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天下至理,莫过如此。
少时,宗祠大考,刘备言,不患寡,只患不均。
《列子·汤问》:“均,天下之至理也,连于形物亦然。均发均县,轻重而发绝,发不均也。均也,其绝也,莫绝。”
意思是说,均衡,乃天下之至理。世间之物,尽皆如此。譬如,一根头发若受力均匀,那么即便用其悬挂重物,亦不会轻易断绝;若受力不匀,既使悬物再轻,亦会断绝。
列子所言,“均发均悬”,待长大,蓟王才渐渐顿悟。除去均田、均产,均律、均法,亦是天下至理。
编户齐民,与二十等爵之公士,无论田宅、妻妾、牛马、机关器,皆有大不均。然循《蓟法》,二十等爵,蓟人皆可匹配。只需诚实守信,不短税赋。凡我国人,皆有晋升之路。虽入籍有早晚,然早晚为爵民。此,亦是均发均悬。
此便是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甘后,甯贵人,华贵人等,九位新妇。伴君身侧。舟行千里国渠。欢喜之情,油然而生,溢于言表。
正如先帝,虽贵为天子,富有四海,然却不觉富足。甘后久居深宫,别居西园。虽敛财无数,却难言归属。如今嫁入蓟王家。千里国土,四百城港。水天一色,无垠稻海。皆为我家所有。焉能不喜不自禁。
封建时代,拥有土地的满足感,无与伦比,无可替代。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便是农耕文明,最大的收获。
蓟人富甲一方。僦船四海,车行九州。获利之丰,远超种田。然每逢稻作时节,蓟人悉数返乡,忙于稻作。皆是千百年来,深入骨髓,农耕文明的沉积。又历久弥香,酝酿出一碗乡愁。
“独在异乡为异客”,“遍插茱萸少一人”。
船宫爵室,三面清钢琉璃壁前。
蓟王举千里镜远眺。繁忙稻收,尽收眼底。
甘后、甯贵人、华贵人,伴驾左右。余下六美人,陪坐榻上。美眸流转,顾盼生姿。
见李真多,欲言又止。郑天生遂问:“何故无言?”
李真多这便言道:“侍寝多日,有喜否?”
果然。凡入蓟王家门,为夫君诞下子嗣,便是八百年女仙,亦不可免俗。
“何其急也。”郑天生,风华绝代,宜喜宜嗔。与先前孤儿寡母,云泥之别。
话说郑天生子邓芝,年过七旬,封候拜将,亲征涪陵。至玄猿缘山。芝性好弩,见猿抱子在树上,引弩射之,中猿母,其子为拔箭,以木叶塞创。芝乃叹息,投弩水中,自知当死。叹曰:“嘻,吾违物之性,其将死矣!”
自知死期,不愧有仙门之母。
程环掩口笑道:“姐姐毋忧。夫君临幸,尚不足月。便种珠胎,亦无觉也。”
张姜子柔声劝道:“你我断绝红尘,自出家门。与山泉为伴,日月为伍。寒暑易节,久不食人烟。人伦不继,亦是常情使然。”
李真多笑叹:“不料你等,皆已看淡。”
程璇悄声道:“闻乌桓莲妃,婚后亦无所出。乃华国老,献良方解困。”
“良方何在。”众美人,异口同声。
刘备的日常 1.166 大材小用
“待回宫,求问莲妃便知。”程璇答曰。
众美人虽略显失望,却终归有所,期盼。
再看夫君,一时神游天外,浮想联翩。
“闻蓟南尹上表,欲择高阳并文安,居中白地,重立旧县阿陵。”华贵人柔声相问:“敢问夫君何意?”
