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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陈宫笑答:“只因天时未至也。”
同僚当面,张邈不加遮掩:“陈王素有大志,何不将家小一并留于营中。此去徐州,福祸未知也。”
见张邈心事重重,只因兖州一朝兵败,痛失家业。唯恐曹孟德报复。不得已,将陈留家小并宗族,一并裹挟南下。辗转各地,餐风露宿。多有老迈族亲亡故。将入陈国栖身,今又拔营东去。车骑大营,除一万精骑,还有数千家小,裹挟随行。正因拖慢行军,吕布这才率军先行。
个中隐情,陈宫焉能不知。这便劝道:“孟卓安心。此去徐州,定可一鸣惊人。”
“自王太师易相夺国。陶恭祖亦剩广陵一郡之地。即便解袁公路兵围。陶恭祖亦难有寸土相馈。不过屯兵城下,足月粮草接济,罢了。许,远不如陈王。”张邈亦有主见。
陈宫笑道:“诚如孟卓所言,此去难得寸土。然利不在此战,而在三五载之间。”
张邈又问:“陶恭祖,果真短命乎?”
陈宫不答反问:“孟卓可知,甄都之争乎?”
“未知也。”张邈摇头。
“曹孟德独霸兖州,得数万游兵。麾下兵马甚盛。其父曹嵩,今为太保,位列三公。欲分权王太师之心。甄都人尽皆知。王太师虽有意避让,奈何麾下一众僚属,如不其侯伏完等,却分毫不让。三独坐,曹氏已得二席。唯剩尚书令桓典,乃出王太师门下。闻,曹太保已命人罗织罪名,欲使侍御史劾奏桓典。”言及此处,陈宫笑问:“孟卓可知,我等弃陈留,南下之意乎?”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张邈幡然醒悟:“远避是非,作壁上观。”
“鹬蚌相争,得利渔翁。”陈宫慨叹:“先帝时,曹嵩为大鸿胪、大司农,位列九卿,身高权重。为官多年,因权导利,富可敌国。蓟王入朝辅政时,曾命其子曹孟德,私求蓟王。言,欲捐钱一亿,求为太尉。今,位列上公,贪权之心,尤胜先前。料想,与王太师,断难两全。”
“好一计‘以退为进’!”张邈如梦初醒:“甄都若失,关东必乱。”
虑及此处,张邈忙问:“公台以为,上公之争,何人当胜。”
“合则两利,分则俱亡。无有胜者。”陈宫一语中的。
见陈宫胸有成竹,似有未尽之言。张邈虽心急如焚,然毕竟位列八厨。这便忍住,不做多问。知晓南下陈国,客卿诸侯,乃反败为胜之道,足矣。
得陈宫相助,真乃我辈之福也。
话说,吕布携千骑卫,轻装疾行。千五百里,数日可达。
累日来。广陵城下杀声震天,城头火石呼啸。
纪灵乃袁术麾下,第一勇将。率先登死士,亲冒矢石,仰攻城池。张勋亦不甘人后。学曹孟德掘环渠,火攻寿春。乘夜掘渠,直抵蜀冈之下。
谓“水往低处流”。奈何,蜀冈地势高凸。即便掘渠冈下,却引水不至。徒劳无功,反被耻笑。张勋恼羞成怒,领麾下精锐急攻。纪灵攻南城,张勋击北城。广陵斗城,日夜厮杀,狼烟四起。城内百姓,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奔走哭号,面如土色。惶惶不可终日。
岁末将至,寒气来袭。城下泥地,皆成冻土。一夜寒流,满地扑霜。城上城下,遂成铁板一块。
冬季兴兵,残酷可想而知。奈何袁公路全无休兵说和之意。更加纪灵忠勇,悍不畏死。张勋等人,有苦自知。
天将露白,鼓声隆隆。张勋忿忿起身,披甲出帐。
“将军何在?”
“将军已领兵先登!”营士手指广陵斗城。
张勋捉刀提盾,顿足喝骂:“速进!”
“喏!”刀盾手,列队出战。
刚出砦门。兜头一阵寒风。张勋受此一激,猛然清醒。
举目远眺。城墙云梯,兵如蚁聚。滚木礌石,城头呼啸。便有先登,盾碎臂折,惨叫坠地。强攻多日,城头机关重器,不是弹丸耗尽,便是久用损毁。唯有滚木礌石,拆城内民宅,取用不尽。
“将军威武!”忽听城下高呼。却见一勇将,竟冒死冲上城头。
看身形武技,正是纪灵无疑。
先登之功,岂能旁落。张勋怒吼挥刀。
“速进!”





