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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柳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小犬猎狐

    尚文诏看眼前这主仆二人好笑,女扮男装的唐家少爷虽是绫罗加身衣着不凡,但举止丝毫没有高门大户的作派。

    燕都百姓好食鸭肉,京城人家餐桌上寻常可见的葱末烧鸭子竟叫这“唐家少爷”吃得不住吮指,此时桌上小碟见底只剩骨滓,心满意足的“唐少爷”拍拍肚子,捏出袖间丝巾搽起嘴角。

    “嘻嘻,好吃!”这一声赞扬纤若游丝,险些被尚文诏的耳朵错过。

    “小,少爷,您有啥要交待的俺替你说!”唐七似乎不太乐意自家主子跟陌生男子搭话。

    “嘿嘿,欲盖弥彰,极有可能是头一次从闺阁出来在外行走”尚文诏暗自思忖,稍一抬头,只见那“唐少爷”未施脂粉的脸颊上星眸闪动笑意烂漫,沾了油的朱唇微扬,浅缀一对醉人酒窝,音容笑貌一霎间竟叫尚文诏失了心神。

    “贤弟以后就到为兄府上专为我烹饭吧!月钱十两银子,怎样呢”唐姓女公子口称贤弟拱手相请,样子摆得十足诚恳,邻坐的唐七面有愠色,大眼睛来回扫视尚文诏和自己主家,阻不住自家“少爷”问话。

    尚文诏回过神来暗叫失态,唐七这悍仆向他投来的目光如同刀子,仿佛在警示道,若敢胡说八道轻薄自己主家就要立时动手痛宰他一通。

    尚文诏故作一副为难样子啧啧撇嘴道,“十两!十两是不少了,不过唐少爷,我这独步宇内的烹鸭秘技却不能只被兄台一人专享了,小弟我还指望着靠这烧鸭肉轰动京师一举成名呢!”

    “那你说要怎么办,我再多给你多加些月钱行不行二十两!三十两!”唐公子此时倏作泼辣之相接连加价。【!免费阅读】

    尚文诏心下暗道,“这下有点纨绔公子的意思了,只不过还差着点儿。”正欲开口再逗逗这小娘子,一旁的徐善生却忽然没头没脑道,“俺都不知道尚哥还会做烧鸭呢,怪不得今晚的烧鸭如此好吃,嘿嘿,尚哥厉害。”

    尚文诏吸起腮帮斜视徐善生神情复杂,随即也拱手回道,“唐公子是真爱吃这烧鸭城里会照这般做法做鸭子的其实也不止尚某一家。”

    “对!这个味道甚合为兄胃口!小贤弟,你同意啦”

    “这样吧,也不必每日登公子贵府专做这鸭肉,天天吃早晚吃腻,公子若想吃,便付一两银,约好地点由在下为公子送去如何”

    唐公子嘟嘟嘴巴,面上霁色稍逝,明显对尚文诏的回答不太满意,最后只点头答应道,“好吧,那就明日,嗯,明日正午我再吃一顿!小贤弟要给为兄准时送来!齐仙楼!”

    目送一主一仆远去,郁牧川凑近前来道,“咦六郎,那两位是谁”

    徐善生抢道,“尚哥,多烧两只,俺也想吃!”

    “烧什么吃”尚文诏对郁牧川的追问笑而不语,郁牧川搔搔头皮不得其意...

    翌日鸡鸣未至,尚文诏就摸黑起床,顺便拍醒鼾声雷动的徐善生,郁牧川与刘栋对六郎早起这极其稀罕的现象大为不解,尚文诏只解释说要去卖烧鸭换钱,徐善生便屁颠的跟在身后与尚文诏一同离去。

    两人一路寻到李婶家门前,奉上一两银子托李婶厨班的大厨烧两份鸭肉,待果木熏烤葱油入肉的鸭肉出锅,便直奔齐仙楼而去...

    ——

    “嘻嘻!小贤弟,你这么听话,还多送来一份,为兄多赏你一两银子!再请你们吃一顿午饭!”唐家“公子”笑得开心,昨日的罗衫已换作一席青丝长褂,方巾上几缕乌黑秀发随风飘飞,模样颇是俏皮可爱。

    几人伫立在镌写“齐仙楼




第十五章 抓舌头
    “头儿,那俩贼厮蹿进江米巷里了!”