阿陵,前汉置。初属广阳郡,后改属涿郡。今汉建武二年,封任光为阿陵侯,即此。传四世,历五侯,后废,并入鄚县。稍后,又数度被水淹没,阿陵城因而荒废,四野无人,渐为白地。与冀州诸国勘定国界时,悉数划过蓟国。
“未尝不可。”蓟王答曰:“此地,毁于大水。陈长文,重建旧县。亦是大功一件。”
“如此,高阳、阿陵、文安,足可护易县周全。”华贵人笑道。
蓟王若易县为京,岂能另易京孤悬国境,无大城守备。鄚县毕竟稍远。
“文安县内十一城,文安、滏阳、北易阳、滹阳、泒阳、沙阳、利丰、临漳、临津、平渠、永宁。稻收皆已过半。”蓟王居高远眺,一目了然:“‘荀氏六长’,并‘五子三明一国让’中‘二子’、‘三明’,为文安十一城令。当真,大材小用。”
“闻,白波、黑山,计有百万之众。分置各城中。”甘后柔声问道:“‘荀氏六长’并‘五子三明’,确有实才。”
“甘后既知‘五子三明’,独缺‘一国让’乎?”蓟王笑道。
“妾闻,儒宗曾言‘一国让’,假以时日,必为国之重器。”不料甘后竟知详情。足见用心。自携子北上,居于西宫。常借阅瑞麟阁中藏书,对国中风貌,耳熟能详。
“‘五子三明,一国让’。”蓟王居中断句,众人这便醒悟。
“五子之田畴,今为漠北都护府,将兵从事。并将兵长史窦宾,守备冬宫,颇有功勋。为长久计。率举宗族数百人,迁居北海苦寒之地,营深平险,敞地而居,躬耕自养。漠北百姓归之,数年间至五千馀家。见漠北部族繁多,不服王化,不明法度。畴又立《蓟法》,定相杀伤、犯盗、诤讼之法,法重者至死,其次抵罪,二十馀条。又制为婚姻嫁娶之礼,兴举学校讲授之业,班行其众,众皆便之,至道不拾遗。北边翕(xi)然服其威信,漠北部族,并各遣译使致贡遗,畴悉抚纳。”蓟王将田畴功勋,娓娓道来。
蓟国官吏何其多也。然蓟王信手拈来,如数家珍。明主之姿,何必多言。
“田子泰竟将宗族,悉迁北海。”甘后如何能不慨叹。
“正因田畴,迁宗族远赴苦寒。与漠北部族,共苦同甘。方令人心归附。”蓟王笑道:“‘五子’才德,知微见著。”
“既有大才,王上当择机调回国中。”甯贵人进言。
“无妨。”蓟王答曰:“年初上报,环北海,有暖泉百眼。只需善加利用,输往各城,四季采暖无虞。”
“竟有百眼暖泉。”甘后亦惊呼出声。
“若凿深井,当远不止百眼。”蓟王又道:“将作寺,内外嵌套,珍珠釉浆保温陶管,技艺大成。为夫已遣良匠北上。先前,环北海所造各部新城,年内当可改成温泉、石炭,二项供暖。”
“暖泉当有大利。”甯贵人亦赞。
华贵人笑道:“正是。”
甘后美眸情深:“东境诸郡守,莫非夫君有意‘荀氏六长’,并‘五子三明一国让’。”
“然也。”蓟王轻轻颔首。
“可有适宜之选?”甯贵人笑问。
“司马朗可为安昌守。”蓟王已有定计。司马伯达。淳朴宽惠,忠厚君子。年十六被举出仕,替田畴为葛城令。在任数年,政绩常为第一。更有“助造白波”,典出扬名。左右国相曾欲迁其为勃海相,领二千石俸。司马伯达却言,平生只为蓟吏。领安昌守,皆大欢喜。
“朝都、昌黎二郡,又当授予何人?”甯贵人又问。
“‘荀氏六长’,荀悦,荀衍,荀谌,荀表,荀棐,荀祈。叔侄之中,以荀衍,荀谌,二人功绩,名列前茅。陈长文言:‘荀文若、公达、休若(荀衍)、友若(荀谌)、仲豫(荀悦),当今并无对。’足见其才。”蓟王答曰。言下之意,朝都、昌黎二郡,蓟王有意荀衍,荀谌,二人。
“大小辽泽,可再辟三郡。”甯贵人三问:“还有何人?”
“泉州港令袁涣。从弟袁霸、袁徽,治政安民,圩田大成,今皆为令,领千石俸。袁涣仍为比千石俸港令。年初虽加光禄大夫,然仍不足以彰其功。辽泽新郡,当可守之。”
“‘荀氏六长’,已有所属。‘五子三明一国让’中,夫君又择何人?”甯贵人四问。
刘备答曰:“周氏三明。”周昕,字泰明;周昂,字仲明;周喁,字仁明。号“周氏三明”。儒宗称三人,皆有“一州之才”。
“另有阳乡令国渊,乃儒宗门下高徒。亦为国器。”刘备笑道:“国中英才辈出,稍加历练,皆可独当一面。”
“蓟国一郡民情,堪比一州。”甘后言道:“凡为郡守,皆可出为州牧。”
“然也。”居高俯瞰两岸无垠稻海,一时心旷神怡。
甯贵人五问:“国多贤才,而郡守却不足分。又当如何?”
