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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夫悦己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云上的悠悠

    四月初一,送走孟善半个月后,辰时正,蒙学馆大门敞开,迎学子入门。

    开门不过半柱香,门房的三间屋子便挤满了人。在衙役的约束下,大家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歪歪斜斜地列着队。屏风后,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路夫人回首赞顾遥:“还是你想得周到。”

    顾遥笑道:“我只是提了一嘴,夫人肯听,才居首功。”

    路夫人笑着受了她的奉承。可不嘛她若不照做,顾遥也不过是白费口舌罢了。

    蒙学馆馆长袁方,今日却未露面。对外主持招人的,是代馆长王修。

    王修是路知府的人,三十七岁的秀才。袁方年纪小,却在他之上,目前看来,这王修并没有不满。一是袁方自己收抚了他,二个,顾遥才是蒙学馆真正的主人,路家,只是合作者的身份。只不知他这份认可,是路家强迫的,还是他自己这么想的。不管他到底如何想的,能不表露不快,顾遥就没意见。

    虽然今日来的多为平民百姓,路夫人依旧满意地颔首,笑着对顾遥道:“看这架势,满员不成问题。”

    一间学舍十六人,一共六间,满员便有近百学童。城内大兴、宛平两县居民不过万户,百人,就是一百户里头有一家来读书,比例虽低,却较先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她出了力,等于路家出力,给自己男人在皇帝面前长脸,路夫人能不开心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顾遥也满意,她这蒙学馆要想弄下去,就必须自负盈亏,束脩三百钱才能保本。路夫人起初嫌贵,不同意,顾遥实话实说:“若连这个钱都出不起,也别念书了。只笔墨纸砚几样,就能拖垮一户人家。”

    路夫人这才同意的。

    若是满员,一个月便能进账四五吊钱,除去夫子的二两工钱,还剩一半,做房舍、桌子的维修费用,虽说赚不到钱,也不会赔就是。

    一个时辰后,当黄字堂满员后,王修站了出来,含笑将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对不住各位了,已经满员了。没报上的不必心急,学堂还有几间,桌椅、夫子欠缺,待补齐后,大家早些过来便是。”

    心有不满的,看着满堂衙役,除了怪自己来迟了,旁的什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守身如玉
    明初南北教育资源相差太多,毫不客气地说,至少差了百年。顾知县那会儿顾知县能捡到合适的一个秀才,运气乃第一要素。突如其来了个举人,顾遥下意识地觉得有问题。

    路夫人会心一笑,道:“谷举人是密云人,今岁二十出头,永乐四年会试落第后,立誓不中进士不出仕。这不,先去找了我家老爷,才又过来的,才耽误了时辰。”

    顾遥恍然。

    举人想找人指点,不是大儒就是进士前辈。在顺天府,别说大儒,就说进士,翻翻历年榜单,看下那些进士的户籍,便知这事有多难。

    明初最夸张的一次大比,是洪武三十年。

    那年春榜进士,北方学子的个数,大写的零。北方学子闹了一场后,朱元璋在夏季又开了一场会试,特意增加了几十名北人进士,才了结这桩公案。

    看好了,是北人进士,不是北平进士。

    那年夏榜的进士,头名是山东的,下剩的大都也是山东、河北两处的。顺天府,或者说北平布政司,咳咳,真没有。而顺天府各级官员,从上到下一共三进士,路知府是其中一个。先见路知府再来蒙学馆,想必,这是做好了私下交易。

    顾遥如此猜测着,面上笑道:“原来,谷举人和武安侯是同乡。”

    顾遥说得肯定,路夫人又同她亲近,谷举人便以为她是路家人,因而颔首,温声道:“小生能有今日,全赖武安侯相助。小生无以为报,只好将一身本事,教与郑四爷,以报侯爷恩情。”

    顾遥低头不语。

    真能装!这里获利最多的,便是你好吗来蒙学馆,不仅能继续报郑家的恩,给自己找了免费的师父,又能挣到银子,天字堂的月薪五两……

    搞清楚来龙去脉后,袁方方上前作揖,笑道:“如此再好不过了,有谷举人在,天字堂便能开课了。”

    谷举人忙问天字堂是什么,一听是做制艺的,忙道:“在下才疏学浅,与制艺不大通,当不得天字堂的夫子。”

    顾遥岂肯听他磨叽,只道:“谷举人过谦了。若是天字堂有人报,还请谷举人免为其难接管一下。”

    谷举人原本只当顾遥是路家的孩子,这会儿听她口气生硬,硬是压着不悦,问路夫人:“这位姑娘是”

    “忘了介绍,这位是宛平知县顾仲和之女,这蒙学馆,便是顾姑娘在保定候的支持下建造的。”说完,路夫人又指着袁方道,“这位袁夫子,是蒙学馆的馆长。”

    十一二岁的姑娘开书院,十五六孱弱的少年做馆长,这是有钱人家的任性不成

    谷举人开始后悔了。

    跟来的郑聪,却是好奇地看着顾遥,问:“你就是顾姐姐”

