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长安这番话说完,薛红药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长安其实还有许多话想问她,比如说当初她到底是怎么出的盛京,到了这里之后,除了姓廖的还有哪些人参与了此事。但,一来看她委实是憔悴疲惫得很,二来这事刚刚发生,她也不能确定薛红药此时表现出来的平静背后心中装着的到底是何种决心,怕问得太细刺
第632章 不配
“所以你过来是想告诉我, 廖安轩并不在你的监视之中还是,你不知道薛红药是我身边的人”长安一想起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就是不告诉她,就恨不得把他也和廖安轩一样抽上一顿。
果不其然。
“我知道啊。但我知道不代表就是我做的手脚吧或者在你这里,知情不报,也得与案犯同罪论处”陈若霖兀自一副‘不关我什么事’的模样。
长安咬牙,少时, 她略略松开攥紧的手指, 点头道:“我知道了, 你可以滚了。”说着她就侧过身去, 唯恐自己再看这个男人几眼,就要忍不住与他动粗。
陈若霖却偏不如她的意。
他自床沿上站起身来,缓步来到长安身边,低笑着问:“这是生气了你凭什么生气啊我是你的什么人,一定要照顾你的情绪保护你的人,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说的是,在我眼里, 你什么人都不是。相处这么久, 你总算是有点自知之明了。”长安冷傲道。
陈若霖闻言,伸手握住长安的肩,强硬地迫使她转过身来面对他,垂眸看着她道:“知道么,廖安轩怕她死了,一开始并不敢太折腾她。直到你快要到榕城的这一个月中, 才手段百出无所不用其极,力求让她在你面前显得凄惨无比。这一个月,我有的是机会救出她,也有的是机会告诉你。可是你不让我靠近,你不跟我说话啊。你自己说,我凭什么要冒着被你怀疑遭你冷眼的风险,来为你筹谋为大局那我像如今这样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廖安轩自己找死,林家那小子在此事中也干净不了,为了给薛红药报仇,你自然会与老九和老十七对上。为私情你对我有情么你没有。哪怕我对你掏心掏肺说尽了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对别人说的山盟海誓,你对我,终究是心如铁石。你说,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底是你的责任大,还是我的责任大”
长安与他四目相对,唇角渐渐露出一抹他熟悉却并不想看到的笑容。
“知道为何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都感动不了我么因为,跟我谈感情,你陈若霖,还不配!”她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将他推开,看着他渐渐结冰的目光继续道“你为什么敢这么放肆地对我是因为你真的不怕慕容泓么哪怕他是个被掣肘的、未能完全掌权的皇帝,你一个藩王庶子,势力再大,能与他相抗衡么他弄死你不会比弄死一条狗更费力。你敢这么对我,不过是因为,我在这里,会让他投鼠忌器而已。
“孔仕臻那一局,你一方面试探钟羡在我心里的分量,一方面也试探我在慕容泓心里的分量,结果很让你满意吧芙蓉镇,你明知就算我被抓也未必会死,为什么还要舍命来救我因为你心里清楚,一旦我被抓,不管慕容泓肯不肯用陶夭来换我,福州,我是肯定来不成了。而你,却已经得罪了慕容泓,若没我在手,你会是什么结局哪怕你凭实力干掉了你的兄弟登上福王之位,没有慕容泓的认可,你这个福王之位,坐得稳么你拼命,用你的话来说,不过是因为你习惯了。你习惯了自己想要什么东西,就用命去换,因为除了这条命之外,你也没有其他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了。不管你图什么,我都无所谓,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理解。但是,这次你踩到了我的底线,底线之外,寸土不让。后面的路怎么走,你自己看着办吧。”
如此不留情面专踩痛脚的一番话,只要稍有些自尊心的男人,都会被气得转身就走。
但陈若霖没有。
他非但没走,就连一开始听到“不配”两个字眼中本能凝出的坚冰都悄无声息地融化了。
“底线这算什么底线若这是底线,那纪晴桐又怎么说是你自己踩了自己的底线,还是,你把她送给张君柏做妾,是觉得她真的能因此而余生幸福”他问长安,碧蓝的眸子光彩熠熠,仿佛有一条海蛇在里头游弋,无与伦比的美,淬着无与伦比的毒。“我一早就试出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对薛红药袖手旁观,也不过是为了不再让你有自欺欺人的余地而已。”
长安缓缓皱起眉头,问:“周光松是你的人”
“你以为呢”陈若霖抬手去碰她的脸,被长安打开。
陈若霖无所谓,继续道:“装什么情深义重你所谓的身边人,你亲手送出去被人糟蹋的就是理所应当,别人自作主张掳去糟蹋的,就是天理不容了怎么,因为这番糟蹋,没能让你从中得利么底线在我看来,这算什么底线,不过是牌坊而已,还是婊-子立的牌坊。”
长安抬手就想扇他,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瞧见没这才是你的底线牌坊不容推倒,真面目不容拆穿。”陈若霖扣着她的手腕眸光诡谲,“中午在街市上,你说廖安轩他娘只有对廖安轩才有慈母之心,旁人在她眼里都不过蝼蚁而已。其实你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慕容泓,有什么是你不能牺牲的与他比起来,谁在你心里不是低人一等你为了他如此奋不顾身,到底为了他身后的天下,还是为了成全你自己能成为一个配得上帝心所向的女人,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早就说过了,你和我是一类人。你自以为的不一样,不过是因为你给自己立了太多的牌坊,其实难副。而我却不屑于你这般伪装罢了。只是这些牌坊,糊弄一下外人也就够了,要是连自己也被糊弄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人是鬼,那就太可笑了!”