刘备的日常 1.208 命不该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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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子城。
纪灵连斩数人,稳住阵脚。背后先登,手持劲弩,踏背踩肩,扑上城头。劲弩四射,飞虻穿身。近在咫尺,徐州守军即便全身披甲,亦无从抵御。三棱飞虻,破甲放血。若涂抹毒药,中箭即死,几无悬念。
“结阵。”纪灵一声令下。先登死士,弃弩捉刀,顶盾身前。城头守军,正四面八方,赶来增援。盾箭相击,火星四溅。奈何先登盾,坚如龟甲,无法击穿。先登死士,先负盾身后,持弩登城。待矢弩射尽,再弃弩举盾。
纪灵躬身立于阵中。双目如电,气喘如牛。先前搏命登墙,消耗过甚。趁机结阵,恢复气力。只需守住身后云梯。先登死士,便可鱼贯翻跃城头。持弩阵中,突施冷箭。
周遭重甲矛兵,猝不及防,纷纷惨叫毙命。
眼看先登死士,越聚越多。战况急转。忽听人马嘶鸣。
便有一将,领数骑打马登城。人借马势,挺槊斜刺地面。
青石崩火。槊刃自脚底犁入盾阵。马槊宛如撬棍,连人带盾撞飞。
先登死士,惨叫坠城。
骑士强突,亦未幸免。
巨力破体,臂骨尽碎。马背骑士,喷血落马。不幸被马槊,回弹击中。头破血流,气绝坠地。更有战马被劲弩入脑,四蹄一软,合身撞向残阵。
嘭!一声巨响。
盾阵四分五裂。人马模糊血肉,难分彼此。背上骑士,凌空飞出。连砸梯上数人,滚落城下。生死不知。
“杀!”
中门大开,长矛破体。先登死士,穿胸洞背,肚肠齐出。被挑落城下。
一时血喷如雨。
城墙狭路,避无可避。生死互搏,血肉迸溅。守军长矛刺疾,先登挥刀怒击。钢刀嵌颈,长矛穿胸。双双气绝。
“都尉,都尉!”见骑将落马,守军齐援。
合甲坠马,八素七荤。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不等骑将回神,阵后忽起惨叫。
但见敌将,浑身浴血,宛如厉鬼。手持斩马、环首,长短二刀。如虎入群羊。双刀轮斩,残肢崩断。刀锋过处。丛丛兵卒,碎成一地。
战圈肉眼可见,分崩离析。待砍瓜切菜,将内圈兵士腰斩。除骑将外,再无活人。
背插数柄断矛,敌将森然一笑。
斩马刀,血肉挂坠,豁口如锯。
高高撩起,顺势下劈。
吾命休矣!
骑将闭目等死。不料刀尖正中垛口,火星迸溅。百炼长刀,应声崩折。半截断刀,寒光过颈。大好头颅,仍留在肩。
莫非我曹豹,命不该绝。
生死关头。忽听城下鸣金大作。
“且留尔狗命!”敌将嘿声一笑。如灵猿挂树,翻下城去。
城下兵退如潮。惨叫依稀入脑。曹豹咬牙起身。只见血流成河,四垒积尸。残肢断臂,满地肚肠。血腥扑面,竟无处落脚。
“都尉!”便有残兵,踉跄赶来。
“何以收兵?”曹豹犹未回魂。只需斩杀守将,军心必崩。一鼓作气,广陵可下。何以战胜收兵。
“我等不知。”残兵浑身披创,九死一生,亦全然不知。
片刻后。淮南联军,中军大帐。
纪灵除衣卸甲,袒胸露腹。割肉喝酒,大快朵颐。一旁军医,正为其包扎。
见张勋等人赶到,便龇牙一笑:“因何鸣金。”
“斥候来报,援军将至。”张勋答曰。
“援军何来?”纪灵又问。自王太师易相夺国。陶恭祖声势大衰。群僚弃官,众将离散。徐州四国,各守郡境,作壁上观。千里之内,广陵已成孤城一座。何来援兵?
