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喏。”营士虽不解其意,却不敢怠慢。
不等入夜。
吕布引败军归营。
见营中药香扑鼻,庵庐内外一新,良医笑脸相迎,似已恭候多时。这便怒气冲冲,入帐质问:“公台,早知有此败。”
“将军不闻‘哀兵必胜’乎?”陈宫不动声色。此正是今早,陈宫所言。吕布不由面红耳赤。
“‘运筹策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便是‘谋定而后动,知止而后定’。”陈宫字字见血,啪啪打脸:“逞一时之快,匹夫之勇耳。”
后世谓“吃一堑,长一智”。若是轻狂少年时。一怒杀人,远走他乡。“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今统兵为将,身系满门家小。若有闪失,再无立锥之地。
吕布今非昔比,抱拳认错:“悔不听公台良言。布当言听计从,若违此誓,天人共戮。”
见其心诚。陈宫这便起身回礼:“将军言重。宫,平生所愿,但求明主,共匡汉室。曹孟德虽非明主,却足可称雄一时。将军客军远至,根基全无,败失人望,如何相争?”
“公台所言,布当谨记。”吕布拜服。
陈宫遂问:“可有将校被俘。”
“侯成、郝萌,身陷曹营。”吕布答曰。
“曹孟德所求,我已尽知。”陈宫言道:“李整、李典二将,可换侯成、郝萌。”
吕布一惊:“公台,早知曹孟德未死乎?”
“乱世枭雄曹孟德,岂无天命乎。”陈宫慨叹。
吕布前脚回营。曹营使者,后脚而至。果不出陈宫所料,曹孟德欲用侯成、郝萌,交换李整、李典。
李整、李典二人,力战被俘,宁死不降。留之无用,杀之可惜。换回侯成、郝萌,吕布乐见其成。
待二人归营。吕布设宴压惊。
席间,吕布求问:“曹操不死,我心难安。公台可有良策破敌?”
陈宫答曰:“再使田氏诈降。”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先前中计,损兵折将。如何还能再信?
见麾下六健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虑及今日之败,吕布强笑:“公台……可否明言?”
无视满帐质疑目光。
陈宫云淡风轻:“可命田氏亲客诈言:前为(吕)将军所迫,不得不为;今知曹孟德,反戈一击,先败后胜,必应天命。故真心来降,以全家小,云云。曹操,必信之。”
刘备的日常 121 避实击虚
此言一出,帐中寂静无声。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吕布麾下六健将,皆刚烈耿直,强项赤脸。说一不二,说走不留。何曾见过不三不四,九曲八折。
细思恐极。只因,言之有理。曹操,必再中计。
无怪史上,西凉诸将畏贾诩。“傕等亲而惮之”。至此。之于陈宫,自吕布以降,六健将无不敬服。
智多近妖,生人勿近。
如其所言。吕布言听计从。命巨贾田氏,再行反间。
田氏不敢不从。遂命亲客,再赴咸城曹营。言,愿为内应。
初闻此言,曹操切齿冷笑,正欲将此獠拿下,千刀万剐,泄心头之恨。然与程昱四目相对,陡然清醒。
见曹孟德无语。亲客一时汗流浃背。
“若真心悔过,某既往不咎。”曹操居高言道。
“谢将军,不杀之恩。”亲客暗道一声好险。
曹操观其言行,忽话锋一转:“那日突火出城,为火木所伤。待火疮初痊,再做计较。如何?”
“敢不从命。”亲客只求早日脱身,焉能有异。
“贵客即来则安,毋需急返。”曹操眼中,一闪戾芒。
“这……”亲客心生迟疑,又急忙遮掩:“庶民,遵命。”
待其拜退,曹操面露难色:“信乎,不信?”
