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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一般庸脂俗粉,相形见绌,自惭形秽。断难入蓟王法眼。正因春色满园,蓟王心满意足,不欲再兴和亲。为一己之私,扩充后宫。
诚然,若于国有利,则勉为其难。
人生,总有例外,不可预见。
处置得当,洗漱更衣。下一重殿,入琉璃花厅就餐。船宫舟行四海,四季如春。每经停一港,便有港令进献当地名产。缶景花卉,素为妃嫔所喜。皆错落堆叠于花厅四壁。居中置案,小食、茶饮,皆搬入此中。
多重清钢琉璃壁。实在大爱。不仅透光保温,又坚不可摧。远超坚木包铁。将作寺能工巧匠,夜以继日。烧造王宫之用。蓟王宫一里之回,三足踆乌船宫,王宫车驾等,已全面铺装。正取代漆木大板。
田圣九女,步入花厅。妃嫔多以食毕。约定俗成,各式佳肴,炭火未熄,仍有余温。但凭所需。彼此熟络,金兰之交,多以姐妹相称。
“神女言,玄素术,夫君只得一半。另有一半,深藏瑶池墉宫。”田圣问黄景华:“为何上元、云华,并墉宫七玉女,皆不得而知。”
“许,此为西王母不传之秘。”协辰夫人黄景华,模棱两可:“西王母派,扼诸夏西界。古往今来,传闻不断。诸夏女仙门,无出其右者。便是巫山神女,亦远逊西王母。西王母曾为穆天子歌曰:‘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故皆传闻,西王母能赐人年岁,使人长生。”
《左传》记有“穆王欲肆其心,周游天下”之事。《汲冢竹书·穆天子传》叙有周穆王驾八骏西游,至昆仑丘与西王母宴会酬答诸事。
周穆王十三年至十七年,以造父为车夫,以八骏为御驾,驱驰九万里,西行至“飞鸟之所解羽”,昆仑之丘。观黄帝之宫,又瑶池设宴,与西王母做歌相和。
相约三年复来。
“三年之后如何,却不得而知。”田圣意犹未尽。
黄景华笑道:“莫非姐姐以为,穆天子所求,亦是玄素术?”
“妹妹岂不闻,瑶池之上,穆天子做歌答曰:‘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田圣回忆门派藏书,娓娓道来:“西王母又为天子歌曰:‘徂彼西土,爰居其野。虎豹为群,於鹊与处。嘉命不迁,我惟帝女。彼何世民?又将去子!吹笙鼓簧,中心翱翔。世民之子,惟天之望(注1)!’真情难舍,何必多言。”
黄景华心领神会:“不过三日,何来真情?”
田圣笑道:“必是玄素神术。”
“世人皆言,穆天子乃长寿之君。即位时‘春秋已五十’,在位百年。不知是否与西王母相干。”黄景华言有深意。
“夫君心怀天下,纵横七海,可比穆天子乎?”田圣索性明言。
黄景华眸中,春水横生:“若能为王百年,天下可定矣。”
“只虑我等,红颜皆老,无从常伴身侧。”田圣有感而发。
“夫君常言,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黄景华柔声劝道:“总有后来人。”
田圣虽不置一语。然心思,早已百转千回。
为王求长生,乃三殿女仙,职责所在。





刘备的日常 128 意外之喜
田圣所虑,亦是三殿女仙心思。
荀子曰:“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性伪(注1)’合而天下治。”
《周礼·地官》,“媒氏”疏云:“使媒求妇,和合二姓。”蓟王纳女仙入家门。亦是和合之风使然。婚姻是最高等级的人质,亦是最为坚固的联盟。时人称“三族”,便是指父族、母族、妻族。与其利害未分,敌我不明,不若结亲为盟,共同利害。
尤其“树欲静而风不止”,二百年必有王者兴。天下皆以为,蓟王乃三兴之主。身牵利益之广大,无出其右。于是乎,自明帝夜梦金人,引佛入汉。待黄巾乱后,仙门式微。为扭转乾坤,拒佛于国门之外。诸夏仙门,皆将复兴门派之重任,捆绑于汉室三兴之道。无论蓟国群仙会,亦或是西王母降为弥月之喜,巫山神女降为试儿之礼。皆与“汉室三兴,仙门复起”,莫大干系。
反倒,何后遣麻姑,盗采麒麟之菁。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诚然,如今再看。麟子阿斗,与仙门复起,亦有千丝万缕。麻姑所求,绝非区区百万铜钱。
