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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洛阳贵胄,各自观望。

    洛阳子钱家,代五县主招募义勇,徵辟高士,光复食邑的消息,又遍传京畿。

    二则消息,一前一后。众人细细品味,这才幡然醒悟。原是如此盈利。只需光复食邑,安置流氓,复耕田地。赋税便会源源不断,取之不尽。森林菏泽,资源矿产,亦可大肆贩卖。更何况,前后二帝,又免黄巾乱区,数年赋税。以十年为期,三年修养,三年生息,足可收回借贷。余下四年,当取十倍暴利。

    何以知之

    岂不闻春秋时,越王勾践,十年休养生息,十年厉兵秣马,一战灭吴,缔成霸业。二十年称霸足矣。区区五千万钱,何须十年

    言之有理。

    “伊水又北入伊阙,昔大禹疏以通水,两山相对望之如阙,伊水历其间北流,故谓之伊阙矣。”后世称龙门,龙门石窟便位于此。时下尚无。

    伊阙山,蜃楼。

    便有一青衫公子,木屐斗笠,翩然而至。

    “公子所为何来”便有无语童子,举板书相问。

    青衫公




1.92 家贼难防
    五位长公主汤邑,长社、益阳、阳安、颍阴、阳翟。除益阳县,属荆州长沙郡外。长社、阳安、颍阴、阳翟四县,皆位于豫州境内。长社、颍阴、阳翟,三县隶属颍川郡。阳安一县,则属汝南郡。

    豫州刺史部,下辖颍川郡、汝南郡二郡,梁国、沛国、陈国、鲁国四国,县九十又七。

    颍川郡,先秦始置,以颍水得名。县一十七。“阳乾山,颍水所出,东至下蔡入淮。过郡三,行千五百里。”

    汝南郡,高祖始置,以汝水得名。县三十七。“高陵山,汝水出,东南至新蔡入淮。过郡四,行千三百四十里。”

    颍川、汝南二郡,乃天下大郡。

    桓帝又择其中大县,封女、妹,为汤沐邑。亦是人之常情。

    也正因人口众多,农商发达。亦是豫州黄巾,盘踞之地。“汝南,颍川黄巾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众各数万。”还有诸如吴霸、吴桓各部,纵横江淮,往来荆扬。汝南黄巾,老幼妇孺,不下数十万人众。

    如蝗虫过境,乃至五县主,绝享食俸。寄身洛阳,入不敷出,生活日渐拮据。缕缕入宫哭诉,反令先帝及董太后不厌其烦。唯有向子钱家举债度日。

    在商言商。先帝见有利可图,于是指使张让、赵忠,暗通洛阳子钱家。将卖官鬻爵所得巨款,放与洛阳宗亲贵戚,牟取暴利。重利盘剥之下,不其侯首当其冲,难以偿还。才有如今之事。

    黄巾复起,盘踞周遭,荼毒愈烈。

    颍川、汝南二郡,世家豪强,唯有结墙自保。乃至整个豫州大地,坞堡林立,沟壑纵横。

    坞堡又称坞壁。始于秦而兴于汉。本是边疆地域修筑的防御工事。然随内忧外患,遂转入大汉腹地。此与汉家衰落、秩序混乱及地方“宗贼”兴起,互为表里。

    早在新莽末年,天下大乱时,地方豪族便纷纷筑坞自保。终汉一朝,流民毒瘤,始终未能解决。先帝以来,天灾,接而连三,乃至流民暴增。更加黄巾逆乱,诸方黄巾“燔烧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据,长吏多逃亡”。汉廷为应对黄巾逆贼,“大赦天下党人,还诸徙者”,鼓励四方豪强,修筑坞壁,招募私兵部曲,共御黄巾。豪右大姓,因而有恃无恐。时至今日,地方豪强,已拥有大量佃户、奴仆、部曲、私兵。并出于自身利益考虑,或联合官兵,围剿黄巾;或转与黄巾勾结,攻掠县城。成为“宗贼”。

    复起后的黄巾余部,裹挟流民,亦是举族同行。“群辈相随,军无辎重,唯以钞掠为资。“

    宗贼与蛾贼,遂成豫州大患。并迅速向江南蔓延。

    “凡聚众据险者,因欲久支岁月及给养能自足之故,必择险阻而又可以耕种及有水泉之地。其具备二者之地,必为山顶平原,及溪涧水源之地。”利用山险,建立据点,方能有效保全自己。

    官兵唯有据守县城。不仅需提防黄巾蛾贼,还需谨防地方宗贼。然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蛾贼呼啸山林,不时下山抄掠。宗贼抱团结社,阴奉阳违。二贼连番祸乱,更有贪官污吏,趁乱取利,中饱私囊。乃至政令不通,民不聊生,赋税大减。

