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重筑蓟丘宁台,归入王城。而后居中为界,分南北二宫。北宫寝居,南宫治政。磿室宫,改千秋宫。”蓟王言道。
与洛阳城布局类似。然洛阳为六九城。蓟北县竟是七九城。
“喏。”顾雍领命自去。
甯贵人笑问:“夫君为何重筑万载并千秋宫?”
蓟王言道:“乃为封儿所造。”
果不其然。甯贵人柔声劝道:“待封儿及冠,夫君不过不惑之年。春秋鼎盛,如日正中。何必急于分封。”
“所谓‘成家立业’。封儿及冠,当行大婚。岂无家业傍身。”俯瞰蓟北,七九雄城,蓟王肺腑相告:“那时,若不能更进一步,便退位称‘太上’。将千里蓟国,交与封儿之手。”
小弟,莫非萌生退意。心念至此,甯贵人又劝道:“江山未定,汉室未兴。夫君岂有英年早退之理。”
蓟王一笑扬眉:“即便不为蓟王。七海之内,何处不可称王。”
好比“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高皇血脉日稀,然子孙豪气不减。话又说回来。四十还不称帝。再晚还能干啥?了无生趣啊。
蓟王百子,及冠封王,遂成惯例。
蓟士子,二千及冠。蓟王子,及冠封王。挺好。
至此,蓟王心意已定。千里蓟国,五十余县。当悉数传于嫡王子刘封。余下百子,或封西域,或封海外。亦或是,蓟王三兴汉室,分封于大汉十三州。
扪心自问,蓟王不欲再分汉土。诸如扶南、身毒等域外大国,足够百子分润。且比起西域绿洲,大漠孤烟。海外一季三登,堪称富足。若能并大月氏贵霜。再南下身毒。何愁佛国不灭。
虑及此处,蓟王忽问:“甯姐姐可知,外姑(岳母)下落?”
“小弟既问,妾自当实言。”甯贵人答曰:“多年前,自先祖(张道陵)羽化升仙,阿母便一去不返。无人知晓下落。至今,已有三十载。”
蓟王外姑,便是右国令发妻。亦是天师道二嗣师道侣。人称,王夫人。
“可有画像?”蓟王又问。
“有。”甯贵人,必有此物。
刘备的日常 1.173 王取几何
知晓二程美人,被人制命。甯贵人便知,刘备必有此问。天师道自嗣师张衡,羽化飞升,便一分成三。卢暒今为蓟王美人,未断生养,必未曾习练此术。二嗣师张机夫人,甯贵人母,便成可疑之人。
若只是应程璜一己之私。制命养女,乃为刺探朝臣隐秘。大可不必,如临大敌。然若是“天下棋局”中,落子之处。则不可不防。
话说,右国令天下棋局,胜负将分。若此时,变生肘腋,恐非社稷之福。蓟王以备不虞,自当谨慎。甯贵人亦知蓟王为人,故并未多想。
蓟王趁大婚蜜月,舟游国境。尤其新并诸县,良乡、蓟北、潞县、无终。吏治民情,亟待掌握。万幸,四县本就濒临蓟国水网。只需稍加修缮,便可与蓟国比同。四县吏民,自得知并入蓟国,便翘首以盼早日交割。今得偿所愿。无不欢欣鼓舞。大通守顾雍上任,走访四县,张榜安民,查阅卷宗。凡有冤、假、错、漏,悉数拨乱反正。顾雍不愧“宰相之姿”。不出百日,四县民心归附,吏民皆服。蓟国宽法严律,高薪养廉,吏治清明,其能容城狐社鼠,害群之马。
不等顾雍上任,贪官污吏便闻风解印去。足见蓟国吏治,名声远扬。
蓟北县,不愧古时名都。
料想,前汉燕剌王刘旦,亦是在古城之上,稍加修缮。故南北九里,东西七里,开十门。城内六十三衢,蓟丘并王城,据二十又一。余下四十二衢,可为民居闾里。
