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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便是所谓“眼高手低”。说得好,却做不到。自身能力有限,又远大抱负。多力有不及,常半途而废。
曹操却是,说到做到。便是与袁术,最大不同。
除此之外,乱世与末日,亦不可苟同。
“‘上不足以顺明王,下不足以和齐百姓’。”复述荀子名言,陈王宠笑道:“此等庸主,见之何妨?”
“喏。”骆俊含笑领命。
少顷。便有主簿阎象,趋步入殿:“下臣,拜见王上。”
“贵使免礼,赐座。”陈王宠如沐春风。
“谢王上。”阎象称谢落座。
“贵使,所为何来?”陈王宠笑问。
“回禀王上,乃为汉室国祚,天下社稷而来。”阎象语出惊人。
“愿闻其详。”陈王宠眼中鄙夷,一闪而逝。蚍蜉亦敢妄言。





刘备的日常 1.114 养袁自重
“王上,一观便知。”阎象上呈礼单。
白绢一叠,入手轻飘。骆俊转呈陈王宠。
展开视之。白绢赤印,正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传国玉玺赤印。
绢无献礼。唯有此印,居中下落,煞是醒目。
“贵使何意?”陈王宠,不解。
“我主所献,便是此物。”阎象答曰。
“哦?”陈王宠猛然醒悟:“莫非……”
“正是。”阎象风轻云淡,口出前汉谶语:“代汉者,当涂高也。”
大殿落针可闻。
蓟国群仙会时,便有太平青领道于吉,为蓟王解谶。言,代汉者,宗王也。
时,天下皆以为,必为蓟王,三兴炎汉。然,时至今日,天下三分,蓟王虎踞河北,并无南下之意。得传国玉玺,莫非天命所归?
陈王宠,一时浮想联翩。
须臾,径直起身,拂袖而去。
留下阎象,不知所以:“待客之道乎?”
陈国相骆俊,起身赔罪:“贵使安坐,稍后必见分晓。”
果不其然。稍后,便有黄门令,入殿传语。骆俊遂起身,前往后殿,与陈王宠相见。
“且问国相,若天命归陈(国),孤可为帝乎?”陈王宠,背身相问。是何面目,不为人知。
“这……”骆俊尚不知白绢所书,究竟何物。故一时无语。
陈王宠,遂以白绢相示。骆俊展开视之,顿时大惊失色:“此,亡国之物也。”
“传国玉玺,天命所归。国相何言亡国?”陈王宠反问。
“启禀王上,谓‘时势造英雄’。‘北有蓟,莫纵缰’;‘横海纛,速让道’。蓟国大汉一藩,蓟王威震天下。其国枕山跨海,其军遍布四海。今又兼督四州,尽得河北丰腴之地。更加四方都护,辖白万大军。不可相争也。”骆俊直言劝谏。“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猛虎尚在,猢狲何称大王。
“合淮泗诸国,亦不可相争否?”陈王宠又问。终归心有不甘。
“王上何不见下邳王乎?”骆俊力谏:“蓟王传檄天下,不过令水衡、治粟二都尉围城。蓟国兵马未动。下邳王,肉袒牵羊,不战而降。何况,淮泗诸王,为王太师,易(国)相夺权。所谓同盟,‘名得而实亡’。唯我一国之力,断难相争。”
“国相所言,孤已尽知。”陈王宠不置可否:“袁术遣使,以礼相待。”
“喏。”骆俊遂领命去。
是夜,城中馆舍。
阎象辗转反侧,坐卧不安。陈王宠,拂袖而去。陈国相,面沉似水。同车入馆,一路无言。此行成败,凶多吉少。
虽说以礼相待,然终归差强人意。皆是表面文章。
“贵使安寝否?”夜深人静,忽闻廊下低语。
阎象掌灯出室。
来者正是陈王宫黄门令:“贵使,请随奴婢一行。”
“有劳。”阎象心领神会。黄门令深夜来访,只因兹事体大,需掩人耳目。故白日相见,陈王宠拂袖离席。
出馆舍,车行向东,泊于东门之池畔。
“(陈)城之东门内有池,池水东西七十步,南北八十许步,水至清洁而不耗竭,不生鱼草。水中有故台处,《诗》所谓东门之池也”。
步入池中亭。陈王宠已先至。
“下臣,拜见王上。”阎象趋步近前,肃容下拜。
“贵使免礼。”陈王宠笑道:“殿中失礼之处,贵使勿怪。”
“下臣,不敢。”阎象再拜。心中越发笃定。
宾主落座。陈王宠言道:“百步之内,唯孤与贵使。无隔墙之耳,亦无伏寇在侧。孤有数问,贵使请实言。”
“下臣,敢不从命。”阎象气定神闲,名士风范。
“袁长水,何所求?”陈王宠,必有此问。袁术曾为“长水校尉”,亦有“路中悍鬼袁长水”之称。今虽为东吴车骑将军,然却非甄都天子所封。故陈王宠,仍用旧称。
“我主,欲与王上结盟。”阎象实言相告:“共伐甄都。”
“甄都乃天子别都。”陈王宠不置可否:“袁长水,欲谋反乎?”