“放手!”同样是不留情面专踩痛脚的一番话,刺得长安都分不清疼痛到底从何而来,只知道本能地挣扎。
陈若霖伸手扭住她的胳膊把她推到了盆架之侧的铜镜前,两人的影像一前一后地映在铜镜中。他站在她身后,眼睛看着镜中因铜镜本身的原因而面目微微扭曲的她,附在她耳边道:“不过你放心,尽管你自私冷漠又爱装腔作势,但我还是认为我这辈子非你不可。毕竟老话说得好,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说完,他脸上勾起一个冷而艳丽的笑容,松开她,回身移开房中的衣橱,从衣橱后头的暗门中离开了。
长安还站在妆台前,看着镜中面目模糊的自己,缓缓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话虽难听,说的却是事实。不管她如何狡辩,纪晴桐就是她亲手送出去的,为了削藩,为了,慕容泓。
纪晴桐她喜欢张君柏吗她不喜欢。她喜欢的是她长安。她的自愿奉献,泰半也有喜欢她这一因素在里面。若她想阻止,她阻止不了吗
她当然阻止得了。可是,她终究没有阻止,而是顺水推舟了。
如果不是在心里觉着纪晴桐比不上慕容泓重要,她又怎么会为了他把纪晴桐牺牲掉
纪晴桐那样的女子,跟着张君柏,日日夜夜,纵不愿意也要佯装愿意,心中所受之痛苦折磨,真的会比薛红药少吗
她不是想不到,只是无人戳穿,便装作不知罢了。
陈若霖没有说错她,她明知无法和慕容泓善始善终,还愿意这么做,无非只是为了成全她自己而已。
自私冷漠,装腔作势,是她没错。
长安别过头,不想看到镜中自己的那张脸,然后慢慢地趴在了妆台上。
她不知道自己这辈子为什么要活成这样,既不能问心无愧,还不能潇洒快活。自私自利全都是为了成全自己,到头来却还是觉得一无所有。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陈若霖从地底密道回到自己的院中,面色不虞。
一名身穿水红色纱裙、花容月貌艳光四射的女子正在廊下徘徊,一抬头见他回来,高兴地迎上去,挽住他的胳膊甜笑道:“爷,晚膳已经准备好了,酒也给您冰好了,现在去用吗”
“嗯。”陈若霖稍稍收敛了眸中的阴霾之色,与这位伺候他最久的侍妾芸姬一同来到室内。
室内的装潢与宅子朴素的外观又截然相反,铺地的席子是用青玉做的,布置碗筷的矮桌是金包角的,后头那架花开富贵的屏风不论绣工,单是材料便已是千金之数。
如此富丽堂皇的屋子,配上容貌昳丽的男女,相得益彰。
陈若霖在矮桌后的蒲团上坐下,芸姬跪坐在他身边给他斟酒,纤纤素指衬着青色的玉壶,二月梢头的豆蔻一般娇嫩诱人。
陈若霖沉默不语地喝了两杯酒,芸姬便有些不安起来。
“爷不高兴,可是有什么心事”她给他斟了第三杯酒,有些怯怯地问。
陈若霖侧过脸来,看着身边曾经艳倾榕城的女子。那无一不精致的眉眼唇鼻恰到好处地组合在这张白嫩娇艳的脸蛋上,便如海上明月初升,明艳不可方物。
“我九哥今日死了妾弟,我当时在场,却未能阻止,他心中必然恨我。你代我去安慰他可好”他问。
芸姬灿如明珠的双眸中迅速蒙上泪光,放下酒壶双手扯住陈若霖的袖子,吞声饮泣楚楚可怜:“爷这是要将芸姬送人么
婚事
太尉府,秋暝居。
钟羡脱下今早和封他为御史的圣旨一道送来的官服,
换回常服,让竹喧将官服好生挂起来。他自己来到窗边看着外头,
目中思虑重重。
七八天前他就收到了卫崇的信,
信中说了长安在芙蓉镇遇刺的事,
据说刺客有一百多人。这般大规模的刺杀,盛京现在却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连陛下都仿佛不知情的样子,
为何会如此难道是长安自己将自己遇刺的消息压下了为了不让陛下担心
可这般大规模的刺杀若是朝廷都无反应,对方组织更大规模的针对行动该怎么办她身份如此,与陛下派去的将领士兵必不能太亲近,身边还有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陈若霖,若是得不到朝廷的声援,情况只怕会越来越糟。
钟羡又是心焦又是纠结,
上次去宫中讨官时他就想与陛下说道此事,但看他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长安当初又是在那般情形下离的京,
他没好意思开口。
但此事一日不解决,
便一日如鲠在喉,
叫他坐立难安。他原本让长安每个月都要写信给他报平安的,
两人分别早已满一个月,她却未有信来,也不知眼下情况到底如何。
“少爷,外头有个从福州来的人找您,
说是奉安公公之命给您送信,要亲自把信交到您手上。”竹喧挂好了官服,出去了片刻回来禀道。
