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长安听后默了一瞬,招呼长福:“坐下一起吃吧。”
长福忙道:“多谢安哥,可是我还要回去当差呢。”
“陛下既然着你来给我送菜,想必身边不缺你伺候,坐下吧。”长安分了一双筷子给他。
长福这才坐了。
“长福,你觉得,陛下这几年改变大吗”自兖州回来长安就隐约觉得慕容泓变了,但自回来后她在宫中时间少,也不常在他身边伺候,是故也没在意。而今听长福这么一说,慕容泓此举已经不能算是心情不好发发脾气可以说得过去的事了,这分明是冷血残暴草菅人命。先太子的生辰,又不是忌日,凭什么宫人就不能穿得鲜亮了
长福讷讷的不吱声。
“怎么,对我也提防起来了”长安笑问。
长福忙道:“不是的安哥,只是,我也说不上来。我只知道你没去兖州之前,我看着陛下和你说说笑笑的,感觉陛下也只不过地位尊贵了些,大多数时候还是跟我们寻常人一样,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乐
510.丞相入狱
是夜,丞相府。
赵枢独自一人坐在书房, 灯都没点。
许庄敲门进来, 见屋里一团黑, 忙去将书桌上的灯盏点亮。
赵枢松开撑着额头的手,抬头看他。
许庄低声道:“相爷,三爷和大少爷, 都已经安葬了。”
赵合昨夜玩了招金蝉脱壳,让一名小厮冒充他在他房里玩女人, 自己跑出去死在了广膳房下面的地道里。而赵椿今天早上吃了厨下送去的早点便中毒暴毙, 审问之下才知, 那早点是赵椿房里的洇儿送来的, 说是赵椿素日爱吃的。如今这洇儿已是不见踪影。
赵枢本有两儿两孙,如今死得就剩一个孙子了。
“千算万算,不曾算到, 纰漏,居然会出在我自己身边。”连番打击之下,赵枢恍若一瞬间老去十岁。
许庄忙跪下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请相爷责罚。”他原本设下毛冬之局,是想从长安那里套取消息, 没想到却被他将计就计, 反而在相府又安插下了毛春这个钉子做成了这样大一个局。如今想来,让他们知道龚麟腰牌的存在以及赢烨派来的那名门客的事, 也是对方有意为之, 如若不然, 又岂能逼得丞相仓促动手呢
赵枢摆了摆手,不是不想罚他,而是就现在这情况,罚谁都没用了。
“底下的人,都通知到了吧”他问。
许庄道:“都通知了,让他们按兵不动蛰伏待机,静候上头联络。”
赵枢点点头,道:“今晚你就离开,去城北的那个院子,如果将来有太后的人联络你,你再出来,否则,便不要出来。”
许庄大惊,瞪大了眼睛问:“相爷,您这是要……把我们都移交给太后”
“此番事败,皇帝有了提防,钟慕白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我是彻底没有机会了。但我必须设法保住皇后和栋儿,只有他们能活下去,我赵家,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目前能为我做到这一点的,唯有太后。”赵枢疲惫道,“你无需太过忧虑,太后能以皇帝姑母的身份成为太后,其心性与谋略也非常人可及,只要你们诚心跟随,她会善待你们的。”
“相爷……”许庄含泪将额头抵在了地砖上。
长信宫万寿殿,慕容瑛白着一张脸倚靠在床头,双眼无神地看着映在窗户上的树影。
寇蓉端着一碗安神汤进了内殿,对守在殿内的小宫女使个眼色,小宫女躬身退了出去。
“太后,方才相府那边传来消息,三公子已经下葬了。”寇蓉来到床边,放下安神汤对慕容瑛轻声道。
“这么快。”慕容瑛表情麻木。
“出了今天的事,丞相也不敢给三公子治丧。”寇蓉端起安神汤递给慕容瑛。
慕容瑛眼中有些水光,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说我十六岁进宫,一路摸爬滚打不择手段地混到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寇蓉没有生养过,不知道这没了儿子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既然世人把“少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列作女子的三大悲,这感觉想来也是难熬得很。
“太后,人死不能复生,您得看开些。若是把自己也给熬坏了,那不就更不值当了吗再说这三公子入宫一趟,卫尉所那边居然毫无所觉,奴婢觉着这其中必不简单,太后您也该好好查一查这个韩京才是。”寇蓉轻声劝道。
慕容瑛回神,从寇蓉手中接过安神汤,道:“闫旭川是哀家一手提拔-出来的,韩京比之他,在忠心方面远远不如。”
“那太后是不是考虑……换了他”
