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只今
她虽然不是卫宗镛的生母,但娘家仁勇公府地位显赫。
朱太夫人自己的亲生儿子卫宗锋早夭,只有一个女儿长大成人,嫁给了勤勇公的次子邵天资,如今已是侯爵夫人,现今合家都在梅州任上。
更不用提她虽然是老公爷卫逊的继室,但抚养原配燕氏所生的女儿玉珰尽心竭力。
卫玉珰嫁的是平南王次子乔存远,身份等同王妃,对朱太夫人一向孝顺亲厚,如同对待生母一般。
卫宗镛虽也挂着个智勇公的爵位,但实职不过是刑部员外郎,跟邵家、乔家不能相提并论。
故而包氏夫妇对朱太夫人一直如供佛一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几个人迤逦走进老太太的院子,几个婆子正在修剪院里的花木,两个丫头在浇花。
见几位小姐到了,众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上前请安。
两个半大丫鬟迎了出来,打起五彩撒花软缎门帘,待众人进了屋子才又撂下来。
卫宜宁静静打量屋子里的装饰,和八年前没有多大变化。
依旧是镜面乌木的桌子,紫檀镶嵌寿山石雕卍字纹的椅子,正中央安着一张紫楠坐榻,上面放着松花色弹墨的靠背和引枕。
靠窗一张满架葡萄瘤瘿木的小桌,上面放着一只凫雁香炉,焚的是甘松香,清凉提神令人忘俗。
卫宜宓几个人按位次坐了,朱太夫人还在里间未出来。
只听里面微微有咳嗽声和碗匙声,大约是老太太在服药。
一会儿,里间帘子一动,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大眼睛薄嘴唇,五短身材,一看就是个水晶心肝琉璃肺的通透人儿。
她就是朱太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如意,服侍朱太夫人五六年了,在老太太面前比卫宜宓等孙女还有面子呢!
自来大周有地位的人家,从来服侍长辈的下人比年轻主子还有体面,因此卫宜宓等人都称呼如意为姐姐。
“老太太刚服了药,吃块蜜饯过过口就来。”如意笑眯眯地说:“几位小姐少待。”
又特意走到卫宜宁跟前请安,说道:“五姑娘好,昨儿老太太歇的早,今天早起就念叨呢!说你一定出落成大姑娘了,如今一看果真的。”
卫宜宁起身回礼,也问了几句老太太的饮食起居。
她知道朱太夫人未必真的惦念自己,只是这丫头处事圆融说话滴水不漏罢了。
话音刚落,朱太夫人就出来了。
一头银发,满面皱纹。
身穿玄色府绸偏襟大袄,青莲色铁线纱裙子,右手拄着一根寿星竹的拐棍,左手扶着个小丫头。
比卫宜宁记忆里的那个祖母又苍老了许多。
如意回身搀扶着朱太夫人在坐榻上坐稳了,卫宜宓领着几个孙女一起问了安。
卫宜宁因为第一次拜见,故而又单独上前请了一遍安。
此时卫宜宛虽不在,朱太夫人却不在意。
卫宜宛平时就体弱娇惰,三天两头就病了不来请安,老太太已经习惯了,所以也不问。
卫宜室卫宜家这对双生女生怕提这壶,见老太太不问都暗自庆幸。
否则说起话来,她们两个也免不了被训斥。
卫宜宁对这位嫡祖母还是有感情的,当年她父亲卫宗钊还未娶亲,生母齐氏就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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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泼脏水
之前朱太夫人出声责备的时候,卫宜室卫宜家听得心花怒放。
她们心中正对卫宜宁大感不忿,朱太夫人此举简直正中她们的下怀。
却不想看上去老实木讷的卫宜宁居然能说出那么一大套入情入理的话来,让老太太不好继续发作下去。
这怎么行她们绝不能让卫宜宁好过!
