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九歌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巴豆ing
秦姝儿正坐在榻前,右手擎着鲛绡红帕,不断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房中传来低低的哭泣之声。
这一刻,她将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脑后。
她不去想他为何病,为谁病……只知道,她认识他多年,从未见他如此癫狂!悲痛与焦急灌满了整颗心,让人窒息。
而在她面前,王爷从来克制有礼,英俊儒雅。
“禀夫人,季先生来了!”
她猛然站起身子,或是因急迫,与平日里相比,说话的声音很是含混。
“快……快请……”
随着季先生踏入房门,“吱呀”一声,门从外被带上了。小六子在外严防死守。
房中只剩下了秦姝儿、大夫以及两个年轻婢女。
“大夫,我家夫君如何有无大碍”
“夫人莫急,王爷这是急热所致,这时节本不容易得风寒,但近日天气阴雨绵绵,又十分溽热,王爷急火攻心,又遭受了奔波劳累,风雨侵蚀,这才冷热相左,导致了此症。”
两颗滚烫的泪珠,再次滑落下来。
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请大夫尽快施针……若治好了夫君的病,我必有重谢。”
她的脸色蜡黄,触碰王爷时,只觉得烫得骇人,不觉泪从中来。
季大夫淡然地一笑。
“夫人言重了,王爷对老朽有恩,医治王爷是老朽的本分,哪里还敢收您的谢礼待老朽为王爷施完针,再开几副药方,每日服药三次,每次四碗水煎成一碗,不出五日便大好了。”
自觉失言,秦姝儿反而红了脸。
她柔然地屈身一委:“多谢大夫。”
南安王烧了整整三日三夜,秦姝儿守在榻前,衣不解带地服侍。
“九儿……不要走……”
榻上人似乎梦魇,整夜不断地呓语。
既然那人已走,她也只当没听见,况且如今最大的愿望,是希望他能够尽快好起来。
“夫人,药熬好了。”
她举起眼睛,冷冷扫了面前人一眼。
“你曾经在王爷的房伺候”
底下人低着头,或许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神色不免露怯,操着低沉的嗓音,小心答道:“是。”
汤药褐苦,喂药的人尝了一口,拧紧了眉头。
“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奴婢瑟春。”
“瑟春……”
那朱润的口中,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那双眸蓦地暗沉,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
“名字太过萧瑟,不吉祥,以后便叫做‘应春’好了。”
她抑制住情绪,竭力让语气柔和。
底下人半天不应声,双手紧紧地绞着衣袖。
秦姝儿轻轻吹过药匙,缓缓地喂入了病人的口中。
见瑟春兀自犹疑,她斜吊着眼,冷冷地看向她,语气陡然变得森然了好几分。声音不大,听起来却让人有些胆寒。
“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
“夫人,并非奴婢不愿,只是……只是这名字,是王爷给赏的,所以奴婢……”
“哐……”
药匙砸入白玉碗内,深褐色的药汁向外溅出。
瑟春见状,大气也不敢出,只低下头,隐隐地抽泣。
“水……”
帐中传来微弱而嘶哑的声音。
顾不得眼前人,秦姝儿连忙放下药碗,急急地倒来茶水,半扶着他喝下了。榻上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大病初愈,目光稀弱,面容十分憔悴。
“王爷……您总算醒了……”
那双美目中,因为太过激动,涌现出一片莹光。
房中猛然传出一声炸响。
“王爷……您救救奴婢!”
瑟春“咚”地跪下,刹那间涕泗横流,一张面容无比悲惨,直直地跪行至殷墨的床榻前,双手死死地扣住了榻沿,一双葱白的指甲,齐根儿折断了。
“爷……您救救奴婢,奴婢服侍您多年,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您不堪僧面看佛面,奴婢……奴婢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在秦姝儿的耳边炸响!
四周沉寂,房外悄声。
她愣愣地看着榻上的男子,满眼的不可置信……不……她不相信!
“贱人!胆敢信口雌黄,污蔑主子!”
瑟春紧紧拽住了殷墨的手袖,整个身体都因抽泣,在微微颤抖,她哭得天昏地暗。
“王爷,王爷……您说句话啊,是您要奴婢的……奴婢冤枉啊王爷……”
殷墨颔首不语,牙齿间咬得邦紧。
见此情景,刹时间,秦姝儿妒火中烧,再也顾不得情面,一把将她的手撕扯开来,左手紧紧钳住下巴,
第三十八章 难产
八月中旬,正是暑热难耐的时节,各宫都如同烈日底下的草木般,蔫蔫儿地。
华阳殿内。
殷帝正在青玉案边的小榻上打盹儿,周围伺候的宫人全无,四周静悄悄的,只留下了小夏子伺候。
“皇上!不好了!”
正睡得迷糊,殿外隐约有人喧哗。
小夏子慌忙迎了出去。
“嘘……皇上正歇息呢,你这腌臜奴才,找死不是”
那奴才一见夏公公,慌忙打了个千儿。
“夏公公,是大事儿,奴才是凤栖的下人,皇后娘娘快要临盆了……”
疏忽间,小夏子的眼皮,陡然地一跳,他一把钳住了那奴才的衣领。
“你说什么”
“此等大事,奴才岂敢撒谎是明山公公派奴才来报信儿的。”
听得这话,小夏子登时慌了。
他三脚并做两步,急匆匆地地猫入殿内,见殷帝睡得正香,故拉丧着脸,屏声凝气地调整了呼吸,朝主子唤道:“皇上……皇上……”
榻上人的神色,十分不耐烦。
“皇上,凤栖阁的奴才来报,皇后娘娘临盆了。”
只这一句话,殷帝霍然坐了起来,怒瞪着眼前的大监。
“狗奴才!这么重要的事情,吞吞吐吐半天!”
