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贵霜与安息毗邻。夫君若与贵霜结盟,相约讨伐身毒。还需令贵霜,身无后患。”马贵妃亦有主见。意指,贵霜需防安息,背后一击。出兵身毒,必不敢用全力。
蓟王笑道:“贵妃所言极是。为夫亦有所备。”
略作思量,四妃异口同声:“北匈奴!”
“然也。”蓟王欣然笑道。
赶在河海冰封前。海内船商,齐聚蓟国。贩运本季新谷。须知,待大河冰封,关东足有数月,无从北上。需足备存粮,直至来年雪花路开。此时不存足粮,更待何时。
江东倒无大碍。
立冬后十日。合肥侯命江东大将军袁绍,兵发交州。与士燮四兄弟,合兵一处,攻略苍梧、郁林二郡。又十日,扬州牧袁术,二路兵分,一路上攻江夏,一路下击广陵。
便在此时。忽闻甄都,分河西五郡,另立雍州。辅汉大将军刘备,新创赐支都护府。命大震关辅汉偏将军鞠义,大散关辅汉裨将军高顺,为正副都护,领护赐支。
天下无不震动。
蓟王何意,众说纷纭。待稍后,羌中通身毒之道,自甄都渐为外传。各方似有所悟。莫非,蓟王欲南下身毒?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先前,和亲钟存慧妃时。蓟王于钟存部,西倾山首尾,修筑坚城。山首之城,称倾阴城(泽库),与陇西郡白石县接壤。山尾之城,称倾阳城(玛曲)。
围绕西倾山,诸多谷地,皆筑有城池。上溯赐支河曲,另有大(非)川城(兴海),与西海郡相连。
蓟王已命将作寺良匠,奔赴积石山。督造新城(玛沁)。深入腹地方知,冰原并非四季冰封。冬季虽长达九月,亦有春夏时节。且赐支河沿岸,多滩地草原。农牧二相宜。高原融雪融冰,涓涓细流,汇聚成河。枝津故渎,蜿蜒向东。滋养青稞麦田。
得蓟国相助。留守羌人,农牧定居,已初成气候。只需善加引导,相沿成习。赐支都护,终有一日可改为大汉梁州。
陇右羌汉融合之势,不可阻挡。东羌如此,西羌亦不例外。
无论蓟人,还是汉人。皆言文明,而非种族。
如三百蓟王子、公主。其母多出东胡、西域诸妃,三百函园御姬。
是否为蓟人,又是否为汉人。
答案,不言自喻。
言“非我族类”前。需明白,何为族类。
谓“因时而变”,“因地制宜”。就强汉而言。乃是指,礼法道义,与我相同者,皆可称“族类”。
类,同也。
刘备的日常 1.180 一罪足矣
甄都,卫将军幕府。
自吕布东逃,窜入陈留郡。兖州大半,皆复为曹操所占。数万游兵散卒,亦整编初成。外出鏖战,力有不逮。守备城池,当可一用。
数月来。曹氏父子,风生水起。曹操屡次上疏,劾奏吕布不义兴兵,祸乱州境。虽皆被尚书台压下。然随太保曹嵩,渐受董侯重用,分太师王允之权。尚书台,日渐有心无力。
料想,用不多久。车骑将军吕布,当被甄都除名。无官职傍身,道义无存。譬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矣。
乃是,只需传檄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胜券在握,曹孟德意气风发。虽憾失陈宫并李乾,文武心腹。然毕竟还有荀彧并程昱,足称智囊。曹氏并夏侯兄弟,皆为良将。麾下数万兵马,傲视关东群雄。更有盖海舰队,坚船利炮,铁壁铧嘴。往来四渎八流,进出大野泽。果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曹操再封幕僚。荀彧为长史,程立为主簿,卫兹为从事中郎。另表荀彧为御史中丞,拜御史中丞,赐冠帻衣服车马,兼甄都令。程昱为东平相。卫兹为任城相。夏侯惇领东郡太守,夏侯惇领山阳太守。曹洪、曹仁等皆有迁升。
曹操独兼司隶校尉一雄职。
