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便在前方。”董旻死里逃生,六神无主。
“随我来。”胡轸领兵再追。
冲出团雾,目光所及。果见数骑正护甘夫人车驾,直冲邓城而去。
胡轸传令:“左右迂回,弓箭破敌。”
“喏!”
阵中轻骑神射,兵分二路包抄。胡轸自领重甲具装,中路推进。
轻骑只绕行远射,绝不短兵相接。目的乃为骚扰阻扰。待重骑,追身一击,中路突破。
神射手绕行车队,突施冷箭。
奈何人马具装,羽箭崩折。即便勉强射入,亦不能穿重甲。然受轻骑拖累,车队速度减缓。胡轸抽刀举盾:“随我杀敌!”
余下凉州大人,亦各自收拢,追砍流民之秦胡贼兵。兵分数路,杀奔而来。
见赵云拨马,陈到高叫:“同去!”
又见二人回马。
饶是混迹于大队人马之中,董旻亦不由屏气。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孰高孰低,一战便知。
见左右数十骑,刀盾并举,冲杀出阵。
人马交错,董旻猛闭双目。
待睁开,二人已透阵。背后,横尸马背,身首异处者,比比皆是。
胡轸早有准备:“左右绕行,不得交兵!”
闻此言,董旻又是一惊。不及思量,左右人马,竟一哄而散。先前大队,唯剩自己。孤零零向二人迎面冲去。
好汉饶命,不及出口。寒芒一闪。
顶上盔缨,已被削去。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又觉肋下一痛。兄长所赐佩刀,也被人夺去。
“好刀。”音犹在耳。刎颈刀镰,微微下斜。正勾中披膊。饶是如此,刀锋亦割破脸颊。一时热血长流,顺下胸前铠衣。
“此刀何名?”人马交错,先夺宝刀,再出刀镰,反割脖颈。若非有此一问,故刀下留情。钢镰弯刃,又岂会勾中披膊。
刀镰入肉,半张脸颊生疼。
董旻却不敢不答:“七星。”
“可是伍孚刺董贼所持。”
“正,正是。”
话音未落,刀镰已收。
“既有赠刀之义,今日便留你性命。”
目送二人并驱离去。董旻方觉浑身恶寒。抖擞之间,当场便溺。
再说胡轸。顶盾沉肩,只顾绕行躲避,如何另顾董旻周全。
轻骑乱箭如雨,围追堵截。胡轸不惜马力,躲过一劫,奋起直追。
眼看便要追上。后车厢门,忽然开启。
后座便有一宫装妇人,掩口娇笑:“狗贼!睁开狗眼,且看我是谁?”
胡轸定睛一看,不由大惊:“中计矣!”
刘备的日常 1.219 一身是胆
车内妇人,虽男扮女装。然胡轸乃董卓麾下上将。帝都时,同殿为臣,常有来往。如何能不识得前大将军何苗。
后门大开,车内一览无遗。除男扮女装之何苗,空无一人。换言之,甘夫人并未裹挟流民,西行邓城,反轻车简从,暗入樊城。
樊城背依汉水。若待入城,万事休矣。
胡轸当机立断,拍马便走:“速去樊城!”
“速去樊城!”左右高声叫喊,引军回撤。
“何故复返?”路遇胡轸,董旻强问。
“车中只有何苗,不见夫人。”胡轸切齿言道:“我等中计矣。”
“可恨,可恨。”董旻不敢大声,唯恐牵动创伤。血流不止。
再与**、李蒙、王方,合兵一处。横冲直闯,杀奔樊城。旷野流民,已全然顾之不及。若有老弱躲闪不及,被一矛刺死,亦无怨刀枪无眼。
邓、樊二城,相距十里。
奈何,先行二百二十里,又疾行三十里。追击甘夫人车驾,亦空耗马力。今又全速折向樊城。人马消耗,可想而知。
再横奔五里,忽听号角雄浑。
左侧坂上,骑兵列队出幽林。
手持丈八马槊,一字横列。
正是都尉华雄,领五百王骑。
“架槊,扬旗!”华雄拉下面甲,一马当先。
五百王骑,纵马奔下。
如林长槊,徐徐下压。横架身前。疾风呼啸,槊杆前端,旌旗三角,迎风招展。
恰逢日落。天边最后一缕余光,将尽未尽。焰角战旗,火光乍现,似明将熄。
五百王骑,排一字长蛇。阵列单薄,却有崩乘之势。
胡轸等人只顾疾驰,阵型散乱,战意全无。华雄一骑当千。直冲中军大旗杀来。矛槊破体,骑兵崩落。血喷数丈。
后阵骑士躲闪不及,竟被砸下马背。王骑踏血而进,杀入中军。
更有华雄,手起刀落,杀人如麻。
董旻肝胆俱裂。便是胡轸、**、李蒙、王方等人,亦措手不及。
不等呵斥乱军列阵迎敌,华雄已杀奔身前。
“贼臣受死!”