“再换一个也未必比他听话。男人都是需要调-教的,且让他装傻卖乖一阵子,哀家自会给颜色他瞧。”慕容瑛喝完安神汤,将药碗还给寇蓉,复又抬眸看向窗户上的树影。
既然儿子没了,那她更要将权力牢牢抓住,后半生,唯有靠这个做倚仗了。
次日一早,慕容瑛刚用过早膳,一名小太监匆匆来到殿前,福安泽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禀道:“太后,前朝出事了。”
“出了何事”慕容瑛挪到窗下,正要喝今秋新贡上来的菊花茶。
“在广膳房地道里刺杀赵公子的那个刺客说是昨夜抓到了,廷尉李闻连夜审案,今早又去相府抓了金福山,两人都招供是受丞相指使刺杀陛下。金福山还供出了丞相与赵公子经年做下的许多恶事,朝上哗然,丞相在朝堂上被摘了官帽脱了官袍,押到廷尉府大牢去了。”福安泽道。
慕容瑛手扣着杯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知道了,退下吧。都退下,寇蓉留下。”
众人都出去后,慕容瑛抬眸看寇蓉:“听见了吗是金福山。”
寇蓉眉头紧皱,“金福山好歹跟了丞相几十年,居然这般容易就攀咬主人,早上抓的,还未散朝就已经招供了。太后是否担心他一早被人收买,关于赵公子的那些话,也是旁人教他说的”
慕容瑛不说话,扣着茶杯的手指隐隐泛白。
“太后,即便您心生怀疑,可如今丞相下狱,赵公子和嘉
511.梨
慕容瑛听慕容泓这么问, 本想笑一笑以表示这个问题在她看来有多荒谬,可是被慕容泓那样的目光盯着, 她居然愣是没能笑出来。
“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举一动朝上朝下多少双眼睛盯着, 若说他藏起了一个神羽营却不被人察觉, 那不是天方夜谭么”她平静道。
“朕也是这样想的, 要么丞相是被冤枉的, 要么, 就是他还有更厉害的同党在。”慕容泓微微笑道,“总之在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之前, 朕不希望后宫生变。皇后有孕在身诸多不便,这管理后宫之事,还是要仰赖太后了。”
片刻之后,慕容瑛目送慕容泓消失在万寿殿外。
身边寇蓉给她换上一杯新茶,轻声道:“奴婢瞧着,这陛下比起刚登基那会儿, 改变还是挺大的。”
慕容瑛冷冷一笑:“这些年发生了这许多事,他自知在哀家面前戴什么面具都无用了,懒得再戴也不稀奇。”
慕容泓心里盘算着事情走到紫宸门前, 一时不察差点被里头飞奔出来的长安撞个正着。
“见过陛下,奴才告退。”长安停下飞快地行个礼,不等慕容泓开口就又向宫外溜去。
“站住, 你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去”慕容泓喝住她。
“树倒猢狲散, 奴才逮猢狲去。”长安边跑边回头答话, 一副唯恐被人捷足先登的模样。
慕容泓见状,又好气又好笑,怕她撞到东西,遂也不多说,只挥了挥手放她离开。
后苑,尹蕙出了琼雪楼,带着宫女丽香往长秋宫的方向走,却在花园里遇上了裴滢。
“尹姐姐,你这是要去长秋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吗”裴滢见了尹蕙,迎上来问。
“嗯,自皇后娘娘有喜后,已免了我们日日去拜见,这三日一次的请安,总不好再懈怠了。”尹蕙道。
“可是,难道姐姐你没听说吗”裴滢兔子般小心地看一眼四周,挨近尹蕙道“听闻丞相今日都被关到廷尉府大牢去了,罪名是谋反。”
尹蕙悚然一惊,问:“真的吗你从哪儿听说的”
裴滢道:“我宫里有个小太监与周婕妤宫里的小太监是同乡,就是从他那儿听说的。这么大的事,估计宫里有门道的都听说了吧,要不你看,都这个时辰了,怎不见旁人往长秋宫去呢”
“这……”尹蕙犹疑。
“旁的倒是不怕,就怕连累父兄。”裴滢小声道。
“可是,就算是真的,在陛下不曾下令处置之前,她还是皇后,我们去拜见她是应该的。而且前朝的事,我们身在后宫这么快就做出反应,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太高兴吧。”尹蕙道。
裴滢闻言,问:“尹姐姐的意思是,我们佯作不知”
“嗯,万一是以讹传讹呢”尹蕙道。
“好吧,我听尹姐姐的。”裴滢过来挽住她的胳膊,与她一同往长秋宫的方向走去。
二人刚走到长秋宫之侧,便见刚晋了宝林的孔熹真迎面走来,双方见过礼后,裴滢问:“孔姐姐也是来拜见皇后娘娘的吗怎的这般快便出来了”
“是娘娘身边的秀樾姑娘说皇后娘娘今日身子不适,免了我等的拜见。”孔熹真出身书香世家,言行举止恪守礼仪,对着比自己位分低的也没有丝毫怠慢,让尹裴这两个在宫里被人踩惯了的人倒有几分不习惯。
“原来是这样,多谢孔姐姐告知。”裴滢道。
孔熹真对二人礼节性地笑了笑,带着宫女离开了。
裴滢回身看着她纤柔袅娜的背影,忽然问尹蕙:“尹姐姐,你说陛下前夜宠幸她了吗”