“非也。”阎象答曰:“今天下三分,再无共主。何来天子?董侯乃董贼所立,非大汉正朔,更非天下共主。王允割河北四州之地,行狐虎之威。易相夺国。淮泗诸王,敢怒不敢言。更放纵曹孟德侵夺田产,方有兖州之乱。今日待名门世林如仇寇,焉知明日待汉室宗王,又若何?”
此诛心之言。亦是淮泗诸王,心头大患。
“既如此。袁长水,意欲何为?”陈王宠又问。
“时,熹平元年,会稽妖贼许昌,起于句章,自称‘阳明皇帝’。与其子韶,煽动诸县,众以万数。”阎象窥视陈王宠,字字诛心:“王上,何不再与国相,‘共祭天神(注1)’。”
“嘶——”陈王宠,倒吸一口凉气。前朝旧事,不料袁长水尽知。
“我主欲北上,据楚都寿春,取徐、扬旧土。汝南袁氏,四世三公。远非‘妖贼’可比。”言罢,阎象以头触地。言下之意,国难当头。陈王宠等,淮泗诸王,类比先前养贼自重,再行“养袁自重”。
“孤,如何能信,袁长水无不臣之心。”陈王宠追问。袁术若有不臣之心,必行噬主。那时,非但封国不保,更延祸关东。谓“偷鸡不成,蚀把米”。莫过如此。
“我主欲以传国玉玺为质,王上当信之。”阎象再拜。
“待传国玉玺至,必令袁长水如愿。”陈王宠,金口玉言。
“下臣,领命!”阎象大喜。
翌日,阎象轻舟折返,日夜兼程,重回牛渚。
入帐告知袁术详情。
“如此,且赴曲阿一行。”袁术先是一喜,转而又道:“传国玉玺,兹事体大。陛下若不愿相赠,如之奈何?”
“明公岂不闻‘马齿徒长’乎?”阎象答曰:“春秋时,晋用美璧、骏马贿虞国君,先假道灭虢,后回师灭虞。先前所贿虞国君之美璧、骏马,悉数取回。晋大夫旬息曰:‘璧则犹是也,而马齿加长矣。’今,以传国玉玺相赠,不过暂存于陈王宫。他日取回,仍归陛下也。”
“主簿言之有理。”袁术这便定计。




刘备的日常 1.115 帝王心声
曲阿,合肥侯行宫。
“臣,袁术,叩见陛下。”
“车骑免礼。”合肥侯自稳坐江东,得交、扬八郡。麾下雄兵,已破十万。江东吏民,望风来投。重拾帝王气象。于合肥侯而言,传国玉玺,亦非不可或缺。只需利大于弊。
“赐座。”
“谢陛下。”袁术称谢落座。
“车骑所为何来?”牛渚营事关江东安危,非要事不离。
“回禀陛下。臣于携众渡江,北伐徐、扬。”袁术言简意赅。
“车骑忠心可嘉。”合肥侯颇多赞许,有话锋一转:“然,可有必胜之机。”
“臣,窃以为。此乃天赐良机也。”袁术答曰:“王允狐虎之威,易相夺国。曹孟德《置屯田令》下,名门破家。方有兖州大乱。今曹吕相争,难分胜负。扬州江北残郡,并徐州一郡四国,断难自顾。臣,欲先取寿春,再夺三郡。纵横江淮之间,足可保江东无虞。”
“车骑孤军北上,若刘繇、陶谦,坚壁清野,如何久持?”合肥侯亦知兵。
“臣已遣使,暗通淮泗诸王。”袁术这便道破隐秘:“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兖州无论归曹吕何人所有,二人断难为臣。今,一国之政,悉归国相。淮泗诸王,先前行事,多有僭越。若再被人构陷,轻则削县,重则除国。唯与我同盟,方可解灭国之危。”
合肥侯眼中一闪精光:“淮泗诸王,先前便心向朕,多矣。”
“陛下明见。”袁术再拜。
“然毕竟南下江东。一江之隔,尚有扬州江北二郡,并徐州广陵郡,阻断交通。”袁术所谋,合肥侯豁然贯通:“车骑得此三郡,上可通淮泗,下可连江东。”
“愿为朝之藩屏。”袁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又话锋一转:“毕竟事关国祚。故淮泗诸王,亦陈王宠为首。需质押一物,方可与我结盟。”
“传国玉玺乎?”合肥侯一语中的。
‘陛下,圣明。’袁术动容发声,五体投地。
“可。”合肥侯已有决断。
“臣,定不负圣望。”袁术手捧传国宝玺,慷慨拜退。
目送袁术出殿。合肥侯忽问:“尚书,以为如何?”
