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北上,归冥为鲲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懿儿
想了想又道:“罢了,我去唤她。”
那边厢宁翊寰正是睡梦之中,忽的感觉有只手捏住了她的脸,下意识地挥手拍去,却是手也被捉住了,她不禁嘴里嘟囔起来,听不甚清楚,只隐隐约约表达着不开心,却只听得有人唤她:“小寰子。”听见是自家长姐的声音,宁翊寰才出了声儿:“大姐姐。”又听见自家长姐唤自己起来:“快些起来罢,新衣裳都备好了。”
宁翊寰睁开眼睛,看见面前长姐,明艳猩红的衣衫,整张脸细细看去,细长上挑的眉眼,眼中平静如水,不似个孩子,唇瓣仿若阳春三月樱花的颜色,下颌尖尖,消瘦,清明,她忽的觉得恍若隔世,怔了怔,旋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宁翊宸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怎的哭起来”宁翊寰抽抽搭搭:“小寰子…小寰子梦到大姐姐死了…”死的时候分明已是少女了,不是眼前孩童的模样,梦境的内容记不清楚,只是恍恍惚惚一地鲜血,骇人的紧。
宁翊宸忙拭了拭她的眼角,湿润冰凉,枕头上也早已濡湿一片,怕是梦中哭了许久了。
宁翊宸揉了揉她额前的头发,轻声道:“不过是个梦罢了。”宁翊寰哭声道:“好多好多血的,我害怕。”宁翊宸只道:“今后见血的日子怕是多了去了,你现今就如此,以后该怎么办”宁翊寰扯了长姐的袖子:“小寰子怕大姐姐不在了。”宁翊宸笑道:“便是天要亡我,我也当问天几句,抗争几番,哪得那么容易就死了”
她想了想,又捏捏自家妹妹的脸:“不过,哪里有人是不死的如今也别是瞎想这么多了。”说罢唤了丫鬟进来,道,“给二姑娘净面梳头罢。”
有个小丫鬟拿了小刀给她要剃眉毛,拿起来时没拿住,朝地上落,急忙用手去捉,一个不妨捏在刃上,手指渗出血来,嘀嗒一下落在地上,殷红的一点,宁翊寰忽的抖了一下,往后缩去。
宁翊宸眉尖蹙了起来:“怎的还怕上血了”赶忙抽了帕子,递给那小丫鬟,“包下伤口罢。”雪白的帕子上开了嫣红的芍药花,宁翊宸轻轻抚了抚她的眼睛:“往日没见这般怕血啊”
宁翊寰忍了眼泪,换了衣裳,屋中尽是些年节的颜色,血一般,教她看的心慌。
宁翊宸轻叹了一口气:“出门看雪去罢,到底雪里好玩。”想想又嘱咐道,“可再不许哭了,今日可是
第十二回:夫子
宁琛看着自家幼妹,口中道:“是阿婴自己了断了呢,还是大哥哥我帮你呢”后面宁翊寰筷子落在了地上,屋中烧了炭,暖如三月阳春,她牙齿却是“咯咯”作起响来,宁翊宸脸色不大变化,道:“如今你的罪状上可是又多了一条了,逼死幼妹。”
她定定看着宁琛的眼睛,瞳仁是少女特有的清亮,道:“你可打算用那伦理道义,三从四德来逼死我说我失节,可真真是个笑话,你自己弑父杀弟,逼死嫡母,如今又要勒死我,究竟是谁‘失节’你口中的仁义道德,怕都是些假话罢。”她嗤笑一声,“好一个存天理灭人欲,齐威侯你还当真是个儒学典范。”
宁琛冷笑道:“说那么多做什么你只需接了那白绫子,这世间苦难你便皆可不见了。”
宁翊宸仄斜着眼睛:“你打算让我自己了断自己,你觉得可能吗”
宁琛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伸手抓了那白绫子,朝着对面的宁翊宸而去,叮叮咚咚落了一地的碗碟,满地碎瓷,宁翊宸猛地朝后退去,带翻了椅子,满地狼藉,整屋的丫鬟垂首静立,无人动作。
宁翊寰疯了一般上前去抓住宁琛的衣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新留的指甲折断在了衣袍中,手上渗出血来,宁琛一挥手搡开宁翊寰,顺带着将她一脚踢翻在地。
虽说宁琛是个书生,却到底是男子,没多一会儿便捉住了满屋乱窜想要跑出去的宁翊宸,眨眼之间,白绫子已是勒上了宁翊宸的脖子。
