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听冯春提醒他注意外头那继子的安全后,他对长安的印象颇有改观。虽不明白他为何要对自己投诚,但若不是真的关心他,何以能想得这般周全如今他倒是有点儿明白了,这奴才虽然受宠,可日日被陛下这般蹂-躏,估计心中多少也有不忿吧。所以他投向自己,莫非是想为他自己留一条后路
慕容泓去上朝后,长安一个人去了明义殿。
虽是小金库被吞,可生活总得继续。她也不可能真的为了一箱金银和慕容泓翻脸,毕竟将来若能做到九千岁,这么区区一箱金银算什么他现在如何对她的,将来十倍奉还就是了。
明义殿辰时初开课,学子们卯时末就得到达含章宫。
李展刚到明义殿前,眼角余光就看到长安躲在配殿的墙角处冲他招手。他趁同行不备,便悄悄走了过去。
“安公公,你今日如何会这般早就来找我”李展惊喜地问道。
殊不料话音刚落,长安就伏在他肩上哭了起来。
“安公公,这是怎么了”他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李公子,你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长安哭着道。
“好好好,安公公,你先别哭,有话好好说。只要我帮得上的一定帮你。”李展一边安抚她一边试图去搂她的腰。
长安却在此时抽抽噎噎地离开了他的肩膀,可怜兮兮地睇着他问:“真的吗”
李展搂了个空,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勉强一笑道:“自然是真的,我对安公公之心,
忙碌地布局中
忽悠完李展, 长安本想去四合库的,走到半路又气愤起来。
慕容泓那厮拿了她那么多钱,总该办点实事吧如是想着, 她掉头又跑回了甘露殿。
到长乐宫之后,她先去茶室问嘉容要了条手帕,尔后又去甘露殿等着。
不多时, 慕容泓下朝回来,刚走到甘露殿前,就看到长安抱着爱鱼一脸恭谨地站在殿门外。见了他,她脸上绽开一抹纯善无比的微笑,握着爱鱼毛绒绒胖乎乎的右前爪朝他挥了挥。
慕容泓瞥了她一眼,一声不吭直接进殿去了。
长安:“……”
她放下爱鱼,狗腿地跟上去, 问:“陛下,昨日您说让奴才今天代您去探望赵三公子的, 到底要不要去呀”
无中生有之事, 慕容泓乍闻之下却连脚步都未曾迟疑半分,一边向内殿走去一边道:“跟朕进来。”
长安心中得意:小样儿,有种提到正事你也别理我啊!哼!
慕容泓进了内殿, 让刘汾等人都留在外殿。
长安自觉地关上殿门。
慕容泓还是决定先算旧账,一双凤目寒光夺魄地盯着那缩在门边的奴才,问:“你可知罪了”
长安闻言, 肩一垮眉一耷, 黯然道:“陛下您别提这事了成吗”
“什么”慕容泓见他那表情, 仿佛还是自己错了一般,本就未曾彻底平息的怒焰又腾腾地烧了起来。
长安见状,摆出一副讲道理的姿态道:“陛下,奴才知道奴才瞒着您将一箱金银放在您的龙榻下不对。可您一声不吭将奴才的钱用得一分不剩就对了就算这是不义之财,那也是奴才拼死拼活费尽心机得来的。如若动作慢一步,早被太后那边过来调查徐良死因的人得去了好吗最让人不能忍的是,您明明已经用光了奴才的钱,还借着讲故事之名将奴才身上唯一仅剩的一百两银子也骗了去,而且良心都不会痛。陛下,您有良心吗
或许您觉着奴才人都是您的,奴才所有的一切自然都该是您的。但奴才是个活物,活物与死物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活物有脑子有**。您希望奴才有脑子,却不许奴才有**,这不是自相矛盾么奴才这辈子别无所好,就好钱财。就算好钱财,奴才身处宫中,也无处花费,不过就图过个眼瘾罢了,您连奴才这唯一的幸福也要剥夺……”
说到此处,长安泫然欲泣道:“昨夜发现箱子空了的那一刻,奴才是真的不想活了,想让您杀了奴才,结束奴才那掏心挖肺生不如死的痛苦,所以才敢对您不敬啊!可您何其残忍,非但不肯结束奴才的痛苦,还一再提起,您是想让奴才自尽于您的面前么”
