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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钟羡虽然背对着她这边,但知子莫若母,即便看不见表情,他一抬头一侧首,注意力在哪儿她能不清楚么

    她看了一会儿后,便忧心忡忡地回身离开了,然走不多远,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叹了声:“造孽啊!”

    长安逞能又喝了几杯酒,眼看不行了,钟羡唯恐她醉得不能自己走路需要人扶,她太监身份,他不能让丫鬟去扶她,自己也不能去扶她,若让府中小厮去扶,这肢体相触间万一暴露了身份怎么办遂以回宫之后万一陛下召见,她大醉恐怕会失仪君前为由,劝钟慕白散宴,让她回宫。

    钟慕白命钟硕取来一信封递给长安,言称是谢礼,长安醉得不轻,走路都踉跄,也就没拆开细看,道谢过后胡乱往怀中一塞了事。

    几人相继出了宴客厅,长安抬眸,见不远处路旁一树桃花开得正好,便停住道:“这桃花开得好生可爱,陛下爱桃花,钟太尉,杂家能折一枝带回去么”

    钟慕白依然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犀利双眸盯着她,道:“安公公请便。”

    长安便走到树下,攀住一枝两指粗的桃枝,欲折。可这般粗细的桃枝又岂是轻易能折下的加之她醉酒,原本就使不上力,在那扭来扭去半晌也没成功,看得旁边一众钟府奴才想笑又不敢笑。

    钟羡看不过去了,正准备上去帮她,却见她两只手抓住那根桃枝,双脚忽的离地,猴似的往上一窜又往下一坠,咔嚓一声,那根半人高的桃枝可算叫她给折下来了,她人也摔在了地上。

    钟硕忙指挥近旁的仆役上去把长安扶起来,口中打圆场道:“哎哟,看来安公公真醉得不轻。”

    “杂家没醉,杂家要醉了,能知道折花也拣大的折吗”长安站稳身子,将硕大的花枝往肩上一扛,回身冲钟氏父子摆摆手,豪气干云道“多谢钟大人赠花,我去也,后会有期!”

    见她醉得这样,钟羡一时也是哭笑不得,吩咐钟硕道:“派人好生将安公公送到宫门口,看看门口有无人接应,若无,让人去长乐宫通报一声,别让她自己回去。”

    钟硕答应着去了。

    坐着轿子回到丽正门,被袁




413.隐秘的欢喜
    慕容泓听了她的话, 微怔过后, 非但没有急于辩白,反而浅浅笑了起来。

    长安看他笑得唇红齿白艳色倾城的, 心中一阵不忿,问:“何故发笑”

    “朕若不想与谁偕老,根本不会去想她老时会是什么模样, 更不会在意她会否看到朕老后是什么模样。”慕容泓看着长安,目光如糖丝织就的蛛网,将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密密裹住, “长安, 原来你早就存了要与朕偕老的心思了。”

    他的嗓音本就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优美,这般着意温柔说话时,又无形中渗入一丝成年男子才会有的甜醇,钻入人耳中只撩得耳朵发痒头皮发麻。

    长安倏地撇过头去, 耳朵在胳膊上蹭了蹭,哼道:“才没有。”

    她这毫无说服力的否定似乎只更证实了慕容泓的猜测一般, 他心情甚好地重新拿起花剪, 道:“你愿意用这聪明脑子来胡思乱想, 朕也没有办法,反正此刻无论朕说什么, 你都听不进去。好在来日方长,你就从十六岁陪朕到六十岁, 看看朕是否会如你想的一般, 三年一选秀, 身边始终围绕着二八年华的小姑娘。”

    长安后脑勺对着他,眼睛看着猫爬架上正在打瞌睡的爱鱼,本想说一句“我才没这闲心”,但念及自己还有事要求他,遂将这句话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她脑中盘算着,公事好说,只是自己想在外头置一间宅子,偶尔还想留宿在外头这件事,恐怕不容易叫他松口,除非……看他洗得香喷喷的,皮相也好,倒是没那么难下口,但是这么做未免也太没有节操了!