如上元、云华等仙门翘楚,为使蓟王心向仙门,不惜近身施术。险害蓟王长睡不醒。更有西河少女等,夜探王宫,不请自来。
一而再,再而三。痛定思痛。钟存慧妃,这才代夫做媒。聘瑶池玉女入蓟王家门。与诸夏仙门,化干戈为玉帛。
捆绑三兴汉室之蓟王战车。仙门终得心安。三殿女仙,同床共枕,日久生情。为蓟王谋划江山。亦是投桃报李,人情使然。
于蓟王而言。彼此并无国仇家恨。既于家国有利,自当勉为其难。
一言蔽之,爱、恨、情、仇。
自开此例。尤其西王母年年得巨额门俸。声势复起,重建西王母国。于是乎,诸夏名女仙,纷至沓来,自荐枕席。便是巫山神女,亦不可免俗。
甘后大婚。亦择李真多、张姜子媵从。剑指巴蜀仙门。背后利害关切,不足为外人道哉。
如前所言。君王行事,利益优先。
谓“趋利避害”。
中继港的存在,既省去诸多麻烦,又带来诸多便利。
固定航线,躲避风险。中途补给,淡水干粮。亦或是脚踏实地,入邸舍汤池,洗尽旅途疲惫。神清气爽,扬帆起航,再接再厉。
沿途风情,百态千姿。总有人物,为之驻足。
依据始发港与目的港,及各船舱容不同,优选中继港并中转港,乃船家之必修。尤其千里蓟国,四百城港,千六百万众。待东境郡县筑毕,可为五百城港,足纳二千万民。
大汉黎庶,三分之二,皆为蓟人。
再加河北四州,四方都护。当再得千万之众。
话说,羌氐诸胡,并蛮夷戎狄,四裔之民,究竟几何。便是钟灵神秀如蓟王,亦无可预知。先前,徼外百蛮,估曰八百万众。
然单单十万大山,恐不下百万之众。岭南山脉纵横,诸水交汇。依山傍水,结寨而居。更加上古遗风,饶妻多子。种辈兴盛。得汉文明,全方加持。人口红利,可想而知。
蓟王征战天下,神乎其神。
便是穷乡僻壤,深山幽谷,人迹罕至,不毛之地。徼外野人亦知日赚二百大钱。熙熙攘攘,利来利往。蓟王流徙羌氐,耗费数以亿万。皆足额支付。不差分毫。羌氐诸胡,心悦诚服。一传十,十传百。不出数载,遍传天下矣。
三南大地,城港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借蓟国之力,山中老寨,悉数迁居。便是十夷王城,亦由蓟国营城术筑造。更加筑路通渠,辐辏蛮荒之地。串联枝属别种,或说其出山而居,或就地改造新居。文明的脉络,植根沃壤,越发强壮。
蓟王言,薪尽火传,焚尽蛮荒。绝不是说说而已。
王驾南巡。除去安抚百官,提升士气。亦需接见当地蛮王豪帅。互呈国书,互赠国礼。内政外交,皆需顾及。
百闻不如一见。上邦雄主,气度非凡。能赴船宫国宴,足可为一世荣光,传于后辈。蓟王临行前,三足踆乌便满载蓟国名产。除去供奉巫山神女,余下皆在经停各港时,充作国礼。蓟王豪掷千金不蹙眉。番邦列国又岂能自甘于后。纷纷倾家相赠,十倍回礼。蓟王只取其一,余下又赐回。饶是如此,海内奇珍,盈满舱室。获利何止百倍。
便是这么大气。
诚如钟存慧妃出嫁时,百车昆冈美玉。于钟存羌人而言,不过顽石而已。然之于大汉,皆是价值连城,异域瑰宝。
海外荒洲,于汉人而言。飞来横财,意外之喜。不料十三州之外,还有广袤之土。正如前汉东方朔《海内十洲记》所载。海外各洲,虽名称各异,位置不同,显著差异。终归有的放矢。
奇珍异宝先不言,一季三登可还行。
前汉时,珠崖洲,计二郡十六县。如今只得一港。前汉旧县,遗迹尚存。假以时日,皆可重建。蓟王辟海外十港,所向披靡,无往不利。正因深得民心。和亲羁縻之策,炉火纯青。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蓟王督港造城,引岛夷客庸。赚取日薪二百钞。而后“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传授稻作圩田技艺。兼容并蓄,默化潜移。不出三代,皆为汉民。赋税所出,粮谷所得,奇珍异宝,青壮健妇,僦船出海,源源不断输往国中。持续为国造血。
国中大儒豪言,十年无出,亦可足食。此言非虚。
堪比一州之土,更加一季三登。贾捐之《弃珠崖议》,何其短视也。
朱卢令阮瑀上疏。欲仿碣石宫,为王兴珠崖行宫。被蓟王婉拒。
蓟王笑言,元瑜不见三足踆乌乎?