“姑且观之。”程立亦无十全把握。
曹操心中慨叹:‘文若在此,必不使(曹)操,有此败。’
“报——”便有帐下军士来报:“甄都信使至。”
“文若知矣。”曹操喜极。果是荀彧来函。确认无误,曹操拆封视之,乃至泪流。
“文若,何所言?”程昱不知所以,急忙求问。
曹操拭泪不答,唯将手书示之。
程昱接过细观,亦不由钦佩之至:“文若大才,我不如也。”
闻曹操濮阳之败,乃出田氏反间。于是荀彧断言,陈宫必再行反间计。于是定下“避实击虚,反·反间计。”
田氏本为濮阳豪商。因坐拥北濮之便,往来甄都,贩运蓟米。因成巨富。其存粮邸舍,皆在垂亭。
“(北)濮水又东北,经句阳县小成阳东、垂亭西,而北入瓠河。”
垂亭,亦名犬丘。春秋时卫邑。战国时属魏。隐公八年(前715),“宋公、卫侯遇于垂”。既此。
只需尽取垂亭之粮。诈言,乃濮阳田氏自愿捐赠。吕布必起疑心。纵然陈公台,窥破天机。然吕布毕竟武人,其麾下六健将,皆是恩怨情仇,睚眦必报之辈。闻田氏开仓放粮,接济曹军,必生怨恨。登门恫吓,出言不逊,以至出手伤人,乃是必然。田氏必恼羞成怒,因怨生恨。
那时,曹操再因势利导,循循善诱。田氏必真心投靠,甘为内应,夜开城门。吕布猝不及防。当可一战胜之。
曹操大喜。
荀彧,竟能窥破陈宫所谋。始料不及。且言辞恳切,君子之风。故曹孟德,相形见绌,颇多悔意。
事不宜迟。曹孟德遂令盖海大舡,顺下北濮。仿刻田氏私印,临摹田氏血书,伪造开仓书文。守邸家兵,不疑有他。遂奉命开仓,任由曹军搬取。
自吕布举兵,兖州争战不休。农时俱废,粮荒初显。曹吕二军,皆缺粮少食。滎阳敖仓,虽积粮如山。然毕竟蓟王家业。一石谷,值三百钞。十年如一日,童叟无欺。奈何人吃马嚼,耗费极多。更加辗转运输,梅雨耗损。一石谷需折去三成,乃至五成。曹操破豪强坞堡所得,大半用来订购新船。吕布久居朝廷,并无寸土,何来余粮养兵。自举兵,便仰赖张邈,输送粮草。战事绵延,日渐不济。毕竟不过陈留一郡之力。
闻城中巨户田氏,将垂亭囤粮,悉赠曹操。吕布麾下将校,心中愤恨,可想而知。
这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饿汉不知饱汉虚”。
孰不可忍。
须知,为省粮谷。吕布已下禁酒令。
换作旁人,鞭长莫及,便也罢了。巨贾田氏,便在濮阳城中。唯恐吕布怪罪。六健将联袂登门,索谷不成,挥鞭打人。
饶是田氏本人,亦被鞭笞。自脑门斜驱颏下。左右交叉,鲜血淋漓而下。破相事小,受辱事大。虽有陈公台,亲自登门赔罪。然田氏恶气难平。有功不赏,无过被罚。
恰逢,随同盖海舰队,参与开仓放粮之亲客返回。
话说,亲客心中,亦有苦自知。正因伪造手书,以假乱真。又见亲客当面,故垂亭家兵,不疑有他。这才大开仓门,放曹军入内。
须知,此时仓廪邸舍,皆如蓟国督亢城仓。四面高墙,仓楼居上。易守难攻,堪称坞堡。凡有盗贼来袭,田氏家兵,居高下射,足可毙敌于仓下。见事不可为,举火焚仓,亦不为贼人所得。
奈何人证、书信俱全。家兵不疑有他。这才令曹孟德如愿。
更加大张旗鼓,世人皆知。
豪商田氏,骑虎难下。
莫不如……
一不做,二不休。真投曹孟德。夜开城门,助其成事。
心念至此,巨贾田氏,遂暗授机宜。命亲客再去曹营,通风报信。约定时日,愿为内应。
车骑将军大营。
吕布正襟危坐。便有细作,入营密报:“田氏果生反义。欲为内应,为曹军夜开城门。”
座下六健将,各自嗟叹。陈公台神机妙算。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吕布笑问。
“便待田氏如约而反。将军伏兵于城内,坐等曹孟德,重蹈覆辙。”陈宫微微一笑,一切尽在掌握。
田氏与曹操,暗通曲款。本以为神鬼不觉,不料悉被陈宫所获。
一来二往,约定日期已至。
是夜。田氏亲客携死士,潜上城头。举火为号,夜开城门。不料并无大军埋伏。只有一骑,奔至城下。张弓搭箭,直射城头。
取箭上密信视之,亲客一时面如死灰。
事不宜迟,急忙奔冲入宅。冲田氏备说详情。
“唉——”田氏一声长吁:“曹孟德奸诈如斯,悔不及也。”
“敢问东主。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举火焚城。”田氏啼血言道。