宁翊宸拼命挣扎,却仍是感到窒息,溺水一般,抓不住一根稻草,颈上火辣辣地疼痛起来,已是上不来几口气了。
竟是要死在这时里吗到底不甘心啊。
“侯爷!首辅盛大人来了!”知了的声音。
“他来做什么,我这会子不方便见他。”宁琛手下并不停,“先让他候一会,等我…再见他。”
知了突然惊呼:“侯爷!盛大人已经进来了!”宁琛一惊,手下陡然一松,宁翊宸跌坐在地上,咳嗽不止,却仍想大口大口呼吸空气,宁翊寰哭的哼哼唧唧,爬过去抱住她。
只见盛淮安越过一地狼藉,朝着宁琛三人走过来,冷声道:“齐威侯就是这么待客的”宁翊宸眼泪在眼眶中晃了晃,又憋了回去,唤道:“夫子。”盛淮安温言道:“阿婴。”
旋即转过脸去,对着宁琛道:“老夫原本只是奉旨前来巡视宣平,没想到一进宣平就听说兵马司教人给炸了,老夫火急火燎的赶来,说是要助侯爷一臂之力呢,不曾想……”盛淮安眼睛一瞥,“撞上了侯爷的家务事。”
宁琛不语,盛淮安便接着道:“绥远若是在天有灵瞧着你这等不肖儿孙,怕是要再气死一回。”
宁琛道:“年节说这种话不大好罢。”
盛淮安回他:“侯爷年节时做这种事就好了”宁琛只道:“宁琛自己的妹妹宁琛自己管教,不劳烦盛大人了。”
盛淮安笑笑,却不接他的话,只向宁翊宸道:“明日是阿婴十二岁生辰,夫子公事繁忙,不便给阿婴庆贺,但夫子却还是带了礼来送你。”送怀中取出个盒子,递到宁翊宸手上。宁翊宸忙谢道:“谢过夫子。”盛淮安又笑道:“你哥哥怕你再寻不上亲事,怕是多虑了。”他看向宁琛,“老夫来宣平是还有一事——替我家二郎求个亲。”
盛淮安顿了顿:“要娶阿婴。”
宁家兄妹齐齐一
第十三回:心绪
宁翊宸唤了丫鬟过来,道:“递个话出去,跟郑祀说我明日要出去,烦他在云出寺接应一下。”那小丫鬟应了,将这话递了出去。
第二日宁琛要与盛淮安谈事,顾不得宁翊宸的动作,她套了马便出了齐威侯府,直奔云出寺而去,见了老方丈,照旧找了那姑娘戴了鲛皮面具,扮作自己的样子,自己换了衣裳,急急去后院寻了郑祀,新套了车,朝城外方向驶去。
郑祀正驾着车,之前瞧宁翊宸面色不虞,不禁开口问道:“姑娘今日这般急,不知要去哪”宁翊宸沉声道:“出了镇远门去。”郑祀疑惑道:“出镇远门姑娘可是要出关”宁翊宸微微叹气:“不了,去见四爷一趟。”
她轻轻将脸别过去,声音有些虚:“我……有要紧的事寻他…”
那郑祀听说是要紧的事,便不再过问,只留宁翊宸一个人在车后思索。
自己头一回见他是什么时候
初来宣平时,原以为只是个苦寒之地罢了,谁知发现竟是还有诗会的,春日梨落如婵娟,晶然透光,蝶似的翻飞,自己接了梨花的瓣子,研墨铺笺,一举夺魁。
回眸竟看见对面树下立着个少年,那双眼睛生的极好,纤长的眼线斜开来去,唇红齿白,嘴角含笑,藏青的春衫依风摆动,两肩上落了梨花瓣子,阳光洒在身上,谪仙人一般,他唤自己道:“宁家妹妹…”
他说,京中的姑娘果真不一般,品貌德行皆是上佳,自己却嗔了他一句:真真是不会夸人的,哪儿的男子见了姑娘尽是这么说话。
谁知他竟是面色窘了窘。
那…那要哪般才好
后来怎么样了后来自己家中生了变故,庶兄宁琛成了当家之人,迅速给自己定了亲,定的就是陆冥之。自己早就懂这门亲事是何意了,宁家来宣平那一天开始,陆家就注定是要败落了
京城到宣平七八千里,到底还是遇上了不是
车轮碌碌,思绪飘远,镇院门外不知谁人等候。
郑祀废了半天劲才寻到陆冥之,起义军中正忙着过年,陆冥之很容易告了假,随郑祀走了。
郑祀只说是要紧之事,也不告诉他究竟什么事,闹得陆冥之一头雾水。
难不成,难不成是事成了有赏啊
陆冥之一脑子浆糊,跟在郑祀后面走,一个不留神就撞在郑祀身上了,陆冥之吃痛,不禁皱起眉来。
他怎的突然停下了。
正想着,面前的马车中伸出一只手来,端的是皓白如玉,少女音色清冽,道:“进来。”
听着不高兴的样子。
陆冥之脑后突然凉飕飕的一阵,怎么了这是
小姑娘坐在车里,也不说话,陆冥之看了她半晌,也不知自己是说话还是不说话的好,感觉空气都快凝固了。突然,宁翊宸开了口:“今日是我生辰。”坏了!光顾着炸兵马司,把这回事给忘了!