“斥候言,乃吕布先锋。”张勋恭敬如故。
纪灵为偏将军,位在众人上。张勋等人,或为裨将或为校尉。皆受纪灵节制。话说,张勋此人,确有帅才。得斥候来报,当机立断,鸣金收兵。又甘为后队,掩护兵士归营。
“吕布客卿陈国,何以至此。”闻飞将之名。饶是纪灵,亦不敢大意。
“半月前,有使者轻车出城。当与吕布此来相干。”张勋斟酌答曰。毕竟,袁术与陈国,盟约暗结。既为陈国客卿,吕布何以驰援徐州。
“勒令兵士,谨守大营。无令不得轻出。”纪灵慎重以待。
“喏。”张勋等人,齐声应诺。
广陵金城,州治。
麋竺大喜来报:“吕车骑至矣。”
陶谦,本就人老气衰。累日衣不解带,谯楼督战。寒气侵体,感染风寒。三日前,病情加重,难以支撑。唯抱恙归养。奈何心忧战局,竟一病不起:“速引吕车骑,入城相见。”
“报,吕车骑,于城东南三里外扎营。意欲何为,未可知也。”便有斥候来报。
“哦?”陶谦遂看麋竺。
麋竺斟酌言道:“料想,必是因纪灵先登攻城,故吕车骑先行扎营。明公且安心。陈王素有重名,必不会言而无信。各部兵马,万勿轻动。待卑下,一探究竟。”
“速去速回。”城下扎营,来者不善。坐视麋竺只身涉险,陶谦亦是无奈之举。稻草救命。唯有“死马当活马医”。
蜀冈高耸。纪灵立寨西南,背靠长江水砦。进退有据。吕布轻骑远至。立寨东南。二寨与广陵斗城,互为犄角。彼此相距十里。
淮南联军,龟缩不出。麋竺轻车出城,有惊无险。
三里车程,转瞬即至。
待车驾入营,中军大帐,将将立起。
“拜见将军。”麋竺先礼。
“吕某披甲在身。失礼之处,别驾莫罪。”吕布抱拳笑道。
“不敢。”
宾主落座。麋竺先言:“敢问将军,因何立营城下。”
“吕某先行,大军后至。故立营城下,以为接应。”吕布答曰。
原来如此。麋竺急忙进言:“淮南联军数万,陈兵十里。大将纪灵,有万夫不当之勇。将军切莫轻敌。”
“哦?”吕布一声轻笑:“万夫不当者,何其多也。”
“这……”麋竺正不知如何作答。
却听吕布好言宽慰道:“别驾即来则安。待明日,见吕某为徐州解兵。”
“敢不从命。”见两军阵前,吕布谈笑自若,豪气不减。麋竺亦稍得心安。




刘备的日常 1.209 辕门射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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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所携千骑卫。皆是弓马娴熟,虎狼上士。
赢粮十日,轻装疾进。并无机关兵车,拼组营地。取蓟国巧工铲,掘地为堑,堆土成墙。虽是冻土,然至日暮,营堡初成。堑底至墙顶,足高一丈。可防骑兵突袭。若淮南联军,乘夜来攻。吕布求之不得。
燃篝火御寒,取睡囊(袋)铺满火圈。再取大氅遮盖,便是满地扑霜,亦不觉寒。热气地暖为其一,软革睡囊,皮毛大氅,防寒保暖乃其二。久居边郡,强横体魄是其三。餐风露宿,习以为常。至多于风口,支起一面皮帷。防冰霜倒卷,便可酣睡至天明。
唯吕布中军,立有大帐。毕竟,身居高位。席地而卧,衣草而出。成何体统。
帐内火塘,薪炭赤红,无烟无焰。军中庖人,正全神贯注,炙烤一头全羊。吕布并徐州别驾麋竺,夜宴正酣。
头顶冷风呼号,偶有零星雪落。大帐中空,暖气升腾。迎着逆升的赤光,可见雪落半空。不及铺陈于地,便涣然冰释。偶有零星落于全羊,亦似雪盐飞洒。别有一番情致。
见麋竺神态自若。吕布越发敬重:“孤帐居野,距敌十里。别驾心中无惧乎?”
“如将军所言,即来则安。”麋竺举杯回敬:“何惧之有?”