胡轸咬牙挥刀。
刃刃相击,火星炸裂。
胡轸虎口崩裂,弯刀脱手而出。人马交错,脑后风起。
危急关头,胡轸翻身下马。躲过斩首一刀。
“将军!”见自家主将,一合落败。又见华雄连人带杆,斩断大旗。贼兵胆寒,从骑皆走。便有亲信,拼死拉胡轸上马,狼狈逃窜不提。
号称一万铁骑,狼奔豕突,四散而逃。
重任在身,不可恣意。
华雄又领王骑截杀一阵,遂引兵自去。奔赴邓城,守护甘夫人不提。
沿途尸身遍地,四野流民哭号。若无华雄,半道截击。秦胡贼兵,必滥杀泄愤。那时,血流成河。十万流民,十不存一。如今略有死伤,已是最好结局。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华雄沿途收拢流民,不及掩埋尸骸,入夜前,终抵城下。
此城,略呈长方。南北长二里,东西宽里半,城高墙厚,中开四门。护城河,足宽二十丈。先前亦受大水波及。所幸远离南阳盆地。遂遭水淹,城池仍在。古城中,仍留有人家。
然周遭盗贼蜂起,县长弃城而走。吏治无存,乡民唯结社自保。
华雄引流民入城,这便赶来与甘夫人相见。
“都尉一战扬名。先护我母子,又救十万流民。忠心可表。”甘夫人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时藏身暗格。胡轸只见何苗,自以为中调虎离山之计。故急引兵折返。不料甘夫人,金蝉脱壳,有惊无险,避入邓城。
护城河沟渠,直通汉水。只需水衡都尉船到,甘夫人转危为安矣。
“入城时,臣已登楼查看。垣墙虽多有破损,然足可自保。且护城河颇宽,骑兵远来,苦无攻城诸器,更有十万流民相助,急切间,断难如愿。”华雄进言道:“不出三日,水衡舰队,便会抵岸。夫人无忧矣。”
“如都尉所言。”甘夫人笑道:“三日期满,贼兵自退。”
樊城外,无名长坡。
胡轸等人,收拢军马。就地驻扎,进退两难。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董旻草草包扎,入营相见。
“甘夫人已入坚城。我等轻骑远来,苦无攻城诸器。且闻水衡都尉舰,已入夏口。旦夕至也。事不可为,宜早退兵。”胡轸言道。
“胜负已分,不可强为。”**亦果断。
“战至正酣,何言事不可为,胜负已分?”忽听帐外人言。
“何人窥听!”胡轸喝问。
便有一人,罩袍入内。待看清真面目,众皆大惊。
“见过尚书令。”
“许攸,见过诸位。”来者正是当朝尚书令,南阳许子远。
“尚书令何以至此。”不及落座,董旻忙问。
“奉太师命,前来相助。”许攸答曰。
“原来如此。”众皆不出所料。
董旻却叹道:“可惜尚书令晚来。若能提前一日,我等何至有此败。”
“无妨。”许攸宽慰道:“只需能留下甘夫人母子。太师当面,许攸自当为诸位进言。”
“多谢尚书令。”闻此言,众皆心安。
见军心可用。许攸遂问道:“甘夫人今在何处。”
“许,已入樊城。”董旻答曰。
见其模棱两可,许攸这便了然:“且将今日战况,悉数道来。”
董旻稳住心神,遂事无巨细,娓娓道来。
听罢,许攸略作思量,高深一笑:“不愧是‘神智夫人’。却有神智也。”
不等董旻出口相问。许攸已笃定:“甘夫人必在邓城。”
“何以见得?”董旻追问。
“《孙子》曰:‘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此乃『避实就虚』之计也。”
“请尚书令赐教。”胡轸等人,异口同声。
“何苗自开厢门,便已露怯也。”许攸一语破天机:“甘夫人必藏身暗格之中。虚虚实实,避实就虚。”
“原来如此。”
谁能想到。出身屠户一妇人,竟有此等神智。将一万秦胡铁骑,凉州四大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当如何行事,还望尚书令教我。”董旻离席下拜。胡轸等人亦同拜。形势所迫,不得不服。
许攸答曰:“诸位连夜入樊城。江心凿船,截断航道。而后据城自守。三日之内,必见分晓。”