    便在此时,一辆机关马车,顶风朔雪,驶入阳翟县城。

    几近岁末,隆冬将至。守城兵丁,蜷身缩颈,无精打采。

    传符便悬在车前,抬眼可见。队率细细看过,不由一惊。急忙整队上前:“拜见明庭。”

    “诸位辛苦。”车内便是新任阳翟令:“县寺何在,前方引路。”

    “喏。”队率不敢怠慢,这便引明庭车驾入城。蓟国机关马车,经南阳不断外传,天下通行。然为节省成本,



1.93 香饵悬鱼
    “诸位衣食何来”阳翟令又问。

    “粮谷乃是向城中商肆赊来。不敢隐瞒明庭,我等已有半年,未曾领食薪俸。”功曹躬身答曰。

    “县尉何在”阳翟令忽问。先前已知,县丞随前任县令弃官而去。

    “卑下在。”阳翟县尉,起身答话。

    “车内坐榻,下有一匣。且与我取来。”

    “喏!”县尉略显迟疑,却不敢忤逆。

    闻此言,一众属吏暗自叹息。果然是贵公子一枚。取件私物,仆从即可。何须使唤四百石县尉。

    须臾,县尉回。将一漆木手匣,双手奉上。

    阳翟令又取铜钥,递给县尉,示其开锁。

    县尉不疑有他。倍加小心,打开手匣。偷眼一看,心头一颤。表情越发恭敬。

    匣中厚厚一沓,正是蓟国千角券钞。怕是有数百上千张。

    “诸位自便。”阳翟令,示意众人上前。

    功曹、主簿等门下属吏,趋步近前。抬眼一看,表情与县尉如出一辙。

    “我等……我等……”家中无米下锅久已,功曹一声叹息:“多谢明庭矜恤之义。”遂带头取出九十张千角券钞。阳翟乃大县,功曹、丞尉等,皆秩四百石俸。月谷五十斛,年六百石。折钱十八万。半年俸禄,正好九万五铢钱。然,明庭所发,却是五兑一之蓟国大钱。

    属吏依次上前,争先恐后,取走五倍半年薪俸。

    再看匣中,足有富余。

    薪俸在手,士气高涨。

    阳翟令言道:“岁末将至,天寒地冻。待雪大封山,为时晚矣。传令:凡有贼寇下山,既往不咎。悬扁市中街巷,张榜城门亭舍。务必,人尽皆知。”

    “喏!”便在众人面面相觑时,县尉已抱拳应诺。半年薪俸,五倍补齐。如此权贵,何必见疑。

    目送县尉大步而出,众属吏一时表情各异。

    阳翟令,如沐春风:“阳翟乃长公主汤邑。食俸多寡事小。然被贼人所害,百姓生灵涂炭,长公主颜面无存,兹事体大。奉长公主口谕:荡平贼寇,保境安民。”

    “卑下,遵命。”

    话说。阳翟令竟不住官舍。车入长公主行宫。翌日方知,新任阳翟令,还身兼长公主家令。

    必是洛阳权贵。

    便有耳目将消息送出城外坞堡。宗贼豪强,嗤鼻一笑:“五陵公子,涉世未深。以为黄巾贼人,如家奴苍头,任其驱使。单凭一道敕令,便可招降宿贼黄邵。痴心妄想!”

    堂内大小贼酋,纷纷叫嚣:“一绮襦纨子弟,不知天高地厚。行事犹如儿戏,有何惧哉!”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

    把把薪足火旺。

    又闻阳翟令,命人修葺城中逃难人家空置宅院,清理废墟圈建流民营地;重修城内兵营、城外烽堠。花钱如流水。满城上下,皆为驱策。竞相奔走,忙得不亦乐乎。

    所出,皆是蓟国千角券钞,当真富可敌国。

    尤其举手投足,一身贵气,绝非寻常人家可比。便是城内豪强巨富,亦自惭形秽。必是洛阳贵胄无疑。许还与天家沾亲带故,亦未可知也。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又说“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死士”。古往今来,无往不利。天南海北,无一例外。

    以阳翟令,兼长公主家令,何必多言。

    城中豪商粗略计算。不出十日,明庭已豪掷百万大钱。诚如其所言,此来不为税赋,只为挽回颜面。

    蓟国券钞,虽皆出将作馆。然宋奇所携,并非私印,乃右国令多年食俸积余。蓟国行高薪养廉。类比右丞贾诩,右国令一年千万薪俸。悠悠十余载,可想而知。

    明庭此来,既不为刮地三尺。城中豪商巨富,顿时安心。凡有所出,必有所应。好一个政通人和,局面大好。

    又据县尉回忆。那日登车取钱,只见坐榻之下,摆满漆木钱匣。众人闻之,无不咋舌。

    又过十日。这日清晨,便有乌压压的人群,拖家带口,围满城下。不下十万之众。

    县尉大惊通报。

    明庭却神态自若:“兵卒登城,擂鼓三通。待我亲去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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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 与王雷同
    汉人处处以高为贵。

