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见董卓沉思不语。李肃又进言道“若能请动青牛师入府,为大将军诊治……”
“闻方士性多清高,不与时同。且无旧交,如何相邀?”董卓身居高位,恐为其折辱。有损颜面。
“人活一世,必有所求。”李肃笑道“多年前,封君达闻鲁女生得《五岳真形图》,连年请求,女生皆未见授。并告节度(适可而止)。”
“鲁女生,又是何许人也?”董卓皱眉发问。
“鲁女生者,长乐人也。服胡麻饵术,绝谷八十余年,甚少壮,一日行三百余里,走逐麞(獐)鹿。乡里传世见之二百余年。入华山中去,时故人与女生别后五十年,入华山庙,逢女生,乘白鹿,从后有玉女数十人也。世称『白鹿师』。”
稍后,北周庾信《谢明皇帝赐丝布等启》“是知青牛道士,更延将尽之命;白鹿真人,能生已枯之骨。”便是指此二人。
“白鹿师,又有何所求。”董卓耐着性子追问。
李肃答曰“欲求蓟国华大夫之《青囊经》一观。”
“唉……”董卓长叹“蓟国神医,焉能为我所有。”
李肃言道“或也未尝不可。”
“何出此言。”董卓遂问。
“华大夫有一女,名唤华妁。自幼得父真传,医术精湛。今为左令,掌王宫医药。”李肃言道“虽贵为二千石宫官,然华大夫却有意将女许配蓟王。九月初,蓟王和亲秦后。闻有女仙协辰夫人,为媵伴嫁。此乃天赐良机也。”
董卓疑道“莫非,再行赐婚?”
“然也。”李肃续言道“蓟王身负盛名。先前和亲,事出有因。再行和亲,殊为不易。卑下窃以为,待结亲秦后,蓟王恐难有和亲之举。”
“请陛下赐婚,当非难事。”董卓言道“先前赐婚,多为贵人。华妁亦为贵人乎?”
“当为贵人。”李肃答曰“若无大恩,恐难如愿。”
“如何施为?”董卓追问。
“先赐其女婚,再命其父献书。何其易耳。”李肃早有定计“自汉兴,改秦之败,大收篇籍,广开献书之路。朝廷求其《青囊经》收藏兰台,华大夫当不会见疑。”
“嗯。”董卓轻轻颔首“如马氏、安氏等,皆封县主。华妁,亦循此例乎?”
“理当如此。”李肃素知董卓吝啬寡恩“先前,安贵人汤沐邑,已毁于南阳大水。蓟王无小事。借赐婚,再取一县予之。陛下当可安心。”
“华大夫,家乡何处。”
“乃,沛国谯县人。”
“既在沛国,如何另封。”董卓摇头。
李肃早有准备“沛国自不可分。然卑下窃以为,华大夫自幼云游四方,天下无处不故乡。亦无需拘于谯县。再者说来,封君汤沐浴,亦无需择选故乡。先前马氏之滎阳,安氏之淯阳,皆如此。”
“也罢。”董卓已有决断“取《青囊书》换《五岳图》,再以此图,换青牛师出手,为大将军疗伤。”
“太师明见。”李肃心中暗喜。
“速速去办。”董卓言道“陛下当面,自有某去说。”
“喏。”李肃遂领命去。
之所以大费周章,不惜再封一县。只因董卓亦不愿与何氏结怨。若能令大将军重拾人伦,势如水火之关系,或可转圜。再者说来,关东郡县,已成鸡肋。食之无味,弃之亦不足惜。
朝野上下皆心知肚明。唯有据拥大义,稳坐天子大位,万里江山,方不易主。至于郡县残破,万民饥流。于时局而言,皆是其次。
只需灭合肥侯割据。江山一统,铸剑为犁。不出数代,便会恢复生机。黎庶譬如草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何必在意。
故而君为贵,社稷次之,民为轻。
少帝并新帝,及文武百官,皆如此着想。
然蓟王却反其道而行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正因君轻,故当不当皇帝,对蓟王而言,并不重要。
说到轻重缓急,深入浅出。
自蓟王兼得诸女仙门之精要,房中术修至七重天『乐气祛病』“夫房中之术,其道甚近,而人莫能行。其法一夜御十人,闭固为谨。此房中之术,毕矣”。
“但能御十二女而不得施泄者,令人不老,有美色”。若御及十三女而自固者,年万岁矣”。“能百接而不施泻者,长生矣”。
以此类推,蓟王足可称“万岁”矣。距“百接入长生大乐定”,仅一步之遥。
然行百里者半于九十。
后期升术,何其狭也。
除去勤学苦练,兼容并蓄,日益精进,别无捷径。
一般修习者,至多炼至长命百岁,鹤发童颜。能长生不老,凤毛麟角。且只见于传说。不足为信。
然蓟王之与众不同,便在于觉醒真我。已成“至人”。
