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小犬猎狐
“热腾腾的葱花酥油饼,三位可要尝尝”食摊上套着粗麻围腰的大嫂满脸讨好,凑上前来招呼几人。
“四位不是三位,这几个饼都放凉了,就不要了,再一人烫一个热乎的,夹上瘦肉。”郁老四也折回到小食摊处。
“好嘞,四位看座。”
“大嫂,再打下几个鸡蛋,你那丸子汤甚美,给我们每人来一碗蛋花丸子汤,就饼吃。”
“行嘞,蛋花丸子汤,贵客稍候。”【#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不多时,食摊大嫂手面垫着打湿的粗布,将四张饼子四碗汤端上桌来,留下一句“各位慢用”,便踩着碎步前去招呼刚刚就坐的客人了。
文卿文姝二人早就顿足搓手,急不可耐,吃食一端到面前便只眼巴巴等着郁牧川和尚文诏动筷,待两个大人一动手,只管大快朵颐起来。
二狗子尚文卿右手包着当日郁牧川为其涂抹的金创,一根衣带从肩膀垂下吊住小臂,抓握筷子的左手如何也不能将那酥油肉饼夹稳当,急切之下,直接丢开筷子赤手抓起肉饼往嘴里送。
“狗子慢点儿,别把舌头当成猪肉给咬喽。”尚文诏一边将肉饼掰成小块泡进热汤,一边看着两个小的狼吞虎咽,很是满足。
“大哥真好,跟着大哥每天都像过年,吃好的喝好的。”尚文姝用手抹了抹嘴边的油舔个干净,幸福的笑容第一次完整出现在那张瘦弱的脸蛋上,“大哥我吃好了,这半块饼你吃。”说完又把饼子推到尚文诏面前。
“小丫头,你这便宜大哥还是我六弟呢,我是你大哥的大哥,这辈分可高了,妮子应该先孝敬我。”没等尚六郎反应,郁郁牧川率先伸手,将那吃到一半的葱油酥油肉饼咬住。
尚文诏无奈摇头,“四哥,那必是先孝敬您,您可别比狗子还心急。还是妮子知道疼人,妮子尽管吃,没吃饱咱再点,吃饱肚子才刮风不冷,走路不累。”
“哥说的是,不过俺真的饱了。二哥,这丸子给你。”文姝又斜端着碗把没吃完的丸子和散碎蛋花都倒进文卿碗里,二狗子也不客气,头一仰,满碗的散碎全都灌进了肚里。
......
“大嫂,这顿是该几钱”
“三钱七分银。听口音,四位应是从外地来都里的吧”食摊大嫂右手叉着腰,擦擦额头的汗珠立在桌旁等着几人结账。
“的确,大嫂可知京里哪些地界还有院舍供人租住”尚文诏一边打问摸出散银交到食摊大嫂手里。
“这个,小哥还须问那专事二倒的牙郎,奴亦不知,便这大栅栏道上牙郎亦是不少的。”
燕都人口稠密的集市商业街上,牙行遍布,牙行的牙人们所涉及的行业几乎涵盖了老百姓日常生活的每个部分,从贩奴的人牙到贩盐的盐牙,这个行业群体已然成为经济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须臾半刻不到,尚文诏便寻到了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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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拜会
四人刚刚搬入的小院呈一进三合,三正两耳,郁牧川和尚文诏共居正北,而尚文卿、尚文姝两个小的则住正北靠东的耳房里。因井口位置正中偏西,西厢房此前便一直被前任住户用作厨房,几人入住基本没有改变小院的物什布置。
迁入新居第一个清晨,郁牧川起得颇早,收拾停当便只身一人前去观阅朝廷张出的布告了,而尚文诏携小尚兄妹巳时过半才出将门去,直奔城南一座医馆。郁牧川与尚文诏前一日睡前已商量好,郁牧川先行出发熟悉一下校场周边,观一观那校场情形,再至医馆拜会在京从医的师叔李谦,与其讲明一路遭遇与现状,最后由尚文诏带两个小的登门。
