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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众人照办。

    长安将山楂糕切成细条,在盘子中间放了一小段翠绿的茭白壳,然后取了五六根山楂条靠着茭白壳搭了个造型,再将橙黄清新的柠檬丝圈轻轻罩在山楂条上,道:“拿蜂蜜来。”

    旁人忙拿来一罐刚进贡上来的桂花蜜。长安舀了三分之一汤匙的蜜,抹在山楂旁边的盘子上,然后再在周围撒上晶莹剔透的石榴籽,一份色彩亮丽别出新意的点心就算装好盘了。

    长安扫视一眼周围目瞪口呆的厨子和杂役们,道:“没错,这整个盘子里,陛下或许就吃那么一两条山楂糕,但你们就得做到如此。山楂糕营养丰富消食健胃,对陛下大有裨益,但其味偏酸,所以配上蜂蜜,这叫考虑周到。而茭白壳柠檬皮和石榴籽纯粹是为了让陛下赏心悦目,这叫心意拳拳。你们不像杂家,可以竟日陪在陛下身边讨他欢心,你们和陛下之间唯一的联系不过就是御膳而已。御膳是死物,是不能为你们说好话的。你们所要做的,就是要让呈上去的御膳活过来,让御膳能为你们在陛下面前说好话,让陛下知道你们是用心为他做饭的,而不是像烧猪食一般光用手而已,明白了么”

    “是,奴才们受教了,多谢安公公提点。”众人道。

    “杂家也不是闲得无聊特意跑来找你们麻烦,主要是你们用心了,杂家也能省点心。”长安一边洗手一边想:要不是你们这帮废物不给力,姐我岂会竟日生活在哄巨婴吃饭的水深火热之中等着吧,小病鸡一日不乖乖吃饭,你们就一日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两刻之后,长安带着拎着食盒的送膳宫女,负着双手优哉游哉地回到了长乐宫。

    一进甘露殿,长安立马收起了趾高气昂的模样,将山楂糕和虾仁鸡蛋羹从食盒里拿出来,凑到榻前狗腿道:“陛下,该用膳了。”

    因着多虑伤身,慕容泓这两天连书都不看了,就在榻上躺着养精蓄锐。可长安不在,他实在是闲得发慌。

    “去哪儿了”长安将他扶起来靠在迎枕上,打水来给他净手的时候,他问。

    长安一边擦着他骨节清秀的手指一边道:“广膳房这帮子御厨真是太不像话了,做出来的御膳没一样是您想吃的,少不得奴才要去提点他们两句。”

    “庖厨里的事你也懂”

    “那当然,奴才是什么人奴才可是上天……”长安正要自夸,想起那日夜间的遭遇,便抬头看了慕容泓一眼。

    慕容泓一双眼果然正秋水横波般瞟着




两只狐狸
    听闻赵枢来了, 慕容泓与长安对视一眼。

    “宣他进来。”慕容泓靠着迎枕坐好,长安则忙把碗碟都收进了食盒中。

    “丞相今日怎么有空来见朕”赵枢进来行过礼后,慕容泓一边吩咐长安给他看座一边问道。

    赵枢歉然道:“陛下龙体欠佳, 臣本该一早就来探望,奈何庶务冗杂,一向也未能抽出空来。说来惭愧, 臣此番进宫,也非单是为了探望陛下,另有一件紧要之事急需陛下定夺。”

    慕容泓道:“朕尚未亲政,不知有何事是丞相不能处理,反要朕来定夺的”

    赵枢抬眼直视他的双眸,道:“朱国祯谋反一事。”

    慕容泓假作愣了一下,眸中显出些举棋不定的犹豫来, 道:“此事,朕已经知道了。只是……朕初登大宝, 并无处理这类事情之经验。翻遍史书, 也未曾见哪朝哪代甫建国便遭遇臣下叛乱的,自然也就没有经验可以借鉴。是故,此事, 恐怕还得仰赖丞相你在廷议上集思广益,替朕拿个主意。”

    赵枢心中冷笑:若是慕容渊在,满朝文武铁板一块, 自是没人胆敢反叛, 但换做你慕容泓么……哼。

    “陛下, 实不相瞒,这两天臣每日都在府中召开两次廷议,就是为了尽快拿出应对此事的对策。如今,朝中九成的文臣武将都已达成共识。”赵枢话说一半,眉目沉郁地停了下来。

    慕容泓观察着他的表情,很上道地问:“是什么样的共识”

    “朱国祯公然谋反大逆不道,按律当剥皮揎草枭首示众,并灭其九族以儆效尤。鉴于他手下有八万兵马为其效命,自然要先派兵去攻打云州,方能将他抓回来问罪。”赵枢道。

    慕容泓思虑片刻,道:“既然满朝文武已然达成共识,丞相为何还要让朕来拿主意”

