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此时被董卓遣出京城,看似重用,实则驱离中枢也。待返回,大局已定。再无立足之地。
杨彪心灰意冷。先前便与卢少保约定,欲投蓟王。此去,正中下怀。恐难再回。王允心牵朝堂,必不愿远避。二人难免,分道扬镳。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丞相府,鱼梁台。
董卓再开府议,群僚齐聚,百官就位。
“十万精兵,拱卫京畿。人吃马嚼,耗费极多。眼看粮谷将尽,只有半年之需。诸位可有良策?”
闻董卓词语。许攸心中冷笑,而面色不变。莫说半年,便是百日亦难支撑。
见座下群僚,一筹莫展。
董卓遂看向三独坐席。
不等董卓开口,许攸已起身答曰“禀丞相。卑下窃以为,洛阳并不缺粮。如阳港双市,日日帆满,转运蓟国稻谷。便无券钞,亦可用五铢钱,足量贩来。”
“百官薪俸,皆用蓟钞。何来铜钱?”董卓问道。
“闻先帝授蓟王五铢钱范,乃出西园。由钩盾令宋典,命匠人铸造。只需寻来,当可一用。”
“哦?”董卓眼中,精光毕露“尚书令欲使铸钱乎?”
“丞相明见。”许攸再拜。
“可行。”略作思量,董卓遂言道。
“然,铸铜何来?”御史中丞,起身言道“京畿之地,并无铜铁。”
“此事易耳。”许攸笑答“青铜之器,洛阳贵胄,何其多也。取来足可铸亿万角钱。”
“便依尚书令之言。”董卓雷厉风行“传命,收铜铸钱。”
“喏。”
许攸又进言道“丞相宜下敕令,列候以下,改用漆器。”
“可。”董卓果然言听计从。
中郎将牛辅,不等罢议,便领兵而去。
破门抄家,四处叫嚣列候以下,用漆器;凡有僭越,夷三族。
秦胡贼兵,如狼似虎。董卓只手遮天,敢怒不敢言。
诸如鉴、炉、缶等青铜重器,亦难遮掩。被悉数掠走。
一日所得,堆积如山。
董卓又唤来钩盾令宋典,于上林苑上,试铸角钱。
宋典自不敢怠慢。不出十日,便铸出四出五铢。呈于董卓当面。
与蓟国角钱,大同小异。董卓爱不释手。于肥掌中掂量数次,忽问道“钱重几何?”
“足重五铢。”宋典谄媚一笑。
“嗯……”略作思量,董卓又问“若减重,可乎?”
“可也。”董卓心思,宋典焉能不知“当年,先帝欲造三铢小钱,以补缺铜之困。因故未行。后授于蓟王,才有今日四出文钱。”
闻此言,董卓这便定计“如此,再试造三铢钱。”
“喏。”宋典自领命而去。
话说,史上灵帝崩后,董卓废少帝立献帝,自封太师。种种倒行逆施,引山东诸侯,群起讨伐。董卓不敌,火烧洛阳,携帝西入长安。为补财政之缺,于初平元年(190年)毁始皇所铸十二金人(铜人)之九,并攫长安、洛阳两地铜马、铜人等宗庙祭盛黍器,铸成小钱。
又因洛阳铸工及铸钱设施,皆毁于大火,故董卓铸造小钱,钱体轻小,制造粗劣。且内外无廓,“五铢”二字模糊不清,难已辨认。被世人讽刺为“无文钱”。
俗称“董卓无文”。
以一金人重十二万斤计。董卓足可得钱,七八万亿枚。九金人,再加铜马、铜人,所铸小钱总量,当不下百亿。
此等劣币,大量流通,必致通货膨胀。以至于“谷石数万(枚)”。
民怨沸腾,饥民蜂起。汉五铢币制,随之彻底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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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6 泛滥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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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若董卓铸足重四出五铢。危害并不大。
自蓟国角钱,以一兑五,收尽两汉五铢。并券钞大行其道。铜钱已渐变成储备货币,越发不参与流通,大量窖藏于各地赀库。源源不断,贩回蓟国。回炉重铸成四出文钱。
所铸角钱,取券钞发行量十分之一,输往各地赀库。足够支取。
蓟钞面值,最大已至千角。千角便是铜钱一缗。可想而知,收入钞夹,足够日常所需。从专用钞纸、雕版、到烫印、封膜。重重防伪,断难仿造。历经数代更迭,蓟国已面转用纸币。
更有甚者。蓟国造纸术独步天下。此等奇技,海外诸国,闻所未闻。技术鸿沟,堪比登天。便是有心已无力。
蓟国宝钞,更需另握琉璃烧造奇技。一言蔽之,环顾宇内,非人力可及。
凡蓟国良匠,必出将作寺。凡入将作寺,必为墨门子弟。墨门,自有“墨守成规”。墨规之下,匠心独运。又岂会轻易背主。时下,匠人是一个职业,更是一个门派。其核心凝聚力,可想而知。