刘备的日常 1.220 迫在眉睫
诸将齐声应诺。而后再由董旻代问:“敢问尚书令,凿船拦江可是为截水衡都尉舰队。”
“然也。”许攸轻轻颔首。
董旻又道:“闻蓟国机关大舡,皆有船翼。无需靠岸,自江心便可搭建舟桥,放人马下船。凿船似无用之功。”
虽不敢太过直白,然却言之有物。凿船只能阻断航道,却无法阻截水衡兵士登岸。
许攸笑道:“此举,只为在樊城、邓城,十里之间,断水路通连。”
董旻确有急智,这便言道:“断邓、樊十里水路,莫非尚书令之意:邓城船只,不可顺下,樊城船只,亦不得逆上。唯车马绕行。”
“然也。”许攸欣然一笑。
“尚书令约定三日之期。三日之后,又当如何?”
“无论事成与否,三日后,班师回朝,太师当面,许某,可保诸位(凉州)大人,安然无恙。”
“敢立军令状否?”**追问。
“有何不敢?”命人取来白绢,许攸一蹴而就。又按下尚书令印,以为凭据。
如此,众人各自安心。依令行事。
许攸一路车马劳顿,登车小憩。
胡轸、**、李蒙、王方,乘夜拔营。攻占樊城。
正如许攸所料,城内并无甘夫人踪迹。守城郡兵,不过百人。南阳大水,樊城亦被波及。民众流离失所,奔走他乡。以汉水为界,荆北亦受水灾。所幸汉水通畅,未至淤塞,水深及腰。不似南阳盆地那般,没顶之灾。
饶是侥幸逃生,奈何良田尽毁。正如多年前,黄县海啸。海水漫灌,良田盐渍,皆成不毛之地。泥沙淤积,将沃土皆掩埋其下。不深耕而不可及也。若广有余力(人力、物力、财力),行愚公移山,沃土终可重见天日。奈何大水过后,家业尽毁。如何还能久持。
于是流徙逃难,遂成唯一择选。
南阳毁于大水,对刘表而言,利大于弊。新帝南阳登基,刘表避而不见,蛰伏于江南。如今南阳基业尽毁,新帝避走淮南。荆州八郡,皆归刘表治下。只需休养生息,徐徐北进。收复南阳,指日可待。
至于万民饥流,十室九空。比起南阳百万之众,为新帝所用,实不值一提。南阳即便一片死地,亦好过百万大郡,与我为敌。
奈何刘表立足刚稳,势力尚不及过江。南阳遂成权力真空。天灾人祸,盗贼遍地。刘表有心无力。
且洛阳朝野,几成董卓一言堂。八关锁固,刻意隐瞒。甘夫人之身份,刘表亦是后知后觉。待将信将疑,乱局已定。又不敢轻易“趟这趟浑水”。于是隔江远避,作壁上观。
美其名曰,从容自保。恶意揣度,多疑无决。
曹孟德一语中的:我攻吕布,表不为寇,官渡之役,不救袁绍,此自守之贼也,宜为后图。
待秦胡骑兵入樊城。征募过往船只,满载滚木礌石,沉入汉水,阻隔航道。忙的不亦乐乎。许攸又轻车独行。
董旻等人不敢多问,唯恭送不提。
十里外邓城。
垣墙虽高低起伏,豁牙漏齿,惨不忍睹。万幸护城河犹在。说鸿沟天堑,夸大其词。然骑兵却断难横渡。若行围而不攻。城内十万流民,人吃马嚼,不出十日,必不战而胜。奈何水衡舰队,已至夏口。兵锋所指,迫在眉睫。不出三日,胜负既分。
如何能围城十日。
流民面黄肌瘦,骨瘦如柴。风吹便倒,惊吓必亡。然却极耐饥馑。总以为撑不过今日。三日后仍见苟活。谓半死不活者,便言指流民。
裹挟流民,日行十余里。如蝗虫过境,沿途可想而知。凡能果腹,一概不留。便有同伴沦为饿殍,亦会割去股肉。“葬身人腹”。
故少君侯言,流民无泪。只因遭遇,无所不至其极。试想,凡易子而食者,还有何物下不去口。
再想,得刘备善待,入籍蓟国。享足食丰衣,流民如何能不死心塌地,感激涕零。蓟国君臣同契,上下一心。只因向死而生。
少君侯食邑,一片白泽,别无寸土。便是死地也。
护城河前下车,驻足眺望。许攸一时感慨万千。
少顷,城头有人答话:“城下故人,何不报上名号。”
传闻男子身受腐刑后,多溜肩,肥臀,嗓音细哑,不生胡须,举止阴柔,貌若女子。何苗虽侥幸存其一,却也差之不远矣。
心念至此,许攸朗声答曰:“门下故吏许子远,见过大将军。”
“许攸?”何苗一愣。心念百转,却无所得。
许攸何以至此?且青天白日,不避耳目,投书入城,指名相见。又何所求?
