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张元翊心中不以为然,但他对自己这个身为梁王世子的堂兄还是有几分信服的,也就没驳他的面子,只胡乱点了点头。
张君柏看了看数丈之遥的半日斋,提议:“走,去看看。”
两人遂去了半日斋。
辰末,纪晴桐坐轿来到半日斋门前。
“小姐,你看。”随轿的丫鬟采风过来扶纪晴桐下了轿,嘴朝自家书楼门前一努。
纪晴桐抬眸看了看分立楼门两侧的随从和侍卫,低声道:“许是来了贵客,别多话,我们自进去我们的。”
采风点头,接过纪晴桐手里捧着的几幅画,向楼中走去。
这半日斋也开了有几个月了,期间也不是没来过京中的贵人,但这等阵仗的还真是头一次见,采风心中猜测着楼中贵客的身份,难免就被分去了一些注意力,进门时不慎与人撞了正着,手中画卷散了一地。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啊”被她撞到的人也跌落了怀中捧着的书册,不满地叫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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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2.琴与手帕
这日下了值,长安刚走到宫门口, 后头一差人紧赶慢赶地追上来, 送给她一封信。
是钟羡的来信。
长安将它揣怀里,直接回了宫。
扳倒了丞相, 设立了左右相,慕容泓却似乎比以前更忙了,每天都在天禄阁处理政事到很晚才回来。长安知道,其实并非是最近政务突然变多让他案牍劳形, 而是赵枢死后, 朝上没有人公然与他唱反调了。突然沉寂的朝堂让他觉得难以适应,怀疑是否有更大的阴谋在这诡谲的平静中蛰伏,怀疑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是否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他原本就是多思多虑之人,这一疑神疑鬼起来,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长安到了甘露殿,见慕容泓果然还未回来, 就坐在殿外的廊下,拆开钟羡的信来看。
前阵子钟羡给她的来信中表达了对地方门阀士族的深切不满,说他们侵占田地盘剥百姓,左右乡闾舆论, 打压寒门学子, 几乎全面控制了地方向朝廷输送才学之士的渠道, 合该好生整顿才是。
他写这封信的时候定然没有意识到, 他钟家也是门阀士族, 他自己也是士族子弟。
他这种行为, 说好听点叫天下为公刚正不阿,说难听点就是窝里反,一个不慎就可能两面不是人,既不容于士族,又不容于庶族。
长安敏锐地察觉有些不妙,去信开玩笑一般问他此番出去到底是考察水情还是考察民情去了
他也没对她隐瞒,告诉她他沿途收了几个致力于治水的寒门子弟在身边,信中所言,大半是听这些人讲述,小半是他亲眼所见。
她去信提醒他注意这几人的身份和来历,以免为人利用。
他此番来信,一则多谢她关怀,二则告诉她前段时间他身边确实查出了两名奸细,经审问应是丞相一早安插在军中的,感慨这些朝廷大员为了互相倾轧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经此一遭,他今后会更加谨慎小心。
看着钟羡的信,她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钟慕白。
她到底是放不下对他的疑虑,但她没有派人直接监视他,而是监视了他的手下亲信。
钟羡对她全然信任毫无隐瞒,她却在怀疑他父亲,监视他父亲的周围,思之很有些惭愧。
但一句话说到底,人的心都是偏的,而她这颗心,到底是偏向慕容泓多一些吧。
长安正发着呆呢,耳边忽传来宫人的行礼声,她回过神来,先将信往怀里一塞,这才起身走到甘露殿门前迎接慕容泓。倒不是她心中有鬼,只是慕容泓小肚鸡肠,若是知道她与钟羡通信,恐怕又要磨磨唧唧,有个性格不成熟的男朋友,还真是痛并快乐的一件事啊!