《庄子·逍遥游》有载“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庄子·齐物论》又曰“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沍(冻结)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风振海而不能惊。”
《荀子·天论》“故明於天人之分,则可谓至人矣。”
故先『知北游』,而后『逍遥游』。
正因大道至简,知易行难。故蓟王博采众长。集天下名女仙,以证大道。
此与包罗万种,百家一统,一脉相承。
蓟王行事,内外如一,互为表里。磊落之明主也。
南宫玉堂殿。
“赐婚蓟王?”少帝闻声停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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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8 太后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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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也。”得董卓重金贿赂,史夫人遂代为进言。
“何故之有?”少帝追问。果然蓟王无小事。
“只因太师欲求青牛师,为大将军疗伤……”史夫人遂将前后诸情,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少帝不禁慨叹:“太师渐露权臣之姿也。”
史夫人又言道:“妾,窃以为,此亦是朝堂之福。”
“何以见得?”少帝反问。
“权臣远甚贼臣。”史夫人一语中的。
少帝幡然醒悟:“阿母,言之有理。”
史夫人又道:“赐婚蓟王,断不可失礼。”
“当循旧例。先封华妁为县主,再赐婚蓟王。”少帝言道:“安贵人汤沐邑毁于南阳大水。今再择一县补之,正当适宜。”
“陛下明见。”史夫人叹道:“如此,蓟王当涣然冰释。”以己度人,一县汤沐尽毁。蓟王焉能不怒。息事宁人,共克时艰,亦是明智之选。
“阿母所言极是。”少帝亦觉心安。
史夫人再进言道:“陛下封蓟王为尚父,故赐婚之事,当请太后代劳。”
少帝心领神会:“阿母所虑周全。”
“妾,不敢居功。”史夫人百万蓟钞入手,何须邀功。
少帝微微一笑,并未说破。俗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史门细作,亦需打点。史夫人敛财有术,生财有道。亦是少帝乐见。
这便命黄门令左丰,入西园通禀太后。
左丰不敢怠慢,轻车入园,登千秋殿,于轩下传语长乐太仆赵忠。
赵忠亦是一愣:“敢问少令,陛下何意?”论名声,华妁远不及其父华佗。其人如何,二宫一无所知。且久侍蓟王身侧,如前左国令士异,收入宫闱,何其易耳。何必多此一举。其中必有缘由。
入殿通禀前,赵忠自当问个明白。
左丰便将前后诸情,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赵忠慨叹:“太师竟能有此举,令老奴始料不及。”
“奴婢亦有此感。”左丰亦叹。
“少令稍待。”赵忠遂入殿通禀。左丰只需殿前静候便可。
赵忠趋步近前,将陛下所托,娓娓道来。
“嗯?”帘内何后,颇觉意外:“董卓身旁,必有高人指点。”
“莫非是尚书令许攸。”赵忠想起一人。
“尚不得而知。”何后眸生异彩:“董卓若如此行事,当为权臣也。”
略作思量,赵忠已会其意:“先前皆言,太师一介贼臣耳。若为权臣,乃社稷之福也。”
何后轻轻颔首:“我儿远不及元服,便急于亲政。故朝野颇多非议。董卓高居上宫之首,若能为权臣,当可令百官肃然,群臣禁口。只可惜……”
何后话锋一转:“且回陛下,赐婚之事,朕应下便是。”
“喏。”赵忠并未多言,自去传话不提。
赐婚非同小可。断不可等闲视之。且事必先有因,后有果。无缘无故,为何赐华妁如此大婚。
不日西宫便有消息传出。太后自入园守丧,积郁成疾。先前得王母并神女降入园中,充盈仙气,故无大碍。今忽闻大将军何苗,身受重创,恐至绝嗣。急血攻心,遂一病不起。