    “吁嘘!”一声鸟鸣般的长哨响起,数条人影蓦地闪现而出,朝竹哨声响所在迅速集结而来,只十几息的功夫,八个高矮不一穿着各异的杀手已聚在一起。

    “那边的弟兄可有消息传来”被众杀手围在中间称作头目的领队人沉声问道,这领队身着褐色短衣,脸上掩着蓝布罩巾,只露出一对深陷乌青眼眶里的厉瞳。

    “还没,给那小娘皮做护卫的正是老贼家仆唐七,咱们不少哨探都是折在这老王八手里的,头儿,要不咱再分些人手过去拿那唐姀小娘”

    领队阴恻恻道,“拿不住老贼的闺女也无妨,哼哼,唐老贼这出声东击西的好戏算是要坏在咱爷们手里了,今日必须截了老贼的密信!那两个贼仆哪个都不能放走,前头巷里情况复杂,弟兄们分头追!”随着头目一声令下,八条身影打散开来,纷纷跳进各条巷口。

    ——

    “徐善生,你怎么跑得这么快等等我,等等我。”尚文诏一边哼哧小跑,一边抬手抹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跑在尚文诏前头的徐善生虽呼吸急促些,但耐力极好速度不减,远不像尚文诏那般体力不济。

    徐善生放缓速度跟在尚文诏身旁,憨笑道,“尚哥,俺以前在老家,每天都挑几担米面油盐上山贩给山民猎户,跑多了就习惯了,嘿嘿。”

    尚文诏心肺怦跳口焦舌燥,换上半口气道,“不早说,给你,帮我提一会儿再还我。”徐善生接过食篮,尚文诏又发问道,“善生,你讲讲,武学试你那时文和策论都是咋写的。”

    “俺师傅叫俺直管把武经那七书都硬背下来,考策论时文就照着书经的模子,把字都改改,变换位置以后再写上去。”徐善生嘿然道。

    尚文诏挤出笑脸对徐善生点点头,心中暗道“你这师傅心倒是宽…这主意还真够可以的…”旋又双手合十闭眼默念道:“玉皇大帝菩萨老祖,诸天各位神仙保佑,今天若把小命赔在这里岂不是亏得慌,也不知唐贤兄走脱了没有…”

    江米巷里道路迂回曲折,胡同四纵八达,内里各式楼阁院落错致林立,从西江米巷起点到东江米巷尽头,两头之间相隔数里地,整个江米巷坐邻漕河横贯燕都。

    两人一路小跑,拐过胡同口折向一条蜿蜒小径,尚文诏见一院墙边树荫下,正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便上前将那乞丐拍醒。

    “老乡,你手里这棒便是打狗棒么”尚文诏计上心头,笑眯眯凑近乞丐跟前,那乞丐打挺翻身坐起,呆滞的眼神回看尚文诏,缄口不言不置可否。(流浪街头的乞丐们确实常用烧火棍之类的棍棒驱赶害人的恶犬,此处称其为打狗棒并不为过吧……)

    “老乡,我兄弟两遇上点麻烦,想请你帮个忙…”

    狭长的巷道间,一名手执弧形短刀的杀手正如飞梭般穿过窄道,这杀手身手矫健机警灵敏,疾步飞跃如离弦之矢,跨过一个又一个迷宫般的胡同岔道,四下搜寻着目标。

    忽然,杀手蓦地停下脚步倪视正前,他目光所及之处正有一嘴角流涎的乞丐俯首屈膝,那乞丐从破烂的袖间伸出陈渍淤积的脏碗,傻里傻气地向他乞讨。

    杀手上前问道,“傻子,有没看到一壮一瘦两个手持藤篮的凶人路过”

    乞丐满脸泥灰巴望着杀手,口齿间津痰混搅,含糊哼唧着不停傻笑,看模样似是个自小便慧根受挫,智能生障的瘫儿。

    杀手心底泛起阵阵厌恶,哧溜将手中短刀架到那乞丐脖颈上,狠厉道:“你娘的,老子问你话呢,有没看见一壮一瘦两个贼人路过”那乞丐在威逼之下只低头看看脖颈边寒光森森的弯刀,浑身不住抽搐打颤,冲杀手不断点头。

    “给老子指指,往哪边去了”杀手大喝一声余威震荡,乞丐一副受惊过度的神态,任由嘴角上的哈喇子沿着脖颈淌进怀里,伸手指向近旁一条树荫绰绰的巷子。

    杀手收回短刀,一脚踹在乞丐脑袋上,威吓道“先留你狗命,老子若是找不到人,回来再剐了你。”说罢便朝那乞丐所指的方向前进,不出百步,一壮一瘦两个为唐家小姐送报之人豁然出现在杀手视线之中。

