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嘉容看着碗里已经被自己戳成了蜂窝的那块瓜,默了半晌,娓娓道来:“我爹娘就生了姐姐和我两个女儿,姐姐年长我七岁。虽然是姐妹,可是她和我一点都不相像。她很聪明,还会武功,是赢烨的左膀右臂。可我却笨手笨脚,从小就什么都做不好,只会拖累别人。
原本我并不知道姐姐她也喜欢赢烨,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听到姐姐在和赢烨争吵……
姐姐说我痴愚蠢笨一无是处,如果赢烨执意选我做皇后,会有损他在臣下心目中的形象。赢烨说那又如何,生而为男人,若是娶谁当妻子都要看别人眼色行事,也太过可怜可悲。他十年戎马半生峥嵘,为的就是要风
第76章 反击
由于钟慕白至始至终都未插手甘露殿投毒一案的审理, 最后的审理结果不出慕容泓预料。
嘉行始终坚称那天将茶室之人派遣出去只是偶然,并非故意为之。照理罪不至死,可惜天热, 她受刑造成的伤口感染发炎, 没两天就死在了牢里。
而晴雪则编出了一套她与慕容氏有着国仇家恨的故事。她说她的宗族本是东秦皇族, 之所以潜伏到慕容氏身边,本就是为了报灭族之仇。至于为什么当初不对慕容渊动手, 而选择现在对慕容泓动手, 廷尉嵇兴与长乐卫尉闫旭川都没问。
她被判凌迟处死,然后在行刑前一夜,吊死在了牢里的气窗上。
至于嘉容这个投毒未遂自己吃了的, 也由褚翔陪着去廷尉府大堂走了一遭。听她说有赢烨那边的人来联系过她让她投毒,廷尉嵇兴便让人抬了被长安杀死的那名宫女出来让她辨认。
天气炎热,那宫女又死了好几天,尸体都开始了,还能辨认出什么来嘉容吐了一场也就回来了。
慕容泓已经有两天没去明义殿上课了。他是个娇生惯养的, 冬天怕冷,夏天怕热, 怕风怕雨怕太阳晒,反正他又不用考取功名,这种骄阳似火的天气, 自然是留在甘露殿乘风纳凉的好。
得了闫旭川关于甘露殿投毒一案的汇报之后, 他就一直低着头坐在窗下撸猫, 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午膳过后, 赵椿来了。
对于皇帝突然召见一事,他心中还有些没底。他与长安虽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可与皇帝还没怎么接触过,生怕自己思虑不周进退失宜引起皇帝反感。
若是长安在就好了。赵椿进殿时忐忑不安地想。
慕容泓倒是平易近人得很,还让刘汾给他赐座。
赵椿受宠若惊,谢恩过后,也不敢大大方方地入座,屁股就在凳子上挨了个边儿,坐着比不坐还难受。
“知行他病情如何了”慕容泓问。
原来是打听赵合的情况。赵椿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恭敬道:“回陛下,三叔他昨日已经醒了,只是还不能动。大夫说他中毒日深,经脉受了毒害,短期内恐是很难起身了。”
慕容泓沉眉,道:“竟这般严重。说起来知行他这也是为朕挡灾之故,朕理应去看望看望他才对,可近来这天气委实太热,太后又身体欠佳,朕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出宫。你替朕带话给他,让他好生休养,不要胡思乱想,慢慢调理着,总会好起来的。”
“是。”赵椿忙应了。
慕容泓将爱鱼放在地上,抬眸看着赵椿道:“朕听说,你幼时随你爹娘祖母住在乡间”
和爹娘祖母在一起的那几年,他是受重视被珍惜的长子嫡孙,虽则家境贫寒,家中长辈却从来不舍得让他吃半分苦。那本该是一段值得好好珍藏的回忆。可自从他入了赵府,改名赵椿之后,那段人生却似乎成了他被孤立被轻视的根源一般,提及分毫,都能让他自惭形秽。
是以赵椿面色稍微有些不自然道:“回陛下,正是。”
