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北上,归冥为鲲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懿儿
第十六回:落雨
宣平不常落雨的,平日灌溉浇水,皆是靠宣平几条河流,以及开槽的水渠,但今日竟是落了雨,虽说只是淅沥一点儿,但聊胜于无,几日来的烦躁皆是冲散了。
燕齐谐戴着斗笠,坐在田边,嘴里叼着一根草,满面嫌弃:“四郎你说,这雨下得泥点子似的,你拿着你那破月枪老擦有什么用,刚擦干净就下雨,赶紧把你那错彩镂金包起来罢,仔细哪日教别人撬掉了卖钱去!”
陆冥之听闻,只道:“虽说是下雨了,但你也不能这般不省着口水啊”同燕齐谐待了这许多日子,早就知道如何反驳这家伙的话了。
燕齐谐一挑眉,立马做出了一副“你信不信我赶明儿就把你那金子撬掉去卖”的表情,陆冥之一抬手,给了燕齐谐脑后一巴掌,燕齐谐原本正打算站起来,脚下不稳,一脸便栽在了地上,新鲜刚下过雨的泥土沾了满脸,好不狼狈。
燕齐谐抹了一把脸:“好你个陆四郎,竟然这般对我。”说完上前要去拧陆冥之,还不待出手,便听见后面有人叫他们,听声音大约是祁当归。
那祁当归走上前来道:“我方才瞧见个奇怪的人,问我讨水喝,喝完水并不走,还问些奇奇怪怪的话,问我多大了住哪里。”顿了顿,又道:“还说瞧我们几个有些气魄,不像一般农人家的孩子。”陆冥之皱了皱眉:“你可回他了”祁当归道:“是略略说了一些,可还是觉得好生奇怪,便同你们说来了。”陆冥之对燕齐谐和祁当归道:“快些回去通知霍将军,教所有军士提高了警惕,做好应敌的准备。”旋即又问道:“当归你可有看见那人朝哪个方向去了,人生的个甚么样子。”祁当归道:“大约是进内城去了。”又简单说了说那人的样貌。
陆冥之对了他二人道:“我去寻他去,你二人快带了大家回去。”燕齐谐面露不安:“四郎你……做甚么去……”陆冥之没回答,只道:“左不过是齐威侯的探子摸来了……”
雨中少年牵了马,飞身上马远去,只余一个背影,燕齐谐猛一拍祁当归:“咱们也别愣着了,也去牵了马,跑得快些。”
陆冥之策马朝内城奔去,不多时便近了镇远门,他朝脸上摸了一把泥,略略盖去容貌,下了马步行,不多时便瞧见祁当归所说那人,正坐在城门边铺子里要肉干吃,对面坐了什么人,二人仿佛在商量些甚么。
陆冥之心道,大约是汇报情况
心下想着,也往那铺子而去,进了铺子,小二殷勤迎了上来,这铺子燕齐谐常来买酒吃,里头人是认得陆冥之的,他开口道:“小哥儿今日……”陆冥之忙同他使眼色,背着那二人做了手势,禁声之意,小二虽说心下奇怪,但也不再言语,陆冥之也要了肉干吃,问那小二道:“你这铺子怪小,想寻个避雨的地方,倒也坐不下了,不置可否和方才那几位客人坐在一处挤一挤”
小二道:“我去同他们说说看。”
那小二同那两人言语了一番,那二人最初不同意,最后看那小二实在为难,雨又大了起来,没别处避雨,才勉强同意了陆冥之同他二人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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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道姑
陆冥之猛地往前一送,整个人随着往前冲的惯性,一头栽进了城门里,那破月枪将身前的人捅了个对穿,殷红的血“噗”的碰射出来,洒在地上,墙上,陆冥之满眼皆是红色,使劲拽了几下。