“闻别驾以郁洲山相赠,寄妹于蓟王西宫。宜当举家北上,何必留徐。”言及蓟王,吕布五味杂陈。
“兵祸未除,不忍相弃。”麋竺答曰。
“别驾真义士也。”吕布慨叹。
“世代为商,只求守信保身,不敢妄言忠义。”麋竺谦虚作答。
“好一个,守信保身。别驾诚不欺我。”吕布一时感慨万千。在商言商。于商家而言,诚信乃立世之本。故麋竺言守信保身(家)。
二人饮酒夜半,麋竺昏昏欲睡。待日光刺目,这才悠悠转醒。
全羊已炙焦黄。庖人依次切来,呈送麋竺案前。
“将军何在?”麋竺坐睡半宿,双腿麻木,一时竟不能起身。
“将军已将兵出。”庖人恭声答曰。
“速扶我起身。”麋竺亦顾不得许多。
“喏。”
草草整理衣冠,麋竺迈步出帐。问清吕布所在,这便换乘营中军马,赶去相会。
绕行蜀冈,辗转十里。
遥见一骑,往来奔冲,似火线流星。所过之处,淮南营前陈兵,人仰马翻,兵败如山倒。偶有流失冷箭,亦射落马尾。不曾近身。
“何不见纪灵出战。”见有数骑打马来迎,麋竺忙问。
“敌将一合落马。将军已放其归营。”骑士答曰。
“吕将军,真英雄也。”麋竺慨叹。纪灵凶名,可止小儿夜啼。不料竟一合落马。
麋竺不知。若非临来时,陈宫面授机宜。吕布戟下留情。纪灵早已身首异处。
吕布所御良马,号火龙驹。驰城飞堑,如履平地。自领数十骑,驰突敌阵。一日或至三四,皆斩首而出。连战十余日,败尽淮南主将。
淮南大营,士气低迷。张勋等人,唉声叹气。
纪灵有苦自知。
那日与吕布斗战,一合落马。乃至背上金疮迸裂,至今血迹未干。血险流干,何来气力再战。下意识抬头望天,时辰至矣。因何不见吕奉先,营前搦战。
“报——”便在此时,忽有斥候奔冲来报:“另有一万兵马,已入吕布营寨。”
“嘶——”帐中众将,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连败数阵,兵卒丧胆。不如……”张勋欲言又止。
窥纪灵面露愠色。帐内诸将,无不屏气。
“一万铁骑,若趁我拔营,挥军掩杀。数万淮泗健儿,命丧城下矣。”其中利害,纪灵焉能不知。
闻此言,帐内一时无声。
进不能进,退不能退。铁骑往来如风,截粮断道。待营中积粮耗尽,一朝兵溃。在所难免。
少顷,忽又有营士来报:“报,吕布遣使传书,请将军赴宴。”
“咦?”纪灵毕竟武人,不知吕布此举深意。转念一想,区区书信,何必见疑。这便取来一观。
“吕布何意?”张勋求问:“莫非……欲招降我等。”此言一出,帐中将校,神情各异。家小皆在寿春,若临阵降敌。恐全家性命不保。然若一败涂地,便是侥幸逃回。袁公路盛怒之下,又岂能轻饶。不如,降之。尚可只身幸免。
“书中只言赴宴。”纪灵如实作答:“并无劝降之语。”
“将军,意欲何为?”张勋求问。
“即便鸿门宴,某亦当亲往。”纪灵果有勇气。事不宜迟,命人梳洗包扎。纪灵携数骑,出营赴宴。
车骑营垒,中军大帐。
“将军何意?”敌军未退,胜负未分。见营士杀牛宰羊,似要犒赏三军。麋竺急忙入帐求问。
“别驾稍安。”答话之人,正是统领中军陈公台:“此宴,乃为解城下之围也。”
麋竺肃容回礼:“愿闻其详。”
“待纪灵赴宴,别驾一观便知。”陈宫并未明言。
“也好。”麋竺豪商出身,买椟还珠,讨价还价,自是得心应手。
少顷,待纪灵走马营门。吕布亲出相迎。
“拜见吕将军。”纪灵先礼。
“纪将军无须多礼。”吕布抱拳相邀:“请。”
“将军情。”
二人共入大帐。吕布执其手,引荐帐中嘉宾。见一干人等,皆面含笑意,相待以礼。纪灵稍得安心。
宾主落座,吕布大摆筵席。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吕布起身言道:“岁末将至,万物凋敝。将军何不罢兵,与民休息。”
此语可谓正中下怀。然虑及久战无功,又恐无从交差。纪灵天人交战。急切间,竟无言以对。
与陈宫四目相对。
吕布又谓纪灵曰:“陶使君,素有贤名。并无过错,却为将军所困。故陈王遣布救之。布性不喜合斗,但喜解斗耳。”
言罢,取方天画戟在手。离席舞起,寒光刺目。纪灵胆战心惊,冷汗直流。
正欲伏地求饶,吕布陡然止步。气定神闲,杀机四散。唯剩戟上小支,寒芒吞吐。余音不息。
将画戟随手掷于军士。乃令植于营门,吕布弯弓四顾:“诸位观布射戟小支,中者,当各解兵;不中,可留决斗。布领兵自回。如何?”