“文诏拜见师叔,弟子迟来,万望师叔见谅。”
尚文诏执弟子礼数在前,尚文卿、尚文姝两个小的则低伏顿首作事父母礼节,一个细眼圆脸,小腹微隆,身着白袍身材略走样的中年人端坐在他们面前。
“文诏不必多礼,我已知晓个大概了,这两位必是文卿、文姝了。”
尚文诏起身回头道:“二狗、妮子,给叔父请安。”
未等两个小辈行完大礼,李谦抓着扶手站起,“哪来恁多虚礼,文卿快起,随我来后堂查看伤情。”
李谦,大同人士,年四十又七,早年入江陵连霞庄习得一手外创护理之术,于大燕裕昌四年拜“金创的事”(即军医)远赴漠北,亲历大燕军与凉国鞑靼诸部的大小近百鏖战,期间活人无数。裕昌九年,燕军遭遇“鄂尔浑之败”,二十万精锐尽丧,凉国鞑靼兵锋南指,燕军防线全线收缩,燕庆隆帝遂遣使赔款议和,李谦便在燕都做起了驻馆郎中,如今正是裕昌十八年秋,算来在京中已有近十年了。
李谦叫尚文卿斜倚榻上,解开前几日尚文诏草草系捆住二狗子伤肢的衣带和木板,瞧了几眼道:“这初时处置还是得当的,小子伤情并未恶化,再待我好生查看一番,你二人只管在外面喝茶凉快。”言罢便推出郁牧川与尚文诏,只留下病号好生医护起来。
“师叔这性子还是没变,只跟我小时候在庄里见到时一般模样。”郁牧川坐在前厅百无聊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道。
尚文诏微笑点头,只道:“四哥,那点兵校阅场的情形如何”
“今日已有不少如我们一般从外地远来的武学生在那边了,我去时兵部的吏员已去过一次,只当着众人道今年皆循往年例,一切照旧没有变化,后日辰时三刻初试,武学生需好生休养准备云云。”郁牧川说话时丝毫不掩饰脸上跃跃欲试的神色。
“六郎可有信心否”
“无甚信心,以六郎之能,怕是初试这一关就过不得,便过了也是侥幸。”
“屁话,六郎怎生如此颓唐勿要妄自菲薄!”郁牧川放下茶杯,眼里尽是责备之色,其中夹杂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四哥,六郎自知体术拼杀非我所长,况且,那碌碌功名、拜将封侯,实在不是六郎所期盼的。如若不是师尊之命,师兄你硬扭着我起行,我还在庄里逍遥呢。”尚文诏一副滚刀肉的样子,也不看郁牧川,只是饮着手边的茶水。
“妮子,你说,当兵当大将军好不好”尚文诏眯着眼睛,拱起嘴角笑意盈盈问着一旁的尚文姝。
“俺,俺不知道好不好。或许是好吧,当大将军可以住大宅子,顿顿吃肉。”尚文姝仿佛只对吃穿住行感兴趣。
“那,妮子你再说,哥和郁哥不要性命去前线,与那鞑靼兵打仗好不好哥哥死不了断只胳膊断条腿回来,妮子照顾不照顾俺们”尚文诏眉毛一挑,又换了种说法。
“那便不好,俺不想要哥哥们去当将军与那鞑靼打仗。”尚文姝诚恳道。
“瞧见没四哥,咱家妹子不愿你去与那鞑靼见仗。”尚文诏听了笑得真切,伸过手去摸摸尚文姝的脸蛋。
“有志男儿皆从军报国,痛打那凉国宵小乃匹夫之责,再者,便是当了兵,也不一定上前线呀,姝妹勿听这六郎胡言,他分明是发懒,不想去校阅场上比武选拔。”郁牧川一边解释着,一边作势要给尚六郎一拳。
“妮子,俺跟你说,那鞑靼兵来自北边凉国,一个个红须绿面,尖牙利爪,喜好生食我汉民,尤其喜爱生吃小娃娃,遇上了鞑靼人咱们可要死命的逃跑呢...”
“一派胡言,那凉国兵亦是娘
第五章 盘面
皇城大内
“...往来半载有余,屡犯我边墙,南下凉虏控弦十万余驻牧漠南,乃虏酋孛儿朵亲领,臣惟殚精竭虑,合辽东之敌情两相计较,为今之计,我军,我军...”