前司隶校尉李肃,兵败逃窜,不知所踪。京师三独坐,除尚书令外,御史中丞并司隶校尉,皆出卫将军幕府。
御史中丞,外督部州牧,内领侍御史,受公卿章奏,纠察百僚,举劾案章,休有烈光。百寮惮之。
司隶校尉,掌察举京师及京师近郡犯法者,凡宫廷内外,皇亲贵戚,京都百官,无所不纠,兼领兵,有检勑(敕)、捕杀罪犯之权。百官畏之。
纠察、举劾、检勑、捕杀,判案定罪一条龙。皆握于曹操之手。
此亦是王太师,利弊权衡,无奈之举。若不重赏曹孟德,太保曹嵩,如何能善罢甘休。不咎吕布妄战之罪。
在王允看来。吕布乃是受关东世家裹挟。并非出自本意。且曹孟德《抑兼并令》下,关东士林,怨声载道。王允又素重关东士林,不忍赶尽杀绝,亦是性情使然。且吕布有诛董贼大功,功过相抵,罪不至死。
更何况,先前,王允表公孙度为武威将军,公孙瓒为奋武将军。命公孙二雄,将兵入兖。拱卫甄都天子。以均曹操之势。
如今,公孙二雄,领兵初至。人生地不熟,根基尚浅。不宜妄动。假以时日,待扼固甄都内外。朝廷百官,并大汉天子,皆稳如泰山。再做计较,不迟。
“蓟王何意?”曹孟德居高下问。
“乃为南攻身毒。劈三登美田。”程昱答曰。
“文若,以为如何?”曹操问向首席。荀彧今为长史,故于幕府之中,位在程昱之上。
“回禀明公,如仲德所言,待凿穿羌身毒道,蓟王必西合贵霜,水陆并进,攻灭身毒。”荀彧答曰:“立雍州并赐支都护府,皆为大军南下,先行设谋。”
“蓟王不欲分割汉土。”曹操慨叹:“故灭身毒佛国。”
“此乃天赐之机也。”程昱进言:“待蓟王引大军南下,明公可兴仁义之师,讨灭关东群雄。”
“关东群雄,皆天子所立。并无过错,如何讨之?”曹操笑问。
程昱答曰:“窃据汉土。单此一罪,足矣。”
曹操感慨忽生:“老子言:‘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僭于欲得。故知足之足,恒足矣(注1)。’”
荀彧言道:“蓟王何其不知足邪?”
“哦?”曹操闻言一愣。转而抚掌大笑:“文若,深知蓟王也。”
堂内幕僚皆笑。
蓟王平生所求,海内无荒洲,四野无闲田。仅此而已。
陈留郡,陈留车骑将军行营。
“报,淮泗使者,营外求见。”
声势日衰,吕布心烦意乱:“不见,不见。”
陈宫却心中一动:“且慢。”
“公台何意?”吕布求问。
“将军,或可一见。”陈宫答非所问。
“先前,淮泗诸国,心向曹操。广输辎重粮草,助其得胜。如今见我势衰,遣使来见。必无好意。”吕布直言:“何必自辱。”
“此一时,彼一时也1.”陈宫劝道:“先前淮泗诸王,为王太师,易相夺国。故不惜养袁自重。今袁术二路兵分,上攻江夏,下击广陵。若二战得胜,袁术坐拥沿江四郡。背依江东十郡,养虎成患矣。”
吕布将信将疑:“莫非。淮泗诸王,欲与我结盟,共御曹(操)袁(术)?”
“意欲何为,一问便知。”陈宫并未说破。
“也罢。”吕布遂命人引入帐中。
“陈国主薄梁习,拜见吕车骑。”陈国使者,颇有仪容。
“所为何来?”吕布语气不善。
“乃为……”梁习话将出口,忽又噤声。目视吕布,拂袖而去。
“竖儒敢尔!”吕布怒从心起。正欲拔剑杀之。不料陈宫已先行起身,肃容下拜:“贵使留步。”
闻此言,梁习这才止步。
被陈宫所阻,吕布忿而收剑。
所谓“以礼相待”。既为陈国使,便代陈国君。辱使,便是辱国。尤其汉家使节。万勿轻动,动则灭国。
“请上座。”陈宫相邀,梁习入座。表情淡然,毫无惧色。不料,骆相之外,陈国还有此等人物。
陈宫以茶代酒,举杯相敬。
落杯问道:“贵使,所为何来?”
“国君手书在此,先生一观便知。”梁习取陈王手书相呈。
便有帐中仆从,转呈陈宫。
陈宫亦不客气。双手接过,取书先看。从始至终,吕布皆无言。
看罢,陈宫这才转呈吕布。
吕布表情数变。终是咬牙接过。草草观之,嗤鼻一笑:“陈王欲徵辟我乎?”