甯姐姐考蓟王治政也。刘备如何能不领会:“海外荒洲,如州胡岛、中山洲、郁洲山、夷洲、澶洲、珠崖洲等,待圩田大成,皆可牧守之。”
“夫君,算无遗策。妾,拜服。”甯贵人盈盈下拜。
“贵人免礼。”蓟王笑言:“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千里大国,五十余县。五百城港,千六百万民。为长久计,岂无万全之策。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举国之力,相向而行。何愁大汉不兴。”
“少时,母亲曾言:‘大道至简,知易行难。’夫君已证大道矣。”甯贵人柔声道。
蓟王会心一笑:“如为夫少时所言,且走着看。”
爵室之中,笑语欢声。
三足踆乌,经涞水,入北易水航道,前往范阳。
刘备的日常 1.167 王化之基
蓟西诸县,扼太行北径。
山中原白波、黑山营寨,皆已改造成坞壁、置驿。平时圩田自养,筑路通渠,守护往来客旅。战时亦可依山占道,御敌于国门之外。此举,本为防并州亡胡。今并州亦归蓟王所辖。南匈奴各部,早与蓟国,休戚与共。蓟王一声令下,四面合围。流窜亡胡,时日无多。
亡胡,多为各部犯法者。如先前长城马贼余孽,便多逃往并州,落草太行。本以为,能逃过一死。岂料并州亦归王治。并州牧羊续,奉命行事。领州郡守军,南匈奴联军,并蓟国黑山校尉杨凤部,四面合围。势要剿灭流寇。
太行八径,日益持重。蓟王岂能坐视鼠辈,威胁往来商旅。自河北税赋,渐与蓟国比同。经河西走廊渐多,然走居延外道亦未少。究其原因,沿途草原部族,因改农牧定居,与蓟国通商互市,日渐富足。沿途广有商机,故游商亦难舍外道得利。长城马贼俱灭,京观犹存。正因丝路流金,分润利益。高车十二侯国,扼守草原丝路。小股蟊贼,举手之劳,何须蓟王出面。
尤其稻收之后,海量青储饲料,源源不断,贩运草原。牛牢、马邑、羊圈,如雨后春笋,遍立水草丰茂之地。风吹草低见牛羊。饱食饲料,外出放养。鲜草多为辅料,各部牲畜存栏量,远超草原所能供养。正因蓟国千里稻海,青储饲料食之不尽。
草原反哺关内,蓟人深得其利。
各部划分草场,互补侵扰。改游牧为农牧,好处亦显而易见。先前,为行国。逐草而居,居无定所。于是,并无家国概念。吃干喝尽,抹嘴便走。毫无眷恋,亦不珍惜。然划分草场,聚族而居。领地观念,日益加深。再加与蓟人通婚,往来蓟国,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家国意识,日渐兴起。此乃时代造就,亦是王化使然。
家国意识,催生身份认定,族群共融。而后诸夏同,天下一。
“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正道捐弃,而邪事日长”。明主,不可不察也。
蓟西,亦是稻作重镇。
千里流金蓟国渠。并非一条直渠,斜贯东西。枝渠众多,皆可通行。都水署、并都船署,历年修造,今非昔比。话说,蓟人客庸,日赚二百钞。自蓟王少复祖爵,便经久不衰。正因,筑路通渠,圩田造堤,营城建楼,悠悠二十载,相沿成习。从未中断。
凡枝津所至,遍开紫花大堤。皆有舟船往来港津。水网如脉络,滋养千里稻海。须知,水田亦是湿地。可想而知,蓟国碧水青禾,一尘不染。黄叙除遮面,亦可畅快呼吸,足见一斑。
“一夜玉玲珑。横斜水月中。小行孤影动。生怕惊花梦。”
船宫之便利,非亲临不可知也。
七重旗楼,琉璃宝顶,皓月千里,星河烂漫。
“拜见夫君。”见蓟王夜来。麻姑仙、墉宫七玉女等,盈盈下拜,万种风情。
蓟王容成术大成。新婚燕尔,万般呵护,不敢恣意。床笫之间,多浅尝辄止。不肯大张挞伐。如何能大江东去,尽兴而归。
“美人免礼。”蓟王丰神俊朗,临风玉树。麒麟圣体,一角戴肉,狰狞毕露。
众女仙,轻云蔽月,回雪流风。莺歌燕舞,俯仰生姿。
一夜无话。
曲阿,合肥侯寝宫。
枝灯高悬,堆光如昼。
龙榻帷幄低垂。程贵人酣然入睡。
帐外有一老道,仙风道骨,正设坛作法。正是太平青领道于吉。
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拂尘无风自长。“呔——”
一声清喝。三缕白氂(旄牛尾毛),电射而出,直奔龙榻。
如走龙蛇,奔冲入帷。将程贵人,团团包裹。
须臾,由白氂裹覆之下。云烟四起,阴风呼号。
“破——”三缕白氂,分解重回。再看榻上程贵人,海棠春睡,似隐疾痊愈。
“如何?”一旁合肥侯,出声求问。
“贫道,幸不辱命。”于吉掐指一算,这便执礼作答。
“多谢仙人。”合肥侯命黄门令,捧满盘珠玉馈赠。
“举手之劳,不敢受也。”阿堵之物,于吉正眼不看。既为真仙,岂能身染铜臭。
恐惹恼仙人,合肥侯亦不敢勉强。这便命黄纲,千恩万谢,恭送出宫。
“陛下?”少顷,程贵人悠悠转醒。
“贵人勿动。”合肥侯眼中宠溺,无以复加。坐榻相问:“如何?”
