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夫人不可。”华雄急忙进言:“其中必伏有贼人细作。阴怀利刃,夜开城门。此战危矣。”
“都尉且安心,此乃‘开门揖盗’之计也。”甘夫人道破心机。
华雄抱拳求问:“当如何行事。”
“只需如此如此……”甘夫人遂暗授机宜。
“遵命!”华雄大喜而去。
待布置妥当。坞堡吊桥徐徐降下,华雄引一什王骑,出城接应。
“百姓速入坞暂避!”
流民自欢天喜地。贼人细作,亦喜从天降。不料此行,竟如此容易。遂裹挟流民,混入坞堡。只待大军抵达,里应外合,一战而胜之。
刘备的日常 1.212 不请自来
凡称坞堡,必能自给自足,自娱自乐,自繇自在,自生自灭。
阴氏乃南阳豪族。虽盛极而衰,已过巅峰。然终归“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新野阴氏坞堡,比起少时刘备所见安平崔氏坞堡,有过之而无不及。
依沘水,掘深壕。引水绕坞,设前后吊桥,造四面角楼。坞中高楼林立,鳞次栉比。围绕坞堡,辟有良田千倾。先前悉数毁于大水。今已零星复垦,月前稍有收获。聊胜于无。
究其原因,泥沙覆盖,地利不显乃其一。佃户皆奔北国,劳力捉襟见肘乃其二。天灾人祸,根基尽毁乃其三。
若要东山再起。唯仰仗现任郦城令,三举乡党之阴修。得其举荐,阴氏英才,出仕蓟国。先安家立命,据一席之地。再反哺南阳,复兴祖业。如此不出三代,当可重拾旧貌。
然若一步登天,唯行合纵连横,结亲蓟王家。只可惜,蓟王宫,仙姿绝艳,美人如云。蓟王又累次和亲,断难再开方便之门。于是乎,不请自来甘夫人,之于新野阴氏,便是千载难逢,进身之阶。
无论甘夫人身份究竟何等贵不可言。有五百王骑护佑,足见一斑。
阴瑜乃出世家子弟,博闻广记,见多识广。如何能看不出端倪。于公于私,于家于己。阴瑜皆对甘夫人母子,极尽礼遇。
不仅让出中庭,供甘夫人母子栖身。更对甘夫人,言听计从。毫不见疑。
遂开城门,放数千流民入堡内。
坞堡,中庭。
甘夫人垂帘主位。华雄、阴瑜,左右列席。
“堡中守军几何?”
“回禀夫人。有阴氏部曲三百,佣兵二百。小长安聚部曲三百,某自领王骑五百。计千三百人。”华雄起身答曰。
“守备坞堡足矣。”甘夫人又问:“堡中存粮,可支几日?”
“若加流民,不出十日,便将粮尽。”阴瑜答曰。
“闻南阳墟中流民,皆奔新野。当不下十万之众。”甘夫人言道:“可支几日?”
阴瑜如实作答:“一日两餐,亦不能支。”
小长安帅陈到,遂进言道:“夫人有所不知。墟中流民,久历灾荒。两餐饥馑,习以为常。且拖家带口,必携乾粮(干粮)。当足可撑过三日。”
“便以三日为期。”甘夫人言道:“破敌取粮。”
“喏。”众人齐声应诺。
杀贼取食,乃权宜之计。不得已而为之。只需大败盗贼,破围而出。顺下淯水,直达襄阳。则“如龙入大海,虎归山林”。一去不复返也。
后院马厩。
陈到来寻,赵云正为白龙刷洗。
白龙双目生疾,目光朦胧。桀骜难驯,生人勿近。唯赵云能近其身。且尤显温顺。恰逢赵云腿伤未愈。白龙为足,赵云为目,人马合一,辅车相依。
“夫人唤你。”待赵云牵马入厩,又办好草料,陈到这才言道。
“好。”赵云跛足,乃因外伤。得华大夫亲手诊治,只需静养,数月足可痊愈。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闻甘夫人母子罹难。苏双、张和,自叹不通武艺,有心无力。赵云遂单骑南下,忠义之士也。
二人并肩入室。
甘夫人遂命赵忠、何苗,捧二长匣相赠。
二人打开视之,正是先帝所铸『中兴剑』。