见梁习无言。陈宫遂答曰:“引为客军,当如孙文台,客卿蓟国故事。”
吕布本欲出言相讥。然思今日时局,又一时语塞。苦思无解,这便强打精神,随口问道:“公台,以为如何?”
陈国使节尚在帐中。何其急也?
陈宫心生不满,却面色如常:“卑下窃以为,或可一试。”
刘备的日常 1.181 吕布入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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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见得。”吕布必有此问。
“今兖州大半为曹孟德所得。陈留一郡之地,恐难久持。陈国居陈留之下,将军一万铁骑,旦夕可入。淮泗诸王,以陈王为首。陈国临鸿沟,通行四渎八流。民丰国富,积粮如山。另有精兵数万。更加淮泗诸王,同气连枝。诸国连横,隔断关东。辖地人口,堪比一大州。足可与曹孟德相抗。”陈宫对曰。
“若投藩王,何必南下。”吕布瓮声道。言下之意,北投蓟国,岂非上佳之选。
“将军一万铁骑,能跨大河乎?”陈宫反问。
不料吕布心中,早有定计:“不出一月,大河冰封。譬如铁板一块。战马皆出北疆,能耐极寒。又如何不能横渡?”
“蓟王天下雄主,且心向甄都。将军若战败而逃,铩羽而亡。又如何能于蓟王座下立足。”陈宫素知吕布心高气傲。故才有此问。
吕布果然无语。
谓“凯旋而归”。挟胜战之威,必受优待。如今战败来投,譬如丧家之犬,必受天下轻慢。尤其蓟王座下,文兴武盛,人才济济。何时能有出头之日。
见吕布时难决断。陈宫遂引梁习告退。
安顿好梁国使节一行。陈宫重返中军大帐。吕布正自斟自饮。
为防曹孟德挥师来攻,麾下六健将各领千骑,固守坚城。陈留行营,只剩吕布本部数千人马。正因敌强我弱,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斥候往来郡境,日夜不休,疲于奔命。
不等曹孟德引军来攻,恐士气崩盘,不战自溃。吕布只盼立冬之后,大雪如期而至。河川一夜皆平,阻断交通。趁此良机,强渡大河,北投蓟国。方能觅得一线生机。
只因吕布窃以为,本就为蓟王所徵。又怀蓟王所赠玉佩。此乃进身活命之信物也。
不料今日却被陈宫,一语道破隐忧。毕竟,吕布贵为车骑将军。本与王允,一文一武,共掌朝政。此去蓟国,寄人篱下。且战败无功,若位在蓟国诸校之下,吕布自取其辱,又岂能甘心。
傲世桀雄,岂自甘人下。
“公台可有未尽之言。”吕布焉能死心。
“回禀将军。先前梁国使者当面,故卑下确有隐瞒,将军恕罪。”陈宫告罪。
“哦?”吕布双眼一亮:“是某有失计较。公台何罪之有。今,帐中只你我二人,何不明言。”
“陈王宠,素有大志。”陈宫眼中,一闪精光:“前与袁术暗结同盟,事必有因。卑下料定,袁术必献宝于陈王座前。”
“何物,竟如此贵重。”吕布追问。
“‘晋荀息请以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陈宫笑道:“必是传国玉玺也。”
“袁术,以传国玉玺为质,与陈王宠结盟。”吕布幡然醒悟。
“然也。”陈宫终是道破隐秘:“本欲养袁自重,不料养虎成患。因恐袁术得四郡之地,心生悔意,索要传国玉玺。故才引将军,入陈国客卿。”
“原来如此!”吕布拍案而起,昂然虎躯:“陈王宠强留传国玉玺,莫非有称帝之心。”
“代汉者,宗王也。”陈宫一语中的。
“陈王可为帝乎?”吕布必有此问。
“未可知也。”陈宫眼中,别有深意。
吕布却未能瞥见。来回踱步,这便定计:“若陈王称帝,淮泗诸王,又当如何。”
“必马首是瞻。”陈宫答曰。
“何以见得。”
“王允易相夺国,下邳王肉袒牵羊。诸国主,敢怒不敢言。若陈王称帝,与甄都分庭伉礼。淮泗诸王,又何须听命行事。更有甚者,袁术其人,末世奸雄。三分天下,忠奸莫辨。合肥侯偏安江东,是祸是福,犹未可知也。《易·乾》:‘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将军当速决。”陈宫似有未尽之言。