    赵枢道:“原因有二。其一,方才臣说关于此事有九成的文臣武将达成了共识,并非全部。其二,就算满朝文武达成了共识,此事也需陛下来做最后的决定,因为兹事体大关乎国运,已经超出了臣等可以为陛下做决定的范畴。”

    “听丞相的话外之音,朝中有人反对对云州出兵”慕容泓问。

    “正是。”赵枢答。

    “但是既然九成的文武百官都已达成共识,区区几人的反对之言,又何足挂齿”

    “只因这反对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太尉钟慕白。”

    慕容泓眉头一蹙。

    赵枢接着道:“陛下您是知道的,无虎符谁都不能调动京军。而虎符一半在您手里,一半在钟慕白手里。先帝把一半虎符交到钟慕白手里,就等同于承认他对是否调动京军拥有决定权。所以,即便满朝文武都赞成对云州用兵,也抵不过他一人反对。”

    “那他为何要反对”慕容泓问。

    “他没有给出理由。”赵枢道。

    “御史大夫王咎是何态度”

    “陛下还了解他么在博弈结果没有正式出来之前,他是不可能轻易站队的。”

    慕容泓沉默。

    少倾,他道:“钟太尉定然不会无缘无故反对用兵,也许,他只是顾忌眼下还在国丧期,不宜妄动兵戈丞相,此事除了开战之外,可还有其他应对之策”

    赵枢从慕容泓的话语里听出了软弱与无措,心中暗想:慕容泓,我知道你有几分小聪明,但你再聪明,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罢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一旦遇见大事,你便怂了。

    “陛下,谋反乃是一个臣子对君主最大的背叛与蔑视,断无姑息养奸的道理。如果朝廷不给朱国祯以颜色,其他的刺史与地方军侯会如何看您臣下谋反君主却不发兵讨伐,天下人不会想到什么国丧期不宜发兵的理由或者上善若水厚德载物之类的溢美之词。他们只会想,陛下是个软弱无能的,或者,陛下已然被权臣架空,连决定发兵讨贼捍卫皇家颜面的权力都没有。陛下,钟慕白若是事出有因才反对用兵,他大可直抒己见,为何除了反对用兵之外一言不发您可曾想过这个问题”赵枢言辞激昂道。

    慕容泓疑虑道:“依丞相所见,他反对用兵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在朝中立威。”赵枢道。

    “立威”

    “没错,就是立威。钟慕白身为先帝麾下第一猛将,先帝在丽州称帝之时,逆首未灭战事如火,正是需要倚重武将的关口。所以先帝才给他‘赞拜不名,入朝不趋,佩剑上殿’的殊荣以示对武将的恩宠。然待大龑定都盛京,先帝驾崩陛下登基后,朝上朝下,陛下并未如同先帝一般对其礼敬有加恩宠不断,有时甚至在朝上直言驳斥。臣以为,钟慕白心中定然不忿已久,好不容易等到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在陛下面前扳回一局,他又岂能不善加利用呢”赵枢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慕容泓的表情。

    慕容泓脸上虽是波澜不惊,但那双眸中显然已经被他的一番话点起了火,焰色盈然。

    “扳回一局如何扳回一局”慕容泓问。

    赵枢道:“陛下若要发兵攻打云州,少不得要去握有另一半虎符的钟慕白面前软语相求。”

    慕容泓搁在锦被上的手猛然握紧,不语。

    赵枢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见他如此,便也不再多言。

    “丞相,既然你说此事朕可以决定,那你可否为朕召集明天的朝会”良久,慕容泓忽然抬起眼看着赵枢问。

    赵枢道:“陛下吩咐,臣自然无有不从,只是陛下您这身子……”

    “朕无碍,”慕容泓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手,目光隐忍地一字字道:“朕倒



安公公的必杀技
    赵枢是顾命大臣, 可以长驱直入到长乐宫外再使人通禀皇帝。但钟羡就只能在丽正门外递帖子求见皇帝了。

    刘汾和怿心本来都在甘露殿外殿待命,不多时,有个小太监过来找刘汾, 刘汾与他一起去了殿外。

    怿心见那小太监鬼鬼祟祟的,便状若无意地走到殿门处,隐约听到外头那小太监说钟羡求见, 刘汾就让他去以陛下身体不适为由推了。

    这等闲事怿心本不该管,但钟羡……趁刘汾还未回来,怿心略一思索,来到内殿,将长安叫至一旁,问:“安公公,是否要去请许御医”

    长安奇怪:“好端端的, 请许御医做什么”

    怿心道:“我方才好像听到有中黄门来报说是钟羡钟公子求见陛下,刘公公说陛下身体不适, 给推了。”

    长安回身看慕容泓一眼, 慕容泓也正看着她这边。

    “我知道了。”长安对怿心道,“派人去广膳房给陛下传些点心来。”

    怿心出去之后,长安也来到外殿, 见了刘汾,她过去低声道:“干爹,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殿外, 长安问:“干爹, 干娘那边事情办得如何了”

    “这两日一直下雨, 花匠没进宫,我也未去问她。”刘汾道。

    长安作忧虑状。

    刘汾观她面色,问:“怎么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长安心事重重道:“不瞒您说,最近我得到消息,说是越龙更换身份一事,好像有太尉府的手笔在里头。可惜最近钟羡一直未进宫,否则或许我倒可以旁敲侧击地问他一下。”

    刘汾愣了一下,忙招来一名小太监道:“你快去丽正门,召钟公子进宫见驾。跑步去,要快!”