“建宁三年,先帝同铸四剑。铭文皆同。后一剑无故自失。其一另赐蓟王。余下两柄,便赠二位少年英雄。”甘夫人自帘后言道。
“好剑。”陈到当堂拔剑,爱不释手。
“谢夫人。”赵云拜而受领,合匣身侧。
“且去寻华都尉,另有利甲相赠。”
“遵命。”
二人自出中庭。寻军门都尉华雄。
如前所说,凡蓟国兵士,皆另携甲片若干,存以备用。一伍可凑兵甲,一什可凑全甲。具装人马。
五百王骑,足可凑轻重具装,各五十套。
其中伍长、什长、队率、屯长、曲候、军司马,可凑将官鳞铠。蓟国武备,可想而知。
待二人抵达。便有军司马、军曲候,为二人更换戎装,编纂铠甲。
赵云、陈到,皆长八尺。所需甲片颇多。编纂铠甲,如量体裁衣。细钢丝绳,往来穿梭。须臾,甲胄初成。二人行走坐卧,再细细调节。务求坐卧皆宜,如臂使指。
鳞甲披身,锐气逼人。
华雄亦不禁连连笑赞。又取角端弓、狼牙箭,并全套楼桑兵甲相赠。
五百王骑,一人双马,并无富余。华雄遂自取备马,赠与陈到。此马虽不比华雄胯下千里驹,却也是西极良马。远超一般战马。
人马具装。皆大欢喜。
又过一日,流民渐多。以讹传讹,皆奔阴氏坞堡乞活。奉甘夫人之命,阴氏坞堡,大开城门,放入流民,暂居佃户舍内。
华雄四出斥候。果见秦胡铁骑,并数万贼寇,蛰伏其后。旦夕可至。
是夜。入城贼寇,暗中汇合。手持尖刀,扑向城头。
少顷,见吊桥下落,城门洞开。
城外贼寇,刀枪并举,蜂拥而入。不及抵近,便杀声四起,相互壮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刀头舐血,一群莽夫。
董卓收京师积铜,铸三铢小钱。又强行兑换四出五铢。一出一入,敛财无数。出手阔绰,可想而知。贼人焉能不效死力。
胡轸、董旻领兵于后。目睹群贼冲城,快意而笑:“事成矣。”
“传命,坞中人等,除甘夫人母子,悉数杀之。”董旻心疼散财无数,见群贼冲城,胜券在握,稍解心头之恨。
“喏!”便有亲信奔逐呼喝,更助贼人气焰。
便在此时,忽听堡中惨叫。
城头举火如龙。弓弩大作,箭如雨落。拥塞城门处的贼人,猝不及防,纷纷毙命。
一人一戈,杀尽内贼。陈到拔剑跃下,连刺数人。
中兴剑,削铁如泥。贼人兵甲单薄,如何能敌。
更加身披鱼鳞甲,刀枪不入。便有零星暗箭射中,亦应声崩折。杀到性起,不避刀剑。陈到单手锁喉,一剑穿心。横切胸腹,肚肠齐出。重靴踩踏贼足,反手撕成两截。
热血兜头。
贼人四散奔逃。反被追身刺死一地。
刘备的日常 1.213 横空出世
茫茫人海,举目皆贼。
神兵虽利,却杀之不尽,杀之不及。
陈到又抽腰刀雁翎,刀剑并举,追砍群贼。
堡内高墙林立,曲径迂回。高阁抽梯,弓弩守备。贼人困于死地,拥塞难行,上下夹攻,腹背受敌。更加盗贼多习骚扰,不善攻城。再加陈到,手起刀落,砍菜切瓜。
士气瞬间崩溃。便有贼人不管不顾,欲反身逃回。奈何摩肩接踵,前胸贴后背。情急之下,竟疯狂砍杀同伴。只为一条生路。
城门血肉迸溅,余贼哭嚎奔逃。
不等过桥,已死伤大半。坠落壕沟,死于尖刺者,不计其数。
胡轸、董旻,面色可想而知。
一刀劈开余贼,血肉迸尽,四周皆空。
陈到独立桥头。浑身浴血,满挂杂碎。宛如杀神。
“杀此獠者,赏千金。”董旻怒急挥鞭。
却无人敢应。
“报——”便有败兵披血来报:“大事不好。”
“何事惊慌。”胡轸呵斥。
“华雄劫营纵火,辎重皆失!”败兵哭号。
“哎呀!”胡轸两眼一黑,险些坠马。
“事不可为,速退!”董旻六神无主,如何再战。
背后马蹄声脆。正是白龙神驹。鞍后所牵,乃陈到坐骑。
“可还有余力。”
“尚可一战。”陈到翻身上马,取来百炼凤羽。
“追杀贼酋。”
“如何分辨?”