    顾遥颔首,小家伙立即奔向顾遥,爬上她的膝盖,在她耳畔低声道:“三哥叫我保护你。”

    说完,不等顾遥说啥,小家伙转过头来,对谷举人道:“你要听顾姐姐的话,不然,我不跟着你读书了。”

    顾遥扶着摇摇晃晃的小家伙,面上哭笑不得,心底却是抑制不住的欢快。

    郑智的用心,好温暖。

    心情愉悦了,顾遥看谷举人也没那么不顺眼了。明白时下读书人都有些破性子,她上前一步,站在袁方侧后方,望着谷举人道:“前日看到一句‘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小女子不才,以‘小人不知天命本为天命,君子使其知令其畏亦为天命’破题,,不知谷举人意下如何”

    谷举人微怔,回神后,赞道:“顾姑娘所言君子令小人知天命,恰乃为官者所行之事,没有比这更好的回答了。”

    袁方看了她一眼,很不给面子道:“这句,可是保定侯所破”

    顾遥怒:“袁夫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雨神降临
    顾遥没想到顾知县对沈姨娘用情如此之深。

    仔细一想,这事往日里皆有迹可循的。自己在凤城四年,她爹真没少费心;她回到宛平后,待她比待商哥儿这个儿子还要好。是自己粗心大意,沉浸在难得的父爱里,忽略了这些细节。

    沈姨娘,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平生第一次,顾遥对今生那个母亲,产生了好奇。

    永乐七年六月初三,门子来报,顾御史到了。顾知县不在、商哥儿再学堂,顾遥便独自接待了这一家,见到了文武双全的堂叔,顾遥下巴险些掉到地上。

    单看脸,顾御史能得八十分。然,绝对不到一米七的身高,实在太减分了,看在脸的份上……给个及格吧。

    与顾御史不同,顾家三夫人谢氏,身量高挑,七分貌美,十二分才华,整一个娇兰佳人。二人嫡子顾琅,便是照着她拓的,十三四岁的年纪,已风采逼人。

    除却这三人,三房还有两个女孩、一个小男孩,很好辨认。

    年长的那个,应该是二姑娘顾尘,庶出;比顾遥略矮一些的,应该是六姑娘,顾璇;顾琅身后的男孩,约莫七八岁的模样,最为漂亮,却和以上兄弟姐妹哪个都不像。顾遥知道,这是堂弟,也是庶出的。

    互相见礼后,顾遥带着众人去了顾家别院后,客气道:“方才侄女已着人去喊爹爹,来回总要些时辰,三叔三婶不若先去梳洗一番。”

    众人一路奔波,正有此意,顾御史带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顾遥笑容一僵,转向谢氏,因道:“这宅子统共三进,二十来间屋子,三婶自行分配即可。被褥、帘子等物是现成的,还没往各屋送呢。三婶有什么,让张泉家的做就好。”

    袁方搬进了蒙学馆,张泉回乡种地去了,张泉家的本来跟着回去的,因她在顾宅住过,顾遥把她拉来做临时苦力。这里,她也和谢氏解释了句:“张泉家的非顾家下人,是庄子里的妇人。待三婶熟悉了这里,她便家去了。”

    也就是说,顾家这私宅,将完全由三房自己做主、自己住。谢氏很满意如此,上前拉着顾遥,赞道:“是个不错的孩子,比你姐姐妹妹都强。”

    顾遥看了眼人如其名的二姐顾尘,再看一眼娴静淡然的六妹顾璇,笑道:“三婶这话不公道。”

    谢氏轻笑:“各人有各人的眼光,我只瞧你更好。还有你那字怎么练的,怎么就能一手书两种字呢”

    顾遥面露疑惑,什么字谢氏便将去岁看过她的字说了,顾遥恍然,忙道:“那原就不是一只手写的。侄女右手写楷,行书却是左手练的,便有些不大好。爹爹说三婶是他和三叔的小师妹,字写得才叫好,侄女该同三婶多学才是。”

    她们俩客套的功夫,顾御史已将屋子看了个大概。他觉得整间屋子布置得看似温馨,却是极其简单,家具力在实用,并无任何花销之处,和眼前这个客套的五侄女,给人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五丫头,这屋子谁收拾的”

    顾遥和谢氏你来我往说得真酣,猛不丁叫他一唤,僵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恢复笑容,答道:“是侄女带着人,亲自收拾的。”

    “那你别客套了,我看得都累。”顾遥未来得及说什么,顾御史又道,“我同你父亲亲近,又要常住这里,你本性早晚要叫我们知道,何必伪装”

    这话忒不留情面,屋子里气氛一窒。

    谢氏忙道:“你三叔就这性子,是个一点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的,五丫头别放心上。”

    顾遥心下摇摆不定,最后,窥了顾御史一眼后,收起温婉大方的假笑,嘴角荡漾起一抹同她爹十分相似的憨笑,道:“三叔想是御史做久了,说话才这般生硬直接的吧”

    她这一变,驱散了顾御史带来的寒气,屋子里恢复春日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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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如此真相
    下了月余的雨,麦子已经垮了。与之相反,宛平县绝大多数玉米杆子,虽然不直,但总算没倒。又在高高的垄沟衬托下,显得异常高大。垄沟里都是积水,农夫们日日盯着雨排水,因为垄沟,倒也方便。辛苦劳作的农夫们,日日望着天。再不停雨,有这垄沟也不好使了啊!