钟羡骤然回身,道:“快让他进来。”
不多时竹喧便领回一个风尘仆仆汗流浃背的大汉来,这大汉钟羡瞧着还有点眼熟,好像是长安身边那个脸上有疤的名叫袁冲的男子的手下。
汉子见了钟羡,先行了礼,然后就从背上带盖子的篓筐里拿出一包东西并一封信交给钟羡。
钟羡接了信和东西,命竹喧将人带下去好生招待,自己忙忙地回到内室,拆开信来看。
是长安的笔迹没错。
这真的只是一封报平安的信。长安在信中写了她在芙蓉镇的遭遇,告诉他刺客是赢烨派来的。她说这是她与赢烨之间的私人恩怨,与旁人无尤,陛下又给她增兵一千,足够她自保。末了问他尹衡还朝了没
钟羡看得懂她信中的话外之音,说刺杀是她与赢烨的私人恩怨,与旁人无尤,大约就是希望他知道了这件事也不要往外说的意思。只是她最后问尹衡干什么尹衡作为朝廷使者前往兖州与赢烨谈判,赢烨却在此时派人刺杀长安,这两者之间莫非有什么联系
钟羡将信从头至尾翻来覆去地看了三遍,逐字逐句地分析长安的语气,确定她似乎真的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他想起信中说给他捎了件芙蓉镇的特产芙蓉帐,以为又是逗他的,结果拆开旁边的包裹一看,还真是一顶红罗帐,正哭笑不得,竹喧又报说夫人来了。
钟羡以前所未有的仓皇速度将帐子和信件都塞到自己床上的薄被中,然后才到外间迎接他娘。
不出所料,钟夫人又是来给他送补汤的。自他回来这一个多月,各种补药补汤,毫不夸张地说,他灌了至少得有一水缸那么多。但是看看他离家这一年钟夫人头上新长出来的白发,他能怎么办呢只能继续当水缸……不对,是继续喝补汤啊。
“娘,日头这么大,您叫下人送来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钟羡扶着钟夫人在桌旁坐下,关切道。
钟夫人笑着拍拍他的手,道:“娘还没到经不起风吹日晒的年纪,过来,自是有话对你说。对了,那官服你试过了没合不合身不合身赶紧叫府里的绣娘改一改。”
“试过了,合身的,不用改。”钟羡在钟夫人对面坐下,乖觉地捧起补汤来喝。
钟夫人瞧他这般顺从,心中甚为熨帖,随口问道:“听下人说,方才府里来了个信差”
钟羡放下汤盅,掏出帕子拭了拭唇角,看着钟夫人道:“是我外面的一个朋友,我回来之前见过他,托他给我捎一封信去给陶家老二。他到云州了,回信跟我说一声。”
听他提起陶家老二,钟夫人又不免叹息:“你说你们这些孩子,为了抱负前途,一个个都跑那么远,全然不顾爷娘在家日思夜想,眼睛都要望穿。”
“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钟羡笑道。
“是啊,你可回来了。这御史虽也不算什么好差事,但好歹是京官,你若想为娘多活两年,以后你就好生留在盛京,再不要一时心血来潮便往外跑了。”钟夫人想起这一年种种担心难熬之处,还忍不住眼眶发红。
“我知道了,娘。”钟羡温声道,“对了,您刚才说有话要同我说”
“啊,就是那个,大司农家的小女儿,你不是说想见上一见吗娘已经跟慕容夫人约好了,明天上午,天清寺。”提起钟羡的婚姻大事,钟夫人瞬间又精神起来。
“嗯。”钟羡点了点头,就移开目光去拿桌上的茶杯。
钟夫人仔细地打量着他,道:“羡儿,为娘怎么觉得你对这门亲事好似不是很感兴趣啊,明日见面,该不是你为了推脱找的借口吧我告诉你,那慕容姑娘我可见过了,容貌端丽人也温柔,虽比不上……”钟夫人下意识地想说比不上张竞华来着,但一想张竞华都成别人家媳妇了,提起来也没意思,就及时打住,改口道“但也算得上是一位品貌上佳的闺秀了。这次你若无站得住脚的理由,我可不会由着你的性子乱来。”
“我都答应同你去相看了,又岂会乱来只不过,娘,我也实话告诉您,比起这京里旁的闺秀,我对慕容姑娘的要求会高上一些。”钟羡道。
钟夫人不解:“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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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
丰乐楼,
钟羡正与人宴饮。能把他叫出来吃饭的人本也不多,
无非是姚景砚秋皓等几个老相识罢了。不过自秋皓入了执金吾,姚景砚的爷爷姚沖成了右丞相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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