    想起节操这两个字,长安心中又不免哀吟,这坏不彻底的坏人,还真是比好人更难做。

    太尉府的酒自然是好酒,而好酒都有个特点,那就是它的口感往往具有欺骗性,它真实的度数,远比品尝之人所体会到的要烈得多。

    长安这会儿算是彻底地明白了这一点。她明明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话要说,可趴了一会儿之后,她就是控制不住眼前越来越晕眩,脑子里也越来越迷糊,耳边似乎传来慕容泓的声音,然而她完全听不清他说了什么,眼皮子沉得仿佛底下坠着铁球的头发丝儿,她没坚持一会儿,这头发丝儿就断了。

    慕容泓问了她一句案子的事,见她没回应,他停下剪花的动作,殿中一静下来,她的呼吸声便格外清晰起来。

    她进殿他便闻见了酒味,不过不像前一次那般浓烈,他还以为她能扛住,到头来还是醉倒了。这头一天去宫外办差便大醉而归,虽然他也清楚此事不能怪她,可心中还是有那么点不得劲儿,有点后悔给她太多自由,也让更多人有机会接触她的感觉。然而一想起她上次醉倒在甘露殿后所发生的事……

    他抬眸看看趴在桌上的长安衣领中露出来的那一小截白皙柔嫩的后颈,再想想御案上那一堆还未批阅的奏折,顿时就没那个耐心慢慢侍弄花枝了。他加快速度插好了一瓶桃花,恰这时张让在内殿门外求见。

    “进来。”慕容泓起身,掸落身上几片花瓣。

    张让带着长福进殿,长福手里端了个托盘,张让瞄了眼趴在桌上的长安,弓着腰对慕容泓道:“陛下,醒酒汤熬好了。”

    “用不着了,把桌上的花枝收拾一下,今夜长安值夜,你们就不必留下伺候了。”慕容泓走到书桌后,又对长福道“去打盆热水进来。”

    片刻之后,长福端了一盆热水到殿中。

    “放着吧,出去把门关上。”是时慕容泓正坐在御案后批阅奏折,听见长福的声音便眉眼不抬道。

    待到内殿殿门从外头被关上,慕容泓才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走到长安身边,看她趴在桌上睡得正香,脸颊上浅浅的红晕未退,倒是有了些女子娇嫩柔媚的模样。慕容泓想起她初到他身边时干瘪瘦小,完全就是个假小子的样子,再相较于眼下,虽不那么尽如人意,但心底到底还是生出些成就感来。

    他俯身将长安从桌上扶起来,长安正睡着,自是毫无知觉,头一歪便枕到了他的臂弯里。这般乖顺的模样本该让人觉着温馨才是,结果他低头一看,只见她唇角一片湿亮,全是她的口水……慕容泓闭了闭眼,想着也不是没见过她更没形象的样子,遂将她打横抱到软榻上放下,解下她的官帽放到一旁,然后去盆中绞了帕子过来给她擦了擦脸。

    他不喜欢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酒味,却喜欢她醉倒的样子,很乖,很柔顺,想怎么拨弄就怎么拨弄。其实从小到大,他身边何曾缺过乖顺的人如她这般绵里藏针的才是少数。几年相处下来,他也明白,如果真的乖顺了,恐怕也就不是真正的她了,他只是希望她偶尔在他面前能乖顺一些,就如……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慕容泓便急忙打住,且一阵心虚。他也不知自己在心虚什么,明明只是想想而已,她也不可能会知道,可就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思及“不敢”二字,他心中又有些自嘲,自小他虽不似君行一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但内里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想不到在历



414.卧谈
    慕容泓知道自己付出真心不易,是以也格外重视这个能让自己付出真心的人, 为此, 他甚至可以容忍她辜负他。但他不能容忍她欺骗他。他慕容氏的悲剧, 就毁在一场又一场的骗局之上。他兄长若不是轻信了身边之人, 就不会英年早逝, 还连累了君行……