“那你是何时来盛京投奔你祖父的”慕容泓问。
赵椿还以为慕容泓要问他在乡间的生活情况,毕竟赵合那帮人最爱以长见闻为由让他描述他小时候在乡野田间那粗鄙不堪而又乏善可陈的生活,然后又用来打趣和嘲笑他。
见慕容泓想打听的是后来他来京之事,他稍稍松缓了表情,道:“回陛下,草民是元丰二十三年来京里投奔祖父的。”
“元丰二十三年,那也就是六年前了。那时东秦还未灭亡,赵丞相,还是东秦的光禄卿呢。听说那时你祖父手下能臣干将极多,更有个神羽营名扬天下。只可惜后来赢烨攻占盛京之后,这支擅长弓射远袭的军队就不见了。他们都说是被赢烨消灭了,朕却总觉得是被你祖父藏起来了。”慕容泓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赵椿,“你在咸安侯府,可曾见过有擅用弓箭之人出入侯府”
赵椿闻言一惊,他再没见识,也知任何人背着皇帝私藏军队乃是大罪,当即结结巴巴道:“草民、草民不知,草民未曾见过。”
慕容泓一笑,刀刻一般的眼角柔和起来,双眸一眨波光明灭,秀丽冶艳得仿若春光乍临,道:“朕不过与你开个玩笑罢了,你紧张什么你虽是知行的侄儿,胆量却连知行一半也无,忒是无趣。”
赵椿汗颜,讪讪地无以为继。
慕容泓似也失了兴致,借口要午憩便将他打发走了。
午睡起来,褚翔也从鹿苑回来了,进殿禀道:“陛下,时掌柜已将您要的犬送至犬舍,八公八母,阚二细细地看了,说都是好犬。您是否亲自去看一看”
慕容泓摆摆手道:“朕也是一时兴起。朕又不懂犬,就让阚二先养着吧,朕过段时间再去看。”
褚翔领命。
慕容泓又问侍立一旁的长禄:“长安最近如何了”
长禄笑着上前道:“回陛下,奴才看他能吃能睡,精神好得很,就是不肯下铺。大约不在床上赖满一个月是不会来殿中当差的。”
慕容泓本来正看着吕英在窗下插花,闻言回过眸来看向长禄,道:“既然大夫说要躺满一个月,那自然是要躺满一
第77章 周信芳
夕阳斜斜地在万寿殿的檐角洒下一抹血色, 一直流淌到站在廊下的宫女脸上,将她们素白的衣裙都染成了绯色。
听说慕容泓要过来,郭晴林一早就在万寿殿阶下候着了。
“太后这两天身体如何了好些了么”慕容泓一边往殿中走去一边问。
郭晴林落后他半步, 恭敬道:“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调理了大半个月,好多了。下午周夫人来探望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甚是高兴, 与周夫人一直聊到现在。”
慕容泓脚步一顿, 侧过脸问他:“哪个周夫人”
“就是忠义侯的夫人, 大司农夫人的妹妹。”郭晴林解释道。
慕容泓闻言不再多问, 直接进入殿中。
慕容瑛一身家常打扮坐在上首,看着倒是真的比月前清减了些,气色不佳, 精神倒还好。
同在殿中的还有一位容长脸的贵妇和一位十六七岁的娇俏少女。
慕容泓进了殿,先向太后行礼, 尔后周夫人刘氏与其女周信芳向慕容泓行礼。礼毕各自落座。
太后先开口, 看着慕容泓笑道:“方才你进来之前, 周夫人急惶惶地要将她的女儿藏起来, 是哀家对她说‘大家都是亲戚,往日兵荒马乱来往不便, 不能时常相聚已是遗憾。如今既然连这天下都是我们慕容家的了, 也就不必避这个嫌了。况陛下虽然年少, 却是知书达理之人, 断不会对你女儿如何的。’周夫人这才舍得将她女儿留下, 与你这位拐了两道弯的表兄见上一面。”
慕容泓闻言,清粼粼的目光往周信芳那边一扫,却见周信芳也正睁着一双黑漆漆水灵灵的眸子打量着他。
他唇角勾起新月般的弧度,冲她微微点了点头,温柔儒雅道:“那可真是幸会了。”
对面那十六岁的美貌少女终于有些禁不住的红着双颊低下头去,却又大着胆子从睫毛底下飞快地偷看慕容泓一眼。
慕容泓眸底春光涌动,也不知是笑是讽。