陪坐侧席,不置一语之尚书刘巴,起身答曰:“恐一去不归也。”
“朕,亦如此想。”合肥侯笑道:“袁术奸雄,岂甘居人下。”
“陛下明见。”刘巴顺其意:“然诚如袁车骑所言,得此三郡,可为藩屏。”
“如此,朕方能将长江沿线,守军调离。东击刘表,南击刘焉。尽得交、扬,江东之地。”合肥侯言道:“‘蝮蛇螫手,壮士解腕’。与袁术相较,曹操、吕布之流,其毒更烈。”
此乃帝王心声,刘巴不语。
不禁心生慨叹。若非蓟王天降,合肥侯可为明君乎?
“不可。”袁术正欲开匣,却被主簿阎象所阻:“传国神器,私窥不详。”
二人同车,并无外人在场。袁术略有恣意,亦是性情所致。
“主簿,言之有理。”袁术遂消此念。细观手中玉匣,袁术忽心生慨叹:“不日将归陈王宠矣。”
“明公毋忧。”阎象答曰:“吾观陈王宠,并无天子之德,绝非天下共主。传国玉玺不过寄藏耳。”
“主簿以为,何人可为天下共主。”袁术试问。
“唯蓟王当之。”阎象直言不讳。
袁术抚掌而笑。又恐腿上神器坠落,急忙去扶。对坐阎象,亦隔案虚扶。
笑罢。袁术冲阎象私语道:“某此去,便为玄德‘披荆棘,定关中’。主簿知否?”
“嘶——”初闻大逆之言,阎象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袁术眼中忽燃起一团无名火。
车驾归营,遂命心腹死士,护送阎象并传国玉玺,北上陈国。得传国玉玺,陈王宠携淮泗诸国,与袁术歃血为盟。暗助其渡江北上。攻略寿春。
江东群雄所忌。唯曹孟德盖海,并刘岱翥凤二舰队。如今兖州鏖战,曹孟德自顾不暇。刘岱扼大河之尾,青州与兖州相交,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亦不敢擅离。徐州牧陶谦,毗邻泰山郡,接山连海,更如临大敌。
恰逢蓟王南下云梦大泽,赴巫山云雨会。
山中无老虎,猴子可称大王矣。
万事俱备,袁术将牛渚营中粮草辎重,搬运一空。携建昌侯张闿,并心腹死士,假扮江东粮商,逆入淮水。浩浩荡荡,驶往寿春,泊入港津。
“江东粮商,贩往何处?”城中州治,刘繇问道。
“闻欲往兖州。”便有港令,小心作答。
“既往兖州,何不走大河水路。”刘繇必有此问。
“恐刘青州麾下,盖海拦阻。故入淮泗,逆鸿沟而上,泊入敖仓港。”港令答曰。
毕竟关东今为合肥侯所占。恐青州牧刘岱借故夺粮,故走淮泗水路。
刘繇笑道:“皆知我,素有清名。与民秋毫无犯。故皆借道淮南,往来四渎八流,获利颇丰。曹吕相争,兖州谷尽。此时贩粮北上,必得巨利。”
港令会其意,这便求问:“开征关税,可乎?”
“可也。”刘繇言道:“市赋、关赋,皆与时同,切毋多取。”
“喏。”港令抖擞精神,领命自去。
《九章算术·均输章》第二十七题:“今有人持米出三关,外关三而取一,中关五而取一,内关七而取一,余米五斗。问本持米几何?”