她们两个互相递了递眼色,像两只狡猾的小狐狸在对暗号。
来的路上,她们基本上已经商量好了对策,要让卫宜宁第一次见朱太夫人就失了她的欢心。
她们自认为计策很高明,卫宜宁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不信她能接的住招。
桌上的清茶氤氲出淡淡的香气,卫宜室端起茶盏来,慢慢的呷了一口,轻嗽一声,似随意地说道:“祖母放宽心,虽然叔叔婶婶不在了,可五妹妹现不是回来了吗自然会加倍孝敬您老人家的。
昨儿要不是我们拦着,五妹妹连夜就要来见您呢!急的跟什么似的,好像生怕再见不到您似的。”
如意在一旁听着,眼角忍不住跳了一下,三小姐这话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偷眼看了看老太太,果然见她的面色又阴沉了几分,显然这话已经引起了她的不快。
不等别人开口,卫宜家赶紧接过话头来:“可是呢!五妹妹虽然比我们小,可说话却老成,还一套一套的。
昨夜里咱们劝她来日方长,见祖母的日子有的是,可她却说世间有四大靠不住:老健春寒秋后热,最难倚靠是君恩。
哎哟,我算是长见识了。
大约是听夫人说祖母近日身子不太舒服,所以就着了急。”
“也不怪五妹妹急,”卫宜室姐妹俩像演相声一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往卫宜宁身上泼脏水:“她吃饭的时候就问咱们各自的妆奁有多少,想来是惦记这个,想要问问祖母吧!
要我说五妹妹也确实可怜见的,这些年在外头没少吃苦,大约是穷怕了。”
二人的话外之音很明显:卫宜宁和她的爹娘一样都是不孝之人,她急着见朱太夫人,是怕她死了,自己的嫁妆没有着落。
她父母既然能**年的时间不给朱太夫人写一封信,那么她一心只考虑朱太夫人会给自己多少嫁妆也在情理之中。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卫宜宁和她爹娘一样心思歹毒。
老年人最怕死,朱太夫人也不例外。以往谁若是说了犯忌会的话,朱太夫人必定要动气。
所以她们才联手唱了这一出。
一句一句的全往老太太心窝子上戳,更是一步一步把卫宜宁逼上绝路。
诬陷人这法子算不得高明,杀伤力却很大。
朱太夫人八年没见卫宜宁,自然不清楚她的禀性为人。
人都爱先入为主,若是第一印象不好,以后就很难改观。更何况老太太本就对她父母心存不满,这情绪自然会有意无意的映射到卫宜宁身上。
若是遇到了有心之人稍稍一拨弄,老太太的一腔怨愤就会悉数朝她爆发出来。
如今这盆脏水泼过来,卫宜宁不管是极力否认还是与她们针锋相对,都不能让自己身上不染污点。
而如果朱太夫人因此在心中对她存了芥蒂,卫宜宁也就失去了得到庇护的机会,成为这府里任人宰割的鱼肉。
她已经得罪了卫宜宛,又得罪了卫宜室卫宜家。深闺女子没什么好消遣的,她恰好可以充当这几个人的玩物。
朱太夫人的脸色越难,卫宜室卫宜家心里笑得就越美。
卫宜宁就算有八张嘴也难以分辩得清楚,因为她没有办
第十章 讲故事
“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朱太夫人语气严厉的说。
虽然她犯不上和一个小辈一般见识,可终究心生不悦,不想再搭理卫宜宁。
她更加不想听她解释,她越解释就越让她心烦。
卫宜宁走到老太太跟前,轻轻蹲下身,抬起了眼帘。
因为头微微仰起,故而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仁如沉在水底的墨色珠玉,一望静心,澄澈到底。
朱太夫人和她目光相触,心底泛起的怒气居然在看到这样一双眼睛后平息了几分,没有继续发作。
卫宜宁露齿一笑,糯米牙闪着温润的珠光,豆蔻年华的女孩子面容还带着些许生涩,但也因此显得格外纯真无害。
朱太夫人心中一动,这丫头的面相十分耐看,倒像是个有福气的。
“宜宁头次拜见祖母,却拿不出像样的见面礼,心中实在有愧,”卫宜宁语声轻柔,一边给朱太夫人捶腿一边不疾不徐的说道:“想着给祖母讲一讲老凌河的风俗见闻,博您一笑,权当见面礼了。”
“那你就讲讲吧!”朱太夫人语气懒懒的说:“不过一会儿我还要吃早饭,你讲一个就行了。”
卫宜宁点点头,开口说道:“老凌河那里原本居住的都是赫赫族人,他们靠渔猎为生,也会捕捉些幼畜带回家饲养,因此很多人家都有鹿群。
每当有新抓回来的小鹿,放进鹿群之后要很长时间才能合群。
因为鹿群中原本的那些鹿都难免欺生,有很多小鹿往往因为鹿群的排挤而死掉。
新进群的小鹿为了活命,就会寻求鹿群中无子母鹿的庇护。
因为它知道自己弱小无依,若没有母鹿的庇佑,一定会被其它鹿欺凌致死。”
卫宜宁声音清澈低柔,带有一股安稳人心的力量。
