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少吏以为如何?”何后反问。
“当属乘舟南下,最为便捷。”赵云如实答曰:“贼人见单车逃亡,必倾巢来追。若半道设伏,击溃追兵。此路亦无忧。”
何后赞道:“少吏所谓伏兵,可是五百王骑。”
“正是。”
“王骑今何在?”何苗全然不知。
“必伏于左右。”赵云言道:“且为掩人耳目,必隔岸相望。”
何后欣然点头:“少吏所言极是。小长安聚,西倚淯水。贼人顺下宛城,所经之地,皆位于淯水之东。料想,五百王骑,必伏于淯水之西。与贼众隔岸相望。”
经何后提点,众人方才醒悟。以淯水为屏,行天然分割。贼众自不会反渡西岸,远离战场。
赵云又道:“何处水浅,可供人马渡过。”
陈到摇头:“自南阳大水,淯水漫溢。裁弯取直,水道尤其深阔。上下皆无浅水。”
“何处水缓,可渡革船。”赵云又问。
“下游五里处。”陈到又答。
“淯水东岸,十里之内,可有坞堡,能容五百兵马。”
“有。”
“且绘草图,云深夜拜访。”赵云自荐。
“你腿脚不便,换做我去。”陈到揽过。
“便劳烦少帅前往。”何后这便定计。
“喏。”
日暮西垂,博望坡上。
俯瞰数千精骑,呼啸绕城。周仓、裴继,眉头紧锁。
“何方兵马。”周仓未能辨清旗帜。
稍后斥候来报,乃兖、豫二州郡兵。
“不好,必是淮南诸侯。”裴继言道。
“五百王骑,恐腹背受敌。”周仓当机立断:“可速去。”
“可也。”
二人领麾下百战宿贼八百,星夜南下,驰援甘夫人。
是夜,陈到坠下障壁。暗渡淯水。赶去岸东坞堡,打探消息。
果不其然。不等靠近,便有堡上利箭,射入身前尺寸之间。
“何人寻死。”堡上喝问。
“小长安渠帅,奉命前来。”陈到答曰。
须臾,便有数人,戒备出堡。将陈到捆绑搜身,押入大堂。
“你是何人,受何人指使。”正是都尉华雄。
“汝南陈到,奉‘甘夫人’命,传语都尉。”陈到言简意赅。
“可有信物。”兹事体大,华雄岂能轻信。
“夫人轻车亡命,何来身外之物。”陈到答曰:“纵有一二随身之物,都尉识否?”
华雄轻轻颔首:“言之有理。”毕竟华雄不过军门都尉。自领三千兵马,守备函园。从未往来西宫。如何能识太后之物。
“明日,夫人车行新野。都尉可于途中设伏,击溃追兵。”陈到言罢,又取甘夫人亲笔手书:“内中详情,都尉一看便知。”
华雄接过,灯下细观。前后诸情,了然于胸。疑窦尽消。
料想,书中必有明证。足可验明正身。
“回禀夫人,下臣自当依计行事。”华雄遂命人送出坞堡。
刘备的日常 1.209 铁骑横冲
陈到连夜折返,备说详情。
车内何后言道:“有劳少帅,依计行事。”
“喏。”陈到自下高台。
十月初冬,夜风微寒。
安坐前厢,回想一路历程,何苗不由心生慨叹。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后母子出逃,竟搅动四方局势。再回南阳,物是人非。昔日繁华,已烟消云散。百万南阳人家,北投蓟国。不正如天下大势所趋。
“无怪二宫太皇不回。”何苗喃喃自语。
帘内何后,闻声言道:“恐另有隐情。”
何苗亦知:“夫人所指,可是盗掘桓帝冯贵人尸,欲配食孝仁皇。”
“然也。”何后轻声道:“此事早有风传。时大将军窦武遇害,窦太后被禁云台。有人暗书朱雀阙。宫中传闻,窦太后时日无多。永乐董太后并先帝,遂专开朝议,曹节等中常侍,欲以冯贵人与桓帝合葬,反将窦太后以贵人礼,葬于别处。百官却驳言,冯贵人冢墓被发,骸骨暴露,与贼并尸,魂灵污染,且无功于国,何宜上配至尊。后因窦太后痊愈而作罢。”