“不可!”麋竺大惊离席:“此距辕门,百五十步开外,莫说戟上小支,便是走兽,亦难射中。”
汉承秦制。以六尺为一步,三百步为一里。百五十步,足有半里之遥。
“无妨。”吕布取鹊画弓在手,将杯中美酒而尽。回头望月,一箭射出。
箭似流星,正中戟支。火星迸射,金戈交击。
一箭惊四座。
诸如麋子仲,目瞪口呆者,比比皆是。待吕布长笑回席。众人方才醒悟,不禁齐声惊呼:“将军天威也!”
明日复欢会,然后各自罢兵。不提。




刘备的日常 1.210 喧宾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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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骑营垒,中军大帐。
次妻丁氏,正为吕布梳洗更衣。今日入城,与陶使君相见。断不可有失体面。
“报——”便有兵士,帐外通禀:“淮南联军已退。大营、水砦,粮草辎重俱在。足可支一年所需。”
“纪灵果是信人。”吕布喜道。
退兵不拔营。尽留粮草辎重,乃为投桃报李也。舍粮草辎重,保数万淮南健儿。孰轻孰重,毋需多言。
先前,已从陈国得一年粮草,今又得纪灵馈赠。两年之内,吕布一万精骑,人马当可足食。如今草料不值钱。蓟国青储饲料,一石一钱。河船僦费亦是一里一钱。若坐享四渎八流,水运之便。万石大舡,足量运来,何其低廉。
吕布九尺长身。龙骧虎步,抖擞威风。携长史陈宫、主簿张邈,并六健将,领百骑,浩浩荡荡,入广陵金城。
民众焚香于道,欢声雷动。吕布何曾见过如此阵仗。身旁六健将喜气洋洋,车内陈宫、张邈亦与有荣焉。
徐州别驾麋竺携一众属吏,府前接驾。
闻吕奉先辕门射戟,纪灵如约解兵。徐州牧陶谦,不药而愈。府中设宴,一为接风,二为庆功。
“拜见吕车骑。”陶谦领左将军,位在车骑将军下,故先礼。
“见过陶君侯。”陶谦封溧阳侯,故吕布称之。
“请上座。”见吕布温文尔雅,不似粗鄙武人。陶谦心中甚喜。话说,陶恭祖亦是多虑。吕布曾为左中郎将。值守禁中,耳濡目染,又岂能不日有精进。
众人执意推吕布举首,吕布推辞不过,唯有勉为其难。
似有喧宾夺主之嫌。然扶危济困,豪杰所为。广陵免遭生灵涂炭,谓再生父母,亦不为过。故陶谦等人,甘之如饴,实无异议。
一时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长史曹宏,趁机进言道:“吕车骑,客军远至。营堡鄙陋,不宜久居。明公当另择一城安之。”
闻此言,陈宫微微一笑。曹宏此等小人,不敢卸磨杀驴,却防鹊巢鸠占。
欢宴本不宜论公。然曹宏既已出口,陶谦便不可置之不理:“长史以为,何处可安置车骑营士。”
曹宏正欲进言,又恐为吕布所忌,于是转而言道:“卑下,愚钝。窃以为,江淮梅雨,人马多疫。只需地势坦荡如砥,水土不湿不燥,皆可。”
“如此,宜当州北。”陶谦顺其意。
“下邳、琅琊,皆可。”麋竺进言。
“彭城可乎?”见麋竺所指,非所欲。曹宏又忍不住进言。
“彭城相,乃王太师长子。”陶谦斟酌言道:“恐多有不便。”
便在此时,忽闻陈宫言道:“使君毋忧。我等此来,乃为徐州解兵。今淮南兵退,我等亦不便久留。本欲将兵归陈。唯恐袁公路,去而复返。故不敢远离。铁骑往来如风,千里之地,三日可达。在下窃以为,千里之内皆可,实无需驻徐。”
不料陈公台竟如此磊落。陶谦遂问:“敢问长史,千里之内,何处适宜。”
“劳烦使君,取图一观。”陈宫言道。
“速取图来。”陶谦一声令下。
便有府中佐使,悬图堂中。
细看徐州山川地形图,陈宫又问:“敢问使君,于何处屯田。”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近取粮,乃生死大事。
众所周知,王太师易相夺国。徐州四国,皆不遵号令。唯有广陵一郡,为陶谦所有。然毕竟一州之牧,麾下可四处屯田自养。故陈宫才有此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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