阮瑀这便醒悟。船宫既行宫。先前举国之力,督造三足踆乌。如今再看,物超所值,何其便宜。比起劳民伤财,于江表十港,分造离宫别馆,只为蓟王数日之需。
一艘船宫,万事大吉。
蓟王行事,先见为明。
经停数日,三足乌扬帆离港,北上归国。




刘备的日常 129 明日功成
远眺夷洲大岛,如脊隆起。
居中山脉,环以平原。东鳀人滨水而渔,山越别种靠山而猎。
应劭携开拓舰队,渡海而来。于浊溪口立濯港。逆浊溪而上,滩涂棋布,枝津纵横,深入夷洲复地。周遭荒野,皆可辟为良田。溪水中游,另有一清溪南流。稍后,在清溪口,另筑漉港。
应仲瑗所著《风俗通义》,风靡国中。先前,蓟王于薮东郡,增设东学。论及东序令之选。蓟王便心仪应劭。唯恐揠苗助长。门下祭酒司马徽谏言,再得二十载,应仲瑗可胜任。
蓟王遂徵外黄高士申屠蟠,为东序令。
此事,蓟国内外,人尽皆知。换言之,假以时日,东序令非他莫属。应劭虽远在海外,却早已扬名。
应仲瑗何人,竟可掌五帝之学。莘莘学子,纷纷传阅《风俗通义》。书法大家蔡邕,亲自抄录雕版,刊印五千卷,一日售罄。观者无不服其多闻博识。
便有好友,书信告知。应仲瑗却忙于政务,无暇他顾。版费亦是由家人代领。问过方知,漉港修筑过半,正待收尾。应仲瑗,断难半途而废。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蓟王再临,濯、漉二港,今非昔比。
三足踆乌,自南向北。泊入漉港。若南下则停濯港。二港择一。
江表十港,林立帆樯。正如三足踆乌,船宫之便利。一港兴而十港皆兴。正因船队往返,皆需择港停靠。商人逐利。为扩舱容,必减淡水屯粮。只备十日乃至三日所需。唯有逐次经停各港,补足所需,方可为继。另外,凡蓟国关津,只取一税。稍后经停各港,皆无需另行纳税。亦助推商人扩舱风潮。
蓟士海船,日夜三千里。三日存粮,足可远赴万里。蓟王广辟港津,日夜之内,便有一港。实无需担心。然三日之粮,实过于苛减。蓟王命市舶寺下令,凡僦船出海,万里之遥,不可少于十日存粮。即便转运粮谷,亦不可低于五日。
蓟王以备不虞,一脉相承。
十万船户,百万船民。僦船出海,远至顿逊五国。只等海渠凿穿,再西行大秦。畅游七海。海路之繁盛,亦助港口之兴盛。若待此时,再行筑港。为时已晚。先见为明。何言我主不天生。
蓟王初来夷洲时,斗战决胜,割发解仇。与岛上豪酋,共祭天神,歃血为盟。时诸豪酋,便有和亲之意。被蓟王婉拒。凿齿纹面,嫁人之俗,实过于彪悍。
自泉州倭国大使馆,增修为列国大使馆。除东瀛列岛外,如夷洲、澶洲、及珠崖洲上番邦,远至顿逊五国,皆遣使入馆。处理邦交事宜。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上邦风貌,叹为观止。凡蓟国所兴,皆风靡番邦。先衣食住行,再言通文同。而后形似神同。终归趋于一统,天下大同。
若修成玄素神术,蓟王当真能在位百年。天下大同,当可亲眼得见。
“臣等,拜见主公。”应劭携属吏,入殿觐见。
“免礼,赐座”蓟王笑貌煦煦,风和日丽。
“谢主公。”应劭称谢落座。
“港中吏民几何?”蓟王笑问。
“编户千家,客庸万户。”应劭答曰。循例,客籍亦录入人口。正因港津,客庸比例极高,故同样编户破万,口破十万,而为令。相较城令,港令稍逊一筹,领比千石俸。
“濯港又如何?”