故与蓟王都,内中外,三郭不同。改造后的蓟北城,分内外二郭。西、中、东,三区。西为贵,故王城在西。中为官舍府邸。东为爵民宅院。
护城河亦在挖掘中。待戾陵堰,并车箱渠成,引高梁水枝津,穿城而过。分割南北二宫。中分四十二街衢。
蓟北港,便设在城东南七里,高梁水入??水口处。待港筑毕,往来船只,便可经由蓟国渠,通行四海。
比起蓟国境内,一片白泽,从无到有。大通四县,民情参差。蓟王已命二国相,分户政策,向大通倾斜。持续三载。凡国中青壮长成,娶妻分户。无需远赴东境,北上大通即可。
东境郡县,则吸纳漠北、半岛并东瀛列岛,向化之民。
尤其三郡乌桓部族,常有漠北亡胡,举家来投。安置不下,便悉数转送蓟国。扶余、挹娄、沃沮各部,举家内迁者,亦众。
蓟王亦有意,抽调大震关城,参狼、白马、当氏、钟存,“云霞四氏”羌人显族,并蓟王部族,十万众北上。并抽大散关城,十万羌氐诸胡部众,迁居安昌郡。守备辽西走廊。辽西走廊,续接原辽东属国。医无虑山并马首山,并燕山谷道,散落大片优良牧场。且蓟国早已改游牧为农牧。只需圈建马邑、牛牢、羊圈,青储饲料源源不断渡海贩来,无需僦车丝路,羌人亦可丰衣足食。
蓟国千里国土,二百二十万户,千六百万民。上计署预估,三年之内,当破二百六十万户,二千万口。
蓟王当不意外。
至多三载,河北吏民,悉数归心。蓟王可提百万大军,一统天下,三兴汉室。
按部就班,毋需急。
待大通郡、安昌郡、昌黎郡、朝都郡、朝黎郡、三川郡。营城皆备,圩田大成。再从长计议。不迟。
三川郡,得名三川水。大辽泽中,枝津交错,暗流众多。堪比巨马之丰水,便有三条。自西北向东南,呈“川”字,隐流大辽泽,暗通大辽水。蓟王取名为“三川水”:西川水,中川水、东川水。初立东川、中川、西川三县。合称三川郡。余下诸县,待治水毕,再从长计议。是否另分一郡或二郡,且观实效。
三川郡,本战国韩宣王置。因有河、洛、伊三川而得名。郡守称“三川之守”。桓惠王时地入秦,治洛阳。汉高帝二年(前205年)改为河南郡。
今汉既无此郡名,蓟王百无禁忌,当可一用。
大辽泽径三百里。远至长城外,皆为泥沼。且南北略短,东西略长。径百里一县,可细分九县。九县可为三郡。三川郡,当可分为,东川、中川、西川,三郡。此皆是后话。且看大辽泽,何时能尽其地利。
待蓟王自大通郡,返回南港。稻收已尽尾声。上计署粗计,均产竟达六石半!
二百二十万顷民田,得入新谷七亿一千五百万石。二千万亩官田,得入新谷一亿三千万石。共计:八亿五千万石。今季官仓得粮,高达一亿五千四百万石。
此数一出。吏民相庆,百官弹冠。
单凭官粮,便足可支应举国所需。民间存粮,可想而知。
消息遍传天下。叔侄三人,皆松一口气。
蓟王传令百官,切莫松懈。需颗粒归仓,务必克尽全功。
爵民田产更多。南港七条驰道,除居中王驾御道。余下六条,留出中央轨路,二侧皆半幅通行,便于农人晾晒新谷。院中更遍地金黄。便是向阳大平座内,亦陈满谷物。除去王城寸土寸金,少有晒场。爵民田多,亦是主因。
御道极阔。可供七车并行。蓟王传令,留下三车道通行,余下四车道,皆留民晒谷。
王命一出,满城欢腾。
命御者车夫,万般小心,不可碾压。百官车驾,列队驶过。车中百官,皆与有荣焉。
儒宗遂于《朝闻日报》,遍问国中。
七车御道,与臣之二,与民之四,王(上)取几何?