刘备的日常 122 火烧濮阳
好一计,上屋抽梯。
先前。田氏阴行反间,约好举火为号,夜开城门。不料却是请君入瓮,害曹孟德自投罗网,险葬身火海。如今,再约举火为号,夜开城门。曹孟德却不发一兵一卒。
“来而不往,非礼也”。
田氏此次,乃真心背吕投曹。却并不知晓,陈宫早已窥破阴谋。谓“矢在弦上,不可不发”。事已至此,断难回头。与其待吕布发觉,全家被戮。不如拼死一搏。如箭书中所言,举火焚城。
待四面火起,再混入百姓,出逃城外。方有一线生机。无怪“七科谪”,市籍商贾占大半。只因重利轻生,故颇有战力。正如眼前这般。
事不宜迟。若被吕布惊觉。城门夜开,内应败露。一怒之下,血流漂橹。不等天明,满门伏尸,鸡犬不留。
此时此刻,田氏如架火烤。遂命家中私兵死士,四处煽风点火。首当其冲,先燃自家豪宅。谓“狡兔三窟”。如田氏巨户,必留逃生暗道。奈何皆连城中别院,并未能直通城外。唯有纵火,满城离乱,方能乔装改容,裹挟人流,冲出城外。
即便有暗道外逃。料想,不能如箭书所言,纵火焚城。逃得过吕奉先,却逃不过曹孟德。焚城,亦是投名状。
田氏乃城中巨户。宅邸占地颇广。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待疏散诸院,家中老小。环视园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田氏强忍锥心之痛,堆薪举火。
少顷,各处火起。风助火势,四面延烧。周遭街巷,亦纷纷起火。
“失火”之声,不绝于耳。
左右惊扰,百姓四窜。奈何,烈火熊熊,恰似龙腾。救之不及。
唯有举家逃离火海。拥塞城门。
哭号震天。
陈宫窥见,这便幡然醒悟:“中计也!”
“公台,公台——”吕布奔冲入帐:“城中大火。”
“必是田氏所为。”陈宫言道。
“何以见得。”吕布忙问。
“将军毋需多问。速整兵出城,迟恐不及。”陈宫当机立断。
“营中粮草辎重,又当如何。”吕布不舍。
“弃之。”陈宫答曰:“待百姓拥塞四门,逃生无门。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也。”
举城大火,可想而知。见救火无望,百姓为逃命,必携家小,奔冲出城。车马障道,乃至拥塞。逃生无路,浓烟灌喉。人马皆毙命城中。
“也罢!”吕布狠心下令。
盖海爵室,三面清钢琉璃壁前。
远眺濮阳火光冲天,染红天垂。曹操笑道:“计成矣。”
“东门先开,百姓必出此门。吕布并陈宫,当走西门。麾下六健将,乱出南北二门。”程昱言道。
“报——”便有斥候来报:“列城皆已攻下。”
“传令诸校,依计行事。”曹操龇牙一笑。
“喏!”
是夜。吕布并陈宫,携家小,出奔西门。人马烟熏火燎,涕泗横流。辨清道路,遂投西城而去。
如前所言,吕布设列城大阵。于濮阳周遭立营。濮阳大火,唯就近投靠。一时兵荒马乱,自顾不暇。吕布马快。陈宫乘车驾,裹挟大部,远缀其后。万余兵士,毫无章法,乱投西城而去。
西城距濮阳,四五十里。
待远避火场,驱尽浓烟。西城已近在眼前。
护卫隔窗言道:“禀先生,西城已至。”
恰逢天将露白。陈宫掀帘窥探,忽心生惊悸:“路上可有追兵。”
“并无追兵。”护卫答曰。
陈宫又窥西城大营,不由恨声道:“不好,又中计也!”
话音未落,西城火光突冒。不久,吕布一马当先,冲出营门。便在此时,杀声四起。一夜奔逃,人困马乏。本以为西城大营,足可落脚。岂料又遭纵火。
再加伏兵四出。许多兵卒,精疲力尽,逃生无望。遂弃刀乞降。
唯吕布并麾下骑士,携家小脱逃。陈宫见事不可为,遂弃车走马而去。
待吕布收拢兵卒,西逃白马城。只剩区区数百骑。
白马县,本春秋卫国曹邑。秦置县,属东郡。取白马山为名。境内白马津,为大河南岸津渡,与北岸黎阳津,隔河相望。
又三日。麾下六健将,各领残兵来投。五千秦胡铁骑,三千陆浑戎骑皆在。另有各自亲卫数百。计万人。
数万关东游兵尽失。
或死于兵乱,或葬身火海,或被曹操所俘。兵势一夜扭转。
此消彼长。吕布难免心灰气丧。
待陈宫入帐。六健将,唉声叹气,起身相迎。举止散漫,斗志全无。
陈宫笑言:“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不过小败,曹孟德亦不过小胜,何以至此?”