其实慕容泓动用他的小金库,本也是情非得已。他自己私库虽是充盈,可出入都有专人登记,若动静稍大,难免就会引起长信宫那边的注意。他自己行事虽是小心谨慎,可宫外时彦那边他可不敢保证,故而不能冒险。
这奴才虽然经常嘴里没一句实话,但两人到底相处久了,他情绪波动是真是假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昨夜他眼珠子发红的那一刻,大约是真的真情流露。
念至此,他到底有些心虚,便佯装不屑地侧过身道:“不就一箱金银么,你这奴才至于这般小题大做么。”
长安吸吸鼻子,以一种哀怨而决绝的语气道:“陛下您是富贵中人,哪能懂我们做奴才的心思有道是头可断,血可流,金银不可丢。陛下,奴才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回继续活着的勇气,您千万别再来刺激奴才了。”
慕容泓:“……”
瞧这奴才这副模样,此话题继续下去恐怕也得不出什么结果来。故而慕容泓暂且忍下一口气,张开双臂道:“过来伺候朕更衣。”
长安也忍下一口气,过去给他脱衣服,一边脱一边腹诽:这小瘦鸡穿一身黑色王袍,衬得那皮肤白得如雪一般,真是一点男人味都没有。
偶然间一抬头,看到他尖秀的下颌上方那张雪中红梅一般的嘴唇时,长安心中又得意开了:要说这小瘦鸡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这张小嘴尝起来味道还是不错的,柔软q弹水润丝滑,仿佛德芙与喜之郎的杂交品种……
“你看什么”长安正想得愉悦,慕容泓忽然冷冷地开口道。
长安没有丝毫迟疑地低声道:“陛下,刘汾在外头有个继子,您派人将他打残了呗。”仿佛她刚才奸邪的模样就是因为心中在筹谋这件事才无意中显露出来的。
“宫外之事,朕的手如何能够得到”慕容泓道。
长安笑,道:“陛下,奴才那一箱子金银珠宝,您都拿去养狗了不成”
慕容泓眼底带上了一抹深意,道:“有句话叫过慧易夭,听过么。”
长安一边手脚利索地帮他换着衣裳一边道:“听过。可是作为一个奴才,不慧的话谁都可能弄死你,过慧的话最多会被主人弄死。如果早晚注定一死,奴才情愿做咬死狡兔的走狗,射尽飞鸟的良弓。”
“油嘴滑舌的奴才!”慕容泓冷哼着走到一旁的小书桌旁落座,让长安磨了墨,亲自写了一份礼单,交给长安道:“去叫怿心准备。准备好后你自己挑两个奴才去赵府吧。”
长安领命,拿着礼单退出内殿。
怿心照着礼单去私库准备时,慕容泓带着刘汾和褚翔去了明义殿。
长安在殿前徘徊一阵,对长禄招招手。
长禄过来问:“安哥,有何吩咐”自从上次被长安教育之后,这小子最近格外老实,可以说对长安言听计从。
长安道:“最近广膳房是不是开始准备冰镇绿豆汤了”
“是啊,安哥你又想打什么坏主意”长禄笑问。
“打你爹个坏主意!今天天这么热,我这宫里宫外往返一趟还不知被烤成什么样,让你干姐姐给我留一盏解解暑。”长安道。
长禄应承。
长安无意间往长乐宫门那边一瞧,正好看到长寿与另外两名太监一边说笑一边往东寓所的方向走,便扬声叫道:“长寿。”
长寿循声看来,见是长安,面色便僵了一僵。
长安冲他招招手。
他辞别那两名太监,走到甘露殿前。长安也迎了下去。
“不知安公公找我何事”长寿神态疏离道。
长安笑着道:“上次我受伤,幸好你从旁搭了把手,这恩情我一直记着呢。本来想设法将你调回甘露殿,可近来也没什么合适的机会。待会儿我奉皇命要代陛下去赵府探望赵三公子,如果你愿意的话,过来做一回捧礼太监如何旁的不说,到了赵府几两银子的赏钱总是能拿到的。”
长寿疑虑地看着他,不知他突然来这
姐弟
长安跟着赵家老大赵翕进了竹园, 忍不住叹道:“想不到丞相府里还有这般避暑胜地,这竹林风一吹过来,浑身的汗意儿都吹没了。想来还真是有‘盛暑翛翛丛色寒’之说啊!”