多数答曰:七取一。
少数答曰:十取一。
见仁见智也。
立冬后,千里稻作毕,颗粒归仓。
网捕稻花鱼,腌制禾鲤干。翻耕稻茬,放水滋田。以待冰封千里。禾鲤饱食稻花,肉嫩骨酥,唇齿留香。因能久存,故远销西域。烹制一锅浓汤,锅圈贴满胡饼,风味尤佳。
若食鲜鱼,蓟国四百城港皆可。食客若是初来,还有好妇,代为将鱼骨剔除。宾至如归,便是孔夫子所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刘备的日常 1.174 变俗易教
颗粒归仓,民心始安。
稻香浓郁,经久不散。
自此时起,至来年雪花路开,河海融冰。蓟人有尽五月时光,阖家团聚。走亲访友,姻婚嫁娶。服侍父母,祭祀先祖,不一而足。河北皆有石炭出。无烟石炭,多用于烹饪采暖。余下才输往各处工坊,用于烧造冶炼。
先前朝廷俸禄,钱谷各半。蓟王百官,则尽取蓟钞。如今天下效仿。正因蓟国一石谷,作价三百钱。二十年如一日。再加蓟商通行四海。海外珍货,源源不断,贩入大汉。故蓟钞购买力,有增无减。
叔侄之争,亦有利弊。随董侯迁都关东,史侯避入巴蜀,合肥侯顺下江左。三地亦与河北比同。蓟钞大行其道。江东、巴蜀,历代积铜,源源不断,北运蓟国。回炉重铸成四出五铢。天下币制,渐渐一统。
另有蜀身毒道,内外循环水路,畅通无阻。蓟商自大震关,大散关,南下巴蜀。贩运蜀中名产,南下交州,远至顿逊。亦大有人在。
十月初一,逢大朝。
蓟王冠冕入殿。百官肃然,王上必行封赏。
果不其然。
中书令赵娥,座前宣诏:
“擢升葛城令司马朗为安昌守,治首阳,秩二千石,银印青绶。兼领蓟王宫舍人。”
“臣,司马朗,遵命。”司马八达之首,持芴出列。虽国中早有传闻,然王命下达,司马朗仍难免心潮澎湃。正是二千及冠。
“擢升文安令荀衍为朝黎守,治渝阳,秩二千石,银印青绶。兼领蓟王宫行人。”
“臣,荀衍,遵命。”
“擢升滏阳令荀谌为三川守,治中川,秩二千石,银印青绶。兼领蓟王宫行人。”
“臣,荀谌,遵命。”
二荀出为郡守,幕府右丞荀攸,与有荣焉。尤其荀衍乃荀彧三兄。论族中辈分,荀攸需唤叔父。且二荀政绩,位列荀氏六长之首。择其优良而升迁,理所应当。
“除太学博士孙嵩,为文安令,秩千石,兼领蓟王宫行人。”
“臣,孙嵩,遵命。”
“除太学博士赵岐,为滏阳令,秩千石,兼领蓟王宫行人。”
“臣,赵岐,遵命。”
孙嵩因助赵岐,而名闻天下。二人乃至交好友。门下督郑泰奉王命徵辟儒宗时。恰逢赵岐叔侄,并孙嵩亦在。于是一同徵为太学博士。时三人惊疑不定,不知同为六百石官,如何能表太学博士。
郑玄遂以“千里留白书”,告知诸友。成为一段佳话。天下名士,学优则师,师优则仕。出为千石城令,得偿所愿矣。
待众人捧盘入偏殿,更换朝服印绶,再拜称谢,入列新席。
中书令赵娥,又取诏命诵读:
“五经博士荀愔,加‘太中大夫’,秩比千石。领文成长。”
“臣,荀愔,遵命。”
“五经博士陈信,加‘太中大夫’,秩比千石。领上辽长。”
“臣,陈信,遵命。”
“五经博士陈光,加‘太中大夫’,秩比千石。领下辽长。”
“臣,陈光,遵命。”
“太学博士赵戬,加‘太中大夫’,秩比千石。领渝阳长。”
“臣,赵戬,遵命。”
陈信、陈光,乃陈少师二子。陈氏一门六子,俱入太学坛。今太学博士祭酒,乃陈少师长子,难兄难弟之陈纪。于党锢时,发愤着书,号曰:《陈子》。难兄难弟之陈谌,亦被蔡少师举为“王学祭酒”。
陈纪又因举慈明先生有功。蓟王擢其为门大夫。领双二千石俸。因著书立传,故被太学生,尊为“陈子”,亦称“陈大夫”。乃太学坛,仅次于儒宗郑玄之经学大家。五弟陈信、六弟陈光,年富力强,远未称老。出为一县之长,正当其用。
蓟王所封,皆是国中名师宿吏。且久随蓟王,忠心可鉴。东境郡县,虽草创,然大小辽泽,渔盐之利,稻作之益。显而易见。向化岛夷,执政安民。乃众人平生所愿。尤其以圣贤之道,教化蛮荒。更是蓟国大儒之毕生夙愿。
“故礼之教化也微,其止邪也於未形”。又曰:“养士之大者,莫大虖太学;太学者,贤士之所关也,教化之本原也。”是故,“《(左)传》曰:‘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泥中,与之皆黑’者,土地教化使之然也”。
如何施为?
“和民一众,不知法不可;变俗易教,不知化不可。”
和民一众,变俗易教。便是向化使然。
又待众人归位。
中书令赵娥,三取王命,当殿诵读:
“封荀绍为首阳长,秩三百石,‘铜印黑绶’。另赐铜钱五万,蜀锦十匹,四季朝服及匹马轺车一辆。”
“臣,荀绍,遵命!”
“封荀闳为芦州长,秩三百石,‘铜印黑绶’。另赐铜钱五万,蜀锦十匹,四季朝服及匹马轺车一辆。”
“臣,荀闳,遵命!”