“辎重尽失,粮草全无。”吕布问道:“如何与敌?”
“营中余粮几何?”陈宫遂问。
“不足十日只需。”吕布答曰。
“县中府库,权且一用。”陈宫言道。
“我已命人去取。”吕布言道:“一县之粮,恐不足用。”
“无妨。”陈宫一语中的:“关东游兵尽失,唯剩铁骑,来去如风。胜负若何,犹未可知也。”言下之意,吕布精锐未损。且骑兵机动,远胜步卒。关东平原,足可驰骋。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吕布求问。
“曹孟德假盖海之利,行水路游击。将军何不反其道而行之。行铁骑游击。”陈宫已有定计。
“当去何处?”吕布再问。
“速去陈留。”陈宫言道:“孟卓迟恐为曹操所害。”
因赖张邈、张超兄弟,陈留、济阴二郡,才心向吕布。若张邈遇害,兖州名门见大势已去,恐生异心。若无粮草接济,再无落脚之地。此战败矣。
事不宜迟,掠尽白马存粮,吕布携一万铁骑南下。驰入陈留郡。
赶去与张氏兄弟相见。
北濮,盖海舰。
“濮阳为大火焚毁,百姓散布于野,未知去留。”程昱将兵事民情,逐一上报。
“命诸校引百姓,往甄都暂避。”曹操斟酌言道。
“何不顺下博平。”程昱谏言。
曹操今为博平侯。濮阳城中十万百姓,迁博平安居。其利之大,可想而知。
“善。”曹操心领神会。
“濮阳已为废城。东郡郡治,当迁何处?”程昱又问。
“东武阳。”曹操果有远见。“河水又东北,径‘委粟津’,大河之北,即东武阳县也。”又“仓亭津在范县界,去东阿六十里”,“在武阳县东北七十里”。另有“漯水出东武阳”。扼大河津渡,为水陆要冲。
“濮阳田氏,又当如何?”程昱再问。
“好言安抚,迁入甄都。”曹操笑答。
刘备的日常 123 反目成仇
此战得胜,田氏居功至伟。亦是人望之典范。
先投吕,再投曹。为助曹,不惜举火烧家。乃至火蔓全城。谓人心向背。田氏义举,自当大书特书。众目睽睽之下。迁入甄都,举家善待。
当成一段佳话。
更何况曹孟德,大胜劲敌。心情颇佳。于公于私,当不刁难。
“吕布今何在?”将诸事抛之脑后,曹操又问。
“闻已自白马南下陈留。”程昱答曰。铁骑往来如风,斥候追之不及。
“必是赶去与孟卓相会。”曹操慨叹。忆先前,张邈并陶丘洪等关东名士,为王允所辟时,先公后私,赶来甄都与曹操相会。二人促膝长谈,张邈言辞恳切,借用蓟国报馆丞陈琳,《为王檄京师》,檄文中名言:“士林愤痛,民怨弥重;一夫奋臂,举州同声”。劝曹操善待关东士林。
音犹在耳,反目成仇。
“又闻,其弟张超,将家属屯雍丘。”程昱言道:“张邈为助吕布,四处奔走。今人在豫州。”
“兖州牧丁原,嫁女为吕布次妻。乃(吕)布外舅。”曹操不无担心:“陈留与豫州颍川、并陈、梁二国接壤。自袁术窃据淮南,占扬州江北二郡。淮泗诸国,再无粮草输我。今若为吕布所用,此战断难速决。”
“淮泗诸王,素以陈王宠马首是瞻。先前,广输粮草辎重,吴房兵甲相助。今又何以,无故转投吕布。”程昱尚不知鲁国相宋元异之事。
“必与袁术相干。”曹孟德似有所悟:“速遣使寿春,问计当面。”
“袁术乃江东合肥侯外戚……”程昱欲言又止。言下之意,今各为其主。曹操出使寿春,恐有通敌之嫌。
“路中捍鬼袁长水。”曹孟德笑道:“趁(我)战吕布,窃据寿春。淮泗诸国,为王太师,易相夺国,故又欲养袁(术)以自重。关东形势,犬牙相错。焉知,袁术不可与我共谋乎?”