    所有人煎熬中,雨,终于停了。雨停未几日,玉米棒子长了出来,农夫们畅笑之际,想起了那个蛮横的小姑娘,宋海棠。是宋海棠,蛮横地表示:“不听我的,那就别种这玉米了。”

    想着玉米的高产,想着已花去的钱,大家将不满放在心底,选择了忍耐。那时的隐忍,却成了现在的庆幸,庆幸忍了。

    同他们一样庆幸的,还有保定侯府。

    中秋阖家团圆之际,淇国公率军北伐鞑靼,轻敌冒进,中伏战死,以致全军覆没。十月里,消息传来后,孟家纷纷庆幸抽身及时,都赞保定候好运道,独保定候一人后悔。他后悔早退了,若他不退,总能劝丘福几句啊。

    孟瑄却道:“劝他的少了吗爹也只是个侯爷,比他还低一等。有乱寻思的功夫,还不如着人打探下旧识的伤亡。”

    事情依然发生,确切也没别的法子。

    顾知县近来别提多揪心了,秋收在即,减产是肯定的,偏皇帝又在;忙着公务呢,老父兄长那里又不成了。哎,真是……

    顾御史已奉命去南边运木材,谢氏得了消息赶来,却也帮不上什么。顾遥派人和顾知县说了声,自己派了管家顾西,张泉张胜兄弟,悄悄去了辽东。

    辽东未有消息传来,永乐皇帝动作了。下旨赠北征死事李远莒国公、王聪漳国公后,决意亲征。亲征前,下旨召武安侯郑亨率师巡边,改成安候郭亮备御开平。

    郑亨领了圣旨,带着郑智一道巡边。

    这会儿巡边,是提着脑袋做事,顾遥心细郑智,日渐消瘦。谢氏等人只道她是担心顾老爷子,只夸她有孝心,并不做他想。

    九月底,顾西张胜归来,张泉留在了辽东。顾西带回来的消息,喜忧参半。喜的是,顾老爷子和顾大老爷都活着;忧的是,顾老爷子不知能活几日、被夺职的大老爷,又该何去何从。

    往日不靠谱的人,关键时刻,就不能指望他靠谱。

    七月大军集合之际,顾池没看到儿子。派人一打听,这才知道长子为了照顾生病的姨娘,谎称自己身子不适,压根没从金州卫跟来。这么重要的战事,长子竟然如此不争气,怒急攻心,老爷子摔下马,吐了一大口血后,晕了七天才醒来,并不曾随军。虽躲过一劫,却不知还有几日活头。

    至于前程堪忧的顾大老爷,顾知县却是无能为力了。文武殊途,他实在帮不上忙。且眼下,绝不是给大老爷走关系的时候。

    疲惫不堪的顾知县,没注意到顾西的欲言又止,路知府才下令,叫他带着粮本去府衙,这是大事,拖延不得。老爷子只要活着,他便不用丁忧,不丁忧就得做好分内之事。

    顾知县走后,顾遥叫来顾西,问:“刚才你想跟我爹说什么”

    顾西微顿,思索片刻,一咬牙,道:“此事与姑娘也有关。”

    “顾伯有话不妨直说。”

    顾西连亲生闺女都撵了后,才开始说话:“姑娘,老奴见到了沈从君。”

    听到沈从君,顾遥一阵心慌,强镇定道:“沈从君活着,这,这很好。”

    顾西只见过沈从君几面,彼时就觉得少年眼熟,这一次北上,终于知道沈从君为啥眼熟了。此刻,他比顾遥还难,开口。可是,不说是不行的,他说:“沈从君,是沈鸥的儿子。”

    嗯沈鸥是谁

    顾西看出她一脸茫然,便道:“姑娘可知除了老奴,老爷身边原本还有一个小厮的他和老爷一般大,沈鸥,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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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水逆退散
    顾知县不知道秘密已被人知晓,他和大兴知县两个,在府衙门口相遇,两位同僚垮着脸、携手进了府衙。

    路知府先翻开大兴县的秋粮簿,粗略看了几眼后,直接翻至尾页。最后那一列,赫然书写着一行大字:大兴县三百一十一村,共计减产二万千石。

    竟然直接减产一半!

    路知府以看死人的眼神,扫了大兴知县一眼。

    已入冬,大兴知县曾择里衣尽湿,只盼着宛平的情况更糟糕。

    怀着更忐忑的心情,路知府翻开了宛平那一本。“五千石”映入眼帘后,路知府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捻了捻胡须,道了声:“减产五千石,顾大人辛苦了。”

    曾知县不仅额头渗出了汗珠,掌心也是一片粘稠。宛平旱田比大兴还多一百顷,分明应该减产更多!这,怎么可能呢顾知县没注意曾知县,只是皱了皱眉,瞅了路知府一眼,憋了片刻,到底还是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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