比起史上火烧洛阳后,百业凋敝,良工无。时下,由四出文钱始作俑者,钩盾令宋典,领衔仿造。其技艺之精湛,本足可“以假乱真”。
奈何时间紧迫,无从精工细作。外加董卓欲造三铢小钱。唯有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勉强为之。
抄掠城,所得铜器,无成本可言。董卓再铸三铢小钱,乱价足重五铢钱,可谓一本万利。
唯一破绽,便是蓟国乃用铜范。上林苑为求迅捷,故用泥范铸钱。虽经打磨,然与真钱,毕竟不同。稍加留意,足可分辨。
更何况,仅为三铢重。份量不足,入手便知。
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洛阳朝堂,困守关中。机构臃肿,兵卒众多。人吃马嚼,外加宗室贵胄,封君列候,嗷嗷待哺。
朝中缺钱,可想而知。
万幸。百官俸禄,皆由钱堡足额发放。蓟王虽因故离京,然奉献不改。便是春腊二赐,洛阳百官,亦与蓟国比同。
俗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只恨蓟王不愿受禅。否则,何必于董卓当面,卑躬屈膝。颜面无存。
可悲,可叹,可怜,可恨。
纵览董卓人生轨迹。火烧洛阳,迁都长安,可谓最大败笔。亦如许攸所断言,董卓其人,必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西迁长安后,远离关东联军,又近羌人盘踞。董卓只手遮天,筑坞于郿,高厚七丈,与长安城相埒,号曰“万岁坞”,世称“郿坞”。坞中广聚珍宝,积谷为三十年储。自云“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
后卓败,坞毁族灭。
当下,虽未迁都长安。然内忧外患,已涣然冰释。南阳毁于大水。群雄貌合神离。汉室宗王崛起,更有蓟王虎踞河北。
尤其先帝《起居遗诏》一出,居拥大义。蓟王奉献如故,天下自当俯首称臣。
献帝父母皆亡,孤家寡人。唯仰仗董卓,守护周。内外皆同党,左右皆爪牙。此时董卓境遇,与先前可谓云泥之别。功成名就,自当马放南山,坐享荣华富贵,后半生清平安乐。
“肉腐出虫,鱼枯生蠹”。千里之堤,终溃于蚁穴。
故桓典有言。许攸毒计,杀人诛心。
长史之马,死于道旁捧杀。
泥范铸钱,果然迅捷。得首批三铸小钱,董卓犒赏三军。各处大营,欢声雷动。奈何兵士出营入市,手中劣钱,比照两汉五铢,竟先折六成,再行五兑一。计“十二兑一”。
兵士心中恼怒,可想而知。
然市中商家,有恃无恐。言,小本生意,本就不易,幸得蓟王庇护,才勉强为继。
蓟王赫赫凶名,便是秦胡贼兵,亦不敢造次。
回营后纷纷叫嚣。眼看兵乱将起,营吏急忙上报鱼梁台。董卓遂下敕令,新铸小钱,当与四出五铢等价。
有道是皇命难违。
本以为,洛阳商家,无计可施。岂料洛阳市价,一夜间,暴涨十二倍。
与此同时,蓟钞亦水涨船高。购买力一如先前。
一计不成,许攸又出一计。
朝中百官薪俸,皆先行兑换成小钱,再足额发放。洛阳百姓,凡有税赋,皆需用小钱,足额支付。如此强行流通,终至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一方面,洛阳百姓需用蓟钞,购买生活所需。另一方面,又需忍受董卓盘剥,一比一,兑换小钱,缴纳税赋。
见有利可图,董卓遂命心腹,于洛阳各处,立子钱数十家家。用于小钱兑换。
须知。依《汉律》,凡遇徭役,服役人若不应征,需出钱入官,由官寺另雇人,代为服役。称“过更”。试想,洛阳贵胄,身娇体贵,如何能受劳碌之苦。如此一来,为过更,唯忍痛兑换小钱。
洛阳百万之众,月月过更。令董卓所铸小钱,迅速泛滥成灾。
百姓苦不堪言。商家感同身受。于是金市子钱十家,齐入函陵官寺。求救函陵令鲁肃当面。鲁肃好言宽慰,遂六百里通报国中。
蓟王新婚燕尔,远游未归。
王太后并王后,专开朝议。
“臣窃以为,断不可开此例。”赀库令刘修,起身奏报。刘修乃蓟王从弟。执掌赀库多年,堪称宿吏。劣币危害,焉能不知。
“刘令君,所言极是。”市舶令田骅,亦出身商家“若开此例,天下必兴盗铸之风。盘剥百姓,市价飞涨。恐至民不聊生,此其一也。累及蓟钞,乃其二也。若蓟钞无用,必囤积铜钱以自保,乃其三也。”言下之意,币制混乱,良莠不齐。民众必囤角钱保值。如此,市面良币日稀,成恶性循环。民众越发惜出,并将所持券钞,大量兑换成铜钱。乃至各自赀库,无足量存钱,等价兑换民众手中券钞。终至挤兑风波。
蓟王十年心血,毁于一旦。更令赫赫威信,自云端坠入无底深渊。
所谓牵一发而动身。