“编户二千家,客庸万五户。”应劭又答。
“如此,可为令。”蓟王金口玉言。
“多为客庸,臣不敢居功。”应劭面露愧色。
“无妨。”蓟王高瞻远瞩:“今日客庸,来日落户。今日所授,为明日功成。”
“臣,敢不从命。”应劭拜服。
“明日功成”,遂成典故。言指,功在不舍。
船上缝人,量体裁衣。为应劭,修改朝服。
缝人,少府女官。掌王宫内缝纫之事。《周礼·天官·缝人》:“缝人掌王宫之缝线之事。”
择吉日,拜为比千石令,兼领二港。一众属吏,皆有荣升。
夷洲民情,又与别洲不同。因与蓟国结盟,越人纷纷下山。入港城客庸。更加粗通汉话,又耐劳苦。港城大建,日新月异。虽二港同筑,却未曾拖慢分毫。
劳动所得,日薪二百。日积月累,积少成多。足可丰衣足食,另有余财,买楼、宅、田、舡落户。故而,蓟王言,明日功成。只因正向增长,可以预见。
俗谓“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大汉之盛,无出其右。
闻蓟王重回。夷洲各部,跋山涉水,齐来觐见。
一千闽越白毦,家人皆迁港安居。远比聚少成多,花钱得来,何其迅猛也。
蓟王来者不拒。
令一百函园姬,一百云霞卫,轮番出战。斗战三日,再得白毦精卒二千。先举家迁入二港。再分批送入国中,练成精兵。
窥破众豪酋心思。蓟王笑道,何必募兵迁户。凡有一技之长,皆可优先。众豪酋大喜。族中猎人、巫师、梓人、函人、水人、女工等,皆举家迁入港城,足有数千户。
二城亦称人手充足,物料齐备。筑路通渠,圩田造堤,正当其用。
如何安置,无需蓟王操心。凡蓟吏,皆驾轻就熟。与诸豪酋,互赠国礼,互呈国书。又婉拒各部所献,美女千人。蓟王与众人依依惜别,扬帆北上。
数日后,经停中山洲,甬东港。勉励吏民,振奋士气。稍后,再经济州港,入渤海湾。于泉州港,逆巨马水。八月下旬,重回南港。来去三月。国中稻作正兴。又是大熟之相。
船泊南港,国相接驾。
车驾入宫,洗漱更衣。蓟王先觐见二宫太皇,又问安王太后、二义王太后。再与王后公孙氏并秦后鲁琪拉,北宫相见。左拥右抱,双宿双栖。濡沫交颈,比翼齐飞。一夜恩爱,东流至海。
翌日,逢月末大朝。
蓟王临朝,百官赴会。
“臣等,拜见主公。”稻作正当时。国之大事,百官无有缺席。
“诸位免礼。”蓟王言:“赐座。”
“谢王上。”




刘备的日常 130 民情如火
先国后家,内政外交。
左右国相,逐条上禀。
曹吕相争,袁术逆袭。数月之中,关东局势,纷繁复杂。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你方唱罢我登场。煞是热闹。
“天子如何?”蓟王问道。
“困守甄都。”左相奏对:“幸赖荀彧固守,朝廷尚未倾覆。”
“荀彧有安邦定国之才。”蓟王言道:“吕布虽有陈宫,仍不及也。”
“主公明见。”中丞贾诩持芴跽奏:“兖州之乱,乃因曹操《抑兼并令》下,名门破家,豪右均田。故有张邈、陈宫等人,裹挟吕布,举州而反。然百万黎庶,民心所向。吕布久必自溃。兖州兵祸可解。”
“袁术因何成事。”蓟王又问。
“臣窃以为,必与淮泗诸国,莫大干系。”贾诩足智多谋,焉能看不破:“王太师易相夺国,淮泗诸王,唯恐殃及。故行养袁自重。”
“汉中,江东又如何?”蓟王三问。
“史侯并合肥侯,整顿吏治,安抚流民。二地颇有大治之相。”左相崔钧奏对。三分天下,形势所迫。唯有励精图治,奋发图强。卧薪尝胆,不敢有一日之疏。何来昏庸之主,自寻死路。
一言蔽之,生存所迫,不敢放纵。
此乃蓟王所乐见。亦出众谋主所谋。幽、冀、并、凉四州,即便与蓟国早有往来,如冀州更多诸侯国,然河北名门豪右,仍如过江之鲫。随蓟吏逐渐接管郡县治政。《圩田制》与《二十等爵》,深入推行。矛盾日益激化。
非与爵位匹配,必行分户析产。让宗族乡党的凝聚力,迅速瓦解。循例,祖田宗地,皆需分与族中子弟。户户一顷。不可有失。旁亲末枝,首先脱离。人口占半数以上。余下宗亲,虽广有田地。却无足够劳力,躬耕管理。更加蓟国能工巧匠,支渠四通,修路筑堤。将先前陂泽野地,悉数辟为良田。分与失地佃户,登记造册,编户为民。即便农闲,仍可客庸各地,赚取日薪。何来闲暇,充作免费劳力。
劳力缺失乃其次。待家中子嗣长成,需分户析产。户户宅院一栋,良田一顷,牛马机关器,不一而足。此乃蓟国版《推恩令》。亦是《二十等爵》,减等继承制使然。
参考汉律中“袭同爵(注1)”,“降等承(注2)”之律法。与《蓟法》相匹配。
须知。豪右大姓,多数无爵。所占田宅,蓟王虽不收回。却勒令,必依《蓟法》,分户析产。“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皆需宰割祖田。直至无田可分,方才作罢。不能兼人并土,且还不断分割。不出三代,再无名门,更无大姓。
明知饮鸩止渴,非长久之计。却无可奈何。只因蓟国四百城港,待蓟王三百子嗣长成,亦分割之。
我主尚且如此,何况尔等乎?