陆冥之一阵尴尬,浑身摸了个遍,也没摸出个像样的东西来,只好开口道:“我…没东西送你……”宁翊宸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没东西送我,你统共就你那条命值钱。”
嗯…所以是要他来“送命”的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陆冥之突然发现了甚么不得了的事情,惊呼:“你脖子上怎么回事”宁翊宸一点没好气,道:“上吊了!
第十四回:日明
过了年过上元,过了上元开春,雪化了迎雨水,雨水下了惊蛰起雷,年年皆是这么过来,没有那年是错过去的,于是宁翊寰就吃饺子吃元宵喝花茶现在在等着吃青团。
然后自家大姐姐告诉她:我们没钱了,买不起清稻坊的糕点吃了,青团就免了罢。
宁翊寰以不到十一岁的人生开始思考一个严重的问题:大姐姐到底怎么赚钱的小姑娘苦着脸思考了半天,最后抱了针线框子来,扎破指头绣了一幅“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巴巴的到自家大姐姐跟前去献宝:“大姐姐我们开个绣坊好不好”
自家大姐姐正闹着春困,闻言险些“咕咚”一下从软榻上栽下来,她眯了眯眼睛,扶着额头问道:“你要做甚么”宁翊寰睁大了眼睛:“开绣坊!”
宁翊宸定睛看着眼前的小妹妹,穿一件杏黄折纸春柳的长身袄,膝盖起漏一段烟柳色软纹的挑线裙子,头上梳一对儿圆圆的蝴蝶鬏,拿水晶串了缠着,两边各坠一颗东珠,宁翊宸打了个哈欠,道:“教葛妈妈把你的鬏鬏打散了,梳一对儿鬟去。”
宁翊寰立马把开绣坊的事忘了:“为甚么不能梳鬏鬏”宁翊宸支着脸:“你又不是七八岁,还整日梳着鬏鬏。”
宁翊寰思考了半天,才琢磨出自家大姐姐话的意思来:“我才比大姐姐小一岁多,为甚么大姐姐做得生意我就做不得”宁翊宸问她:“你是打算自己绣呢,还是打算请绣娘呢”宁翊寰愣了愣:“小寰子自己绣。”
宁翊宸笑道:“那若是遇上了大宗的订单,而且还限时间,那你怎么办呢”宁翊寰鼓了鼓脸:“我找葛妈妈帮忙。”宁翊宸上前掐了掐自家小妹妹的脸:“两个人就忙的过来了”宁翊寰脸苦了苦:“那……那我还是请绣娘好了。”宁翊宸又道:“宣平可不比京中,有头有脸的绣娘可就那么几个,若是请了来,宁琛立刻就能顺藤摸瓜查到这铺子是咱们开的,顺带了查了其他的铺子,你便连下几个月的新夏衫都做不起了。”宁琛原本就对女儿家衣裳疏之又疏,颜色瞧着差不多他都分不清是两件不同的衣裳,是以宁翊宸从来不短着自己和自家妹妹的衣裳穿。
宁翊宸见自家小妹妹一脸懵,觉得这话威慑力不够,忙将脸一板:“你端午时就连粽子都吃不上了!”宁翊寰一惊,正思索着,便被葛妈妈拖出去重新梳头了。
小姑娘很郁闷:所以,所以到底怎样才可以吃上青团……
那边厢宁翊寰闹着吃不上青团,陆冥之这边却是燕齐谐闹着喝不上酒。
陆冥之:“不许喝!”十五岁的少年郎身量抽高了一些,虽只是着短褐,但也显得长身玉立,气度不凡。燕齐谐皱着脸:“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说我一个酿酒坛子旁边长大的,喝不上酒不是很难受吗”陆冥之一个白眼翻过去:“就你一天到晚喝酒跟喝水似的。”
燕齐谐道:“不如我自己去酿一坛,埋到镇远门墙根地下,等咱们出了宣平,就挖出来喝,你觉得可好”陆冥之道:“有何不可”他顿了一顿,“不过现在将军叫咱们过去,你还是赶紧走路好了,酒的事咱们等会儿再说。”
陆冥之一路推着“啊啊啊啊啊我好想酿酒”的燕齐谐,到了霍三元的帐中,眼见霍三元
第十五回:铜钱
燕齐谐忙着在城墙根下挖坑,陆冥之抱着个大坛子,十分好奇,总是想揭开看看,燕齐谐义正辞严的制止:“不能看!等酿好了才可以看!”