“此何时之旧事?”何苗问道。
“熹平元年。”何后答曰。
“乃十七年前。”何苗粗略算来。
“正是。”何后言道:“待黄巾逆乱,孝仁皇干尸,惊现困龙台。时冀州诸侯王墓,多被贼人盗掘。孝仁皇尸身,稍后乃卢车骑,亲手安葬。卢植上疏言,孝仁皇墓中,另有女主棺椁。时已遭蛾贼辱尸,无可分辨。”
“莫非是冯贵人。”何苗惊问。
“然也。”何后言道:“如今想来,冯贵人墓室,当被盗掘两次。熹平元年,因群贼欲共奸通之,至斗争相杀,因而事发。此其一也。光和六年,冀州黄巾盗掘诸侯王陵,本该陪葬桓帝陵的冯贵人棺椁,却被人暗中移至孝仁皇陵。此其二也。”
何苗言道:“必是宫中内官,暗中行事。”
何后又道:“时困龙台上孝仁皇干尸,口出谶言,‘慢藏诲盗,冶容诲淫;窃钩窃国,盗嫂受金;惑世盗名,欺天罔上;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桓帝冯贵人,乃孝仁皇,嫂也。”
“盗嫂受金。”何苗如何还能不醒悟。转而又问:“孝仁皇墓中女主,既无从分辨,夫人如何得知,必是冯贵人。”
何后这便道破隐秘:“敛尸时,卢植取随身葬玉,交由黄门令左丰带回。后被赵忠辨认,乃冯贵人殉葬之物。”
“原来如此!”何苗恍然大悟。时赵忠必密告先帝。先帝悉知,却秘而不宣。此中牵扯,先帝当已有所知。想来,幕后主使,必出永乐董太后。
于是“家丑不可外扬”。先帝身边近臣,皆三缄其口。直至先帝崩后,赵忠转投何后,这才道破当年隐秘。
何苗遂问出此中关窍:“永乐董太皇,因何暗行此事。竟不欲与孝仁皇并葬。反取冯贵人代之。光和六年前后,宫中究竟有何玄机。”
“尚不得而知。”何后亦无所知。
一夜无话。
翌日晨。小长安聚,砦门大开。
便有车驾出墟,沿淯水河谷,奔逐南下。
风吹帘动。车内宫装妇人,依稀可见。必是甘夫人无疑。
贼人呼喝同伴,蜂拥追上。之所以沿河谷而行,只因河谷路平。无人盗掘。正如少时刘备陷地神术。被苏伯等人误以为盗墓。少君侯驳道,谁家不肖子孙,竟将祖坟埋于河床之下。此时亦可借用。
淯水泛滥,冲垮堤岸。如今水退,河床裸露。正适奔逐。
斥候来报。胡轸、董旻不敢怠慢,又恐中计。遂命军司马,领兵千骑,出营追击。
果不其然。稍后不久,小长安聚,暗门开启,引淯水倒灌聚中狭路。小长安渠帅所居搁浅商船,顺下沟渠。驶入淯水。
胡轸、董旻四目相对,异口同声:“追!”
本以为车驾在前,河船于后。不料行不多久,淯水竟改道。车驾沿旧时河谷,奔驰而去。河船却入新河,分道扬镳。
正主皆走。小长安聚中,一干人等,弃之不惜。还有何人顾及。
眼看追兵迫近。
车厢后门开启。车上棺椁,遂被丢弃。
轻车疾驰,拉开距离。
棺椁落地,秦胡骑士纷纷躲避。军司马扬鞭喝道:“追!”
一千精骑并万余贼人,紧追不放。
如此你追我赶,奔出数十里地。
淯水故道,忽入密林。军司马仰见两侧山林幽密,谷道渐狭。不由生疑。
“后军止步!前军缓行!”
“司马何意?”便有军曲候,纵马来问。
回望前后,军司马答曰:“已入险地。”
“轻车亡命,何必见疑。”军曲候劝道。
“也有道理。”眼看车驾远去,军司马心中一横:“追!”
一千精骑,裹挟万余盗贼,又行一段。
忽见车驾,停于谷道正中。后门大开,一妇人正襟危坐。正是甘夫人无疑。
莫非狂奔折轴,再无力驰骋。
军司马大喜,直纵马追去。
厢内“甘夫人”,嫣然一笑百媚生:“华都尉何在?”