这赵翕生得与他父亲赵枢形神皆似, 三十出头的年纪,颇有几分英武俊朗的模样。想来赵枢年轻时相貌风度应当也不差。
他闻言谦逊道:“安公公过奖了,不过是几竿竹子罢了。”
长安笑着道:“赵大公子年纪轻轻便如此沉稳练达, 与赵三公子相比,不似一母所生的兄弟,倒似父子一般。”
赵翕依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垂眸道:“公公说笑了,我与三弟相差的不过是年龄罢了。家母在我之后,在三弟之前还生过一子,可惜临产不顺, 二弟夭亡,家母身体也受了重创, 此后十余年便未曾生养。”
“原来如此。”长安做恍然状。
“前头便是绿筠轩了, 安公公这边请。”赵翕伸手让她。
一行到了绿筠轩中,长安一抬眼便见赵合坐在一张轮椅上,由一名气质高雅容貌素丽的少女推着在门前等他。
“安公公, 我一听宫里来人便知是你,果然没有猜错。”彼此见过礼后,赵合一边指挥下人给长安看座一边笑着道。
“哦为何”长安一脸好奇。
赵合道:“这出宫的机会可不是每位公公都能有的, 陛下自是会照顾最得宠的那个。在御前, 论得宠, 还有谁能胜过你安公公么”
长安笑道:“哎呀,论起这得宠,如今杂家恐怕也不得不给三公子你让位了。你看这大热天的,陛下自己连明义殿都不去了,却巴巴打发了杂家来探望三公子。好在三公子看来是大好了,杂家回去也不至于吃力不讨好。”
赵翕闻言,忙又吩咐下人去给长安上冰盏。
赵合道:“陛下有心了,待我能下地后,必亲自去宫中谢恩。”
“说起此事,陛下过段时间想在鸿池举办一场‘荷风宴’,若三公子力所能支,不妨也来凑个热闹,也好让陛下放心。唉,你是不知,自你中毒之后,陛下那真是日夜自责,悔不该当日叫你过甘露殿来。”长安叹息道。
赵合忙道:“赵合何德何能,让陛下如此悬心。既然安公公如此说,那我……”
“安公公,许大夫说了,三弟他大病初愈,不宜劳累。如此酷暑去宫中赴宴,怕是有些勉强。”赵合话刚说了一半,一旁的赵宣宜忽然打断他道。
赵合扭头去看她。
赵宣宜神色不动,温文尔雅地向长安颔了颔首。
长安看了眼这位端庄优雅文静内敛的赵小姐,笑道:“是杂家心急了。既如此,还请三公子好生休养,待完全康复了,再去宫中谢恩不迟。”
赵合心中不快,却也知如果赵宣宜不同意的话,他大约是去不成的,于是闷闷不乐道:“那就有劳安公公代我向陛下告罪了。”
此事翻篇后,长安又挑了些话题与赵氏兄妹继续聊天。而与此同时,前院的西花厅里,长寿与其他三名捧礼太监正在喝茶。礼物早就交给赵府的下人拿进去了,他们闲来无事,碍于规矩又不能四处乱逛和聊天,一时甚是无聊。
长寿观察着站在门侧的那位赵府小厮,这小厮方才是跟在赵府管家身边一起出来迎客的,看起来像是管家的人。他想要放手一搏,一时又拿不定主意。内心挣扎了片刻,又偷眼看了看其他三位太监,猜测着他们之中是否有长安的眼线。
他决定试探一下,于是站起身走到门侧对那赵府小厮道:“这位小哥,方便告诉杂家贵府的茅房在何处么”
那小厮闻言,便招来门外的一名奴才,吩咐道:“你带这位公公去一趟茅房。”
那奴才领命,带着长寿往外走。
长寿见身后那三名太监中并无人以同样的借口跟上来,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走出一段距离后,长寿瞧着左右无人,便对那奴才道:“烦请快些带我去见贵府的管家。”
那奴才惊讶道:“公公您不是要如厕”
长寿急道:“我有重要之事必须马上告知贵府管家,快些带我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那奴才见他着急忙慌的,自己也跟着急了起来,忙连连答应着带着长寿找管家金福山去了。
见了金福山,长寿二话不说,开口就道:“金管家,烦请你告诉赵丞相,千万不要再让赵合赵公子进宫。”
金福山疑惑:“这位公公何出此言可否将话讲得明白一些”
长寿道:“时间紧急我无暇多说,请金管家一定要将这句话转告赵丞相。”说着,他转身便走。
“哎,这位公公,还未请教您尊姓大名。”金福山拱手相询。
“杂家名叫长寿,在长乐宫紫宸门上当差。”长寿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头去了。
绿筠轩,长安与赵氏兄妹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准备告辞了。临走忽又想起一事,从袖中拿出一方素白的帕子递给赵合道:“三公子,上次你落在茶室的帕子杂家也给你带来了。下次可不兴随便将这贴身之物随处乱放了啊,这也正好是杂家捡到了,若被哪个宫女捡到了,还以为三公子你有意于她呢。”
赵合拿了那帕子,满脸茫然,想说他并不曾丢什么手帕。可一想到长安说这帕子从茶室而来,他登时就想起了嘉容,虽不知长安此举何意,但还是顺水推舟地应下了。
长安见他上道,笑容愈发和煦。辞别了赵合和赵宣宜,依旧由赵翕亲自送她出去。
见长安走了,赵合转向赵宣宜道:“姐,反正我坐轮椅出去也不费力,你做什么不让我进宫”
站在门口的赵宣宜收回投注于长安背影的目光,屏退下人,对赵合道:“你是不是傻你未曾中毒时爹就恨不能不叫你去宫里,如今你这副模样,你以为你应了这安公公,就能去宫里了万一今天你答应了安公公,回头爹又不让去,那边陛下却得了安公公的汇报以为你会去,还等着见你,你说怎么办”
赵合一边听她说一边将那帕子递到鼻尖去嗅,一嗅之下眼睛都亮了。这熟悉的香味,可不就与他日思夜想的
造孽
赵宣宜从竹园出来, 迎面碰上赵翕。兄妹二人来到道旁的花架子底下,仆从们都留在外面等着。
“那安公公走了”赵宣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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