破月枪是拽了出来,可陆冥之这会儿无暇顾及他物,忽的觉得背上一痛,肩背上插进了一支箭,虽是不及要害,但到底疼痛异常,陆冥之顾不得那么多,只得立即爬将起来,扯了死人身上一块破布,一边跑一边蒙住脸,城上的兵士还在不断放箭,又有些人追了下来,陆冥之虽说流着血,但足下却不敢慢,只一路奔跑着。
从前在内城里住,道路倒也清楚,陆冥之七拐八弯的跑着,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回头一枪抡倒一个兵士,轻身提气,噔噔几下上了房顶,跳将下去。
陆冥之左右环顾了一周,有间破旧的民房,屋主人大约是逃难去了,屋子闲置着,显得及是破败荒芜。
陆冥之捂着伤翻了窗户进去,怕血滴在地上,想着在哪破房中躲一躲。
那群兵士果然是没瞧见他,四散追开去,他右手朝后摸去,一咬牙,将那箭拔了下来。箭上有倒钩的,这么一拔,生生带下一块肉来。
登时血流如注。
陆冥之扯了衣服,准备给自己包一包,奈何那位置自己够到不大方便,七缠八缠的,弄得是歪歪斜斜乱七八糟,心下正懊恼着,忽听见身后“扑通”一声,似是有人跌倒的声音。
陆冥之提了枪回指,险些一枪贯穿那人,看清之后却硬生生停住了。
是个小娃娃。
那小家伙也就一两岁的模样,团着头发,小道士打扮,皱着小脸,满面委屈,细细白白的小乳牙咬着嘴唇,泪珠子挂在眼眶里,晃了半天没敢流出来,委委屈屈,含含糊糊的喊了声:“师父。”
耶我是你哪门子师父
陆冥之正和那小娃娃大眼瞪小眼,忽的听到了个老妇的声音:“哥儿你吓着娃娃了!”陆冥之回过头去,瞧见个道姑打扮的老妇,拎了手中拐杖给了他脑壳子一下。
小娃娃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过去,抱着那老道姑的腿,带着哭腔,软软糯糯的唤着:“师父……”眉清目秀的,瞧着是个小姑娘。老道姑摸摸她的头发,道:“念容不许哭。”小姑娘应声不抽噎了,只抱着那老道姑,一双眼睛乌溜溜直盯着陆冥之,不哭不笑,安静极了。
陆冥之瞧着那眼睛,心下微微叹着气,那眼睛生的真好,两丸白水银养了两丸黑水银似的,倒是有些像白芷。
陆冥之抱了拳,轻声道歉:“四郎冒犯了。”老道姑不言语,也不受他的礼,过了一会儿,方才说话:“小哥儿,你这伤是不致死,可你这裹法,也有些太奇怪了罢。”陆冥之苦笑,我倒也是想够到呀。
老道姑牵了小娃娃,走上前来,叹了口气,道:“贫道给你裹一裹伤口罢。”陆冥之愣了半天,不说话,老道姑皱着眉“嘁”了一声,又是一拐杖敲在他脑壳子上:“怕什么我年纪都够做你祖母了!”陆冥之龇牙咧嘴,只好讨了饶:“不敢不敢。”
 
第十八回:云出
陆冥之方才忙着逃脱,脸上的灰落去不少,怕旁人瞧见自己的样貌,暴露的自己“死人”的身份,便地上找了水洼挖了些烂泥涂在脸上,扯了身上带血的布条蒙住一只眼睛,扮作个独眼龙,身上衣裳也扯个七零八落,做个乞儿打扮,虽说不至于完全易容,但看他这幅德行,也难和那位“已死”的陆家四爷扯上关系了。
陆冥之略一思索,自己众目睽睽下杀了宁琛的探子,虽说自己被追时蒙了面,但到底是不安全,自己只身进了镇远门,哪怕觉得自己身手不错,也是凡胎,没法子以一当几十当上百,这般情形要出镇远门,只得寻了宁翊宸帮忙。记得宁翊宸是一直同云出寺有往来的,不如去一趟云出寺,瞧瞧有甚么能混出去的法子。
陆冥之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拣了小道行走,包了破月枪假作拐杖用,行伍之人步子大,走起来足下生风,不多时已近了云出寺了,云出寺进香之人多,平日布施也不少,寺下讨饭的乞儿也不在少数,陆冥之如今就混作他们中的一个,假意讨饭去也。