“铁胄雉翎,披甲急走者。”赵云电射而出,一矛刺死。
“有理!”陈到纵马追上,追斩一首。
烟消雾散,守得月明云开。白马白袍,水银泻地。
寒光画弧,横血飞溅。
一众贼酋,接连毙命。不等周遭来救,一闪刀光。
身首异处。
赵云,陈到,一前一后,忽左忽右。追剿残敌。
“猨臂骈胁,狂趭犷猤(kuáng jiào guǎng gui)”,并驾齐驱之猛将也。
自中庭顶阁目睹。甘夫人言道:“速遣人顺下港津,寻觅横海舰队。”
“喏。”阴瑜领命自去。
待天明,厮杀渐止。
毙敌数千,死伤过万。华雄背后一击,得钱粮辎重,足够半月所需。
南阳盗贼,望风而逃。不足为惧。
打扫战场,掩埋尸骸。自有流民帮衬。搜刮随身之物,亦是人之常情。阴氏坞堡,一战成名。无贼人胁迫,南阳各墟流民,皆奔新野而来。
待华雄押运粮草辎重入堡。赵云并陈到同归。
得秦胡良马数百匹。
陈到麾下三百青壮,皆改游骑。
南阳大水,牲畜皆亡,苦无马匹。陈到少年英雄,步骑皆宜。得战马如虎添翼。
“胡人便于马,越人便于舟。”
豫州不南不北,处中原腹地。汝南更多行伍世家,岂能不习弓马。南北各有所长,皆在水准之上。
且有鞍镫相助,更加便利。便是赵忠、何苗亦分得马匹。只可惜不便骑乘,还是坐车便宜。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除去粮草辎重,甘夫人又命人尽收槛车、辎车、辒辌车(注1)等,简单改造成营房马车。载老弱妇孺,引兵南下。
临行前,阴瑜又将二百北地佣兵,赠与甘夫人,凑足千骑之数。
沿途流民,纷纷加入。日行数十里,南下襄阳。
宛城大营。
胡轸、董旻,损兵折将,空耗铜钱无数。一夜狼奔豕突,直入宛城,方才安心。
枯坐无言,长吁短叹。
本以为甘夫人轻车亡命,手到擒来。岂料南阳一地,鱼龙混杂。英杰辈出。更有白袍小将,横空出世,万夫莫敌。
事到如今,如之奈何。
“不若就此作罢,负荆请罪。”屡战屡败,董旻已萌生退意。董旻乃董卓之弟,自可保全。然胡轸不过凉州大人,无亲无故,焉知董卓不会迁怒。
故沉默无语。
便在此时,忽有帐下来报。
“禀将军,援军已至城下!”
“何来援军。”董旻狐疑。
“将军一看便知。”
二人登谯楼俯瞰。果见旌旗蔽日,列队铁骑。
阵前三将,正是杨定、李蒙、王方,凉州大人。
胡轸、董旻,喜从天降。
急忙开城相迎。
共入大营,不等二人开口询问。
奉车都尉杨定,这便言道:“闻淮南王(合肥侯)遣曹操并袁术,引军南下。恐二位将军寡不敌众,太师遂令我等前来相助。”
“原来如此。”二人终是安心。
右驸马都尉李蒙又道:“莫非二位将军已战败?”
“何出此言?”董旻急忙遮掩。
左驸马都尉王方续言道:“见营中士气低落,故有此问。”
“只因南阳贼寇,不堪大用。”董旻颇有急智。
胡轸亦附和道:“甘夫人屡有神助,非战之罪。”
“你我同气连枝,自当守望相助。无须遮掩。”杨定转而言道:“甘夫人今在何处。”
“先前避入阴氏坞堡。今早斥候来报,正引流民南下襄阳。”
“哦?”杨定疑道:“裹挟流民,日行不过数十里。何不挥兵掩杀,令其自乱阵脚。”
董旻摇头苦笑:“诸位岂不闻,有一白袍小将,万军丛中,刺上将于马下乎?”