“华雄在此!”话音未落,但见一骑,自车后奔出。
人马交错,手起刀落。将军司马,斩于马下。
千牛刀光如练,直撞阵中。
秦胡骑,分尸血溅,惨叫坠马。后续人马,不及反应。五百鲜卑王骑,自两侧高坡,冲下河谷。
马槊并举,两肋插入。
人借马势,巨力破体。
马槊弯曲,又猛弹回。将骑士崩落马背。
穿胸洞背,血喷如雨。不等坠地已断气。
重骑兵之可怖,便在雷霆一击。
一个照面,秦胡兵折损过半。待钢铁洪流重汇聚。五百骑士身后列队,随华雄冲入敌阵。
横冲铁骑。轻装盗贼,拥挤河谷,躲闪不及。不等弯刀并举,便被踏成肉泥。
“甘夫人”亲眼目睹,不由叹道:“王骑莫敌。”
见大局已定。赵忠亦得心安:“公子所言极是。”
“甘夫人”却笑:“此时,老大人应称‘夫人’。”
赵忠昏花老眼中,精光一闪:“老朽遵命。”
刘备的日常 1.210 破茧成蝶
何苗身逢大难,正欲破茧成蝶也。
先前男扮女装,心存折辱。今却坦而受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若真舍男儿身,何苗成就,恐不在大将军何进之下。
同为刀锯余人。赵忠将心比心,以己度人,已看透何苗也。
重骑冲锋破阵。杀散余贼。五百王骑,又换装轻甲弓骑,追剿残敌。
路过先前抛棺处。华雄扫眼一看,见棺椁大开,并无尸骸。心虽生疑,却不及下马。先将余贼杀尽。待引军返回,见男扮女装何苗,并赵忠等人,正合力将空棺,重新装车。
华雄急忙问道:“夫人何在?”
“都尉勿怪。夫人去向,天机不可泄也。”何苗娇笑。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华雄不为所动。
“先去新野。”何苗似早有定计。
“也罢。”华雄又问道:“夫人安否?”
“安然无恙。”何苗言之凿凿。毕竟骨肉至亲。何苗当不会诈言,何后安危。
有五百王骑护送,此去新野,当万无一失。何苗、赵忠,皆得安心。
话说。胡轸、董旻引二千秦胡骑兵,追击河船。淯水改道,南入汉水。且恰逢冬季枯水,水流平缓。河船无帆不快。不出十里,已被胡轸、董旻,迎头赶上。奈何水岸相隔,可望而不可即。
胡轸、董旻这便分头行事。胡轸紧追,董旻先行。征调沿途船只,入水阻截。
日中时分,终将河船拦在河心。船夫舟子,见事不可为。纷纷弃船,潜水遁去。
待董旻领兵登船,却见船舱内,空无一人。
“中计也!”董旻顿足。
急忙下船,与胡轸相见。
“莫非,甘夫人当真在车驾内。”胡轸亦追悔莫及。
“多说无益,速回。”董旻言道。
二人又马不停蹄,原路折返。来回颇多耗费。
不及转入淯水旧道,便见败兵狼狈奔回。一问方知,半途遇伏,几近全军覆没。
“华雄匹夫!某必杀之。”胡轸指天怒骂。
董旻言道:“一来一回,空耗马力。先回营地,明日再追。”
“不知车驾驶往何处,如何再追。”胡轸恨声道。
“必是新野。”董旻一语中的。
“何以知之?”胡轸忙问。
“新野扼守夏路。今淯水改道,南入汉水。既已不通淮泗,蓟国水衡都尉舰,当于襄阳接应。”董旻言道:“夫人南下,唯经水路,可归国就藩。”
“有理。”胡轸这便醒悟。
二人收拢败兵余贼,入营歇息,蓄养马力。
先前,棺椁落地。贼人紧追车驾,无瑕顾及。待贼人远去,赵云、陈到,自出密林。开棺将甘夫人母子救出。抄小路,奔赴新野。
所谓破茧而出。又岂止何苗一人。
甘夫人果有神智。
如此一来。无论二路成败与否,夫人母子皆可脱身。即便有蟊贼临时起意。弃追击,欲开棺辱尸。有赵云、陈到,伏于暗,又岂能令其如愿。
至暮时。赵云、陈到,护甘夫人母子,与都尉华雄等人汇合。
“夫人,意欲何往?”华雄下马来见。
“先去阴氏坞堡。”甘夫人早有定计:“送暗格中妇人,入土为安。”
“喏。”华雄这便领命。
新野阴氏,自有庄园。南阳大水,举家逃难。待水退,闻贼人盗掘成风,遂遣族人归乡。打理宗族事宜。岂料坞堡被占,宗祠尽毁。历代坟茔,皆被翻刨。所幸,阴氏祖上显贵。营造不惜工本。墓室坚固,一时半刻,断难开启。且阴氏早归。虽坟丘皆被刨开,然墓穴多半无恙。唯少数被盗掘。
阴氏收复坞堡,掩埋祖坟,亦无瑕追索。
闻有洛阳甘夫人者,于博望城中,高价贩回阴氏失棺。又亲来送葬。阴氏不敢怠慢,亲出坞堡相迎。
“阴瑜,拜见夫人。”坞堡主事,正是阴瑜。时已入蓟国太学坛,临危受命。领家兵部曲,重返南阳。
“公子免礼。”甘夫人隔窗言道:“先行入土,迟恐损伤。”
“夫人大恩,阴氏无以为报。”阴瑜遂命人抬棺重敛,入土封穴。
使命已达。陈到遂向甘夫人辞行。
“少帅意欲何为?”甘夫人柔声问道。
“聚中老小,不忍相弃。”陈到答曰:“无我守护,恐为贼人所害。”
“既如此......”见其心意已决,甘夫人略作思量,便退而求其次:“可令华都尉引兵护送,齐来阴氏坞堡。再与我同往如何?”