然吕布已全无顾忌:“此时南下,便是从龙之功。”
“将军,明见。”陈宫躬身答曰。
“可速去。”吕布心意已决。
“喏。”陈宫肃容领命。
稍后,吕布大帐设宴,款待陈国使团。颇多礼贤下士,宾主尽欢。稍后精骑四出,召六健将归营。携张邈全族,趁夜南下,兵入陈国。
待曹德得知详情,已天空飘雪,追之不及。冬季不利攻城,乃其一。陈国乃出汉室宗亲,无诏而伐,是为不义。曹孟德岂能落人口实。引蓟王传檄来攻,为其二也。
陈王宠携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又上表甄都,假袁术之祸,乞车骑将军吕布,携众客卿。袁术毕竟心向江东。且与陈王暗中勾结,尚不为人所知。甄都权衡利弊,尤其唯恐曹孟德一家独大,把持朝政,故亦有心保全。
于是乎,各方心照不宣。吕布入陈,既定事实。
陈国得吕布客卿,声威鹊起。吕布携众,巡视国境,震慑宵小。又携陈国水军,入四渎八流,往来淮泗诸国。
淮泗诸王,亦得心安。
北宫,瑞阁。
蓟王得报,不由慨叹:“此乃‘狐虎之威,驱虎吞狼’之计也。”
“何人为陈王设谋?”蓟王看向宋贵妃。
“夫君明见。”宋贵妃实言相告:“正是鲁相。”
鲁相宋元异,乃蓟王元舅。此谋,当是天下棋局,落子之处。换言之,宋奇以鲁相身份,说陈王宠,纳吕布客卿。假狐虎之威,行驱虎吞狼,以御曹操并袁术。
其目的,不言自明。
天下渐知,蓟王时有南攻身毒之意。猛虎搏兔,必用全力。更何况,身毒亦称强国。数御贵霜于国门外。蓟王必倾尽国力,以求克尽全功。如此,便无暇他顾。
曹操必趁此良机,一举克定关东。眼看吕布败相已露。关东再难有匹敌者。故宋元异,才说陈王宠引吕布入陈。如此一来,上有曹孟德,中有吕奉先,下有袁公路。急切间,关东难有人称雄。待蓟王班师,河北既定,东境大兴。传檄天下,汉室三兴。
一言蔽之。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分分合合,皆因利来利往。
有利则合,无利则分。
刘备的日常 1.182 汝奈孤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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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先见之明”,又谓“远瞩高瞻”。用后世话说,便是战略眼光。此乃明主所必备。
于常人而言,为人处世,多是“走一步,算一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即便“山穷水复疑无路”,仍可期盼“柳暗花明又一村”。终归“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然却常常“事与愿违”,往往是“迷之自信”。“一失足成千古恨”。
个人,浑浑噩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过一己之私,无关痛痒。然若举国,皆昏庸行事,置千万国民于不顾。乃至飞来横祸,万民饥流,家破人亡。则罪莫大焉。庸主之害,便在于此。
一言蔽之,“鼠目寸光”。
缺少战略预设,美其名曰:“兵来将挡,水来土堰”。然事实早已证明,料敌先机,方是胜战之道。
谋主的意义,便在于此。
蓟王情长谋远。除去自身明以照奸,亦是“得道者多助”。群策群力,集思广益。
《蓟法》之下。《二十等爵》、《圩田制》,深入人心。待《蓟国大百科全书》,编纂毕。增开《科举制》,如家国同构,与《察举制》,并行于世。蓟王当无心忧。
或有人言。何不将察举,悉数取缔。只行科举。
原因其实很简单。正因,类后世非此即彼,零和思维,绝非汉儒中正平和之道。另外,与后世皇朝,唯才是举不同。蓟王用人,需德才兼备。察举制下,举孝廉、光禄四行、贤良方正,林林总总,不一而足。皆是先彰其德,再试其才。
或又有人,嗤之以鼻。“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又做何解。