    一想起这些,心都仿佛要烧起来。他从她脸上收回目光,攥了攥拳头, 回身就走, 却不防踢到了原本就放在榻下的水盆。盆中的水受到震荡溅出来些许,打湿了他的鞋。

    他看着自己鞋上那一小块水渍, 突然就忍无可忍,一脚将那水盆踹得远远的,水泼了一地。

    外殿守夜的奴才听着里头这动静, 一个个面面相觑惶惶不安, 而与风暴中心近在咫尺的长安却不过皱着眉头翻了个身而已。

    慕容泓原本怒火中烧,批了几本奏折之后, 倒是渐渐被分去了注意力, 如此直到深夜。

    思绪再次从公事中被拉扯出来,是因为长安醒了。

    长安是被冻醒的,她醉得不算特别厉害, 睡了两个多时辰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一醒过来只觉浑身凉浸浸的, 口中却又火烧火燎般的干渴, 静下心来一听, 发现外头如蚕食桑叶一般沙沙声不断,想来是下雨了,是故才这般冷。

    她瞄一眼坐在御案后头连头都不抬一下的慕容泓,腹诽:果然不能指望皇帝会照顾人。

    抚了抚还有些昏沉的头,长安挪动身子想下榻,却发现自己光着脚,而不远处的地面上翻着一只铜盆,地砖上水迹未干,一块湿哒哒的棉帕凌乱地团在地上。

    什么情况难道是慕容泓想给她洗脚,脱下她的鞋袜之后被熏到了

    长安背着慕容泓盘起腿弯下腰去闻了闻自己的脚,发现不臭啊。不对,这根本不是她的脚臭不臭的问题,而是就算被熏到,也不至于拿水盆发泄吧

    长安觉着自己可能真的是醉糊涂了,慕容泓那样高高在上、等级观念根深蒂固的人,怎么可能纡尊降贵给她洗脚况且她刚才睡过去了,还能惹他生气不成地上那水那盆,说不好是爱鱼的杰作。

    如是想着,她便套上袜子穿上鞋,去桌上找水喝。

    喝完半壶冷茶,长安回头,发现慕容泓还埋头在折子上,心中暗道:哟,小样儿,处理起政事来还挺认真。既然自己睡醒了,他一时之间看起来也没空和自己谈事情……长安隔着衣服摸了摸怀里那只让自己想入非非的信封,快步走回软榻边上拿起自己的帽子戴上,然后对慕容泓道:“陛下,夜深了,奴才先回去了。”

    自她醒了,慕容泓虽未抬眼看她,但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她,毕竟地上还翻着一只盆,以她的头脑,足够她联想到很多种情况了,就算她想不到真相,至少也该来问他一声发生了何事他便可以趁机发难,虽然他还没想好该怎样发难,但他相信沉默也算一种无声的发难。

    结果呢,她居然视若无睹,无动于衷。瞧她刚才返回榻前拿帽子时的步子,轻快得就差一双翅膀让她起飞了。

    原先哪怕是装的,她至少还会关心他,而今她连假装都不屑了。谁给她的底气,钟羡么

    慕容泓此刻心中的郁卒之情简直无法言表,听得她说要回去,他立时又想到若是放她回去了,瞧她这没心没肺的模样,八成不会将今夜之事放在心上,到最后又是他一个人在生闷气而已。凭什么!

    “你最好不要回去。”他抬起头来,目光如月光下的澄湖,清而冷地看着她,道:“今天你让朕很不高兴,你在兖州时,朕曾对自己发过誓,只要你此番能活着回来,今后绝不与吵架,也不与你冷战。所以,现在你必须付出点代价来换取朕的信任,否则,从明天开始,内卫司就不要去了。”

    长安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是真的生气,她一时有些不解,明明她刚回来时他都没这么生气的,难道是她那时候醉眼朦胧看差了

    今天她做了什么事能让他生气除了和钟羡一起吃了御赐的午膳之外,不做他想。

    这不是插科打诨就能含糊过去的事,所以长安也格外认真地看着他,问:“不知陛下要奴才付出何等代价,才能不生气”

    慕容泓自她脸上收回目光,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去榻上等着。”

    “是。”对于他这道命令,长安并未做任何无谓的抗拒,行过礼后便走到他的龙榻边上,先摘下帽子,然后开始宽衣解带。

    慕容泓听着床榻那边传来的窸窣之声,心中不觉痛快,反而更烦躁了。

    长安将自己脱得,这才上床拉过被子,仰面躺下。不管爱还是不爱,男人与女人之间,说到底不就那么回事吗人都说了上床等着,难道她还要矫情地等他来给她脱衣服不成

    他若早些这样反而简单,谈情说爱以心换心什么的她不擅长,睡男人她倒还算得上有经验,说什么爱不爱的,虚伪!