转而一想,轻车入城,有何惧哉。
遂令守卫落下吊桥,放入城中。
二人谯楼相见,果是许攸当面。
“尚书令何以至此?”何苗有恃无恐。
“乃为救甘夫人母子也。”许攸直言相告。
“如子远所见。古城残破,自保无虞。不出三日,董贼当一败涂地。”
“叔达以为。三日后,甘夫人又当如何?”许攸一针见血。
许攸足智多谋,何苗亦不欲呈口舌之快。遂反问道:“子远以为,又当如何?”
“窃以为,夫人命休矣。”许攸答曰。
“何以......见得。”何苗强辩。
“何以,见不得。”许攸反驳。
将何苗无语。许攸字字锥心:“先帝困龙台上,连下二诏。‘兄终弟及’,‘父死子继’。董卓败亡,董侯当废。麟子阿斗,弟及大位。能助阿斗继大汉帝位者,唯有生父也。叔达以为,依我朝旧例,甘夫人又当如何?”
“杀母立子。”何苗颤声言道。
“为今之计。能救甘夫人者,唯阿斗并舅父大将军也。”见机一到,许攸遂密语相告。
“我与阿斗?”何苗一愣。
“然也。”许攸轻轻颔首,眼光深不可测:“若绝甘夫人死志,唯有一法。”
“......愿闻其详。”天人交战,何苗终归难舍心中羁绊。
“只需如此,如此......”许攸遂面授机宜。
刘备的日常 1.221 非人臣也
邓城官寺,侧院马厩。
赵忠面露急色,来寻赵云:“禅公子何在?”
“今日未见。”赵云答曰。
“可曾见到甘公子(何苗)。”赵忠又问。
“亦未见。”赵云摇头。
“这可如何是好。”赵忠心中急切,可想而知。
“夫人安否?”赵云反问。
“夫人安好。却独不见二位公子。”赵忠老而弥坚,忽生不祥之感。
“速去见夫人。”赵云言道。
“也好。”离开帝都,轻车南下。人生地不熟,赵忠亦束手无策。
甘夫人听闻,久久不语。
赵忠伏地请罪,亦不敢多言。
须臾,华雄奉诏入内:“禀夫人,昨日有门下故吏自称许子远,入城与甘公子相见。”
“门下故吏许子远。”帘内甘夫人终于开口:“必中离间计也。”
“请夫人明示。”华雄抱拳求问。
“许子远,足智多谋。轻车远来,看似奉董卓之命,实则另有图谋。二兄身逢大难,生死看淡。唯一羁绊,便是我母子二人。阿斗麟子天降,当弟及大汉皇位。然循旧例,母必死也。恐我以死明志,故携阿斗远遁。”
“闻西凉大人,于樊城凿船截江,阻断上下航路。又令游骑散布四野,杀掠流民。水陆皆已断绝,又能逃往何处。”华雄不解。
“南下。”甘夫一语中的:“横渡汉水,南下荆襄。”
“莫非去投刘表。”赵忠一时惊疑不定。
“非也。”甘夫人言道:“老大人可还记胡辅、陈奔否?”
