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见四门紧闭,吊桥高悬。曹操疑窦顿生。
是战是退,正举棋不定。忽见城头火起,三明三暗。如约举火为号。这便心中大定。须臾,吊桥下落,城门开启。
李乾率队出营:“明公且入城。”
“好。”曹操不疑有他,一马当先。率先锋骑兵,呼啸入城。兵不血刃,攻下巨野。
“拜见明公。”恭迎二人,正是别驾薛兰、治中李封。
“二位免礼。”曹操扬鞭慨叹:“举州皆叛,几无可免。裹挟其中,非臣之过。”
“谢明公不罪之恩。”二人感激涕零:“请入大营,从长计议。”
“前方带路。”后军大部,陆续入城。曹操终是安心。
“喏。”薛、李二人,打马在前,引曹操入营。
中军升帐,将校齐聚。
“城中兵马几何。”曹操大马金刀,跨坐胡床。
“不足千余。”别驾薛兰如实作答。
“何以少兵。”曹操必有此问。
治中李封恨声道:“只因我二人,乃明公所举。非吕布一系。又素忌盖海之威。明知巨野不可守,仍遣我二人至此。乃假明公之手,欲除之也。”
与程立四目相对。曹孟德这便释怀:“吕布粗中少亲,刚而无礼,匹夫之雄耳。陈公台等以势假合,不能相亲也。吕布兵虽众,终必无成。”
“明公所言极是。”二人慨叹。
“闻,有妙计破敌。操,洗耳聆听。”曹操直入正题。
“禀明公。有濮阳大姓田氏,为吕布所逼,积粮充军,仓廪皆空。故心生怨恨,欲报破家之仇。愿为内应,夜开城门。”别驾薛兰这便道破隐情。
“原来如此。”曹操大喜。濮阳田氏,曹操亦有耳闻。富甲一方,闻于蓟国豪商田韶,乃出同宗。贩督亢粳米发家,为兖州首屈一指大粮商。换言之,此人非豪右名门。且为巨贾,久居城中,未筑坞堡。反与曹孟德,并无破家之仇。
“可行(信)否?”曹操问计程立。
“或可一试。”程立答曰。
“如何施为?”曹操又问。荀彧守备甄都,不在身侧。唯仰仗程立之谋。
“当如李校尉所言,先据乘氏,佯攻定陶。”程立已有定计。定陶乃济阴郡治。吕布所仗,便是陈留、济阴二郡。断不会坐视不理。
“可。”曹操心领神会。
唯恐吕布、陈宫惊觉。故曹操乘夜而来,又乘夜而走。仍留薛、李二人,守备巨野。为防万一,又留李乾率中垒死士,蛰伏薛、李营中。既是接应,又为监视。
曹操携大军,顺下济水。奇袭乘氏。
吕布举兵,乱军四起。乘氏令,弃城而走。城中属吏,一夜散去大半。吕布、曹操,相持日久,皆无暇他顾。吏民丧气,诸事皆废。待曹操领兵至此,城外熟麦,尚未收割。
“麦秋已过,仍未收割。城内恐有缺粮之危。”曹操当机立断:“速为民割麦,稍后入城。”
“喏。”
刘备的日常 111 斗智斗勇
所谓麦秋,并非指秋季。
蔡邕《月令章句》:“百谷各以其初生为春,熟为秋。故麦以孟夏为秋。”大汉十三州,麦作伊始,各有不同。关东麦秋稍晚,晚麦仲夏始收。自开镰,到颗粒归仓,需足月。麦收毕,已至六月。
农时已过。乘氏县仍未开镰。足见城中吏民慌乱,无人主持大局。
于是曹操城下扎营。命兵士四出,抢割熟麦。
“启禀明公,二位叔父,已开城出迎。”中垒右司马李整,左司马李典,双双赶来。
如前所说。中垒校尉李乾,本是乘氏豪雄,合宾客数千家投奔曹营。乘氏家中产业,遂交由胞弟二人掌管。
“李守,李登,拜见曹将军。”须臾,便有李氏兄弟,携门客数人,打马入营。
李守,字叔节;李登,字进先。其兄李乾,字仲雄。另有长兄早亡。
“二位免礼。”既出李氏家门,又为城内豪强,当用大用。曹操自然欣喜。
“庶民,已命人杀肥牛百头,提千石酒,作万枚胡饼,犒劳营中军士。”李守献礼。
“有劳。”曹操欣然笑纳,于是投桃报李:“麦秋已过,何不割麦?”