大司农慕容怀瑾说起来是他的叔叔,可实际上不过是他伯父旁出的庶子而已,与慕容瑛倒是一个爹生的。慕容氏族没落之时,慕容瑛通过选秀进了宫,慕容怀瑾这位庶出的兄长脑子灵活胆子大,便跟着她一起来盛京混前途。多年摸爬滚打加上后来慕容瑛的扶持,倒也让他在盛京生根发芽,成了家当了官。
可惜后来起事时慕容瑛本家男丁出息者少没能崛起,反倒让慕容渊慕容泓这一支占了先机。
所以慕容瑛与这个周夫人亲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要说馥儿(周信芳乳名)这孩子也是时运不佳,刚刚及笄便遇上先帝驾崩,这一耽搁便要耽搁三年。女子这一生大好时光能有几个三年依哀家看,就馥儿这品貌,耽搁个两年也就可以了。陛下你意下如何”太后看着慕容泓问。
三年国丧,民间确实不可婚嫁,此番却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两年后慕容泓年满十八,到可以亲政的年龄了。而历朝历代一贯的规矩是皇帝成婚了才算成人,才可亲政,未成婚的皇帝不管多大都只能做儿皇帝看待,都需要顾命大臣或者太后代替他行权理政。也就是说,如果慕容泓两年后想要亲政,他必须在亲政之前完婚。
届时能被他纳入宫中的女子,从现在算起其实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需要守孝了。
“姑母见多识广目光如炬,自是比朕更会看人。对姑母的眼光,朕还是相信的。”慕容泓道。
慕容瑛和周夫人闻言,彼此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色,顾忌着还在国丧期,也就不再纠缠这儿女婚嫁的话题。
自慕容泓进门慕容瑛就注意到了他身后捧着花瓶的标致太监,这会儿得空了,便问:“这花是带来给哀家的么”
慕容泓侧过身看了看吕英手中的花瓶,道:“正是,朕瞧这奴才插花插得别出心裁,想起姑母素日也爱摆弄花草,便特意带过来让您瞧瞧。”
“呈上来。”慕容瑛甚感兴趣道。
燕笑过来自吕英手中接了花瓶,放到慕容瑛身旁的桌上,周夫人也凑上去看。
趁着她们两人在那儿赏花,周信芳又偷偷从睫毛底下偷看对面的慕容泓一眼。是时慕容泓正侧着身子在那儿喝茶,玉瘦的腕子修长的手指,红润的唇抿着瓷白的杯沿,从下颌到脖颈曳出一条流畅隽丽的曲线,看得人一阵脸红心跳。只觉世间只怕再没有比他更精致出尘的男子了。
偏偏这样的男子青葱年少之时便已成了九五之尊一国之君,真是天下的好处都让他一人占尽了。
若能得到这样的男子一生独宠……周信芳只觉自己的心从未如此时一般跳得厉害,一股隐秘却又强大的力量,自此与慕容泓这三个字一起,在她的心中生了根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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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野心
傍晚,赵椿闷闷不乐地回到咸安侯府他的小院中。
丫鬟洇儿端了茶上来, 见自家主子神情恹恹的, 便知他在外头八成又遇见了不顺心的事。
她回身向屋里的另外两名丫头使眼色让她们出去。这洇儿虽然进府比那两个丫头晚, 可她长得有几分姿色, 且进来没多久就上了赵椿的床, 赵椿对她自与旁人不同,故而她在丫头中颇有几分威信。那两名丫头得了她的眼神, 便退出屋去将门关上。
“公子为何愁眉不展今日去宫中遇到什么不平之事了么”洇儿柔声细语地问道。
“没有。只是午间陛下召见, 我觉着自己应对得不好,恐是令陛下不喜了。”想起慕容泓说他无趣,赵椿便有些心灰意冷。长安曾说让他为慕容泓办事, 争取将来能继承他祖父咸安侯的爵位。可若陛下想起他只觉得他无趣, 又怎会将爵位给他