两人一同用了晚膳,然后一个批阅奏折一个处理公文,彼此都不说话,就图个相伴的脉脉温情。
亥时三刻,长安觉得眼睛有些累,遂将文件都收起来,抱了爱鱼躺软榻上去撸,撸了没一会儿,长福来送夜宵。
“有道是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夜宵不胖,陛下,你终于意识到增肥的必要性了。”长安看着慕容泓瘦瘦尖尖的下颌,老怀安慰地感慨道。
慕容泓执着笔,目不斜视:“给你准备的。”
“为我准备的为何”长安不解。
慕容泓抬眸看她,道:“你不是说广膳房做出来的御膳还没有街边的小馄饨好吃么朕把那卖小馄饨的贩子请到广膳房来了,尝尝看,味道是否跟你在外头吃到的一样”
“小馄饨”长安放下爱鱼到桌边一瞧,果然是一碗飘着紫菜与虾米的小馄饨,她拿起汤匙尝了一个,是她熟悉的味道。
“陛下,你可真神了啊,我又没说是哪一家小馄饨,这盛京在街边摆摊卖小馄饨的,少说也有上百家吧,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这家”长安端着碗来到慕容泓身边。
慕容泓面容静好,一笑起来唇红齿白的,很有几分淑女式的娴雅。
“这东西都是现做现卖,捂久了就烂了,你也不是为了吃什么东西肯不远迢迢的人,所以这馄饨摊离你的活动范围必不会太远。你饭量中等,这一碗小馄饨给你做午饭是不够的,做早饭差不多,所以,朕只要派人去内卫司问一下惯常给你买早饭的人,不就知道是哪个馄饨摊了么”
长安:“……”心机boy就是心机boy,什么都瞒不过一个真正的心机boy的眼睛。
“陛下为奴才这般耗心费力,奴才真是感激涕零啊,喏,奖励你一个小馄饨。”长安舀起一只小馄饨递到他唇边。
慕容泓侧脸避开,道:“肉馅的,朕不吃。”
“才筷尖儿那么大的一点肉。陛下,你这些短处都要想办法克服啊,不能吃荤腥,不能见血,怕虫子什么的,你看,上次皇后不就用血来害你么哪有人知道自己的缺点却不努力改正的”长安劝道。
慕容泓瞥一眼汤匙里皮薄馅小的小馄饨,直接把头扭得用后脑勺对着她,道:“以后再改。”
长安哄他:“吃一个亲一下。”
慕容泓依然不为所动。
“哎,这爱情的新鲜感也消失得太快了吧”长安回到桌旁,还不忘哀怨地回头瞪一眼慕容泓。
慕容泓:“……你先把小馄饨吃了,待会儿朕弹琴给你听。”
“这还差不多。”长安转怒为喜,三两口把小馄饨消灭掉,然后抱着爱鱼眼巴巴地看着慕容泓。
慕容泓本打算批完奏折再弹琴的,被她那么盯着,奏折也批不下去了,吩咐张让去取琴。
“想听什么曲子”琴取来后,慕容泓端坐案后,问长安。
长安坐在他身边,道:“你弹什么我就听什么。”
慕容泓闻言,调了下弦,双手按上琴弦,调整一下呼吸,就开始弹了起来。
长安看着他那双手,修长白皙指骨分明,左手按弦取音,右手弹弦出音,动作柔缓优雅,却并不会给人娘的感觉,只是说不出的好看,怪不得人说琴瑟在御,就能岁月静好了。
看着看着,她的目光就从手上延伸到整个人身上。
慕容泓在认真做某件事时鲜少有表情,整个人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疏离感,仿佛真是冰为肌玉为骨,触之生寒。
长安还是喜欢他的睫毛,他的睫毛长而密,侧面看去尤其明显。说来也奇怪,再冷淡的人儿,只要睫毛够长,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多了几分柔软与稚气。
琴
523.陛下不怕
次日一早, 长安来到内卫司时心里还直犯嘀咕,觉得自己昨夜那么快睡着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平日里并没有入睡困难的毛病, 甚至因为白天事务繁忙, 她还挺容易睡着的。但是,再容易睡着, 也有个从清醒到睡着的过程,就如同关电脑,哪怕只需两秒,屏幕也有个从明到暗的转变过程,但她昨夜,就仿佛电脑遭遇突然断电一样,啪的一声, 毫无预兆就全暗了。
今天早上醒来精神饱满,也没哪里不舒服,若不是她多年养成的谨慎使然,恐怕都不会察觉那一丝小小的异常。
可若真是异常, 这异常从何而来难道是慕容泓对她下药了
这个念头一起来就被她给否决了。对她下药,图什么难不成为了偷看她的信若真的只是为了看信,又何必对她下药等她睡熟了不就行了
不过, 参考慕容泓的性格, 如果他真的想偷看她的信,还真可能会对她下药, 毕竟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符合他谋定后动的行事风格。
长安坐在书桌后头, 从怀中拿出他赠给她的帕子。昨夜在烛光下看不分明,今日在天光下她才看清楚了,那桃花的花瓣和花蕊,居然都是由丝线绕结成点绣成,方有这立体的效果。这寥寥三两朵桃花,算不清到底是由多少这样细如针尖的点组成。慕容泓白日忙于政务,晚上她与他同在甘露殿,也未见他绣此物,那他唯一能利用的时间只有他的午憩时间了。
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的他,会为了偷看她的信件给她下药
不会的,应是她多心了。他心眼再小,也不至于小到如此地步。