“妾,自觉,并无不同。”程贵人不置可否。
“既是隐疾,贵人如何能知。”合肥侯柔声道:“朕,亲眼得见,妖风溃散。必然痊愈。”
“多谢陛下。”程贵人自深信不疑:“夜已深,陛下早寝。”
“也好。”合肥侯这便除鞋入帐,双宿双栖。
宫门外,黄纲长揖相送。待起身,已仙踪难觅。来无影,去无踪。真仙人也。
待宫门徐徐闭合,于吉树下现身。先前所用,正是缅匿法。
入城中精舍。
便有门下弟子宫崇,迎入内室:“敢问恩师,程贵人何症?”
“乃出天师道,制命之术。”于吉答曰。
“程贵人乃程璜养女。必是有意为之。”宫崇言道。言下之意,乃程璜授意。
“自张嗣师尸解登仙,天师道,一分成三。再无女师,精通之术。”于吉对天师道之事,知之甚祥。
“不知前五斗米师张修,可曾娶妻。”宫崇想起一人。
“不曾。”于吉言道:“张修道术不精,折于左慈之手。神魂俱灭,不提也罢。”
“却不知,仲(嗣)师张机夫人,今何在?”宫崇又想起一人。
“王夫人,生死未知也。”于吉眼中,精光一闪。仙门皆知,欲练制命术,必断人伦。张嗣师卢夫人,未断生养,自无从习此术。然能于睡梦之中,悄然制命。神鬼无觉,众人不知。且无需仙门中人施术。即便凡夫俗子,取法器并咒语,送入耳畔。便可制命。令其言听计从。且醒后对先前作为,全然不知。
此等禁术,防不胜防。威力之大,何其了得。
心念至此,于吉当机立断:“速查王夫人下落。”
“喏。”
刘备的日常 1.168 天下治术
三足踆乌,船宫正殿。
百忙之中,左右国相,联袂觐见。
先前,蓟南尹陈群上疏,欲重建阿陵县。蓟王言,可。既命将作寺大匠师田银,实地勘测。微缩模型图,今已制毕。左右国相不敢怠慢,上呈主公当面。
“易县,南距鄚县六十里,南距阿陵旧城,百余里。”右相耿雍奏报:“阿陵旧城,东南距河间国束州县约百里。县界均分五十里,即便如此,阿陵城,亦足有九十里县境。若依泥泽为界,当径百里有余。”
“确可新立一县。”蓟王轻轻颔首。易、鄚、阿陵,三县西临掘鲤东淀。易县居东淀之首,鄚县居东淀之腰,阿陵县居东淀之尾。阿陵,西连高阳,东接文安。高阳、阿陵、文安,三县又顺下泒水。如此,水陆纵横,皆有雄城阻隔。蓟王若易县为京,足可护麟子阿斗周全。
陈群上疏,别有深意。
正如先前,薮东守乐隐并辽海守郭芝,联名上疏,请立宗正寺。蓟南尹陈长文,请复立旧县阿陵。醉翁之意,皆不在酒。
蓟王和光同尘,明以照奸。如何能不知,群臣心中,所思所想。只不过,比起请立宗正寺,众目昭彰。复立阿陵,不显山,不露水。其影响,远不如前者。
毕竟,蓟国五十余县,多有旧县复立[海棠书屋 ]。话说,蓟王少复祖爵,受封临乡侯时,临乡亦早已坍废。城池尽毁,民众四散。蓟王于一片白泽中,重建临乡城。二十载,弹指一挥,白驹过隙,今为北京,号“大衍之都”。旧县复立,一脉相承也。
然殊途同归。群臣劝进,三兴汉室之心,山河可鉴,日月可表。
“安昌郡,三县定立。何人为(太)守,主公可有决断。”耿雍奏问。
“葛城令司马朗,可为安昌守。”蓟王早有定计:“命朝都守华歆、昌黎守邴原,从旁佐之。”
“喏。”
蓟王问道:“安昌郡三县长吏,可有适宜之选。”
“太学五经博士荀愔等,可出为(县)长。”耿雍对曰。
荀愔,字子安。荀彧堂兄,荀祈族父。祈与愔,俱著名。祈与孔融论肉刑,愔与孔融论圣人优劣,并在融集(《孔北海集》)。自荀攸出仕蓟国,颍川荀氏,陆续举族北上。为守护祖业,多有滞留。然自南阳大水,蓟国万舟并发,不分贵贱,救回百万民众。民心所向,天下大势已定。家业皆可弃也。稍后蓟王为除先人者争地之困,传命督造王陵。南阳大族,纷纷迁坟北上。最后一批荀氏族人,亦北归蓟国。除荀彧孤悬河南,荀氏皆迁河北。