“回禀将军。闻吕布兴兵,县令挂印而去。一众属吏,亦散大半。乱兵四起,无人主政,城中百姓,亦不敢擅出。故过麦秋。”李守答曰。
“原来如此。”曹操顺言道:“家国不可一日无主。乘氏(县)令、(县)尉,便由二位暂代之。”
“卑下,敢不从命。”二人肃容下拜。
曹操乃兖州牧,自有人事大权。循“三互法”:“婚姻之家”并“两州之士”不得“对相监临”。一言蔽之,异地为官,坐地为吏。
李氏一族,虽兴于乘氏,却祖籍山阳巨野。不违“三互法”。
曹操又得乘氏。
山阳郡,东缗县,车骑将军行营。
“报,曹操大军,已抵乘氏城下。”便有斥候来报。
“如何?”吕布携五千秦胡铁骑,蛰伏于此。巨野、乘氏、东缗,三县互为犄角。无论曹孟德中计与否,铁骑往来如风,左右皆可逢源。且心知大军便伏于身后,巨野城中,别驾薛兰、治中李封,二人方不露怯。亦不敢轻易投敌。
“轻兵先行,骑兵缓行。”陈宫笑道:“直驱乘氏,两军相接,宜败不宜胜。”
“咦?”吕布不解:“曹孟德城下割麦,营中必然空虚。我领军奇袭,岂有战败之理。”
“乘氏县中李氏豪强,必心向曹孟德。故(陈)宫劝将军,毋割乘氏之麦。今使轻兵先行,此乃饵兵也。”陈宫这便道破天机。
吕布似有所悟:“乘氏之麦,亦是饵乎?”
“然也。”陈宫眼中,一闪精光。独留乘氏熟麦不割,亦是诱敌之计也。
“何以如此?”吕布求问。
“曹孟德,素多谲诈。若信乘氏李氏,则信濮阳田氏也。”陈宫答曰。
“此乃连环计。”吕布叹服:“公台,深知曹孟德也。”
陈宫不语。
所谓“万事开头难”。又说“一而再,再而三”。曹操将兵乘氏县,见城中李氏豪强,开城相迎,宰牛劳军。心头必为之一松。窃以为,兖州民心,尚未尽失。如此,待抵达濮阳,方能相信,城中亦有田氏大姓,欲开城纳降,报吕布破家之仇。
如前所言。对垒智者,除去将计就计。连环计,乃不二之选。正因环环“半毒”,毒性不显。然环环相扣,毒性积累。待诸毒并发,则大势尽去,无力回天。
别驾薛兰、治中李封,二人献计,其利之大,曹操断难轻弃。然又将信将疑,兵进乘氏,佯攻定陶,既为试探,又是调虎离山:若吕布轻骑来救,曹操则速登盖海,行水路游击,逆入濮水,直扑濮阳城下。
早已料定,曹孟德之计。于是陈宫将计就计,预留乘氏之麦,引曹孟德来割。待曹军兵临城下,城内李氏必宰牛进酒,犒劳三军。消曹孟德疑心。
闻曹孟德欲攻定陶,恐济阴不保。吕布“慌张”来援,兵势不整,一败涂地。令曹孟德再起轻敌之心。亦是陈宫所出,环环相扣之计也。
济阴郡,乘氏县,卫将军行营。
“报——”便有快马来报:“吕布与陈宫,从东缗将万馀人来战。”
“何以出东缗。”曹操果然见疑。
程立却笑:“明公勿扰,必是伏兵也。”
“薛、李二人,果有诈乎?”曹操眼中,一闪戾芒。
“非也。”程立言道:“正因吕布显露踪迹,二人方无诈。”
曹操遂醒悟:“若早知二人献计,见我欲攻定陶,吕布必不会来援。”程立所献,兵进乘氏,佯攻定陶。亦是投石问路之计也。吕布若早知,曹操乃佯攻,必不会冒然来救。坐等曹操兵进濮阳,一战而胜之。
“兵皆出取麦,在营者不足千人,屯营不固。需设伏,纵奇兵击破之。”程立言道。
“计将安出?”曹操问计。
“明公可令妇人守墙,营中千人悉出,列阵以拒之。营西有大堤,其南树木幽深。吕布观之,必疑有伏兵,不敢冒进。”程立运筹帷幄,指点江山。此乃空城计也。
“依计行事。”曹操这便定计。
“喏!”
