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策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吴钩雪明
邢大虎在前面领路,方权牵着马跟在身后。
这山林小路太窄,加之方权的马也非良品,承受不得两人的重量。所以索性两人都步行着,还能一边走一边继续说话。
弯弯曲曲,七拐八拐的走了小半个时辰,两人才终于看到一处山涧小溪。小溪背靠着一方十几仗高的断崖,一条瀑布从崖上飞奔下来,打出大片浪花。溪两岸都是郁郁葱葱的竹林,竹林内往来着各种叽喳的飞鸟。有一只飞了一会,停在了一所简陋的草屋上,这茅屋便是邢大虎的住所了。
方权看见这样幽静绝美的景色,心胸为之一宽。冲口赞道:“这地方如此雅致,虎子哥是如何找到的。”
“小哥就会说笑,这有啥雅致的。俺在这搭窝就是因为这地喝水方便,而且外人轻易找不到这。”
“这地方景色真的很是幽静典雅,哪里是打家劫舍的强盗住的,到像是某个文人隐士的住所。”
“小哥你别说,俺这还真有个隐士模样的人。”
“有隐士这里难道不是就你一个
第三十五章 访贤
“就你们这些世家公子才有这许多恼人的规矩,俺想去邻居家串门便串门,谁还能嫌弃俺不成”
邢大虎嘴里虽然这么说,但也讪讪的跟在方权身后,就着清凉干净的溪水反复洗了好几遍自己的圆脸。
方权看着邢大虎的样子暗自好笑。从这两日的交谈能看出来,邢大虎其实还是很在乎别人的看法的,也很想多交些朋友。只是他实在太过耿直,往往一长嘴便得罪了人,所以才很难找到能接受他脾气秉性的好友。
溪水不仅清澈干净,更兼香甜可口。两人梳洗了一阵,又喝了几口清凉,自觉精神都涨了几分。迈开步子便向竹林深处走去。
竹林不是特别密集,此时已是二月末尾,天气渐暖,竹叶也抽出了嫩芽。
方权和刑大虎缓步慢行在稀疏的竹林之间,感受着山水自然之美。但觉如果不是心中还有着切齿的国仇家很,便一辈子留在此地当一个闲云野鹤,不再问那纷扰的世事,岂不是逍遥快活。
走了约莫有三刻种,便远远看到一处不大的四方型田园。奇特的是田园的四周虽然呈方形,但里面却不是一道道交错纵横的田亩。而是一圈圈大小相扣的圆圈,从外到里圆圈越来越小,圆圈的正中赫然立着一处篱笆围的小院。
待方权两人再走近些,瞧见田里的土都新翻过,还浇上了水,看的出刚刚种下什么植物的种子。有数条弯曲的小道从最外面四方形的垄沟拐了几个弯,通向中间的小院。院内两所小屋,均是木竹建筑。看起来比邢大虎的草屋要精致坚固一些,但木头有些枯黄,似乎屋子建成已有些年头。
两人挑了一条小路,沿着路的走向拐着弯穿越这片田地。
“小哥你看,这便是那怪人的住所。你瞧他这地种的便奇怪,想来人更奇怪。”
“田园五六亩,木屋三两间。客访名贤士,谈笑论苍天。”
“小哥你叽里呱啦说啥呢。”
“今日心情大畅,不觉就凑了首不成韵的小诗,虎子哥莫要耻笑我。”
“没想到小哥还会作诗呢,俺可听不懂你说的是啥意思,哪还能笑话你。”
两人谈谈笑笑就到了院前,邢大虎立马就要开嗓子吆喝起来。幸好旁边的方权一把拉住,才没未见面就失了礼数。
方权拉着邢大虎站在门外的大柳树下,恭敬的叩了叩木门,等着主人来开门迎客。
可是半刻种过去,也不见里面有何动静。方权倒是不急,邢大虎可耐不住性子了,一伸手便要推门进院。方权又一把拦住了他。
“虎子哥,不可失礼。”
“那咱们在这干等,要等到啥时候去,兴许他出门去了呢。咱们便进去看看他到底在不在家,如不在好趁早打道回府,不然还在这过年不成。”
方权一笑,说道:“虎子哥莫不是怕你的府院几天不回就被谁夺了去。”
“小哥你又笑话俺,俺那狗窝似的破草房谁会来夺。俺就是没耐心一直在这干等。”
“来都来了,便多等几刻又有何妨”
“交朋友就交朋友,走邻居就走邻居,偏偏有着许多说道。罢了、罢了,小哥说等俺便等,反正在哪不是躺着。”
邢大虎啰啰嗦嗦抱怨了几句,自觉无趣。就斜靠着门口那棵柳树,躺着身子翘起了二郎腿。
方权自顾自站着等了一阵,中间也瞧了邢大虎两眼。看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束杂草,叼在嘴里,哼起了不知名的山野小调。便轻轻一笑,不去管他。
不知不觉,日头已到了正午。邢大虎热的簌簌冒汗,方权也站的有些倦了。其
第三十六章 两顾