“何人竟有万夫不当之勇。”杨定急忙追问。若是蓟国义弟,此战断难与敌。
“惭愧,未知其名。”董旻这才想起,竟不知小将姓名。此战何其憋屈。
“待下回临阵,宜当先通姓名。”杨定叮嘱道:“若是蓟王义弟,事不可为也。”
“其中厉害,我等焉能不知。”董旻摇头叹气。
杨定又道:“可知曹、袁二人兵马,今在何处。”
董旻又摇头道:“尚不知也。”
见二人一问三不知。杨定等人,心生鄙夷,却面色不改。董旻混吃等死,便也罢了。为何胡轸竟也沦落至此。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便各自回营,饱食安睡,蓄养精锐。以待明日轻骑追击。
新野淯水河谷,岸上密林。
周仓、裴继,正逼问一逃命贼酋。
“甘夫人何在。”
“不得而知。”贼酋身受重创,已不能活。
“董卓兵马,又在何处。”
“多半已逃入宛城。”贼酋答曰。
再低头,贼酋已气绝。
“何去何从。”裴继问道。
“沿途追索,暗中相助。”周仓仍不死心。
“也好。”
刘备的日常 1.214 乱中求存
襄阳,本下县。自刘景升单骑入宜城,中庐人蒯良、蒯越、襄阳人蔡瑁与谋。
定“南据江陵,北守襄阳”之策,“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刘表遂遣人诱宗贼,至者五十五人,皆斩之。袭取其众,或即授部曲。江南悉平。
先前,江夏贼张虎、陈生拥众据襄阳。恰逢宋奇南下,举庞季为长沙太守。庞季遂单骑往张虎、陈生水砦说降。十日后,张、陈,率大小船只数百艘,水贼三千来投。拜为左、右治粟司马。
襄阳,重归刘表治下。刘表遂命人择址,另筑新城。以备迁州治于此。新城在旧城以东,俗称“大城”,又称“州城”。尚未完工。
“城在襄水之阳,故曰襄阳。是水当即襄水也。城北枕沔水,即襄阳县之故城也。王莽之相阳矣。楚之北津戍也,今大城西垒是也。”
大城,便指刘表新修州城。西垒北津戍,便是襄阳故城。
甘夫人挟流民南下。便有车马,日行亦不过数十里。更加沿途墟中老弱,被贼人所驱,不断裹入。队伍绵延,越发壮大。
至夜晚宿营时,已不下数万众。
华雄本欲攻占沿途坞堡,以便甘夫人母子栖身。然甘夫人却以坞堡无法容纳,与流民夜宿旷野。
华雄无奈。唯将马车首尾相连,圈建营地。老弱妇孺,皆车居。流民屯于外。营内为甘夫人营地。华雄自领五百王骑,坡上扎营。互为犄角。
内营由赵云、陈到,领三百义从,并二百北地佣兵护佑。足可抵挡流寇残兵。
却不知一万秦胡铁骑,已悉入宛城。
端坐前榻,何苗言道:“车行一日,不过数十里。此去襄阳,二百五十里。轻车快马,一日可达。今裹挟流民,足需十日。追兵便在身后,夫人裹足不前,何其不智也。”
待哄阿斗安睡,甘夫人这才答曰:“秦胡新败,贼寇破胆,如何敢再追。”
何苗却答曰:“不知为何,心中总觉不安。”
甘夫人眸生异彩,转身即逝:“二兄且安心,此去襄阳,有惊无险。”
“险从何来?”何苗忙问。
甘夫人轻笑:“知我母子,轻车南下。合肥侯近在咫尺,又岂无为?闻合肥侯出兵,董卓焉能不遣人驰援。料想,此时凉州四大人,一万秦胡铁骑,已合兵宛城。”
“这可如何是好。”何苗大惊失色,转而又问道:“既如此,夫人因何缓行?”
“二兄可还记得,因何南下。”
“乃行假死脱身苦肉计也。”何苗脱口而出,便已有所悟。
甘夫人遂坦诚相告:“追兵至时,十万流民,奔走呼号。待‘三人成市虎’,流民皆说我母子二人,葬身乱兵之下。便可脱身也。”
“乱中求生,险中求存。”何苗如何能不领悟:“果然苦肉计也。”
甘夫人轻言首:“若单车南下,何其醒目。是死是活,如何能瞒过。唯有裹挟流民,四起战乱,方能假死脱身。此计关窍,便在‘假死’之上。”
“只需夫人‘假死’。董卓火烧西园,逼死太后母子,大逆不道之罪,便可坐实。那时,蓟王振臂一呼,天下诸侯群起响应,联兵讨贼。重压之下,董卓必死于非命。”
“董卓暴戾寡恩,喜怒无常。必死于近臣之手。”甘夫人一语中的。
“夫人神智。”何苗叹服。忽又转念一想:“然以十万流民性命,行此苦肉计。若被天下所知,夫人如何自辩?”