答曰:“十斗九升八分之三。”
刘繇所言,“市赋、关赋,皆与时同”。绝非蓟国“市赋百取二,关赋百取一”。
汉献帝建安二十五年,曹丕《除禁轻税》:“关津所以通商旅,池苑所以御灾荒,设禁重税,非所以便民;其除池篽之禁,轻关津之税,皆复什一。”
据此可知。汉末关税,常为十取一(10%)。
如前所说。关税征收,方式有二:按量征收、按价征收。如布匹、粮食、金属等,多会收取部分实物,充作关税。如牛、马等无法分割之物,则需估其市值,以钱币征税。
百船粮谷,过路寿春,需付十船关税。
又因船有大小之分,载重之别。故需先行换算。而后足量吊装上岸。
船舱内,袁术携张闿,并一众死士。捉刀在手,跃跃欲试。




刘备的日常 1.116 奇兵袭城
寿春城,乃合肥侯增筑。
先前城港分离。港口唯水军并官船可停泊。西南苍陵渡,扼颍口,护寿春。乃往来淮水船舶,必经之地。其上苍陵邑,亦是关津所在。
楚都寿春,后被曹孟德所破。城外所掘内外环渠,遂被刘繇改做港津。取名环城港。坐拥淮水之便。单凭往来关税收支,便富可敌国。
关津之税,皆什取一。
南北船商,所贩百货,各有不同。或粮谷,或美酒,或机关,或铁器,不一而足。皆取一成关税。获利之丰,可想而知。空手套白狼,莫过如斯。何须费劲种田。
种种举措,令内外环渠,人满为患。邸舍、列肆、酒垆、汤池、客舍,环城林立。内外循环水道,便利东西通行。遂成今日繁华盛景。
更加蓟王疏通鸿沟水,立敖仓港。取淮泗连通江河,进而泛舟南北;过容渠船闸,环游四海。亦是上佳之选。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先前,港令来问,江东船舶如何。只因关东与江东,分属二帝,互为劲敌。敌国来船,该当如何。刘繇言,皆与时同。言下之意,不另行刁难。
刘繇为长涂二龙之一。必有万全之备。内外环渠,进出皆经水砦。外渠通商贾,内渠驻水军。出入皆需符传,内外不可混行。本该万无一失。
奈何,刘繇千算万算。却忘了,楚都寿春,本是合肥侯立都之地。
更加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城中佐使少吏,军中曲候队率,皆有袁氏“门生故吏”。
其中不乏要冲。
“如何?”袁术隔舱问道。
“僦车入城,大事可定。”主簿阎象,假扮船商,已轻车熟路。
“甚好。”袁术大喜:“内应何在?”
“内应已至城门。”阎象答曰。
“依计行事。”袁术稍得心安。
“喏。”
待税谷吊装上岸。便有港吏,僦车入城。兵荒马乱,谷贵如金。各地郡县,惜粮如命。刘繇亦不例外。于城下置仓。高墙拱卫,碧水环抱。如此,即便大军围城,亦可足食。不至断粮之危。
袁术携张闿,并一众死士,假扮车夫壮丁,混入车队。随港吏,浩浩荡荡,驶往寿春。
环渠舟桥前,皆设有郭门。阙下守卫,见乃由港吏领队,不疑有他。无需查验符传,便挥手放行。舟桥连通内外环渠,可随时拆分,让开水道。水陆交通,两相宜。
袁术数月谋划。皆得益于,孙策奇袭江陵城。五百江东健儿,一举拿下荆州雄城,只因太守黄射被俘。
又谓“擒贼先擒王”。只需携数百死士入城,攻克州府。擒下扬州牧刘繇,寿春唾手可得。奇计夺城,远比血战攻城,诸多便宜。
袁术被称末世奸雄。两面三刀,心思莫测便是日常。此次奇袭寿春,唯寥寥数人,知晓内情。细思起来,为此次北伐,袁术于陈王宠、袁绍、合肥侯,三方之言,皆不尽相同。与袁绍言,假传国玉玺行刺;于陈王宠言,质传国玉玺,共伐甄都;于合肥侯而言,质传国玉玺,伐徐、扬三郡。
可谓深谙,话术之道。袁绍豪杰,故言行刺。陈王宠心忧易相夺国,故言伐甄都。合肥侯忧长江防线不稳,故言取三郡。如此,面面俱到,迎刃而解。实则,袁术心中所想,乃为刘备“披荆棘,定关中”。
然,果真如此乎?