“哦,原来是他。俺小时候听说书先生讲三国故事,记不得那些字号、道号乱七八糟的称呼,就能记得名字。司马懿这贼俺知道,魏蜀吴三国忙了几十年,最后都让这贼捡了个便宜。”
邢大虎说到司马懿篡位,方权猛然便想到了梁翼。同样是托孤重臣,同样是城府极深。这两个人竟然如此相似。
“虎子哥对历史故事还有兴趣,你还知道什么”
“俺还知道那曹魏也是现世报,他家篡了人家大汉江山,可没过多久自己家的江山也被臣子篡夺了去。俺看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将相折腾来折腾去,全是白折腾。俺们老百姓的日子还不是过的比谁都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张浩然这首潼关怀古方权自然读过。但是这样的话从一个粗鲁的乡人嘴中说出来,到底有着不一样的滋味。
其实何止是对百姓,就是对这些权利斗争的胜利者来说,兴亡又能如何梁翼和夏武罗,他们与司马懿一样整日间尔虞我诈,算计来算计去最后又能得到什么。生前再风光,死后也不过是一胚黄土,三尺墓园罢了。所以他们究竟为何要枉费了一世的心思,去追求那几日虚华幻影。方权怎么都想不明白。
又是一路闲谈,两人回了邢大虎的茅屋。邢大虎心里惦记着快去洛阳给方起报仇,不住催促方权快些上路。而方权虽然也担心家里再有什么意外,但心里始终放不下得遇名士,一睹风采的机会。思来想去便与邢大虎商量再多待一日,明日如果再遇不到,那就是自己福缘不够,断了这个念想。
邢大虎自然是事事都听方权安排,方权说是商量,其实就是他自己做了主。
晚间两人在溪里摸了两条鱼,邢大虎煮了一锅美味的鱼汤。方权多年来一直生活在遥关军营。军营里的伙食不能说有多难以下咽,但也仅仅是填饱肚子而已。似鱼汤这类佳肴甚少有机会品尝。
方权几口喝干净了一大碗,边喝边不住嘴的称赞邢大虎做菜的手艺已有了一定火候。他尤记得上次这样一饱口福还是三年前回家,母亲让在家里干了几十年的老厨子做了一桌子自己喜欢吃的菜肴。但那次光顾着一边给母亲擦泪,一边安慰母亲自己和父亲一切平安无需太过挂念,一桌子的菜其实没吃上几口。
“虎子哥,你这又会摸鱼,又会做菜。干嘛还出去招惹是非,拦路抢人”
“俺闲着也是闲着,又没人陪俺耍乐子。再说总要银两买些衣物油盐酒菜呀。那些官老爷压榨百姓钱财何止数万,俺也不伤他性命,问他要点喝酒钱咋了。”
“就因为这个”方权觉得这理由似乎有些勉强。
邢大虎好似让方权问住了,想了又想,突然一拍脑袋说道:
“对了,对了,还有一个缘故。俺师父,就是那个教给俺三斧子的老神仙。后来他又来找过俺,给俺算了一卦,说俺命中有福报。但是得先在山中为贼七年,七年后自然会遇到命中贵人。俺虽然不信,但师父的话俺一定得听。今年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俺本想着再过几天就是俺生日,过完生日也算完成了师父交代的事。之后就寻方老将军参军去,哪想就碰到了小哥你。看来俺师父真没骗俺,这第七年真遇到个贵人。”
“天下竟有这等奇人奇事虎子哥,你可知道尊师在哪。等咱们报完大仇,去拜访他可好”
“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从不跟俺说去哪找他。只有他要见俺的时候,他才会出现。”
方权听邢大虎这么说,感叹世界之
第三十七章 竹隐
眼看着日落西山,方权想着最后再叩一次门。他早就不指望里面会有什么人出来,只是想让这个动作作为一个告别的仪式,也算是给自己两日来诚心诚意的一个交代。
哪知,他都已经转身拉着邢大虎走了十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
“早间听到有人叩门,但读书正读到要紧处,一时竟忘了。客君莫怪。”
方权兴奋的转身。一个身高八尺上下,容貌甚伟的中年男子正微笑的看着自己。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竹隐先生,方权哪还理会他话中包含的故意怠慢自己的意思。连忙走上前,行了翻礼说道:
“在下方权,这位是我的兄弟邢大虎。我二人慕名而来,想与先生一叙。”
“吾乃山间一闲云野鹤,无名无姓。这位邢大虎兄台是我认得的,方权的名号可没听过。既然来了,就请吧。”
竹隐做了个请的手势,也不来开木门,转身便回屋去了。
方权三番两次的受到怠慢侮辱,他自己还没说什么,邢大虎可是先动怒了。突然嚷道:
“你这鸟人竟然敢这么无礼放肆,你睁大眼睛看看,俺小哥可是方老将军的公子,来瞧你是你家祖坟冒了青烟。俺们公子连着来找了你两天,你就在屋里龟缩着,让俺们干等。你等着,俺一把火烧了你这破窝。”
邢大虎说着就要拿火石,方权赶忙连挡带劝,总算压住了邢大虎的火气。
“你二位还进来否,如不进来就请自便吧。”屋内人冷冷的说。
方权面露难色的看了邢大虎两眼,邢大虎一赌气说道:
“俺不进去受那鸟人的气,要进去小哥你自己进去。”
“也好,那虎子哥可在这稍安勿躁,切莫再惹是非。”
“懂得,懂得。你安心去吧,俺睡觉便是。”
方权稳住了邢大虎,迈步越过院子便入了屋内。
只见木屋四壁整整齐齐摆列着数千摞竹简,木屋中间一个小小的案台,台上一方木质古琴,台前两方木椅。除此之外,屋内再无他物。原来这间是竹隐的书房,而旁边的木屋才是卧室。
“寒舍简陋,无甚物品款待贵客,请坐吧。”
“叨扰先生,已然心中惶恐,怎敢劳烦款待。”
“刚听闻,客君乃方老将军公子,敢问是哪位方老将军。”
“家父讳起,乃当朝车骑将军领凉州刺史。”
“竟然真是方车骑的公子,方车骑为国为民,在下仰慕已久。刚刚倒是失敬了。”竹隐说着便起身作了揖。他不提方起一生的功绩,单说他为国为民的德行。言下之意,自己是因为方起的为人才对其尊敬。
“颍川徐子元,自号竹隐,在此谢罪。”
“万万不敢,先生快请坐。”
“听闻方车骑有一位公子,年方双十,表字季天。谋略武艺具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人称小白袍。不知是足下否”
“正是在下,贱名有辱遵耳。”
“哪里,哪里。今日一见,果然仪表不凡。可知将门虎子,名不虚传。但不知季天兄来此寒舍所为何事”竹隐确定了方权的身份,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在他心中,方家的德行还配的上与自己交往。
“在下路过此地,慕名而来,也无甚要紧事。只想与先生叙谈一番,以慰平生之愿。”
“慕名不知季天兄从何处幕得我名。”
“家父帐下有一幕僚,乃司马子言先生。司马先生数次提及竹隐大名,言先生经纬之才,
在下神往久矣。”
“原来如此。早听家师说过,司马师兄在方车骑帐下献谋。不知现今我师兄可安好”
方权听竹隐问起司马朗的近况,心中一酸,不知道如何作答。
司马朗与方起一并战死的事方权当然是知道的,但方权不知道司马朗是否也与父亲一样是被黄斌那奸贼所害。况且这种报丧之事,怎么也不好说出口。
 
第三十八章 赠策
“但家父多年来为国为民,毫无异心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令尊及你方家几十年功勋彪炳,岂止是怀璧,简直拿捏着大半个虞国江山。有这样一人在侧,试问哪个帝王还能心安。”
“先生教诲的是。那现如今梁翼暗害我父,难道是尊了承帝的遗诏”
“当然不是。承帝虽然忌于令尊声望将之谪贬边关,但也绝对不想彻底毁了这颗将星。
他还要用令尊这颗棋子外震北狄、内慑诸侯。但现今承帝驾崩,他生前苦心孤诣搞出的内外平衡就会被打破。承帝在,梁翼不敢放肆。承帝不在,虞国朝中可就是血雨腥风了。”
方权听过此言,愈发感叹竹隐不出木屋,便能通彻虞国朝中纷繁复杂的关系和争斗,确实有着经天纬地的本领。
“在下要向先生告罪。在下此来虽是慕名,但还怀揣着一个心思。就是想请先生指点迷津,求先生教我除掉梁翼之法。”
“那梁翼在朝几十年,根深蒂固。哪是说除便能除的。”
“他勾结外敌害我父亲,于国于家在下也要与他斗个生死。”
“好志气,好胸怀。季天兄于国于家四个字,我甚感欣慰。君在报家仇时尚不忘国事,凭这点我便赠你一策。”
“小子恭听教诲。”
“说来也很简单,就是先不要回洛阳。”
“不回洛阳那如何铲除的了梁翼”
“梁翼加害令尊,是亲自来的凉州么”
“可梁翼是借了匈奴人之手啊。在下不回洛阳,能借谁之手”
“你怎还不明白。令尊被贬十几年,你方家势力已弱,早就远远不及如日中天的梁家。但梁翼想害令尊,还是得大费周章借助外人之力。他尚且如此,你如想成事,更要深远谋划才行。”
“可在下的洛阳家人怎么办梁翼随时可能对他们下手。”
“你不回洛阳,他们可保无虞。你回了洛阳,那便是给梁翼机会将你家一网打尽。”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