“明公,明见。”程昱这便领会。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曹操与袁术,看似各为其主。实则皆有私心。未尝不可,联手御敌。
事不宜迟。
曹操遣使南下,入楚都寿春。
稍后,待转运无家可归,濮阳流民,入博平安居。曹操顺下北濮,转入大野泽。奇袭巨野,斩杀别驾薛兰、治中李封。报李乾之仇。
擢升李乾二子,李整、李典,为左右中垒校尉,共掌中军。
楚都,寿春。
曹孟德遣使来见,袁术意料之中。
“兖州从事薛悌,拜见袁使君。”袁术为扬州牧,故称使君。
“贵使免礼,请坐。”袁术待之以礼。
“谢使君。”薛悌再拜落座,先呈礼单。
袁术扫眼一看,面色一喜:“贵使,所为何来。”
“我主手书在此,使君一观便知。”再呈曹孟德手书。
袁术展开一观,这便了然。
“孟德欲逐虎出兖。”袁术一笑高深:“这有何难?”
“烦请使君,不吝赐教。”薛悌求问。
“如孟德书中所言。淮泗诸国,为王子师易相夺国。恐再遭人构陷,削县除国,身死族灭。故与我暗结同盟,引为外援。”明人当面,袁术亦不做遮掩。
“‘国有外援,不可渎也’。”薛悌慨叹。
“然也。”袁术笑道:“贵使且传语孟德,淮泗诸国,必不会暗通吕布。”
“喏。”薛悌不虚此行。
目送薛悌出堂。袁术与一众心腹,相视而笑。
主簿阎象笑道:“淮泗诸国,不与吕布交通。料想,若兖州战败,吕布唯避入徐州。陶恭祖若纳之,必怒曹操。若不纳,吕布必击之。待徐州战乱,明公可攻广陵。”
“曹吕之争,何人当胜?”袁术笑问。
群僚交头接耳,无有定论。主簿阎象答曰:“吕布败相已生。”
“曹孟德麾下,虽勇武稍逊,然才智高吕奉先,多矣。”袁术有感而发。
于此同时。袭巨野,斩薛李。报李乾之仇后,曹孟德终班师回朝。
此时,吕布唯剩陈留一郡之地。兖州大半为曹操所据。郡县长令,皆出曹操幕府。如荀彧、程昱、夏侯惇、夏侯渊等一众心腹,多有升迁。或为一郡之守,或为一国之相。
甄都周遭,再无吕布兵马。
收拢数万关东游兵。粮草消耗倍增。幸有濮阳田氏捐资助粮。足供数月所需。奈何举州兵乱,农时俱废。兖州已现缺料之危,青黄不接之兆。
然,甄都权贵,仍醉生梦死。为酿羊角酒,耗粮无数。滎阳敖仓港,积粮如山。奈何囊中羞涩,无力支付。
更何况,蓟王先以五千具装大铠相赠。作价二十亿钱。岂能贪得无厌。
以己度人。蓟王种田二十载,其背后艰辛,又岂为外人道哉。
于公于私,曹操断难张口。
唯有先班师回朝,上表陈情。再做计较。
甄都外,十里长亭。
荀彧领一众属吏,道旁恭迎。
“拜见明公。”
“文若免礼。”曹操下马相见。执其手,并肩而立:“吕布败走陈留,然麾下一万铁骑,往来如风,乃心腹大患。文若可有良策破之。”
不等回城,便问军情。足见曹操,心中急迫。
荀彧答曰:“兵乱数月,俱废农时。陈留一郡之地,恐不足养一万精骑。吕布必轻骑四出,抄掠粮草。正如在白马(县)所为。唯坚壁清野,可防秦胡铁骑。”
“如此,城外农田恐皆荒废。”曹操早有所虑:“更助缺粮之危。如之奈何。”
“蓟国沃野千里。一国广济天下。稻作伊始,今季又当大熟。”荀彧言道:“明公何不求之?”
“非我不欲,实不能也。”曹操慨叹:“先前,玄德遣许子远私赠具装五千。作价二十亿钱。今不过数月之间,有何面目,再开口索要粮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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