待列阵毕。吕布步骑已至。
遥见寥寥千余兵马,列阵营前。又闻城头守军皆妇人。再观左右地貌。吕布果疑有伏兵,乃出号令:“曹操多谲,勿入伏中。”
遂引军屯南十馀里。
见吕布兵退,曹操又问:“又当如何?”
“速召诸校兵马,乘夜归营。”程立断言:“吕布明日必复来。”
“好。”曹操一声令下,轻骑四出。命割麦兵士,乘夜回营待命。
是夜,中军大帐,灯火通明。
一众将校,皆领兵夜归。当有一战之力。
“仲德可有妙计破敌。”曹操先问。
“吕布明日复来,明公隐半兵于堤里,出半兵于堤外。”程立手指营西济水大堤:“陂堤高斜,仰攻不易。吕布必先遣轻兵挑战。待抵近,我军伏兵悉出,乘堤而下。步骑并进,必大破之。”
假地势高差,借崩乘之势。甲骑具装,先破轻兵。前锋既溃,反冲后军。吕布乱军,必一败涂地。
“依计行事。”曹操亦知兵。
刘备的日常 112 泰山捧日
城南十里,车骑将军行营。
“明日又当如何?”吕布求问。
“明日亦如今日。”陈宫言道:“轻兵列前,骑兵陈后。宜败不宜胜。”
吕布问道:“骄兵之计乎?”
“然也。”陈宫答曰。
“屡战屡败,士气不扬。”吕布亦有心忧:“如何再战?”
“将军毋忧。”陈宫言道:“所谓士气,因势利导。‘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曹孟德亦知兵。诈败、诈降,必为其所破。唯有真败、真降,方能令其不疑。”
“公台所谋,皆为濮阳之战乎?”吕布终是醒悟。
“然也。”陈宫言道:“曹孟德多疑而性急,必求一战而定之。然‘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濮阳城下,曹孟德命丧之地也。”
“战胜又当如何?”吕布忽问。
陈宫笑道:“战胜,将军得关东人望。可与群雄一争高下也。”
闻此言,吕布目光闪烁,似有决断。
转而又问:“若败,又当如何。”
“若败,兖州恐无立锥之地。”陈宫试问:“投豫州牧可乎?”
“先前,去信丁原,并驱中原。然,至今未有所动。恐难相容。”吕布摇头。
“丁豫州,非乱世之雄也。”陈宫一语中的。言下之意,守一州之土有余,并九州之土不足。
翌日再战。
曹操将兵,据营西济水大堤。如程立所谋,隐半兵于堤内,出半兵于堤外。
见陂堤高斜,仰攻不易。吕布果先遣轻兵挑战,陈列铁骑于后。
待抵近,曹军伏兵尽出,乘堤而下。步骑并进,假地势高差,借崩乘之势。甲骑具装,如虎入群羊。轻兵一触即溃。反冲骑阵。军马受惊暴走,前后军阵,乱成一片。
曹操挥军掩杀,吕布拨马便走。大旗动而士气崩。车骑营,一败涂地。
曹操获其鼓车,追至其营而还。
见事不可为,吕布乘夜而走。来日曹操复攻,拔定陶,分兵平诸县。
光复济阴郡。
定陶,卫将军行营。
曹操稳坐中军大帐。遣麾下五校,并虎豹骑,兵分数路,攻克旧县,“聚谷以继军”。征集粮谷,维继军队。
兵荒马乱,农时尽废。吏治动荡,各城无心屯田。兖州渐起,饥荒之相。
“吕布不过如此。”连战连捷,曹操果起轻敌之心。
夏侯渊抱拳道:“明公临敌果敢,常为士先。亦赖先生之谋。”
“报——”便有兵士来报:“甄都信使至。”
“必是文若。”曹操大喜。取函中手书细观。
“哦?”稍后惊问:“仲德,‘少时常梦上泰山,两手捧日’乎?”