太医束手无策。眼看朝不保夕。长乐太仆轻车入函园,求救函陵令鲁肃当面。
鲁肃不敢怠慢。遂将太后病症,六百里发回。
蓟王遂召二位太医令,华佗并华妁父女,入殿会诊。
华大夫观后,面露疑色:“闻洛阳太医令张奉,能剖腹取子,足称良医。奈何太后小疾,竟久治不愈。”
“太后何疾?”蓟王问道。
“女子‘带下瘕聚’之症。”由华妁答曰:“带下,乃指赤白带。瘕聚则与《黄帝内经·灵枢·水胀篇》所说‘石瘕’,为同一病证。病机乃‘寒气客于子门,子门闭塞,气不得通,恶血当泻不泻,衃以留止’而成。其治法为‘可导而下’。药谓坐导药,其病在胞(子宫)中,故用坐药以导下之。”
白带异常,月经不畅。
华佗又补充道:“然太后完璧产子,与一般妇人稍有不同。可以‘针刺’,导而下之。”
幕府中丞贾诩,微微一笑,起身奏曰:“因患妇人杂病,太后恐为避嫌,不欲太医令近身施术。且宫中又缺女医,故久成顽疾。主公何不命左令,亲赴洛阳,入宫为太后施术。”
蓟王言道:“如此,左令可愿赴洛阳一行。”
华妁起身奏曰:“遵命。”
事不宜迟。蓟王命人备下快船。由横海舰队,一路护送抵京。
华妁收拾药箱行囊,奔赴南港。中书令赵娥亲自送行。叮嘱道,去去便回。
华妁言,少则日,多则半月,当可痊愈。
华夏妇科,源远流长。
中医开山鼻祖之《黄帝内经》,对妇科论述,亦有开创之功。
如《素问·上古天真论》:“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三七,肾气平,故真牙生而长极。四七,筋骨坚,发长极,身体盛壮。五七,阴阳脉衰,面始焦,发始堕。六七,三阳脉衰于上,面皆焦,发始白。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
将女子一生,记述完备。
张仲景《金匮要略》载有“妇人妊娠”、“妇人产后”、“妇人杂病”三篇,内含论二首、脉证三十一条,方三十一首。其中三分之二以上方剂,沿用至今。如胶艾汤、桂枝茯苓丸、枳实芍药散、半夏厚朴汤、温经汤等,均为妇科习用之名方。
只恨《青囊经》未能留存。张仲景既有此术,华佗又岂居其下。
更恨五胡乱华。多少诸夏奇技,就此消亡,十不存一。后世只闻其名,不得其法。
得蓟王麒麟降世,何其幸也。
洛阳东郭马市,胡姬酒肆。
李肃便服入内,信步登临三楼春晖包房。
推门视之,正主已恭候多时。
“子远,别来无恙乎?”李肃含笑行礼。
房内东主,正是新任尚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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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9 蝉蜕龙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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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李肃自来熟。许攸却倨傲许多:“见过都尉。”
素知许攸眼高于顶,李肃悄然改口:“见过令君。”
“请入座。”
“请。”
宾主落座,李肃言道:“幸不辱命。”
“都尉成大功一件,日后必得厚报。”许攸云淡风轻。
见许攸字里行间,颇多晦涩难明。李肃咬牙追问:“敢问令君,琉璃宝钞,自何处得来?”
许攸微微一笑:“自来处来。”
“这……”李肃焉能甘心:“在下斗胆。董太师与何大将军交恶,不正是我等所盼。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反行劝和,却是何故?”
许攸笑道:“都尉只知鹬蚌,不知黄雀乎?”
“哦?”李肃略作沉思,这便问道:“莫非是‘黄雀伺蝉’之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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