颍川名门,荀氏子弟,皆有才学。或入五学,或为博士。更加慈明无双,万石国老。荀攸为蓟国谋主。荀氏六长,皆为千石城令。满门俊秀,蓟王如何能不善待。
遂将荀氏举族迁入楼桑大溪地。与郑门子弟,毗邻而居。楼桑文风鼎盛,一时无两。以慈明无双为首,称“明学”。又称“家学”。言指传承“荀学”也。“明学”渐与“郑学”并列。
蓟王笑道:“五经博士,岂可为三百石长。”
“可加‘太中大夫’,秩比千石。领文成长。”耿雍再进良言。
蓟王心中一动:“莫非,余下首阳、芦州二县,亦出荀氏子弟。”
“主公明见。”耿雍笑道:“荀绍,字公承,荀衍之子。荀闳,字仲茂,荀谌之子。二人皆为太学生。三百出仕,正当其用。”
“可也。”蓟王从谏如流。荀氏子弟,足可托付。徵辟与察举,相向而行。乃时下最重要的举才手段。所谓“因才施用”。蓟国大儒学,源自荀子。论家学渊源,荀氏一族,独步时下。寻常人等,如何能及。诚然,孤掌难鸣,独木难支。待《蓟国大百科全书》编纂毕,国中五学门生,皆研习日久。蓟王当开科举之先河。
《大百科全书》,将包括王学在内的,大汉经学门派,融会贯通,兼容并蓄。且书录经文,皆由儒宗并国中大儒,比照先帝御赐蓟王兰台藏书,逐字勘定。其准确无误,堪比《熹平石经》。经文注解,亦由儒宗并大儒,通力而为。断不会望文生歧义。诸家精要,悉数保留。并与别家对照。所谓“相得益彰”,“相形见绌”。孰优孰劣,一目了然。便有众说纷纭,高下无从判定。亦交由学子,自行顿悟。
如此一来。类比后世高考:选择、填空、阅读理解、作文。皆有据可考,有的放矢。只需出自蓟国五学,当可最大程度,摒弃门户之见。
须知,大汉经学治国。学好经文,乃为良吏之基。比如《春秋决狱》。凡能领会《春秋》之精要,断案决狱当无往不利。
为何?
原因很简单。大汉经学之奥义,便是自下而上,“最广泛道义”的“书面注解”。
时人,只需依据经文所言,循规蹈矩。为人行事,虽有参差之别,然断不会有失偏颇。时下,五胡尚未乱华。后世皇朝,无论汉化胡人,亦或是胡化汉人,尚未假宗教愚弄百姓:蝇营狗苟,说一套,做一道,人前人后两面皮,官字上下二张口;权术诡诈、党同伐异,男盗女娼、假仁假义,狼狈沆瀣、乌烟瘴气。
一言蔽之,人心不古。
死读圣贤书,反沦为笑柄:愚不可及也。乃至于,圣人之书,于官场、市井,宫廷、家宅,全无用处。空口白牙,说话权当放屁。
又何来,生死契阔,一诺千金。
所以,后世皇朝,称文学,只用于修身养性,陶冶情操,顺带吟诗作赋,充作进身之阶,代写家书,聊以糊口,仅此而已。唯汉时,称经学,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术。
二者,切莫混为一谈。
安昌郡先立,亦无不可。稻收如火如荼,暂搁朝会。蓟王遂传命少府,先行制诏。待颗粒归仓,再公之于众。不迟。
国事毕,蓟王设宴款待左右国相。酒足饭饱,二国相乘官船返回王都。国事繁忙,不敢有一日之疏。
刘备的日常 1.169 麋家小妹
或有人言。
康僧巨,号称“慧学”。焉能不辨轻重,明知蓟王灭身毒佛国,为何还献“羌身毒道”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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