“然也。”程立言道:“(程)立私异之,以语文若。不料竟告知明公。”
“兖州百城俱反,赖仲德,得完三城。于是,文若以梦相告。”曹操慨叹:“仲德,当终为吾腹心。何不‘立’上加“日”,易名为‘昱’。”
“谢明公赐名。他日必随(明)公,扬名四海。”程立遂改名程昱(yu)。
大帐内,一时喜笑颜开。
济阴郡光复。兖州八郡国,吕布只剩陈留一郡,并东郡河南之地。车骑营诸路败军,悉归濮阳。大战一触即发。
“报,有淮泗粮草辎重入营。”又有兵士来报。
“使者何在。”曹操大喜:“速引来一见。”
“喏。”
“陈国主薄梁习、鲁国都尉祝臂,拜见曹将军。”正副二使,皆出淮泗强藩。曹孟德心领神会。必是宋元异,背后所谋。
“二位免礼,请坐。”
“谢将军。”二人称谢落座。
梁习,字子虞,陈国柘人。柘县“以邑有柘沟,以此名县”。祝臂,字长肱,汝南强人。“水出强县南泽中,东入颍。”既此。
宋奇曾为濦强侯。观祝臂其人,天生膂力,猿臂善射,必是其心腹。
梁习文武兼备,奈何为陈国吏。曹操不便相夺,遂憾失交臂。
与此同时,江东石城,东吴大将军营。
二袁并江东群雄皆在。
“兖州大乱,曹吕相争。”袁绍环视诸将,居高下问:“我欲渡江反击,诸君以为如何。”
“敢问大将军,欲击何处。”
“先据历阳,再取九江、庐江二郡。”袁绍言道。此二郡,隶属扬州。尤其楚都寿春,乃江淮咽喉。合肥侯国,亦举足轻重。若能重据二郡,将战线由长江天堑,上推至江淮之间。于江东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横江津、当利口,二营俱废。今被刘繇所占,强攻不易。”袁术言道:“闻历阳,亦驻有重兵。今只存江北二郡,刘繇必有万全之备。”
见江东群雄纷纷点头。袁绍又问:“车骑以为,当取何处?”
“何不取广陵。”袁术已有计较。
“哦?”袁绍言道:“广陵乃徐州所辖。陶恭祖素有贤名。举州之力,与我相抗。比刘繇二郡,难易立见。”陶谦徐州齐整,刘繇只剩二郡。论实力,徐州五郡国,远非扬州江北二郡可比。
“大将军所言极是。”袁术答曰:“然自王子师,狐虎之威。行国相夺权。徐州五郡国,王允得其四。陶恭祖,唯剩广陵一郡之地也。”
“原来如此。”袁绍轻轻颔首:“闻淮泗诸国,暗助曹孟德,粮草辎重。足见心有所向。若知我攻广陵,诸国兴兵驰援,该当如何?”
“我有一计,可破淮泗诸国联盟。”袁术成竹在胸。
“愿闻车骑高见。”袁绍笑道。
“淮泗诸国,皆以陈王宠,马首是瞻。陈国相骆俊,亦有贤名。只需除去二人,陈国必乱。陈国乱而淮泗诸国,群龙无首,尚难自顾,如何他顾?”
“陈王宠,素有勇力。陈国兵强马壮,刺客如何近身。”袁绍又问。
“大将军不知‘图穷匕见’乎?”袁术笑答:“只需假一物,陈王宠必无防备。”
“何物?”袁绍再问。
“传国玉玺。”袁术眼中,一闪戾芒。
“不可。”袁绍断然摇头:“此乃镇国神器,岂可外流。”
“陈王宠,素有异志。”袁术早已窥破:“代汉者,宗王也。世人皆以为,非玄德莫属。然,淮泗诸王,心思各异。尤以陈王宠为甚。”
刘备的日常 113 另有所图
“得传国玉玺,乃天命所归。”袁绍一语中的。
“大将军所言极是。”袁术言道:“只需遣一死士渡江,以传国玉玺相赠。陈王宠,必无防备。且为以示隆重,必行君臣大宴。陈国君臣齐聚,醉而忘形,则灭国矣。”
“陈王宠,毕竟汉室宗亲。”袁绍仍有所虑。
“正因汉室宗亲,故才以传国玉玺相馈。”袁术早有万全之策:“私受神器,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死又何惜?”言下之意,因私纳传国玉玺而亡,亦是天罚使然。非二袁等,人臣之罪。
“何人可为刺客。”袁绍再无所虑。
“建昌侯张闿。”袁术言道。
此人本黄巾余孽。得袁术重金笼络,欲杀曹嵩,事败遁走。后得笮融保举,为牛渚营守将。群雄过江,袁术遣主簿阎象说之,遂转投袁术。今如愿为万户侯,食建昌县。建昌县,永元十六年,分海昏县置,属豫章郡。以其户口昌盛,因以为名。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袁绍言道:“今为万户侯,如何肯轻身赴险。”