长安细想想也觉自己有些可笑,到底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去谈一场恋爱,一时还不习惯将他与旁人区别对待。没有信任的感情该如何维系若是他动不动就怀疑她,恐怕她也会忍不下去吧。
她将帕子仔细折起,珍而重之地收好。恋爱中的女子能收到男子礼物不足为奇,但能收到男子亲手绣的帕子的,长安坚信她定是这天底下独一份的,更何况这男子还是皇帝。会刺绣的皇帝,长安忍俊不禁地想,他定然也是这天底下独一份的。
圆圆端了一盏秋梨膏冲调的热水过来给她,道:“爷,昨夜采风对我说,纪姑娘在半日斋遇着一位排场很大的男子,看上去非富即贵的,追着纪姑娘问她买画,被纪姑娘给拒了。”
长安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她,问:“然后呢。”
“然后那男子就走了,算他识相。”圆圆哼笑道。
长安放下茶杯,叹气:“桐儿这婚事,还真是令我头疼。”
“是呀,纪姑娘生得如此美貌,若是嫁给一般的小门小户,那肯定压不住,是要招灾的。若是嫁给高门大户,她的家世配不上做正头夫人,若做妾室,您定然也舍不得让她去受委屈,可不为难么”圆圆从袖中摸出瓜子来边嗑边道。
长安伸手,眼角斜挑着她道:“你倒是看得明白,可有什么建议”
圆圆放了把瓜子在长安掌心,大大咧咧道:“有啊,两个选择,一,您把她收了,好处是遂了纪姑娘的心愿,坏处是不能生孩子。二,您把她献给陛下,好处是她成了妃嫔从今往后您就不必为她担心了,若是她能生下个皇子公主什么的,还能成为您的助力,坏处是若是哪天被陛下发现她心仪的人是您,你俩都可能倒大霉。”
长安噗的一声吐出一枚瓜子壳,道:“都不行。”
圆圆自觉自己出的主意极妙,见被否决,刚想问为什么,吉祥从外头进来禀道:“安公公,劳伯延回来了,在外头求见。”
“劳伯延”此人是周光松的副手,当初与周光松一起进的内卫司,后来周光松被她派去夔州时,把他也捎上了。周光松一个多月前曾传信回来,说发现了梁王的大秘密,她还等着他的具体汇报呢,怎么他没回来,这劳伯延倒回来了。
“叫他进来。”长安吩咐吉祥。圆圆自觉地出去了。
劳伯延来到内室,跪地行礼。
长安见他风尘仆仆发髻松散,皱眉问:“怎的弄到如此狼狈”
劳伯延惶恐伏地道:“安公公,周大人他不见了,小人是从夔州逃回来的。”
“周光松不见了如何不见的”长安坐直身子。
劳伯延道:“小人不知,就是某天醒来,突然就四处都找不到周大人,他的私人物品与行礼包括官印都在,就是人不见了。”
“你刚刚说逃,夔州有人阻止你回来”长安问。
“没有,只是,只是,周大人在失踪前,曾对小人提及梁王私蓄府兵,小人担心周大人的失踪与此有关,所以什么都没交代就从任上逃回来了。”劳伯延战战兢兢道。
“私蓄府兵私蓄了多少”
“周大人没说,小人不知。”
长安思虑了片刻,对他道:“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此事切莫再对第三个人提及。”
劳伯延领命退下。
长安起身走到窗前,目色沉沉地看着外头绿玉金妆的桂树。
周光松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人,她叫他去调查宝丰钱庄,他查出了金福山,然后宝丰钱庄就消停了,金福山也成了弃子。她叫他去夔州巡查吏治,他却失踪了,让手下带回来这么个消息。
他在内卫司处于三把手的位置,不管是为了调查他的失踪案,还是为了劳伯延带回来的消息,她都应该派人前往夔州。
一切都有迹可循,但她心中却始终摆脱不了那股子被人当枪使的感觉。
中午,长安回到府里,发现纪晴桐今天没去半日斋。
“听采风说昨日你在半日斋遇到了一名排场很大的男子,被吓到了”席间,长安如是问纪晴桐。
纪晴桐摇头,道:“他还算有礼,是我自己怕惹麻烦,所以今日没去。”
长安看了她两眼,斟酌着道:“并非天下所有的男子都如豺狼虎豹。”
纪晴桐握着筷子的纤指紧了紧,没吭声。
“秋高气爽,正是赏枫的大好时节,听说京郊豫山上的枫树不错,你去邀上老薛他们父女,我明日带你们去豫山踏秋。”长安道。
纪晴桐闻言又高兴起来,明眸弯弯,抿着红润的小嘴点了点头。
这时袁冬过来,递上一张帖子道:“安公公,有人请你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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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4.投蝠报鱼
长安好容易给慕容泓捋顺了毛,一个皇帝一个太监手牵手地在花园里散步。
“陛下, 你见过张君柏了么”长安问。
“嗯。”这手牵手散步的感觉对慕容泓来说有些新奇, 让他对长安的问话心不在焉。
“你对他印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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