“封郑益为渝阴长,秩三百石,‘铜印黑绶’。另赐铜钱五万,蜀锦十匹,四季朝服及匹马轺车一辆。”
“臣,郑益,遵命!”
初授官职,另有赏赐。亦循旧例。荀绍、荀闳,乃荀氏俊才。三百出仕,二千及冠,当可期待。
然郑博,何许人也?竟能与荀氏二子并列。
百官队列,便有人交头接耳。话说,今时不同往日。今是蓟吏,明为汉臣。今治一县,明守一方。便是为十三州之牧,亦或高居朝堂,贵为三公九卿。亦未可知也。
三百出仕,为一县主官。如何能不持重。
不等众人开口,便听儒宗持芴跽奏:“老臣,代独子,谢主公后闻。”
竟是儒宗独子。
郑博,字益恩(注1)。乃郑玄独子。家学渊源。侍奉老父,深居高成馆。郑玄醉心编纂《蓟国大百科全书》。诸多史料,皆独子郑博,代父整理。只因深居简出,故百官皆不闻其名。
若非庞德公北上。寄居高成馆。见之甚奇,举荐蓟王。蓟王亦不知,儒宗门内三千弟子,竟有独子,藏拙其中。
蓟王言道:“孤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然孤又闻,‘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既为忠良之后,岂有不助孤一臂之力,匡扶汉室之理乎。”
刘备的日常 1.175 京兆三休
“老臣,惭愧。”蓟王出口成章,儒宗拜服。
“无妨。”蓟王笑道:“中书令且宣诏。”
“喏。”赵娥再宣王命。
“封令狐邵为东川长,秩三百石,‘铜印黑绶’。另赐铜钱五万,蜀锦十匹,四季朝服及匹马轺车一驾。”
“臣,令狐邵,遵命!”
令狐邵,字孔叔。并州太原人,其父曾为护乌桓校尉。本为郡吏,为并州牧往来蓟国,通传剿匪事宜。左相崔钧,见其甚贤,遂举其出仕蓟国。
“封金尚为中川长,秩三百石,‘铜印黑绶’。另赐铜钱五万,蜀锦十匹,四季朝服及匹马轺车一驾。”
“臣,金尚,遵命!”
“封第五巡为西川长,秩三百石,‘铜印黑绶’。另赐铜钱五万,蜀锦十匹,四季朝服及匹马轺车一驾。”
“臣,第五巡,遵命!”
便有朝臣惊呼,“莫非是京兆三休!”
“然也。”蓟王笑道。
金尚,字元休;第五巡,字文休;韦端,字甫休;三人同为京兆人氏,俱著名,号为“京兆三休”。
三休之韦端,多年前便出仕西域都护府。今为都护府少史,兼它乾令,领王宫行人。金尚、第五巡,便是由韦端,举荐出仕。
三百出仕,领蓟国一县。待圩田大成,千石高俸,指日可待。那时,天下已定,大汉三兴。蓟吏当为汉臣也。
时不我待,岁不我与。本以为来年,东境诸县,方可定立。不料主公,胸有成竹,早有定计。蓟国吏治之盛,窥一斑而知全豹也。
“自兼督四州,河西四郡,民情不安。且去凉州治远,又隔以河寇。谓‘军情如火’,若等邸报传至凉州,犹‘失火而取水于海,海水虽多,火必不灭矣,远水不救近火也’。”待东境事毕,蓟王又言幕府之事:“孤,有意将河西四郡,另立一州。诸位,以为如何?”