说话间,主子的身影,已经朝前掠了过去,小夏子才反应过来,亦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可还平安”
那太监纯细的声音中,显露出哭腔来,忙磕头回禀。
“周太医正在莲殿内,为皇后娘娘施针,说近日胎动异常,怕是不好,娘娘疼痛难忍,已经生了两个时辰了,奴才这才斗胆,请皇上过去看看。”
“走!”
殷帝青袍猎猎,大步流星地,也不用步辇,一路步行而去。
至凤栖阁。
刚走近阁园,便听得里头传出阵阵惨叫。
阁内的宫人婆子来往穿梭,脚步点地,行色匆匆,端出来的金盆中,荡漾着猩红浓鲜的血水,腥味儿扑鼻,令人闻则作呕。
殷帝的胸口,蓦地颤痛了一下。
“啊……”
皇后的声音极其痛苦,兴许是叫喊的时间过长,此刻变得嘶哑无比。
“娘娘……用力啊……”
“快!快!热水……”
即便站在殿外,他也能料想里头的兵荒马乱。
而那稳婆的声音中,已经显露出慌张。
他站在滴水檐下,不断地来来回回踱步,心中焦急不堪,一连听着,那叫喊声却逐渐微弱了下去……他心头蓦地一顿。
“娘娘,再使把劲儿,不能放弃啊娘娘!”
“太医,一旦不能两全,你必须……必须舍母保子……”
女子声音十分熟悉,撕如裂帛,亦像是诀别。
“放他娘的屁!”
殷帝在外听得,当即朝内大吼:
“什么舍母保子!周老头儿你给朕听着,朕两个都要,皇后和小皇子,其中任何一个出了差错,朕揭了你的皮!再凌迟,下油锅!拿你们太医署的子子孙孙陪葬!”
周太医给吓得不轻,手腕倏然抖了一下,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是……”
“皇上放心,老臣必定会竭尽毕生的精力,全力看护娘娘。”
“少废话!”
正说着,里头又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殷帝嘴上发狠,心中却万分焦急心慌,千层皂底靴来来回回,将檐下的青砖踩得“笃笃”作响,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地从额头往下掉。
小夏子见这情形,亲自去御膳房,呈了冰制的银耳酸梅梨汤,端上来劝道:
“皇上喝口凉汤,祛祛暑气吧。”
“唔。”
他只看了一眼,蓦地想起了紫苏藕粉酸梅羹,那是皇后亲手为他做的,第一碗汤羹,却被自己碾成了齑粉,深痛地愧疚,从他的心头油然而生。
产房内的痛叫愈来愈急。
“周老头儿,怎么样了”
声音从门外大声传来,周太医全身早已热汗涔涔,镇定演变为慌乱,却不敢说出“胎大难产”四个字,加上皇后本来体虚,只唯唯应道:
“老臣……必当竭尽全力!”
他的话语决绝,仿佛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殷帝一向谨慎灵敏,怎能瞒过他
“可是不好”
殿内久久不语。
皇后的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听得,犹如人的回光返照。
外头的人再也按捺不住了!
那皂靴飞身至帘门外,撞开门阀,一把甩开珠帘,强行闯进去……
“皇上!产房污秽,您不可进去!”
随着小夏子尖细的呼叫,外头的一行束立的奴才,全全地跪下了。这番场景,任谁也不敢再出声。
“滚开!”
殷帝扬脚踢过去,正中了小夏子的心窝口,他呼吸一窒,双手却抱住主子的脚,死死地不肯放手。
“皇上……您贵为九五之尊,这产房血光,实在是不能进去啊……”
“再不滚开,朕杀了你!”
“奴才宁愿血溅当场……”
“你……”
殷帝气急,脸色肿胀成猪肝紫,指尖格格作响,狠狠地捏住了,无比苍白。他环顾了四周一眼,紧紧闭上了双眼,半晌后,才缓缓睁开,已经平和了不少。
“罢了!你起来吧。”
“今日,如若皇后出事,在场的全部人,陪葬!”
话刚毕,底下立即传来嘤嘤的哭声。
小夏子顾不得胸口疼,当即一股脑儿地跑上去,甩过拂尘,朝那哭泣的宫人打下。
“哭什么娘娘吉祥着呢!”
众人纷纷噤了声。
空气中热浪翻滚,带着聒噪的蝉鸣。
此时此刻,根本无人管这些,回想起以往种种,殷帝惭愧自责不已。
若是早疼她些……那该多好……
“莲儿,你受苦了,若你此次诞下皇子,朕即刻册立他为太子,就是我大殷未来的储君!”
话刚落毕,里头传出的宫女惊叫。
“周太医,娘娘出了好多血!”
“止不住了……太医怎么办……”
只听周太医哆哆嗦嗦,操起苍老的嗓子,疾声吩咐道:
“快,快按照这张方子取药来,半刻内,用水只化成一盏,越浓越好,立即给娘娘服下!”
药方递出来,外头当即慌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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