“二兄能虑及此处,我心甚慰。”甘夫人遂道破天机:“故令华雄屯兵坡上。若追兵至,必先破华雄,再纵兵掠杀。华雄遂非万人之敌,足可一骑当千。”
“五百当千,如何能敌一万。”何苗存疑。
“华雄领五百王骑,可冲中军,斩董卓上将。秦胡不过贼兵也,见主将落马,大旗斩断,必如鸟兽散。”甘夫人答曰。
“原来如此。”何苗涣然冰释。倍思前后,摇头自笑:“某,果是中人之资。比夫人,差之远矣。”
“能成大事者,必神光内敛,不露锋芒。”甘夫人口出剖心之言:“若非为阿斗计。又何必如此显露。为人所忌。”
闻此言,何苗又生一念:“为立功自効,许子远可比贾文和乎?”
甘夫人言道:“许子远,五星连珠苦肉计,比贾文和,平羌连环计,当在毫厘之间。”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何苗又问:“所差何处?”
“从容自保也。”甘夫人一语中的。
“嘶——”贾文和,智多近妖。何苗如何能,窥破天机。
“许子远,锋芒毕露,好大喜功。”甘夫人叹道:“非奉蓟王,不可善终。”
“蓟王世之豪杰,有容人之量。”何苗信服。
“然‘芳兰当门,不得不锄’。”甘夫人言道:“蓟王麒麟天降,身证大道。若蚍蜉撼树,螳臂当车,逆势而为。蓟王心有猛虎,必恶极噬人。二兄切记:投其所好,万勿投其所恶。”言下之意,别挡蓟王大道。否则势必被“历史的车轮碾碎”。此便是,智多贾文和,生存之道。
此亦是谋士与谋主,天壤之别。
“夫人金玉良言,臣当肺腑铭记。”
一夜无话。
翌日,队伍再次出发。绵延十里,向襄阳缓行。
宛城大营。
斥候来报,闻流民如滚雪球般,越聚越多。
胡轸、董旻等人,不忧反喜。
“二百五十里路,竟足需十日。”杨定叹道:“甘夫人何其不智也。”
“事不宜迟,当速追。”董旻已急不可耐。
“稍安勿躁。”杨定等凉州大人,久历战阵,自有计较:“行百里者,半于九十。甘夫人日行不过二十五里。待九日后,再战不迟。”
“‘行百里者,半于九十’。典出何处,又做何解?”董旻不解。
“《战国策》引逸诗云:‘行百里者半于九十。’此言末路之难也。”杨定答曰。
“末路之难。”董旻似有所悟。
胡轸答曰:“末路之难,在于筋劳力尽。最后十里,人马困乏,强弩之末。”
“原来如此。”董旻狞笑。
刘备的日常 1.215 按兵不动
**、胡轸另有所患,乃曹操、袁术人马,不知所踪。
若尾随追击,露宿荒野。恐为曹操、袁术所乘。行黄雀伺蝉之计也。故不敢擅离宛城大营。且秦胡铁骑,一日驰骋,三百里余。二百五十里,旦夕可至也。
便最后一日追击,亦足可破敌。故有恃无恐。
然,猛虎搏兔,亦用全力。斥候一日数报,唯恐甘夫人弃众先逃。
新野邓氏坞堡。
邓氏比阴氏早衰。族人四散,后遭大水,举族迁入蓟国。坞堡皆弃,宗祠亦无暇顾及。先为贼人所占。今为夏侯渊、纪灵屯兵。
“陛下何意?”闻淮南遣使传令,纪灵遂赶来相见。
夏侯渊将敕令示之:“都尉自观。”
纪灵看后疑道:“甘夫人行踪既定,陛下因何命我等,按兵不动。”
夏侯渊言道:“某亦不知也。”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纪灵言道:“甘夫人裹挟流民,日行不及三十里。此乃取祸之道也。若见死不救,必受天下所指。”
“一万秦胡铁骑,已入宛城。今亦按兵不动。”夏侯渊虑及深远:“我等不过三千兵马。如何力敌。”
“秦胡不过贼兵耳。纵有万骑,有何惧哉。”纪灵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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