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她这里哭得昏天暗地凄凄惨惨切切,陈若霖这厮居然还在一旁笑。
长安白他一眼,对陶夭道:“好了别哭了,乖,我以后半个月都不给他饭吃。”
陶夭闻哭势稍缓,她怯怯地看了眼旁边的陈若霖,哽咽着问长安:“半个月不给他、饭吃,他会、会饿死吗”
长安:“不会。我不给他吃,别人会给他吃的。”
陶夭:“……”
长安瞧她嘴角还一瘪一瘪的,正好眼角余光瞄见薛红药站在一旁,于是忙招呼道:“红药,快过来,介绍个皇后给你认识。”
薛红药:“……”
她走过来,长安为她与陶夭两人互相做了介绍,陶夭的注意力被她怀里抱着的花吸引了过去,抽噎着问:“这是什么花啊真好看。”
薛红药听闻她是有夫之妇,且见她一脸天真,刚见面那点排斥之意自然散去,道:“我也不知这是什么花,既然你喜欢,放你房里可好”
陶夭点点头。
“你脸上痒吗我带你去抹点膏子吧。”薛红药虽对她没有了排斥之意,但占有欲使然,她也不想看长安哄她,于是很自觉地将她哄走了。
长安这才有空搭理陈若霖,她挑着眉尾睨着他道:“哭杀兔兔,不肯吃饭杀兔兔。我说你在我这舞得飞起的三寸不烂之舌上哪儿去了如此绝色当前,就不能哄哄”
陈若霖走近她,颊上凹着月牙儿道:“哄自然是能哄好的,但赢烨的女人,我为何要去哄我这个人可是很记仇的。”
长安见他走到自己面前还无停止之意,为免大庭广众之下他贴到自己身上来,就往后退了两步,问:“记仇你和赢烨有什么仇”
陈若霖脚步不停,道:“听闻当年你落在他手里时,他对你,可算不上以礼相待。”
长安一边往后退一边道:“我受他磋磨时根本还不认识你,你记得哪门子仇你这根本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怜你所受之苦,与你受苦时是不是认识我有何相干以后你跟了我也没人能磋磨你了,我要为你讨还公道,自然只能翻旧账。”陈若霖道。
长安笑了声,刚想说话,冷不防脚后跟绊到观潮厅的门槛,她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子,已被陈若霖飞快地搂住了腰,一步跨入观潮厅反手关上门。
这一套动作他做得行云流水,显是预谋已久。长安只觉眼前一晕,再回神已被他抵门上了。
他低头。
长安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横眉竖目:“老大个人能不能别整天一脑门子的卿卿我我”
陈若霖抓下她的手放在唇边啄吻,琉璃珠子似的眼眸在睫毛底下漾着波光看她,道:“此时不亲更待何时难不成要等到有心无力的七老八十半个多月不见,可有想我”
长安被他亲得手指头直痒,又抽不开,骂道:“我想你个鬼!松开!”
“好,你说松开就松开。”陈若霖甚是好说话道。
他亲上了长安的嘴才松开的。
长安咬他。
陈若霖眯眼,倒是没如第一次那般咬回她。不过长安也控制着力道,没将他的嘴唇咬破便是了。
给他亲了一回长安便撇过脸。
陈若霖缠着她,低笑着问:“吃了什么,怎么亲起来有点甜”
“葡萄,井水湃过的,你要尝尝吗”长安现在只想把这黏人的家伙推远些。
“好啊,我尝尝。”陈若霖跟着偏过脸去又吻住她的唇。
长安:“…
二保一
就在陈若霖带着陶夭回到福州的前后,
慕容泓收到了陶夭被劫傅均被杀的奏报。
是时他正在天禄阁听臣子们唇枪舌战。
昨日有人弹劾今年科举的主考官高烁以权谋私泄露考题。慕容泓虽不信,
但有人弹劾了他也不能置之不理,就在朝上派人去高烁家里搜,
谁知竟然真的在他的书房里搜出今年已经拟定的科举考题。
高烁自是不肯认罪,
但他的政敌捏了如此把柄在手,
又如何肯轻易放过他高烁是个孤臣,在朝中结交不多,
原本不该有多少人替他说话。然朝臣们心思玲珑,
岂看不出这回对高烁的弹劾,矛头是冲着皇帝去的毕竟谁都知道,高烁是皇帝的信臣。慕容泓在皇位上坐了这几年,在朝中自然也是有几个拥护者的,于是两拨人就高烁到底有罪没罪在朝上吵了个不可开交。
从昨天吵到今天也没分出个胜负来,两拨人在朝上吵得不过瘾,
下了朝便跑到天禄阁来继续吵。
慕容泓生性喜静,做了几年的皇帝也没能让他习惯这般长时间的吵闹,
不过是额角直跳地强行忍耐罢了。
潭州的奏报就是在这个时候递进来的。
傅均被杀,
张君柏重伤,
陶夭被劫,
而劫人者,陈若霖。
看到这个名字,慕容泓一时有些怔忪。
他前不久刚收到庞绅的奏报。