陆冥之讪讪:“好罢,不看就不看罢。”说罢将坛子放在地上,同燕齐谐一起挖起坑来,思索了一阵,道:“霍将军的煽动能力的确强,但我总觉得昭军之中还欠些甚么。”燕齐谐歪了头去问他:“甚么”陆冥之接着道:“将军练兵没有章法,军中之人大多又非行伍出身,普通农人居多,如今虽是连抢带偷得了许多兵器马匹,但我怕军中整体实力差,遭了正规军怕是讨不着好。”
燕齐谐也略略一思索:“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咱们前几回得胜皆是偷袭,或是耍些计策,或是玩些手段,平日里昭军也是躲躲藏藏,四处乱跑,没教齐威侯他们捉住,一直不曾同宣平城中的正规军正面交锋过,虽说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但若是想拿下整个宣平城池,攻城,同正规军作战一类的事总归无法避免。”
陆冥之接了他的话头:“这几回偷袭成果都不错,我怕军中人们自觉的自己战斗力十分不错,自此懈怠下去,万一哪日被齐威侯的人捉住了,怕是没有抵抗之力。”
陆冥之瞥了一眼燕齐谐:“比如有人整日想着酿酒。”燕齐谐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敢情还连带着教育我啊。”陆冥之一挑眉:“怎的不行”燕齐谐笑嘻嘻的道:“你还是赶紧和我把这坛子埋了,回去找将军说说去罢!”
霍三元虽说被起义军众人尊为将军,但毕竟农人出身,不曾做过“造反”一类的活动,对练兵之事也不甚了解,虽说对这两个小子的指手画脚心中有些不大痛快,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二人说的不无道理。
燕齐谐眉眼弯弯,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笑起来甚是讨喜:“没事将军,我两个只当给您出谋划策,方法说了,到时不还是将军来决策,到时将军下令下去,我们给将军跑腿儿还不成吗”
霍三元见眼前的少年郎笑嘻嘻的,极是讨喜,不禁道:“我若是有个这般的儿子就好了。”
燕齐谐:“……”
陆冥之心下暗道:首先,你要有个媳妇才成。
霍三元忙着下令去了,陆冥之却问燕齐谐道:“你说霍将军少说也二三十岁了,怎的不娶个媳妇,我大哥哥当年瞧着还小他几岁,我侄子侄女儿都能在地上跑了。”
燕齐谐闻言脸皱成了一团,道:“你不知道,原先这霍将军是有个媳妇的,后来……”一言难尽的样子。陆冥之疑惑道:“后来如何了”燕齐谐比划了一阵,陆冥之眼前登时出现了霍将军头上一片绿草盈盈的场面。
果真是一言难尽。
陆冥之悄声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我怎的甚么也不知道”燕齐谐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你啊,闲了就知道摆弄你那破月枪,军中人们的情况都不清楚。”说罢轻轻用下巴点了几个人:“你瞧那个,刘四六,说是家里老子欠了赌债,把他娘他妹妹和他全都卖了,他是从人牙子手里逃出来的。还有那个王全贵,那叫一个惨啊,说是姐姐让宁琛手底下的个什么副将看上了,非逼人家作妾,人家不肯,搞得家破人亡的。还有还有,那个祁当归,听名字就知道罢,药铺子里的学徒,说是孤儿。李长冬好像家里还读过书,已是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