“怎生不念了我军如何”九五之位上裕昌皇帝双目缓缓睁开,至尊冕旒无风而动,轻微摇晃着掩住其眉眼跳动,宝殿上群臣排班静伫,除却皇帝与念塘报那人的声音外,针落可闻。
“我军不可轻撄其锋锐,当行深沟高垒固守之法以逸待劳,虏虽众,粮秣兵甲未足,其势必不能久矣,臣请加派军资供给前线将士...”
“行了,不必念了。”裕昌帝打断那人的声音,对刚刚随手扔下去的塘报丧失了兴趣。
那人如蒙大赦,叩谢一番退回到自己的位置。皇帝此时面沉如水,不动声色的修为臻至圆满,但奏报上的只言片语却使他心中毒火淤积,只心道,“这便是总制方面的大员数月间所得尽是班蠹吏庸将,不足成事。”
裕昌沉默了片刻旋又开口询问道:“韩卿如何看”
韩卿者,韩不歧是也,领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授正二品资政大夫。大燕官场上关系交织盘根错节,自“鄂尔浑血战”后外朝官员隐隐分为三拨,一是以中书令房志用为首的“竹林党”文官集团,是对凉作战持消极态度,力主议和的保守派;另一是以天策上将军、晋王姬念甫为核心的主战派;而三者则是以这韩不岐为首,于朝中两头不讨好的温和中间派。
“臣,不敢妄议。”韩不歧出列垂眸站定,艳丽的袍服补七彩锦鸡案,韩不歧字正心,诗有云:不忮不求,何用不臧,这韩正心在为官处世上,正应了其名号般的恬淡情态,自燕孝文帝姬元礼一朝至如今裕昌帝姬文嵩掌权,一路从地方小吏攀到帝国中枢,年近古稀亦稳踞朝中,被人戏称作“韩不倒”。
“爱卿尽管与朕说来。”裕昌帝姬文嵩的声音扬起一个声调,简短的发言里透出不容置喙的态度。
“老臣愚见,前线情势朦胧,老奴摆出大军压境的强攻态势,未必行其实。兵者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北虏宵小亦可能意在劫掠而非攻城。我军大同镇步队为主,不似辽东晋王麾下与西北边镇那般骑军无双,孛儿朵百般挑衅,必藏诱我主力前出,于野地合围之意,故此臣以为刘督应对有方。臣料腊月前孛儿朵部必有动静,然刘督固守之策未免消极,臣请陛下催促刘督分兵小股前出,探查敌情虚实,大军步队与天策将士互成犄角相约而进,两相合力之下,孛儿朵必不敢冒进。”
“韩卿老成谋国,好。”姬文嵩向下首老头子投来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满意。“可如何分兵前出法又需探明哪路敌情,与敌接战于何处韩卿可有计较”
“陛下恕罪,老臣恐扰动前线布置,不敢妄加指示。”韩不歧伏地请罪道。
“无碍,韩卿快起,朕仍有疑虑,这凉虏聚众南下,困我大同镇兵马数月之久,若无好处岂能轻易折返朕亦知晓,我大同镇储粮比之远道而来的北虏只多不少,自有凭城固守的底气。”皇帝稍一顿,继续道“那虏酋却也坐得住,卿等且与朕议一议退那孛儿朵部大军之策。”裕昌帝又将声调抬高,向群臣问计。
裕昌皇帝自登极以来,北方的威胁便如悬于颈上的利刃,时刻刺痛着他的神经。初时北虏鞑靼诸部各自为战且仅限在漠北各处流窜犯案,像极了一股马匪,谁知这鞑靼诸部里竟蹿起一个孛儿朵。孛儿朵善弓马,工谋略,早年间便自命大汗,带领部族内的百余人丁一番施为,分化其余鞑靼各部,并逐一将其收服。大致整合漠北力量后,孛儿朵又设立三汗议政制度,下设贵族军议堂,吸纳草原包括中原的各族人丁,十多年南征北战下来生生在大燕北疆竖起了凉国的招牌。【! ¥最快更新】
“启禀陛下,臣右佥都御史赵穗。”一个胸绣云雁的四品御史踏
第六章 武举
“那刘以治生杀专断之权在握,堂堂大都督,手里少则千数、多则万人随时听调,他却好生没胆。”
“殿下息怒,罪臣,亦没有料到那厮竟起了明哲保身的心思,只怪罪臣识人不明,妨害了殿下的大事。”
“识人不明”戏谑的冷哼清晰可闻,“你可是在说,孤,亦识人不明”
“臣罪该万死!”