右相耿雍,一针见血“良莠之争,不可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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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7 货币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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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百姓,亦不可弃之不顾。”公孙王后言道。
王太后轻轻颔首,遂看向幕府首席:“中丞可有妙计。”
贾诩起身奏对:“禀太后,臣,窃以为,小钱之害,乃因朝政日非。董卓假传圣命,百姓不敢不从。故至小钱泛滥。为今之计,当一如先前,不改十二兑一。权宜之计,可另开贳贷,补百姓之缺。收铜
《刘备的日常》1187 货币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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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1.149 白马非马
待知晓蓟王“弃杂门,择杂技”,独尊儒术之心不改。文武百官,皆心有戚戚。
诚如方技馆,献吐酒石散,一举灭尽水瘟。更有种痘术,治愈“虏疮”。
虏疮,又称“宛豆疮”、“天行发斑疮”、“豆疮”。明清时称“天痘”、“疹痘”,“天花”。有关此恶疾之最早记载,见于晋葛洪《肘后备急方·治伤寒时气温病方》:“比岁有病时行,仍发疮头面及身,须臾周匝,状如火疮,皆戴白浆,随决随生,不即治,剧者多死。”
“虏疮”非本土恶疾。时民间传闻,“此疮从西(向)东流,遍于海中”。
后世考古,曾在三千年前的埃及木乃伊中,发现虏疮病毒。并推测,此恶疾乃是经由埃及或印度,向外传播。十八世纪,欧洲超过一亿人死于虏疮。然正因中医,早有防治之法,故并未在华夏造成空前之大灾难。
试想。十八世纪时,华夏人口远超欧洲。同等条件下,致死率反低。足可佐证,必有医疗,“大规模”并“有效”介入。当是中医无疑。
然活在当下,刘备却发现。此症,乃是经海陆两条丝绸之路,由西域并南州,同时传入。
葛洪虽未明确记载治疗方法,然字里行间,却呼之欲出。尤其“不即治,剧者多死”一句,亦可证明。换言之,只需及时救治,“剧者”当不至于“多死”。
后世有载。宋真宗时,宰相王旦恐其爱子(王)素,患天花夭折。时有蜀人荐言,峨嵋有神医“峨嵋山人”,善『种痘术』,可免小儿患虏疮之苦。王素种痘后,果未患此恶疾。此,或是世上最早使用接种法,获病毒免疫之记载。
峨嵋山人,自出仙门。
正如法烛,前汉时已有。然制作“法门”,只流传于仙门之手。千百年后,才被广泛应用。窥一般而知全豹。华夏科技,发生之早,出人意料。
蜀人扼蜀身毒道,毗邻西南夷。正因虏疮由身毒传入,才有峨嵋山人,善种痘术。此亦符合,假寻医问药,符水救人,行传教布道之,仙门一贯作风。
『吐酒石术』、『种痘术』,皆来自方技。其效如何,蓟人亲身体会,焉能无觉。
故对蓟王去伪存真,将神仙术剥离,只取方技。百官皆心有戚戚。今又遍取杂家之技,乃利国利民之举。
群臣皆无异议。
然何人可居东序令,百官各执一言,皆未得心仪之选。
蓟王遂看向上庠令:“郑公,可有良才举荐。”
郑玄起身奏对:“回禀主公,臣等皆出儒家。于百家并不精通。臣思,如前汉淮南王那般,广招门客,或可一试。又或如先秦公孙龙子,可担此大任。”
“‘白马非马’,‘别同异,离坚白’。”蓟王轻轻颔首,已领会儒宗言中深意:“需精通『辩正之法』,方能杂而无乱,充而有章。然大道至简,知易行难。”
辩正一词,出自晋干宝《搜神记》卷十六:“(阮瞻)素执无鬼论,物莫能难。每自谓此理足以辨正幽明。”南朝刘勰《文心雕龙·论说》亦有:“原夫论之为体,所以辨正然否。”
郑玄慨叹:“主公明见。”
儒宗所虑,若不知“别同异,离坚白”,辩正之法。百家之说,五花八门。无从去伪存真,去其糟粕,通盘接受,但与本身认知相悖,必受其害。
此处,并非言及“白马非马”,孰对孰错。乃是借用其辩正之法。坚定自身所学所知,并以此权重,行裁决取舍,百家杂说:留其菁华,弃其糟粕。
故《淮南子·齐俗训》谓:“公孙龙析辩抗辞,别同异,离坚白,不同与众同道也。”
“应劭可担否?”蓟王已有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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