恐袁术扪心自问,亦不得而知也。
无惊无险,混入城中。
僦车城仓,列队装卸。
寿春内宮外郭。合肥侯行宫,不敢鸠占。刘繇州牧府,亦在外城中。本为淮南尹府。寿春城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在袁术心中。先前,曹孟德火烧环城,合肥侯弃城而走。百官闻风解印,兵卒卸甲归家。后多为刘繇所募,治政内外,拱卫城池。因刘繇主政,时日尚短。一干人等,难言忠心。更加刘繇,非出江淮人氏。寿春上下,一时亦难归心。
皆为袁术,可乘之机。
车出城仓。袁术携张闿,并一众死士,驾车向州府。
如典韦“乘车载鸡酒,伪为候者”。街上车水马龙,本就习以为常。待抵近,不等袁术下令。张闿捉刀先出,领死士直扑府门。
“何人行刺!”卫士猝不及防。
“车骑将军袁术!”张闿怒吼劈刀,连杀数人。周遭百姓,人仰马翻,四散奔逃。
张闿此人,确有勇力。尤其杀人放火,轻车熟路。
数百死士,如虎入群羊。袁术裹挟其中,一路杀奔入府。
“袁术在此,跪地免死!”
“我等愿降!”闻袁术大名,便有卫士,弃刀跪地。
待攻上府中高阁。刘繇正大宴宾客,白日饮酒高歌。押解袁术当面,不知所以,犹未酒醒。
冷水泼面。
待双眼视物,这才惊呼:“袁公路!”
“长涂二龙,不过如此。”袁术浑身浴血,龇牙一笑:“寿春已陷,何不纳降。”
“阴遣死士,袭夺人城,非君子所为。”刘繇不服:“袁公路如此行事,天下诸侯不当笑邪?”
“哈哈哈——”袁术耸肩笑道:“真腐儒也!”
一众宾客,亦同被缚。其中便有扬州别驾许子将。
“先生,别来无恙乎?”袁术亲解其缚。
“不料,竟有此败。”许劭慨叹。
“扬州大半归江东,唯剩江北二残郡。今,曹吕相争,甄都难顾。淮泗诸王,又与我歃血为盟。腹背受敌,如何保全?”左右倪视二人,袁术捉刀言道:“某不实愿,滥杀名士。然若‘孤立行一意’,不识时务,不知时变。休怪我,刀下无情。”
“公路且慢。”见袁术作势欲杀许子将,刘繇急忙言道:“我等,愿降。”
“真降否?”袁术刀上,血犹未干。
“真降。”刘繇答曰。
见许子将闭目等死。袁术乎刀架其颈,笑问:“闻曹孟德,捉刀逼问。先生言孟德:‘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今日,可与我评乎?”
闻此言。许子将,徐徐睁眼:“勇而无断,喜为大言。非治乱之主。”
“可有下文。”袁术怒目,欲挥刀刎颈。
“末世之奸雄也。”




刘备的日常 117 再为群雄
“若无此评,先生血溅矣。”袁术长笑收刀。许子将评语,足令袁术扬名。
稍后,偏将军纪灵携先锋入城。后续部队,源源不断,汇聚寿春。见大局已定,为便宜行事,袁术自领扬州牧。传令九江、庐江二郡归服。见大势已去。刘繇所辟官吏,望风解印去。先前如鸟兽散,袁氏门生故吏,又纷纷来投。不出半月,重拾先前气象。
麾下将校,领兵四出。或入淮泗,或行长江。沿线城池,望风而降。便有固守不降者,先围而不攻。待刘繇押解城下,亲自劝降。便是忠臣良将,亦无可奈何。
军心涣散,士气崩盘。堂堂一州之牧,皆不战而降。何况我等臣属乎?
一月之中。扬州江北二郡,悉归袁术所有。
上表报捷。
毕竟自家外戚。合肥侯亦成人之美。拜袁术为扬州牧,主簿阎象,领淮南尹。长史杨弘为九江太守、别驾韩胤为庐江太守,帐下桥蕤、张勋、乐就、李丰、梁纲诸校,皆有封赏。皆大欢喜。
袁术励精图治。于寿春芍陂、合肥巢湖,分立水军大营,收拢船只,招募江淮健儿,操练水军。已备攻城拔寨。
另有名士许劭,拜阜陵王相。领阜陵、浚遒、历阳、东城、全椒,五县。
合肥侯相胡毋班,位列八厨。却不知何故,竟不随合肥侯,同下江东。牧守合肥侯国,数年如一日。守土有功。袁术亦无从撤换。
为示感恩。袁术上表,析橐皋(tuo gāo)、濡须二县,并割阜陵国浚遒,九江郡之成德,五县为合肥王国。再析全椒为建阳、全椒二县,增补阜陵五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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