试问,科举舞弊,纵斩立决。千百年来,可曾断绝。
此非政策之弊,而是人性之短。古往今来,无可避免。
后世如何,后人评说。时下,蓟王便如此行事。汝奈孤何?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一言蔽之,吕布入陈,乃是一步臭棋。必身受其害。
北宫,瑞阁。
蓟王皱眉道:“鲁相设谋,纵陈王宠、吕布之辈,无从窥破。然陈公台,足智多谋,焉能中计。此必有诈。”
“陈宫其人,忠奸莫辨。何欲何求,未可知也。”士贵妃言道。
安贵妃忽道:“高士自有鸿鹄志,夫君切莫等闲视之。”
“贵妃言之有理。”蓟王轻轻颔首。
“王太师遣使来问,明季献费,可否谷钞各半。”马贵妃柔声呈报:“且欲多求海外籼稻,用以酿酒。”
“可。”蓟王轻轻颔首。甄都朝堂,自酿美酒,耗费粮谷无数。与其高价贩购,不若自取。
“不出半月,河海冰封。国中四百城港,多有船舶滞留,皆欲贩运新谷。如之奈何。”马贵妃再报。
“积陈食新,人之常情。”蓟王言道:“命各城港,增开公船泊位。供四海船商贩粮。”
“喏。”马贵妃,命女史书录,再转交少府制诏。蓟国城港,多为官民两用。增开公船泊位,可倍增吞吐。当不误船商返航。
“东境诸港,渝口津、通辽港、昌黎港、房港、险渎港,皆立机关塔吊。泊位初创,可泊万石大舡。”士贵妃又报。
“甚好。”蓟王笑道:“如此,即便渤海冰封,辽东大木、象林巨木,仍可随船贩来,不误冬季营城。”
“东境各郡县,长吏皆已就位。不出数载,当可大兴。”安贵妃笑言。
“陇右徙民,可曾动身。”安昌郡三县,苦无人手。若得四十万徙民相助,万事俱备。
“已动身。”士贵妃答曰。
“大小辽泽,僦船客庸,已募几何?”蓟王又问。
“都水署,并都船署,已募万艘民船。国中青壮客庸,各有数万。”宋贵妃,取上疏条陈。
所谓“条陈”,便是由少府书佐,将百官上疏,择选机要,以蝇头小楷,逐条密书于单片竹简。而后堆叠齐整,由中书令或中书仆射,亲自呈送北宫瑞麟阁。再由四贵妃,逐条陈报。为便于书写,竹简上裱左伯纸。逐条批注,阅后即焚。百官上疏原本,则交由披香殿存档。
“冬季营城,需防冻疮。”蓟王又道:“命太医寺,调拨药膏,以备不虞。”
“喏。”
蓟国营城二十载。可想而知,应对得当,必有万全之策。
立冬之后,气温日降。蓟王宫已通暖气。尤其清钢琉璃,透光保暖。更加人丁兴旺,便是冰冻三尺,彻骨极寒。一里之回,七重错落蓟王宫,亦温润如春。足不出户,只穿春衫亦无碍。暖泉、石炭,功莫大焉。薪炭,太过昂贵。一季供暖,便富足如蓟人,亦难支应。石炭产量大增,单西沃一处,便足可供给。河北、塞外,皆有石炭出。源源不断贩运国中。尤其无烟石炭,堪比薪炭。居家采暖必备。
蓟人多耄耋老者。尤其朝中国老。如崔寔、荀爽,皆身体康健。除去国兴民安,政通人和。寻医问药,生活便利,亦是主因。尤其水洗水暖,汤浴兴盛。殷富之家,多自建暖帐浴室。隆冬时节,五日一浴,几成惯例。更有暖泉温汤,百病不生。延年益寿,乃是必然。
如陈少师,八十有余,寿终正寝。乃命中注定,无可强求。
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乃孔夫子,责骂“老而无德行”者。便是后世所谓“坏人都变老”。
然蓟王,儒学立国,佐以法道,兼顾百家;政平法均,德才兼备,大道至简。
高薪养廉,何来老贼。
北宫瑞阁,因是蓟王治国理政之所。又分外内。久而久之。天下才女,皆以身入“内阁”为荣。
蓟王和光同尘,当证大道矣。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曹子建必是有感而发。
防不胜防。
日短夜长,暮霭沉沉。
眺望琉璃窗外,十万楼台,万家灯火。蓟王这便起身,先下无极殿用餐,再入泳游馆畅游。而后升合欢殿寝宫。
通宵达旦,日程满满。果然,偷得浮生半日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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