“谢夫人成全。”陈到大喜。
问过借宿事宜。阴瑜自无异议。又见阴氏坞堡坚固,足可抵御。华雄这才安心。领五百王骑,并陈到原路返回。却独留下赵云,护佑夫人母子。
出淯水河谷时,陈到言道:“都尉人马具装。轻重双骑,蹄声如雷。惊扰贼人,多生事端。不若于此处接应。待我领聚中父老,星夜前来相会。”
“也好。”华雄言道:“已鸡鸣为限。若不来,某自去。”言下之意,鸡鸣时不至,华雄便领兵杀到。为众人解围。
“谢都尉。”陈到敬谢不提。
秦胡一日奔逐,无功折返。更有数百袍泽,无辜殒命。乃至士气低迷。宛城贼众,更是死伤数千,唉声叹气,痛哭流涕。筋疲力竭,草草酣睡。
无人顾及小长安聚中流民。
待陈到去而复返。聚中父老,如何能不欣喜。
遂弃聚中辎重,只携数日口粮,连夜奔走。
待天明。贼人酣睡一宿,卯足力气。奔冲入墟,欲杀人泄愤。岂料早已墟空人去。
董旻得报,不怒反喜:“天助我也。”
“何出此言。”麾下兵马折损三成,胡轸两眼通红,一夜未眠。
“流民此去,必投甘夫人。若只有轻车快马,我等断难追击。今却裹挟流民,日行不过数十里。追之易耳。”
“有理。”胡轸幡然醒悟,作势欲追。
“且慢。”却被董旻所拦:“命营中贼寇,驱赶南阳流民,皆奔新野。”
胡轸阴森一笑:“妙极。”
西凉大人,久习此道。焉能不解其意。如同驱赶百姓填河,此乃驱群羊,趁乱取利也。
刘备的日常 1.211 携民渡江
华雄并陈到,领五百王骑,重返小长安聚。
是夜,阴氏坞堡,中庭。
甘夫人母子,洗漱更衣。与阴瑜堂内相见。
“敢问夫人,欲往何处。”阴瑜问道。
“欲往鲁国。”甘夫人答曰。
“如此,当南下襄阳,舟入汉水,再入淮泗,旦夕可至也。”阴瑜言道。
“如公子所言。”甘夫人不置可否。
阴瑜乃赤诚君子。甘夫人既不愿道明真身,亦不便相问。这便起身告辞。关于甘夫人来历,南阳一地,讳莫如深。阴瑜亦有耳闻。尤其搅动各方人马,争相入局。牵扯之广,闻所未闻。
传言,甘夫人乃蓟王妃嫔。另有传言,甘夫人乃出大汉深宫。
无论孰假孰真,身份皆贵不可言。
且与阴氏有送葬大恩。于公于私,既入阴氏坞堡,阴瑜自当护其周全。
新野居南阳盆地之中。阴氏坞堡,西临沘水。又名比水、泌水。源出比阳县东北,又西南流经新野县东,至襄阳东北入淯水。舟行最为便捷。
问清甘夫人动向。阴瑜自去安排舟船。
自亡命南阳,甘夫人母子皆车居。起居洗漱,多有不便。车入阴氏坞堡,稍得纾解。何况堂外还有赵云守护。母子相拥,一夜安睡至天明。
日出时。五百精骑,一人双马。携老小千余,奔入坞堡。
往来奔逐,人马皆疲。强驱必伤马匹。阴瑜等人进言,甘夫人母子可先行。从众避入坞堡,足以保全。
待五百王骑,养精蓄锐,再行不迟。
尤其千余小长安聚中流民。除去三百青壮,余下皆老弱妇孺,不堪一击。且无足量舟船承载,途中必为贼人所害。与其追随赴死,不若就此定居。阴氏坞堡,足可容纳。
甘夫人亦觉有理。遂与华雄等人商议。
虑及有赵云、陈到二人随行。甘夫人母子,自保无虞。华雄自不反对。
于是,甘夫人母子,乘船先行。与华雄等人,襄阳相会。
舟行数里,忽见流民漫山遍野,奔逐哭号。似皆往新野而去。何后遂命陈到询问。