    心中琢磨得越清楚眼眶便越酸涩,长安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床顶,告诉自己只是方才没睡醒,才会这样罢了。

    殿中一共两人一猫,现在一人一猫都躺下了,还有一人在看奏折,也没什么动静,气



415.别这样
    慕容泓听了长安的话, 也未吭声, 默了片刻, 便掀开被子下了床,就这么黑灯瞎火地走到书桌后坐下, 没了动静。

    长安觉着自己有些幼稚,心中也不是没有悔意的, 不过不是后悔气着了慕容泓, 而是后悔为了气慕容泓把钟羡给拖下了水。虽然她认为慕容泓眼下不能把他怎么着,可若他真记了仇,待掌握实权了来个秋后算账怎么办

    她有些烦恼地翻个身面朝床里,光裸的肌肤摩擦着丝绸的被套,也分不出到底是哪个更光滑一些。

    按着慕容泓的脾气,下一步应该就是叫她穿上衣服回去了。接下来怎么办

    长安手指绞着自己颈侧的一缕发丝, 对于自己在他面前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这一点有些感慨,更有些警惕,因为虽然她一直把他当上司, 但他毕竟不是她上辈子所知悉的那种上司。他是封建皇帝, 他不仅有能力左右她的前途,甚至可以毫不费力地支配她的命运乃至生死。她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说穿了不过是恃宠而骄而已,若换做刚入宫那会儿她敢

    一言不合就甩脸子让她来榻上等着, 他无疑是可恶的, 但她自己也没比他好多少, 都挺渣的就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长安一通胡思乱想,想得困意都上来了,这才觉着就这么僵持着挺没意思的,她正打算起来穿衣服,榻尾有些动静,却是慕容泓又回来了。

    他如方才一般掀开他那边的被子钻进来,却没有躺下,而是一肘支在枕上侧着身子对着她这边。

    暗夜中但见他一双眸子盈着微光,像是正看着她的样子。长安琢磨着说些什么好,他却突然伸过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脸。

    他的手冰凉。

    长安还未反应过来,他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穿过她颈肩处的空隙搂住她的背将她拥进了他怀里。

    他身上也冷,他胳膊上的肌肤贴在她赤-裸的肩背上就似刚从风雪中拿回来的丝缎,又滑又凉,激得她一阵瑟缩,本能地躬起身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别这样。”他却在此时也蜷起身子,弯下颈项将脸颊贴在长安的发顶,怆然道。

    长安被他乞求般的语气以及这三个字所透露出来的那股沉重的惶恐又无力的感觉给震到了。

    她吃惊地瞪大眼睛趴在他胸前一动不动。

    他却没了下文。

    也不知是因为被他身上的那股凉意刺激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长安感觉到自己压在他胸上的肉团儿尖尖居然不声不响地硬了起来,顿时便囧了。她抵在他胸前的手微微使力,想让自己与他之间保持一些距离。

    慕容泓察觉了她的意图,横在她背后的手臂紧紧一扣,她动弹不得,心中不免恼羞成怒,暗想:你丫的慕容泓,姐看着你从小瘦鸡长到一米八姐容易么你现在大了有力气了,就特么会用来欺负姐,良心狗吃了

    要不是现在气氛不对,她真想掐他一块皮然后旋转一百八十度。

    长安内心正忿忿,慕容泓说话了:“朕也知道他好。他不仅好,他还父母双全胜友如云,就算娶不到自己心仪的女子,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件憾事而已。可是朕若失去你,朕……”余下的他话没能说出口,说不出口的话都转化成了实际行动。他箍得长安骨头生疼。

    长安却没有挣扎,他言语中的苦涩比她这几天喝过的中药更甚,听得她的心和骨头一样,隐隐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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