    只见道边上那身形颇壮的高个子正倚靠院墙手捂肚子,身形瘦小的那个已然直挺挺躺倒在地,嘴边还有几支鸡鸭骨架。

    杀手停步顿首观察之际,那貌似负伤的壮汉发觉有人追来,壮汉忙慌抓起两个篮子,以手扶墙艰难站起,愣是挪不动步子,仿佛脏腑被创严重,已是难以为继。

    “嘿嘿,黑吃黑了这下倒省得老子费劲了,两个全部拿下头功到手……”杀手心中暗喜,如此大的便宜摆在眼前哪有不捡的道理,当即抽出短刀向那壮汉劈杀而去。

    壮汉手握一根烧火棍倏地格住短刀,右手化拳攻向杀手,杀手扭动身形错过那记



第十六章 磨牙吮血
    杀手眉峰略一攒起,旋又舒展开来,待内心情绪稍稍平复,只道,“余者小的概不知情,望仁兄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这杀手因一时大意为尚文诏三人所乘,却也不是傻子。面前的尚文诏、徐善生两人看似气势汹汹占尽上风,但此前那些个问题却着实没头没脑,只将二人对局面的一无所知卖个底儿掉。

    俘虏面上神情微妙,尚文诏瞧得明白,自知再问无益,言多必有疏失,更何况他眼下囿于对事态知之甚少,能趁隙从这杀手嘴里套出两句,已经着实不易了。

    尚文诏、徐善生两人合力将俘虏牢牢钳住,封其口舌,防止这家伙趁二人不注意时喧嚣嘶叫引来同伙,随后尽数褪去其衣裳,在这人股腋四肢、衣角袖口里好一番摸索,摸出些干粮、伤药等随身杂物,却没能找到任何可以示明这俘虏身份的物件。

    尚文诏以掌托腮沉冥片刻,一丝寒意从心底生出,暗自思忖道,“吾兄乃羽林卫指挥使唐秀之女,此事了不得啊。”

    有燕一朝,设大都督府会同兵部总制天下兵马,大都督府掌官兵户籍、各营兵额、训练事宜,兵部司军粮及营伍武官选用诸事,故此兵部不知各营头员额数目,都督府无权插手人事、后勤调度,二者合作牵掣之下保证了地方没有裂土强藩的出现,便是煊赫如辽东镇晋王之天策将军府,碰上发粮发饷、整编员额的问题时,亦需要仰这二部鼻息。纵然大都督府与兵部地位崇高,却仍有两部不隶于其下,地位超然。

    一者为担负中枢卫戍、禁宫宿卫之责,由皇室直领、缉事监掌印太监协理庶务的京师三大营,其二就是被这杀手提到的羽林卫。

    羽林卫与皇宫内官诸监平级,同为皇帝直领,不受外朝三省六部辖制,此卫下辖内卫、经历二司及数个千户所,卫中军士称力士、校尉,皆赐服飞蟒、斗牛、麒麟,系鸾带,配柳叶刀。羽林卫职权甚重,典诏狱刑名,执行巡审、肃贪肃反、缉拿捕决、谍报刺探、军情传递、廷杖等机要任务。

    始自大燕国朝肇建,其种种骇人听闻的残酷手段,堆砌尸山血海的诏狱极刑,以及麾下无孔不入、手段狠辣的坐探番子,造就了羽林卫海内远近咸闻、官民无不厌怖的赫赫凶名。

    “我猜她是首次出得闺阁…”

    “老爷不日便回京…”

    “这才第二天…”

    “必为唐公送达…”

    尚文诏思维跳动,将一昼一夜间亲身所思、所见、所闻,事无巨细一一铺陈于脑海之中。

    “先不论这些人背后是谁,凶人借唐家老爷离京的大好时机趁势发难,设下埋伏欲劫持唐姀小姐为其所用,不料我尚某半路杀出坏了他们好事,如此,一个极少抛头露面,偷偷溜出闺阁、乔装打扮的小姐,行踪却是如何被发现的我如今叫嚣什么奏报,这些人反应如此激烈,怕是内里大有文章,若再多得些消息佐证,背后之人也呼之欲出…最不幸的,恐怕还是老子,若被这些凶人惦记上,即便今日能走脱,日后也必是劫数不断没一天安生日子;倘若今日唐小姐有闪失,我亦脱不了干系,眼下是真正的生死局面了啊…”