庞绅的行事作风与龙霜不同,龙霜这是第一次外出替他办差,见风就是雨,
汇报起来事无巨细,往往一件事刚开了个头,她的奏报就来了。待他阅后提心吊胆地过了几日,后续才过来。
庞绅到底是先帝一手带出来的,虽是没什么文化,做事却比龙霜沉稳多了。长安遭遇山崩失踪几天,他都没向盛京汇报,直到后来找到了长安,他才就此事给慕容泓递折子说明。
慕容泓收到他的奏报,得知长安在去潭州的路上遭遇山崩失踪几日方被寻回,如何揪心毋庸赘述。只是,当时庞绅在奏报上说陈若霖失踪了,事实上陈若霖却去了潭州并劫走了陶夭,按时间推算,从山崩到劫人,他可是一点都没耽搁。
而且因为长安的失踪,福州林家家主去寻她之时还被刺杀了,福州原本三足鼎立的局势因此失衡。
原先令他日夜难安的种种,如今串联起来去想,却分明只是个圈套。至于这个圈套是何人所设,套的又是谁,他发现自己居然有点不敢去深究。
长安借口身体不适又回了福州,他想过长安是否为人所迫可是庞绅尚有自由递折子回来,她那边的境遇应该不至于差才是。到底为什么
众臣争辩到午时,未分胜负,却已不耐腹中饥饿,于是暂时休战出宫回府用饭去了。
唯独慕容泓这个皇帝,面对一桌子御膳毫无胃口。
长福伺候慕容泓也伺候出经验来了,一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他心情不好,遂老实站在一旁一声儿都不敢吭。
慕容泓一直站在窗口看着窗外,时间长了,长福忍不住抬起头来悄悄看了他一眼。
四年半过去,初见面时抱着猫的少年帝王早已褪去了当时的柔软稚嫩。他依然年轻,但却已经不再稚嫩。那长睫高鼻的侧脸此时看去,是成熟男子才会有的深沉。
长福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岁月流逝。
大家都在长大呢,想当初刚进宫时,谁能想到会有今天他这个胸无大志只想活着混日子的小太监,居然成了贴身伺候陛下的人。而聪明机灵的长禄都已经没了三年多了。至于安哥,安哥也不是当初那个奸猾调皮的安哥了。最明显的一点不同就是,他好像没有以前那般爱笑了……
“长福。”
长福正胡思乱想呢,听到慕容泓唤他,忙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躬身上前:“奴才在。”
“福州之行,你有没有见到陈若霖”上次长福去福州传旨回来,什么也没有带给他。慕容泓心情郁结,更觉没脸,也就没有详问长福福州之行的情况。
若换做以前,长福定然被皇帝这句话问得一头懵,因为他福州之行的任务里可不包括去见陈若霖。但他始终牢记着长安对他的教导,长安告诉他在皇帝身边当差一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周围的一切人事,他可以知道了不说,但千万不能不知道。
因为记得太牢又时常践行,所以留意身边的人事现在几乎已经成了长福的习惯之一,故而虽然他去福州的任务里不包括陈若霖,但他依然知道陈若霖是谁。
“回陛下,奴才见到过此人。”长福恭敬道。
慕容泓依然面对着窗外,问:“在你眼中,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关于陈若霖是个什么样的人,问钟羡应该比问长福更好一些,毕竟钟羡曾与他在同一个县衙里住过,接触过几天时间。但慕容泓不想去问钟羡。
长福道:“回陛下,奴才只见过他两回,一回是在奴才刚到千岁府的那天夜里,一回是在奴才离开榕城时的街道上。两次都不过是远远一瞥,未曾交谈,故而只看了个形貌。”
“他形貌如何”慕容泓问。其实关于陈若霖的形貌,他早已从手下递上来的情报中知道了,但他今天想要知道得更详细些,他想听人亲口叙述,而不是从那些缺乏想象力的文字中去勉强揣摩。
长福好生奇怪,陛下好端端地去问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男子的形貌作甚
不过既然陛下问了,他也只有努力回想着来回答。好在那陈若霖外貌异于常人,属于见过就不容易忘的那种,所以这一回想起来印象还清晰得很。
“他个子很高,比……”长福本来下意识地想拿眼前人来做比较,好在强烈的求生欲使他的舌头临时拐了个弯,“比褚大人还要高些。”
慕容泓默。因为身子不好,他在男人中应该属于长成比较晚的那一拨,到现在还没褚翔高呢。