    身高、位高、才高、名高、德高,诸如此类。

    以及崇高。

    当来自洛阳的贵公子,豪掷百万,不为求财,不为求名,只为找回“天家体面”时。这个崇高的目标,以及为此目标所采取的行动,及产生的后果。皆超出了阳翟百姓的预期。

    属于不可估量的“知障”。

    于是乎,当贵公子抱着此崇高目标,悬扁市中街巷,张榜城门亭舍,招降黄巾余众。而屡败官兵、神出鬼没、杀人如麻、撒豆成兵、来去如风,被看上上一眼便魂飞魄散的妖贼黄邵,举众来相降时。

    整个“崇高逻辑环”,随之完满成立。并被阳翟百姓当做经验积累。无人敢生疑。

    贵公子豪掷百万,找回天家体面。果真应验。

    为何如此

    只因平常百姓,习惯仰望洛阳。自无法想象,高高在上的权贵,所思所想,所欲所求。

    于是乎。当平常思维逻辑,及一般生活经验,不再成立时。自然而然,将其拔升到更高的层次。是为“崇高”也。

    就此事而言。

    阳翟百姓与城外豪强宗贼,皆不认为单凭一道敕令,妖贼黄邵便会举众来降。然却出乎所有人预料。妖贼黄邵,当真来降。此事何解

    没错。洛阳贵公子的“崇高”,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此乃,我等无法匹及的,高贵。

    宋奇出身扶风名门,曾为外戚,贵为濦强侯。自幼熏染的高贵,又岂能假冒。

    如此一来,当宋奇待人接物,如沐春风。俯问民间疾苦,走访鳏寡孤独。送衣赠粮,施医喂药时。那股来自洛阳高贵,足以温暖人心。

    宋奇二下敕令,城中百姓官吏之“通贼者”,只需痛改前非,则既往不咎。

    只因阳翟功曹、主簿等人密告。前任县令及丞,与城外豪强,暗通曲款,狼狈成奸。克扣官俸军资,属吏敢怒不敢言。知新任县令到任,又将库中钱财席卷一空,弃官而逃。故才半年,未能领食俸禄。

    又道,城中官吏,多为豪强耳目。需雷霆铲除。

    宋奇这才二下敕令。

    效果斐然。

    官吏痛哭流涕,皆来请罪。宋奇好言宽慰,悉数赦免。又叮嘱道,前罪可免,后罪难逃。如若再犯,数罪并罚。

    一众罪官,指天为誓,绝不再犯。

    安抚民心,整顿吏治,招降贼众,厉兵秣马。不出半月,内外气象,为之一新。

    宋奇三下敕令,请阳翟豪强大姓,城内赴宴。

    收到请简(请柬),坞内豪强,日夜不安,如坐针毡。明知是“鸿门宴”,然却又不敢忤逆。

    只因县令高贵,黄邵凶狠。

    十万黄巾,一万宿贼,皆换披南阳精工兵甲,为县令所用。如此强兵,久踞阳翟,对城外地形、各坞守备,知之甚详,如数家珍。如何能敌。

    “县令身份,可曾知晓”城外各堡主,紧急密会。

    “出身豪门,配五县令印。此来,乃为长社、益阳、阳安、颍阴、阳翟,五位长公主取食。”急切间,也只打听到个大概。

    “配五县令印,为五县主取食。”单此一项,足令各堡主心惊齿寒。

    “十万黄巾,粮从何来”便有人想到据守顽抗。

    “乃城内粮商,开仓放粮。据说,足可支撑到来年解冻。县令已许诺,以蓟国新谷,三倍赠还。”

    “嘶——”众人无不抽气。

    便有堡主叹道“县令行事,与蓟王颇多雷同。”

    不说还好。此言一出,士气更衰。

    “此宴,去是不去”又有人问道。

    坞堡有近有远。家底有厚有薄。强者不愿屈就,弱者降意已生。难有共识。于是不欢而散。

    约定之日。果有临近县城之堡主,如约而至。人数约莫少半。大半堡主借口未至。

    宴会设在长公主行宫。与会诸人,受宠若惊。长公主




1.95 黄巾屯田
    宋奇五下敕令。与阳翟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家眷连坐;伤人及盗抵罪。

    黄巾军拖家带口。便是宿贼,亦皆肃然。待消磨贼性,严明军纪,当可为蓟王一用。至于贼性难改,为祸一方者,自有黄邵收拾。先前人人喊打,狼狈度日。山中酷寒,老幼常饥饿难熬。如今从良,苦尽甘来,焉能再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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