听她说到这里,朱太夫人已经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因此脸色也就和缓下来。
“宜宁虽然蠢钝,这八年来未能承受祖母的教训,可关乎自己性命的道理却也知道几分。”卫宜宁柔声说道:“宜宁只有盼着祖母康健长寿的心思,还望祖母明鉴。”
朱太夫人把卫宜宁的一番话都听了进去,如今的她就好比刚刚进群的小鹿,卫宗镛的几个女儿难免欺生,再加上她父亲的关系,她在这府中的境遇可想而知。
所以只要她不是太蠢,就应该能看清形势。在这个府中,能作为依靠的恐怕只有朱太夫人一个人。
卫宗镛并不是朱太夫人亲生的,当初也没有被朱太夫人选中,由此可知他和老太太也只是表面上的和气。
这一点,他们双方都心知肚明。
卫宗镛夫妇之所以对朱太夫人恭敬有加,也是出于全盘考虑,而并非真的出自孝心。
而孤苦无依的卫宜宁,除了能贡献一颗孝心,别的什么都没有。
哪怕是出于私心,她也必须要全心全意的对待朱太夫人,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这里活下去,免受他人的宰割。
“你的意思我懂了,”朱太夫人点点头说道:“不过我这老婆子性情古怪,不投我脾气的人便是再有诚心我也不喜欢。你先回去吧!”
卫宜宁也不多说,行了礼就退下去了,面上不带半分不快。
她走之后,如意说道:“这五姑娘看上去是个懂事儿的。”
朱太夫人点点头,说道:“性子很沉稳,进退也算有分寸。”
她刚刚虽然没有马上接受卫宜宁的投诚,但对她的印象却不坏。
卫宜宁面对那对孪生女泼过来的脏水,没有大吵大嚷,也没有哭泣陈情,否则的话,不管她干净与否,都会惹得朱太夫人心烦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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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撞破
春娇一直在朱太夫人院子廊下候着,见其他几位小姐都出来了,唯独卫宜宁没有,心里边就有些打鼓。
次后见卫宜宁出来了,但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儿的,这位五姑娘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平平和和的样子,春娇也不好多问。
缓步走在青石甬路上的卫宜宁心里也清楚,卫宜宛等三个人一定更加记恨自己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想要平息她们的怒气,就意味着自己要乖乖接受欺凌。
有些人就是这样,只要对方没有被欺负到,他们就永远都不会善罢甘休。
而卫宜宛等人之所以要和卫宜宁过不去,也没有别的原因,只是看准了她软弱可欺。
卫宜宁在老凌河的时候曾见到赫赫人索亶家鸡群中有一只瘸了腿的公鸡,尽管它每次发现吃的都会呼唤同伴过来吃,有鹞鹰飞在天上也会大声鸣叫让同伴赶快躲起来。
可是同伴们却都欺凌它、讨厌它,不准它靠近。
哪怕是它率先发现的食物,把同伴呼唤过来之后,那些鸡也会合力把它啄跑,不准它一起吃食。
不为别的,只因为它有残疾。
卫宜宁早就知道,很多时候人和牲畜并没什么区别。
人善被人欺,她五岁的时候就懂这个道理了。
所以她完全没有必要刻意去讨好存心欺辱自己的人,她只会反击,并且要尽力反击的狠准稳。
唯其如此,才能让那些对自己心怀不轨的人收敛。
智勇公府广植花木,此时木香花开得正好,一架一架倾斜下来的花瀑半遮半掩着路径,娇嫩的浅黄花瓣上带着点点露珠,分外惹人怜爱。
卫宜宁双足纤纤,脚步很轻,当她转过一片花架的时候,听到了悉悉嗦嗦的声音。
原来是卫长安正搂着丫鬟春莺在不远处的花丛边亲热,花枝低垂,两个人影半遮半掩。
“大少爷,你再这么吓我我可走了。”春莺人如其名,声音婉转如莺啼,尾音带钩,直挠得人心痒痒。
卫长安收起脸上的嬉笑,说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我不过说这里有老鼠你就怕成这样子。来,让我帮你压压惊。”
说着一手搂住春莺的纤腰,另一只手就往她心口摸。
眼看就要贴上,春莺一眼看到了卫宜宁,边立刻正色道:“大少爷别胡闹,我该回去了。”
说着站起身跑了,把卫长安一个人撂在那里。
卫长安此时也看见了卫宜宁和春娇,他当然不会把卫宜宁放在眼里,却恼她撞破了自己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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