袁术笑答:“‘韩信将兵,多多益善’。荣华富贵,于建昌侯。亦多多益善矣。”
“如此甚好。”与袁术四目相对,袁绍这便了然。此去陈国,多半有去无还。事成则矣。不成,假陈王宠之手,除张闿亦于国有利。
建昌乃江东大县。岂能为张闿窃据。
“何人为接应。”袁绍又问。
“卑下,亲往。”不料竟是袁术。
“车骑守备牛渚,不可擅离。”此事凶险,袁绍自不愿自家兄弟,亲力亲为。
“若无我亲自接应,张闿必不奉命也。”袁术知此人甚深。
“也好。”袁绍不疑有他。
事不宜迟,袁术自去准备不提。
牛渚大营。
张闿虽受封建昌侯。仍将本部兵马,营中待命。毕竟国事为重。
袁术升帐点将。
张闿不敢怠慢,披甲齐整,入大营相见。
“大将军有令。”袁术开门见山:“欲遣一支奇兵渡江,谋刺陈王宠。”
环视帐下诸校,袁术居高下问:“我已领命,何人愿与我同行。”
“某等,愿往。”诸校齐声,军心可用。
“建昌侯?”袁术笑问。
“卑下在。”张闿抱拳。
“可愿与我同行。”
“喏!”张闿咬牙应诺。
“取图来。”与主簿阎象,四目相对。袁术另有所图。
陈国都陈(县)。“(滎阳)有狼汤渠,首受济(水),东南至陈(县)入颍(水)”,(颍水)于颍口“东入淮”。狼汤渠,一作“浪汤渠”,又作“蒗荡渠”,省作“渠水”。便是鸿沟水,下游渠段。
袁术手指颍水入淮处:“颍口羊石城,何人拔之?”
颍口羊石城,后世名正阳关。古称颍尾、羊市、羊石城等。周时已具雏形。《左传》鲁昭公十二年(前530年)有“楚子狩于州来,次于颍尾”;又据《寿州志》载:“东正阳镇,州南六十里,古名羊市,汉昭烈筑城屯兵于此。”
“明公何意?”偏将军纪灵求问。
“克复旧都。”袁术一语中的。
纪灵这便醒悟:“明公欲克复寿春。”
“然也。”袁术答曰。
帐中诸校,面面相觑。纪灵又问:“今陛下定都南京。江东尚未克定。明公何以北进?”
“灭刘繇乃其一,攻陶谦乃其二。”袁术目中,野火燎原:“夫,立于世,岂仰人鼻息。”
“莫非,明公欲自立乎?”纪灵惊问。
“言之尚早。”袁术笑答:“先灭陈国,再做计较。”
“喏。”帐中皆袁术心腹,自不疑有他。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纪灵抱拳请命:“卑下,愿为明公拔此城。”
“甚好。”袁术环视帐中诸将:“待事成,皆有封赏。”
“愿听将令!”诸校振奋。
淮泗诸王,皆以陈王宠为首。陈国若亡,诸国皆乱。再难勠力同心。恰逢吕布、曹操,兖州鏖战。甄都孤立,王太师有心无力。
更加背依江东,后顾无忧。大将军袁绍把持朝政,袁术久居其下,心有不甘。于是暗中谋划,欲据寿春,征战关东。
至于何时自立,亦或是投靠何方,且看局势如何。
不得不说。此时背刺,难逢之机。
至于如何行事,绝非袁绍帐中所言。
袁术下令,宽进严出。凡营中将校,日出而练,日入而息。无令不得擅离。稍后,故技重施。遣主簿阎象,冒充船商。率船队渡海,经下邳国淮浦县入淮。再经颍口转入颍水,上逆狼汤渠,泊于陈县。
潜入馆舍。暗中投帖,于国相骆俊相见。
陈王宫。
刘宠得报,沉思不语。
国相骆俊,斟酌言道:“阎象乃袁术心腹。此来,必有要事。”
“袁术此人,国相观之,以为如何?”陈王宠不答反问。
“袁术,『末世奸雄(注1)』也。”骆俊答曰。
“闻,人称曹孟德‘乱世枭雄’。不知与袁公路‘末世奸雄’,有何不同?”陈王宠求问。
“荀子曰:‘听其言,则辞辩而无统,用其身,则多诈而无功;上不足以顺明王,下不足以和齐百姓;然而口舌之均,噡唯则节,足以为奇伟、偃却之属;夫是之谓奸人之雄(注2)。’”骆俊一针见血:“徒逞口舌之便,而才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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