尹蕙脸一红,让随行的宫女走远些,轻声斥责裴滢:“你又开始嘴上没把门的了。”
裴滢噘着嘴道:“再有几个月我们就入宫两年了,尹姐姐,你说,我会不会一辈子都得不到陛下的宠幸啊”
“帝心难测,这哪是我能知道的事。”尹蕙口中这般说,心中却也不免微微有些晃神,一辈子无宠,一辈子呢。
慈元殿,赵宣宜侧卧在美人榻上,见秀樾从外头进来,问:“都打发了”
秀樾将给她捶腿的小宫女遣退,自己跪下来一边动作轻柔地给她捏着腿一边道:“都打发了,统共也就来了孔宝林,尹选侍和裴选侍三人。”
赵宣宜沉默不语。
“娘娘,您也别过于忧心了,奴婢听说,相爷并未认罪,他定是被人陷害冤枉的。您肚子里还怀着陛下的孩子,您先得保重自己的身子,才能想办法救相爷啊。”秀樾轻声劝道。
救父亲,她拿什么救父亲难道用腹中的骨肉去要挟慕容泓还是用赵合的身世去要挟太后赵合已经死了,父亲都下狱了,慕容泓会让她这个赵家女儿有机会生下他的骨肉吗她什么筹码都没有,除了等死,别无选择。
想当初她被选为皇后时,何其荣耀,何其风光,谁能想到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皇帝布的一个局罢了。君权之下,骨肉成泥,什么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全是虚妄。天家无情,原来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她了无生气地在贵妃椅上躺了一上午。
晌午,秀樾去传膳,回来后附在她耳边道:“娘娘,方才家里传来消息,说老爷让带话给您,叫您好好保重自己,不要管他,他无论如何都会给您和栋少爷留下活路的。老爷还说,您若遇到困难可去找太后商议,当初他因为大爷的事与太后起了龃龉,最近方知那事与太后无涉,太后,您还是可以倚靠的。”
赵宣宜呆了,看着秀樾自语道:“与太后无涉,那与谁有涉”
秀樾蒙住,讷讷道:“这,奴婢不知啊。”
赵宣宜却忽然笑了起来,起初只是轻笑,到后来却是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秀樾看着她那疯狂的模样,呆呆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与谁有涉还用问吗她一直都记得大哥是何事出事的,是慕容泓主张嫡长继承制,过来试探她态度却被她耍小聪明挡回去之后,去祭拜母亲的路上出的事。因当时慕容泓驳回了父亲请立赵合为世子的折子,大哥就出事了,所以她一直以为是太后下的手,却原来……
她甚至还因为此事试图让太后怀疑赵合不是她的亲生子以此来报复太后。
好个步步为营的慕容泓,好个算无遗策的慕容泓,好个将人心玩弄于鼓掌的慕容泓!
赵宣宜只觉自己有生以来,从未这般强烈地憎恨过一个人,恨得她,想与他不共戴天。
长安在内卫司忙了一上午,中午回安府吃饭,见纪晴桐按她吩咐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甚觉满意。
纪晴桐几天不见长安,见她忽然回来,甚是欢喜,忙让厨下加菜。
长安见枇杷树下的石桌上放着一筐黄澄澄的大梨子,过去拿了一个随意用袖子擦了擦就啃了一口。
“
512.粹园遇刺
中秋这日, 慕容泓要带阖宫女眷去粹园丹枫峡赏秋,并在峡侧的漱玉轩设宴。
早朝回来后,张让在内殿伺候他换衣服。
长安今日也没去内卫司当差, 在内殿盯着他。
她早就知道慕容泓主动提议的这次粹园之行没这么简单,原以为他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没想到昨夜他突然跟她说,要她今日把铁盒子给他戴上。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觉得他今天很可能会面对需要他亲自动手反击的危险。
今天可不同那夜,青天白日的, 他若是自己动手, 就算被他射中了人,见了血还不知谁先倒呢。
但因为身份问题, 她又不能把他的事情问得太清楚。
最后慕容泓被她瞪得受不了, 换好衣服就屏退张让他们,笑道:“好了,别瞪了,朕只是以防万一。”
“奴才想知道这个万一是什么。”长安道。
“太多可能了,你素来与朕心意相通,何妨自己猜一猜”
长安发现慕容泓这厮打太极的本事愈发娴熟了。
长福今日不随行,端王伤风还未好透,慕容泓把他和另外几个太监都留下来看顾端王。
长乐宫众人跟着慕容泓来到太后的长信宫时,万寿殿前栽种着新菊的花坛边已是衣香鬓影乱花迷眼,今日随行粹园的嫔妃们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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