“公子多虑了。陛下乃一国之主, 胸怀天下, 每天外朝后宫那么多人就够他应付了, 哪会因为您一次应对不好就厌恶您呢”洇儿宽慰他道。
赵椿有些烦闷地叹了口气,道:“你不懂, 陛下现在还未亲政,身边常陪着的就那几个人。如今三叔中毒不能起身,我本想, 若是能趁机取代三叔的位置便好了, 谁曾想, 陛下嫌我无趣。”
洇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椿蹙眉不满道:“你还笑, 有什么好笑的”
洇儿红唇弯弯地问:“公子您觉着老爷有趣么”
“祖父整天绷着脸, 他能有什么趣”因在自己院中,这洇儿又是他的通房,故赵椿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顾忌。
“可即便他这般无趣,还不是一样做了位极人臣的丞相”洇儿道。
赵椿心中一动。
“公子您曾经不是回来说过,那位安公公叫您做对皇上有用的人么我看这位安公公倒真是有心帮您的,毕竟,有趣没趣那是对玩意儿的评价,有用没用那才是对臣子的评价。公子,您说奴婢说得在理么”洇儿温情款款道。
赵椿斜眼看着她微微笑,抓着她的腕子将她一把拽到腿上抱住,在她耳边低声道:“本以为你只是朵娇软润泽的芙蓉花,没想到,还是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洇儿羞红了脸嗔道:“公子你好坏,就该让老爷见见你这不正经的样儿。”
赵椿一边将手伸到她怀中揉弄一边冷哼道:“他也不见得就是什么正经人,否则又怎能生得出赵合那种货色。”
洇儿被他揉得微微喘息,道:“公子,您说奇怪不奇怪别说您,就连大爷、槿少爷和栎少爷,似乎都比不上三爷在老爷心中的地位。这是为何“
赵椿伸手解她腰带,道:“老来得子,自然比寻常的更宝贝。”
“三爷出生时,老爷也不过才三十多岁,算什么老来得子哎呀,公子,这可是国丧期,三爷闯了祸自有老爷兜着,您若闯了祸可找谁给您兜呢”洇儿一边半推半就地由着他将她外衣解了下来一边娇嗔道。
“呸!总有一天,爷我谁的脸色都不用看!”赵椿恶狠狠道。结果仿若现世报一般,话音方落,门外忽有奴才道:“椿少爷,老爷叫您过去。”
赵椿手一顿,洇儿忙从他腿上滑了下来。
“成天看管我比勾栏院里龟奴看管粉头还严!”赵椿愤愤不平地将桌上那杯冷茶喝了,待体内那股邪火渐渐熄了,这才整整衣襟出门去。
来到赵枢的令德堂,愤世嫉俗的那个赵椿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谨小慎微的赵椿。
“今天去甘露殿了”赵枢坐在上首看着赵椿,那目光不似看着自己的孙子,倒像是看着一个奴才。
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他年少无知时留续下来的一点血脉罢了,因为他的存在时刻提醒着赵枢他并非生而光鲜,虽然他如今爵位加身权柄在握,但从根源上来说,他与那些历代相传的世家大族,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区别就在于,他生而贫贱,而他们生而显贵。
因着这一点,他不仅不待见赵椿,甚至还有些厌恶,若不是为了要他看住赵合,这个孙子他是能不见则不见,反正供他锦衣得穿饱饭得吃,便已是仁至义尽了。
“是。”赵椿对这个曾经抛弃妻子的祖父同样不待见,他真正恭敬的不过是他代表的那份权势和富贵而已,尽管这权势和富贵如今还未惠及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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