“诸位”,便是蓟王问政群臣也。凡灵辉殿中,有一席之地。皆可畅所欲言。
又因是辅汉大幕府之事。故殿中百官,皆听幕僚先言。
右丞荀攸,持芴而跽:“回禀主公。河西四郡,孤悬凉州诸郡之外。四郡又多为前汉时,罪官举家流徙之地。今,皆为郡中大族。扼河西走廊,往来西域,因成巨富。为护商队,多募游侠。其中不乏亡命恶徒。自主公兼督四州,《蓟法》之下,平宅均田,出奴编户。四州大姓,颇多怨言。若非西域联军,并凉州郡兵,守备要冲,恐已生乱。故臣,窃以为。另立一州,裨益无穷。或可将西海郡,一同并入。扼河西走廊乃其一,守羌身毒道为其二,东连西州乃为其三。”
“臣等,附议。”中丞贾诩,领群僚,同声下拜。
“如此,且上表朝堂。分凉州河西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西海,五郡,并居延、张掖属国,立雍州,治姑臧。雍州牧人选,由文和代为择选。”蓟王言道。
“喏。”贾诩领命。
雍州,乃大禹所分,古九州之一。《尚书·禹贡》:“黑水西河惟雍州。”疏曰:“计雍州之境,被荒服之外,东不越河,而西逾黑水。”黑水所指,说法不一。有谓今甘肃张掖河、党河者;有谓今青海大通河者。无有定论。
如此,大汉当有十四州矣。
不料,蓟王另有计较:“今羌身毒道,凿穿在即。西海孤悬,不利通行。孤,有意。将赐支河曲、赐支河首,西倾山、钟存山、白马山,周遭之地,立为梁州。”
梁州,亦是大禹所分,古九州之一。《尚书·禹贡》:“华阳黑水惟梁州。”
《晋书·地理上》:“梁州。案《禹贡》华阳黑水之地,舜置十二牧,则其一也。梁者,言西方金刚之气彊梁,故因名焉。《周礼》职方氏以梁并雍。汉不立州名,以其地为益州。”
此言一出,百官皆惊。
左国相,持芴跽奏:“此地,本钟存、烧当、参狼、白马等,西羌各部,世代所居。若新设一州,其下,可自冰原与益州接。其上,可经西海,与雍州接。其内,与凉州接。其外,当与西王母国接。主公立此州,乃为南下身毒乎?”
“然也。”蓟王轻轻颔首:“西海太守郝昭,年初上疏,青稞麦大成。凡冰原冻土,皆可种植。都尉玄,择暖泉驿试种,亦季季大熟。钟存各部虽大半出山,然山中仍有部众留守。孤曾为慧妃,于山中筑城。更有都尉玄,历年所筑置驿、烽堠、坞堡。今已遍及赐支河曲,逆进赐支河首。本欲先立县,再置州。然时局突变。康僧巨献南下身毒之图。孤已命都尉玄,验其真伪。若此图为真,孤当与贵霜,共组联军。灭身毒佛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另立一州,刻不容缓。”
“敢问主公。”儒宗持芴奏问:“身毒佛国,远在荒服之外。主公劳师远征,所为何来?”
《史记·五帝本纪》:“方五千里,至于荒服。南抚交阯、北发,西戎、析枝、渠廋、氐、羌,北山戎、发、息慎,东长、鸟夷。”
身毒犹在荒服之外,足见偏远。
蓟王答曰:“孤所慕,乃身毒沃壤千里,三登美田。四季无冬,不冰不冻,更多丰饶物产。只需据此地,东西循环水路,成矣。”
言罢,命中书令赵娥,取图视之。
殿中群臣,一目了然。只需凿穿羌身毒道。蓟王海陆并进,与贵霜三面夹攻。身毒必灭。话说,若无蓟王力挽狂澜,三兴汉室。汉末晋初,此地为发羌国。乃西羌各部所建。乃吐蕃前身。
更有甚者。若得身毒,扶南亦逃不出,蓟王掌心。如此大汉开疆拓土,何止万里。
“既如此,主公何不先立都护府。”儒宗进言。毕竟蓟王兼督四州。雍州为凉州分立,自当划归幕府治下。然梁州乃西羌各部,故地新立。朝廷恐不愿,再交由蓟王统御。即便形势所迫,勉为其难。亦难免心生间隙。
于三兴大局不利。
刘备的日常 1.176 王田寿鲤
“郑公,言之有理。”蓟王一代明主,焉能不解其意:“西域、漠北、东瀛、岭南。四方都护之外,第五都护,当取何名?”
“《后汉书·西羌传》曰:‘舜流四凶,徙之三危,河关之西南,羌地是也。滨于赐支,至乎河首,绵地千里。赐支者,《禹贡》所谓‘析支’者也。’主公何不以‘赐支’名之。”
“赐支都护府。”蓟王未置可否。
中丞贾诩,进言道:“启禀主公。钟存山,乃钟存羌世代所居。钟存女豪,今为慧妃。主公既行和亲,何不再行‘和番’。”
右相耿雍遂问道:“和亲,既是和番。中丞此言,可别有深意?”
贾诩笑答:“和,并也。和番,并国可乎?”
春秋战国,群雄争霸。史载,秦穆公“兼国十二,开地千里”;齐桓公“并国三十五”;晋献公“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楚庄王“并国二十六,开地三千里”。贾诩“和番”之意,乃“兼并别国”是也。
正因牵扯二邦之事,故需慎重以待。贾诩窃以为,若与蓟国合并,钟存慧妃,必甘之如饴,无有异议。然若划归今汉治下,放任自流,坐视贪官污吏,贪残放滥。钟存慧妃,焉能首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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