上行而下效。蓟王不惜将大汉一藩,切成破碎支离。
一众豪强,敢怒不敢言。然背后煽风点火,暗中勾连,不惜买通朝中高官。做垂死挣扎。四州暗流汹涌,如火民情。
首当其冲,便是河西四郡。
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为防有人铤而走险,积怒而反。辅汉大将军营,并蓟国将校,出镇四州要地,便为威慑宵小。
“为何是河西?”蓟王必有此问。
“回禀主公。河西四郡,扼河西走廊。丝路咽喉,千里流金。两汉以来,多有关东大姓,举族迁入,久为豪强。然自主公流徙羌氐诸胡,遍置牢营,引古羌顺下冰原。便有如凉州大人,举家东迁以避。时流徙牢营,并无河西四郡。”右相耿雍,持芴跽奏:“如今,主公兼督四州。《蓟法》行于河西。故引四郡骚动。”
简而言之,蓟王动了河西大姓的既得利益。
先是农田,其次商贾。如前所说,时下关税,层层盘剥。粮谷出三关,竟交税过半。为避重税,东西丝路商人,往往于河西四郡交接。为当地大姓所贩。而后偷运出关。或是关税虚报,以贵充贱,蒙混过关。赚取巨大税差。
正因关津税高,才有居延外道兴起。
今,蓟王只取一税。关税陡降。丝路商人,喜大普奔。无需与河西当地豪强利益交割。径直出关,往来东西。
田宅分割,利益切割。多措并举,雪上加霜。
俗语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四郡大姓心中愁怨,可想而知。
然忌于蓟王赫赫威名,陇右八百万羌氐诸胡,幕府数万雄兵。故不敢轻举妄动。尤其,蓟王讨平长城马贼,收拢贼尸,筑为京观。
往来观者,无不震慑。
便是河西,亦有传闻。
蓟王征战天下,所向披靡。区区四郡,能有何为。
于蓟王而言。却不可不防。
“民情如火,亟待纾解。”蓟王居高下问:“诸位可有良策。”
“回禀主公,臣,窃以为。可效中丞,平象林之策。”薮东守乐隐,持芴跽奏。
“三族鼎立。”蓟王轻轻颔首:“此计可行。”鲶鱼效应,屡试不爽。
转而又问:“当如何施为?”
“西域各部,并凉州羌氐。左右迁居。”乐隐奏对。
“诸位以为如何?”
“臣等,附议。”
蓟王这便定计:“命,西域都护府,择域外各部,内迁河西;凉州牧,并陇右幕府属吏,择羌氐诸胡,外出河西。各取五万户为宜。”
“喏。”群臣领命。
“命,金城都尉宋建、陇西都尉马翼、张掖属国都尉张恭、居延属国都尉张辽、护羌校尉韩遂、护氐校尉马腾,秣马厉兵,守备郡境。受(辅汉)偏将军鞠义节制。”蓟王虽再未西征,然陇右军事民情,尽在心中。
“臣等,遵命。”群臣下拜。
“命,绥西右将军徐荣,统西域联军一万,东入阳关待命;绥西左将军程普,统西域联军一万,入玉门关待命。”
“臣等,遵命。”百官拜服。“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猛虎搏兔,亦用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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