    小太监得令,一溜烟地跑走了。

    刘汾回头,见长安正盯着他瞧,他讪讪一笑,道:“是这样的,上次太后来探望过陛下后,就吩咐我说要让陛下好生休养,不是非见不可的人能推则推。”

    长安笑道:“干爹别误会,我并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既然钟羡来了,那我先去禀报陛下一声。”

    刘汾点头。

    “都过了晌午了,钟羡突然求见,绝对不会是心血来潮。”内殿,长安对慕容泓道。

    “那你不妨猜猜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慕容泓颇有兴致道。

    长安:“我猜,他是听到风声,来给陛下送虎符的。”

    慕容泓摇头,道:“钟羡为人谨慎自持,不会这般冲动行事。眼下进宫可能是他听到了某种风声不假,但他绝不会因为一点似是而非的传言就去偷他爹的虎符,多半是来探听虚实的。”

    长安抿着唇点头不迭。

    慕容泓瞥一眼她那暗自忍笑的模样,问:“你那是什么表情”

    长安道:“奴才在尽奴才的职责啊。”

    慕容泓:“……”

    “就是以奴才的目光短浅愚不可及来衬托您的聪敏睿智英明神武。”长安好心地解释。

    慕容泓抓枕头。

    “奴才去看看钟公子来了没有。”长安肩一耸背一弓,狗夹尾巴一般逃了出去。

    发现自己并没生气,慕容泓暗暗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迟早会被这奴才磨得没脾气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钟羡来到甘露殿内殿。

    “你怎么来了有事”赐座之后,慕容泓开门见山地问。

    钟羡本也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见慕容泓问,便拱手道:“陛下,草民……”

    “此处又无旁人,称什么草民这是要和朕泾渭分明么”慕容泓打断他道。

    钟羡抬眸看慕容泓,慕容泓也看着他。

    钟羡道:“虽草民与陛下有自幼一同长大之情谊,然如今毕竟君民有别,若此刻不能自律于人后,唯恐他日会失礼于人前。草民实不敢僭越,请陛下见谅。”

    “迂腐,随你吧。”慕容泓无所谓道。

    钟羡重新整理一下思绪,接着方才的话道:“陛下,朱国祯谋反一事草民也略有耳闻,听闻朝廷要对云州用兵,草民想自荐入伍为国效力。”

    “你爹是太尉,你要入伍当兵又何须来向朕求情呢”慕容泓把玩着手边用来镇咳的草药包,闲闲道。

    “陛下明鉴。草民知道,如要对云州用兵,定然是派京军三大营。京军是从各地军队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师,草民若按规制应征入伍,短时间内应是进不了京军三大营。纵然侥幸进去了,也不一定就分到去攻打云州的那一营里。而家父虽是太尉,但一向治军严谨,恐怕不会同意为了草民而破例。”钟羡道。

    慕容泓抬头看着他,忽而意味不明地一笑,道:“未雨绸缪是好事,不过你也不必如此着急。这仗打得起来打不起来还不一定呢,待朕明日早朝上与太尉见了高低,再给你答复吧。”

    钟羡心中咯噔一声,道:“……陛下的意思是……”

    “怎么,你听说朝廷要对云州用兵,难道就不曾听说你爹反对出兵,而且连个理由都不给”慕容泓问。

    钟羡面色尴尬起来,道:“草民……”

    “罢了,朕知道子不言父过的道理。你爹做了什么,朕也不会怪罪到你头上。若无他事,你跪安吧,朕累了。”慕容泓神情倦怠道。

    钟羡见状,只得告辞离开。

    外头刘汾见钟羡一个人出来,登时老大着慌。他与钟羡没有交情,自然不敢贸然去问他越龙的事,只得频频看向内殿门口。

    很快,长安也出来了,见刘汾向这边张望,递给他一个请他安心的眼神,然后在殿外追上了钟羡。

    “文和,我送送你。”长安道。

    钟羡点头,眉目间有些沉郁。

    长安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忍不住宽慰他道:“你也别多想,不瞒你说,午前丞相刚刚来过,向陛下禀报了这两天廷议上的情形,言辞间带了很强烈的个人情绪与主观偏见。陛下毕竟是少年心性,禁不得激,孰是孰非明日一上朝便见分晓了。相对于丞相而言,我更相信钟太尉的人品。”

    钟羡闻言,停下脚步,看着长安正色问道:“为何”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照此推断,要知道老子是什么样,看儿子就知道了。你和赵合,还用多说么”长安仰着脸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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