便有老者,驻足答曰。南阳渠帅,尽驱聚中老小,皆奔新野阴氏坞堡。只因阴氏富庶,广有积粮。
陈到如实通禀。
略作思量,甘夫人冷声言道:“贼人此举,乃嫁祸之计也。”
何苗言道:“贼人知我等送葬阴氏,故有此举。”
“且速归。”甘夫口出惊人之语。
“不可。”何苗进言道:“明知贼人驱赶百姓,行嫁祸之计。夫人焉能自投罗网。”
甘夫人言道:“若百姓皆因我母子,亡命新野。还有何面目,再见蓟王。”
见何苗仍苦劝。遂以心腹之言相告:“若负此污名,他日我儿,何以为君?”
何苗这才醒悟。何后今之所虑,已非为己,而为麟子也。且亦如所虑。蓟王乃不世之明主。麾下皆治世之名臣。年不及而立,已有王子百余。
他日裂土封国,必有取舍。若让阿斗背负此恶名,恐为千夫所指。弃万民于不顾,有其母必有其子也。
虑及此处。何苗不由心生慨叹。话说,少帝亦出何后。若能如对麟子这般爱护,少帝又岂会与生母不亲。反与养母亲近。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赵云、陈到,自无异议。于是重回新野。
遥见甘夫人一行,去而复返。阴瑜急来渡口相见。
“夫人因何折返?”
“贼人驱赶墟中百姓,皆投新野而来。我若只身逃亡,必延祸百姓。”甘夫人答曰。
“此乃嫁祸之计也。”阴瑜劝道:“夫人若留,正中贼人诡计矣。”
“明知中计,亦不可独行。”甘夫人言道:“秦胡贼兵,为祸之烈,尤甚盗贼。若知我未中此计,必杀人泄私愤。那时,坞堡内外,血流成河。亦延祸公子,性命不保。”
“如此,且入堡中,再做计较。”事已至此,阴瑜亦多说无益。
车入坞堡,与华雄等人相见。
华雄亦是豪杰。自投奔蓟王,守备函园。周遭袍泽同僚,皆思百姓之所思,急百姓之所急。函陵令鲁肃,更爱民如子,名守之姿。身临其境,耳濡目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华雄又岂能例外。
这便言道:“夫人心怀百姓,乃主公之福也。”
此话,发自肺腑。更助甘夫人,坚定留守之心。
“坞堡能容人几何?”
阴瑜答曰:“不下数万之众。然存粮却不足以久持。”
“贼人粮草何来。”甘夫人又问。
“乃盗人祖坟,贱卖换来。”
“贼人尽驱流民,齐投新野。料想,必一路尾随。如此,人吃马嚼,亦难久持。”甘夫人言道。
“诚如夫人所言,若无游商贩运,贼人亦无从久持。”阴瑜暗自惊讶。不料甘夫人竟有此见识。
“‘来而不往,亦非礼也’。贼人既出嫁祸江东之计,我等又岂能‘无计可施’。”何后似有定计。
“计将安出?”何苗忙问。
“先战而胜之,后携民渡江。”何后掷地有声。
“喏!”众人拜服。
赵忠侧席陪坐。亲眼目睹,不由心生慨叹。甘夫人,已有女君之风。
闻甘夫人行事。青牛师亦言道:今日不避艰险,他日必有后福。
不出甘夫人所料。不等日落,阴氏堡外,已聚拢流民数千。皆出周遭如黄淳聚、黄邮聚、南就聚、夕阳聚等,墟中流民。
“悉数放入。”俯瞰遍野哀鸿,甘夫人心生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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