夜幕深沉,光灯烛影摩挲着镌刻“钟萃”二字的匾额,匾额下书房里,一上一下对谈之人可不正是朝上念塘报那人与东宫的正主
“孤早已知悉,刘以治非将佐之才,可他亦非庸碌无为之辈,可恨的不是他刘某,如今这局势,有趣得紧呐。”东宫主人哈哈两声气极反笑道。
“臣驽钝,请殿下明示。”
“眼下,除了如赵穗那般任人当枪头使的青竹党人,无论是谁坐上刘以治的位子,都不可言不战。即便换作房相公本人,也须与那些北虏马马虎虎见上几仗,再坐下来谈,你说,他刘督当真不明白”
“那...”
“必是那班武夫暗中掣肘。”
下首那人身形一颤,却丝毫不敢作声。
“房相公也是好算计,拈住青竹党之流为他冲阵在前,反过头来又与本王那便宜舅父暧昧不清,父皇在九镇里除却舅父与念甫之天策,与两眼一抹黑何异邀本王那皇弟入局真可谓一箭双雕。”
东宫正主,当今皇太子姬念禹笑声阴沉,
“那武夫想必前几日就已经到了,不登他这皇兄的门亲热一番也就罢了,却连父皇母后也不去看看...”姬念禹沉吟着,冷冽的双眸盯着脚下那人,心思却不知飘到了何方。
“你走吧,明日就称个病,好生在府上将养,将那事也细细琢磨清楚,近些日子就别在本王与父皇面前晃了。”
“臣遵命。”
翌日清晨芦草坊
——
“黄老哥,有劳你,我已告知家师在医馆等你,老哥直管领文姝过泽义堂就行了,不超两日我哥两自会接我妹回来住。”
“尚兄弟放心,以后有事尽管差遣,嘿嘿,二位与老黄不同,都是福星高照的富贵命,想来那武试必不能难住尚兄弟与郁兄弟,老黄祝二位兄弟马到成功!”
“借老哥吉言。”尚文诏与房牙老黄不咸不淡搭着话,这老黄名叫黄全财,自从郁牧川与尚文诏经他的手“全款不还价式闪电购房”后,这黄全财态度明显热络殷勤起来。
某次黄全财登门喝酒,得知两人都是入京应举的武学生,心底便存下结交的意思,往后三天两头,只要无事或是顺路,老黄就提些点心果脯上门拜访,顺道打打秋风整上一两口,这一来一回几人之间也混得相当熟悉了,于是尚文诏就托老黄将自家姊妹送到医馆。
尚文诏拜托完老黄,又弯腰吩咐尚文姝道:
“妮子,暂住两日,哥和郁哥完事就去医馆接你,管好狗子,不要乱跑出门去,也不许给你叔父惹事,明白吗”
“知道了,哥,你们早些回来就是了。”尚文姝微笑点头很是懂事。
目送老黄带着小妹离开,郁牧川也锁好了院门,“走吧六郎。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喽。”二人相视一笑,随即向校场行去。
——
大燕自建制肇始,就立下了文举、武举双轨并行的制度,以笼络天下人才。文举者,设科举士也,普天之下,凡应举士子,不论门第高低,投牒自进。文举以笔头功夫为主,辅以考察言谈、外貌和涉及背景研审的面察(注,寒门庶族出身只要长得不太过分就行,这条对权贵没有意义),分常举制举(注,参考真实历史中的常制之别,即定期举办的考试例如高考,与因临时需要而开设的临时性人才选拔考试。),科别上则分明经、进士,一重文章华彩,一重经义释注,民间素来相传的“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将个中差异与士子考学的艰辛描述得淋漓尽致。
而郁牧川、尚文诏参加的武学点将,则是武举的别称,盖因总考校场近旁设有“燕勇毅神威点将台”这一建筑。
燕制,武举定三年一试,各地武学生首先需要通过地方各县、府的“乡考”,再经各州的“省考”遴选,优异者赴燕都总考,总考后依成绩为武学生排名,再依排名与本年度实际人力缺口,先后将榜上考生擢入兵部、户部各司,或直接下放边关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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