“胡辅本名窦辅,乃前大将军窦武孤孙。陈奔原名陈逸,乃前太傅陈蕃之子。二人皆随义士,远避江湖,逃过党锢之祸。”赵忠如何能不知晓。
“二兄亦欲携阿斗,远遁江海,不争大位。如此,于公于私,为人母者,我又如何敢轻言一死。”甘夫人果称神智。
“如此,当无性命之忧。”赵忠宽慰道。
“非也。”甘夫人却另有所忌:“若是二兄,自作主张倒也罢了。奈何受许攸蛊惑,中离间毒计。料想,此刻西凉大人,已渡汉水。”
“许子远,行此等大逆不道。他日,他日......”蓟王二字,赵忠终未能出口。
“许子远所谋,我亦未能窥破。”何后言道:“速去津渡打探,可有人僦船南渡。”
“喏。”华雄领命自去。
又听甘夫人言道:“速备车驾。”
“夫人意欲何为?”赵忠惊问。
“阿斗从未离我半步。万一遇险,我亦难独活。”甘夫人言道:“许子远行离间计,便欲引我南下。”
“既如此,夫人宜当惜身,不可中计。”赵忠苦劝。本以为避入邓城,大功告成。岂料变生肘腋,何苗竟私掠阿斗,裹挟南下。
“许攸何在?”樊城大营,收许攸手书,董旻随口问道。
“卑下,实不知也。”斥候如实作答。
将许攸手书,便示胡轸、**、李蒙、王方,凉州四大人。董旻言道:“信是不信?”
“许攸多谋,不可全信。”胡轸一介武夫,对文士素来轻慢。
“军令状又做何解?”董旻反问。
**言道:“尚书令与我等约定,三日之期。今尚不满一日,便有书来投。如若不应,恐遭其诟病。若太师问罪,我等危矣。”
“如此,可遣游骑,南下追击。”胡轸言道。
“不可。”董旻急忙摇头:“甘夫人身边,白袍小将,有万夫不当之勇。先前对阵,折损百骑。只遣斥候南下,自寻死路也。”
“白袍小将!”胡轸笔笔血泪,不可计数。
“一人千骑。”董旻言道:“五千兵马,携三日口粮,南渡追击。如此,即便事不成,我等亦无过。”
“也好。”携三日口粮,意为“来回三日”。换言之,只行一日追击。而后便引军折返。水衡舰队,航道被断。唯弃船登岸。樊城坚固,非一日之功。如此,足可转圜。
须知,依许攸之谋。凉州大人,征调往来船只,满载礌石滚木,沉入樊城下游。樊城船只,虽不可顺下,却无碍横渡。且樊城滨水而建,水砦与城池相连。南阳大水,虽受波及,然却足可驻扎。无坚船利炮,铁壁铧嘴。急切间,断难攻下。且来回不过三日,后顾无忧。
事不宜迟,董旻、胡轸等人,各帅一千秦胡铁骑,渡河追击。余下五千兵马,则固守城池,保三日不落。
“楚有二津:谓从襄阳渡沔,自南阳界,出方城关是也,通周、郑、晋、卫之道;其东则从汉津渡江夏,出平皋关是也,通陈、蔡、齐、宋之道。”
又谓:“襄阳,旧楚之北津,从襄阳渡江,经南阳,出方(城)关,是周、郑、晋、卫之道;其东津经江夏,出平泽关,是通陈、蔡、齐、鲁之道。”
北津,便是北津戍。自南阳界,出方城关,通周、郑、晋、卫之道,先秦称夏路,后世称“荆襄古道”。
因成名已久,更加连年修缮。时下乃南北之通衢大道。周遭莽原密林,虽亦有小径迂回,却多是樵夫猎户,乡野山民,翻山越水之捷径。许多野渡荒丘,车马难行。
何苗并许攸,轻车南下。许攸安车,亦出蓟国制式。虽不比蓟王所献,然足称便捷舒适。正因有许攸同行,何苗方才下定决心。
否则。单人匹马,又失一卵。如何敢携麟子,只身赴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自渡水南下,路上渐有车马。事已至此,无有头回路。待哄阿斗入睡,何苗遂以心腹之事相问:“子远素有深(远)谋。今与我同车南下,谓‘同舟共济’,莫过于此。意欲何为,可否坦言告知?”
何苗之问,许攸早有准备:“论远虑深谋,我等又如何能与蓟王比肩?时人皆言蓟王情长谋远,苟富贵,无相忘。贫贱之交,糟糠之妻,便是戎狄豺狼,亦不厌不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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