕面前,刘光裕问:“纪家姐弟呢”
老鸨见他来者不善,哪敢隐瞒,当即便告知了他纪家姐弟的所在。
刘光裕命两名手下去后院抓纪行龙,他自己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去找霜月。
霜月梳完了头,刚站起身准备上床休息,忽闻外头走廊上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而且听声音越来越近,似是往自己房间这边来的。
她警惕起来。
冯士齐虽然来得不多,但她听得出他的脚步声,没有这样的重和急,而昨天那位年轻公子更是如猫一般,她根本都没留意到他过来之时是否有脚步声。
这时候了,来人会是谁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门却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她方才是闩了门的,对方这一脚力量有多大,可想而知。
来者不善!
霜月背靠着妆台看着门前,并没有试图躲避,事实上她也无处可躲。当看到进来的人是刘光裕时,她强作镇静的表情瞬间便四分五裂了。
刘光裕,杀她全家的罪魁祸首,她原以为再次见他,她一定会恨不能啖其肉寝其皮,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与他同归于尽。可事到临头她才发现,再见他,比起痛恨,先一步漫上心头的竟是恐惧。
是的,她恐惧,如今他在这里,那她的弟弟行龙呢他腰间佩着刀,这刀方才沾过血了么
“你把我弟弟怎么样了”霜月眸中不自觉地泛起泪花,死盯着刘光裕问。
看着眼前这个仙姿玉色艳压群芳的女子,刘光裕忽然又觉着自己这一身骚惹得值得了。旁的不说,他那一院子莺莺燕燕全都加起来,其姿色差不多也就能和眼前这个娘们儿打个平手。都怪姓纪的老头儿不识相,若他当时肯将这小娘们儿嫁给他做第二十三房小妾,哪会惹出这许多屁事
“你弟弟会怎么样,不都看你表现么”刘光裕脸上挂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表情,慢悠悠地踱到霜月面前,伸手去摸她的脸。
“别碰我!”霜月一把打开他的手,逼回眼中的泪花仇恨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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