    堂堂燕都北直,天子脚下,竟闹出这般荒唐事!无论是唐氏主仆二人,还是身后的追兵,哪边都不是尚文诏这种升斗小民可以轻易沾惹的,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卷入旋涡之中,只一个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尚文诏停下思绪,偏过头道,“善生,劳你先去巷口警戒片刻,我稍后出去寻你。”徐善生闻言默默移步而出。

    尚文诏扯出杀手嘴里的破布沉声问道,“你说你只识得队头,对否”

    杀手自从瞧出尚文诏三人对此间局面全然不解时,心中便开始盘算如何安排说辞,脱得身来便是海阔天空。此刻见面前这人被自己初时出于慌张不慎脱口的几句话搅动了心神,翻盘的希望油然而生,心中暗道,“嘿嘿,终于想明白了原来你也知道怕的。”

    这杀手满嘴咸苦,吐了口痰便道,“仁兄是聪明人,若仁兄能交出奏报放了小弟,此事在下概不…”

    “叮”一声金石交击,话说到一半,杀手只觉得手上剧痛,嘴里蓦地又被塞进了咸苦的布团,杀手收颔下瞥,目眦尽裂,却见左手五根手指已被齐齐断去,血液溅撒了满地!

    “老子问你,你说你只识得队头,队头叫刘三炮,对否”尚文诏将问题重复一遍,扯出杀手嘴里的布团。

    杀手面色癫狂道,“哈哈!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老子…”

    “叮”又一声金石交击,与片刻之前的情景如出一辙,话未说完的杀手嘴里又被塞进布团,这次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右手传来,杀手只瞄一眼,便看到自己右手掌上光秃秃的只剩个大拇指,九根手指滚落满地!

    “再给你一次机会,好生作答。”尚文诏望向杀手的



第十七章 意料之外
    城西某府邸内美室华堂四壁熏香,一老一少正于一间偏屋交谈。

    “父亲,已经找到姀儿和七叔了,两人都平安,七叔受了些皮外伤。”说话这人是唐姀的亲兄,单名一个铮字。

    案前被称父亲的,正是羽林卫掌印指挥使唐秀。唐秀五旬左右,两绺灰丝垂下,若尚文诏在场,应会纳罕惊呼唐姀继承来一副与唐秀神似的眉眼。

    唐秀披罗衫戴折角巾,肃穆沉声道,“你亲自去接她回来,交予张妈,叫张妈代我狠狠杖她!”

    唐铮举手道,“父亲,据七叔禀报,行凶逮人不止这四员,有个住芦草坊里姓尚的火夫亦因姀妹牵连进来,这火夫本是为姀妹送饭菜吃食的,姀儿遇袭时他高喊代您送密奏,贼人大部俱被这火夫引走,姀妹与七叔才得以走脱。”唐铮一顿,“那火夫仅有一随行的屠户作帮手,眼下不知生死几何,七叔已经带上部曲前去搜拿了。”

    唐秀指尖敲敲案几,目蕴怒意道,“你这大兄是怎么当的为父两日不在,家里便生出这些事端来。”

    唐铮咣当跪下喊声父亲,没敢再多嘴。

    “留活口,拿入内卫好好地审。‘’

    唐秀怒气稍减又道,“再备些银帛以我名义送去,抚恤那火夫、屠户二人家中父母妻小,人若没死就权作赏赐。”

    “孩儿遵命。”

    ——

    “阿嚏!”尚文诏鼻梁酸酸,喷嚏一个接一个,抬手遮捂时一不小心将血沾了满脸。

    三人一路疾行,途中借杀手们情报上存在疏漏,不识尚文诏与徐善生面貌且只防着两人,折了对方几员孑身追来的杀手。

    这三人中徐善生战技最娴熟,是为砥柱。石二这倭人汉话生疏,极少发言,虽因流浪街头而瘦骨嶙峋,但与人打起来颇有一股不要命的蛮狠劲,自吃了两篮烧鸭后便唯尚文诏马首是瞻,身为海外蛮夷却也懂知恩图报。

    眼下几人正作歇息,尚文诏半蹲下搜索面前一个受三人夹攻,刚刚断气的家伙。

    与三人打过照面的杀手们服饰、口音各异,所携带的东西无一例外只有些短兵、伤药及联络用的竹哨子,端的将身份隐藏得极好。

    尚文诏卸下一把短叉别在腰后,又剥出一布袋斜挎腰间,收拾停当后示意徐善生、石二与他一同将这可怜虫拖到巷间不起眼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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