“皮肤很白,男子少有的那种白。眼珠子是蓝色的,是……是比天空还要深一些的那种蓝色,头发却又有点泛红色,而且不是像寻常人那样直直的长发,是卷曲的。”最直观的无非就是这些了,长福说完了,见慕容泓没什么反应,显然还在等他继续说下去,只得拼命地又回想一番,然后补充道“哦,他身上肌肉好多,胸膛,腹部,都一块一块的……”
慕容泓转过身来,狐疑地看着长福:“你怎么知道”据长福交代
夫妻不和
高烁举家离开盛京这天,
纪行龙去送行了。
高烁其实对他不错,
虽然为人严厉了些,不苟笑了些,
但每次只要他去高府寻他,
再忙他也会抽出时间来指点自己。他的书房连他高家的子弟都不能随便进,
却破例让他进去。
纪行龙知道自己此举与欺师灭祖恩将仇报无异,面对被贬的高烁,
他心中羞愧万分。但他还是来了。
高家人只知道他是高烁的学生,
却不知高烁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是拜他所赐,还跟他依依惜别。
高烁心中有数,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在城外长亭即将离别之时,将纪行龙叫到了一旁。
面对昔日恩师,纪行龙连跟他目光相对的勇气都没有。
高烁看着眼前这个还不满双十年纪的少年,
沉默半晌,终是叹了口气,
道:“你可知,
我在狱中时只要提一句,
将试题放在我书房的可能是你,
那么不管是不是你做的,
你都会死。”
纪行龙猛然抬眸看向高烁,目光疑虑。
高烁面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继续道:“陛下了解我,知道我没有把握的话断不会乱说,
所以哪怕找不到证据,他也会认定是你做的。而你身后那些人看到你暴露了,为了保护自己,他们不会让你有命等到审讯之时。”
纪行龙眼眶发红双唇抖动:“高大人,我……”
高烁抬手制止他说下去,道:“你今天还能来送我,让我挺意外的。官场人情如纸薄,虽然你还未入仕,但你终究是身怀此志,所以即便你今日不来,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但也正因为你来了,我才决定对你多说几句。每个人在踏入官场之初,心中所怀志向各不相同,为达目的所用的手段也不尽相同。但是在我看来,有一种努力是最不值当的,那就是,拿自己的终生乃至性命,去换取功名利禄,那相当于用不可再得之物,去换取最易失去之物。一直未曾告诉你,令尊当年其实与我在同一间书院读过书,只不过比我高几届。我与他没有深交,只听过他的才名,与淡泊之名。他不堪东秦皇帝的昏庸与朝廷的黑暗,不惜在最好的年纪辞官还乡。你身为他的儿子,应当知道在你出生之初,令尊对你会寄予何等厚望是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还是清白做人无愧于心”
官道上遥遥传来一阵马蹄声,高烁抬头望去,是钟羡来了。
纪行龙自然也看到了,他抬袖子抹去眸中湿热,对高烁道:“东秦皇帝再昏庸,朝廷再黑暗,也没害死了我爹。”他只说了这一句,对高烁深深一揖,就转身走了。
他知道高烁对他说这一番话,多半是怜悯他年纪尚轻身边又没有父辈指点,所以才好意规劝。可他这番以德报怨,他却无法领受。
姐姐尚在受人,他又哪来的资格清白做人独善其身
钟羡是来给高烁送行的,当年在理政堂时,高烁毕竟做过他一段时间的上官,对于高烁的官声和人品,钟羡都是十分敬重的。此次高烁被人弹劾,钟羡就是为他辩护的众官员之一。与旁人不同的是,他不是为了讨好皇帝才去力挺高烁,他纯粹是因为自己相信以高烁的品行绝不会做出私泄考题之事。
他这一送,便送出好远,直送到豫山脚下,才在高烁一再的“留步”声中停了下来。
目送高烁一家越行越远,他心中有些郁堵。转身看到不远处的豫山,想到家中因为苦夏而病了半月之余的母亲,他便调转马头往豫山去了。
反正都已经来了这里,不如上去给母亲求个平安符。母亲一向信这个,又是他求来的,想必母亲收到心中定然高兴。顺带的,也可以给长安求一个。长安每次来信报平安都会给他带东西,有时候是海螺琉璃盏之类的玩赏之物,有时候是福州那边的特产。他没有她这般能搜罗,下次再写信给她都不知捎带什么给她好了。一枚平安符,也正是他对她最大的寄望。不论如何,平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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