一个圆脸儿的小沙弥拿了大勺,给各个乞儿盛粥喝,那粥中漂了细细的蛋丝,瞧着虽寡淡,但充饥不成问题,陆冥之喝了一碗,问那小沙弥道:“可否见了你家方丈当面道谢”小沙弥有些呆头呆脑:“啊师父今日有些忙的。”陆冥之双手合十道了句佛号:“方丈仁厚,不当面道谢怎好”凑近小沙弥耳边道:“我寻方丈有些要紧事。”小沙弥有些难色,但到底将差事托了旁人,携了陆冥之进寺去,还对陆冥之嘟囔着:“施主你可莫要骗我,若是骗了我,只是平白去打搅了师父一场,我可是要挨罚的。”
陆冥之笑道:“不敢不敢。”只觉那小沙弥圆头圆脑的,倒是十分可爱。
不多时进了里头,小沙弥喊道:“师父师父!有位施主有要紧事寻你!”里头声音传来:“休得高声言语!”小沙弥又喊:“可是那施主说真的很要紧!”里头一声叹息,似是无奈,没过许多功夫,云出寺方丈便从里头出来了。
见了陆冥之,微微辨认了一会儿,似是有些吃惊,嘱咐了小沙弥几句,便领了陆冥之进去。
陆冥之朝他行礼:“大师。”老方丈轻轻点头,道:“原来是四爷。”不待陆冥之言语,他又道,“四爷来,不只是寻老衲罢,怕是求宁姑娘有事。”陆冥之道:“四郎无能,只得求大师帮助了。”老方丈笑道:“四爷怕是过谦了,当今宣平城‘玉面陆四郎’的名号又不是混叫的。”
老方丈带了陆冥之坐下喝茶,只道:“姑娘身在内宅,直接寻出来怕是不大方便,只能先联络了郑祀出来见你。”陆冥之合掌谢过,道:“寻到郑祀也是再好不过的。”
老方丈又道:“这几日城中怕都是找四爷的,四爷若不嫌弃,就先在老衲这里养伤罢。”陆冥之再次谢过,老方丈便领着他安排住所去了。
齐威侯府内,宁翊宸正忙着对账本,这几日来绸缎庄子生意大好,大概各个府上提前买了布去要预备着做秋衫了,糕点铺子有些亏空,大约是夏季炎热大家都没胃口(除了宁翊寰),卖不出去的拣了新鲜的送回来全便宜了宁翊寰,养马的周有贵回来报说形势大好,等哪日姑娘亲自去看,杂杂拉拉一堆,宁翊宸也不觉得头痛,只
第十九回:归去
宣平布政使司平白多出些人来,户籍一应俱全,可若是深深探究起来,实在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幽灵一般,实在有些渗人,不过陆冥之想来却是有些好笑。
所以,自己真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了吗
陆冥之带着云出寺方丈所制的鲛皮面具,拿着一个不存在在尘世却存在于纸张上的身份,避开了搜寻“门面刺杀两名校尉者”兵士,只装作一般运货商贾的样子,出了镇远门。
陆冥之一边走,一边思量着:也不知燕齐谐那边情况如何,霍将军可有同大家谨慎设防。
说实在的,许久没有进过镇远门去了,上一回逃脱出来,便再也没回去过,里头的房屋景致都还是从前那般模样,不过只是缺了些人罢了。
陆冥之心道:大约距自己打回去哪日,也不会是太远了罢。
镇远门外田中耕作号子声,商贾人家叫卖声,孩童嬉闹声,妇人浣洗之声不绝于耳,陆冥之缓缓揭下自己脸上的面具,足下步子放快了些——
场面瞧着到是太平和乐,大约齐威侯的正规军不曾来过,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行了六七里路,便瞧见了坐在路旁的李长冬,取了个簿子,不知在读些甚么,陆冥之上前,唤他道:“小冬。”那李长冬抬眼瞧见他,面露喜色,道:“小将军!”他一下跳将起来,对着陆冥之道:“我去唤燕小五和霍将军来。”
一路欢腾雀跃,口中嚷道:“小将军回来了!”一连嚷了好多遍,全军的人都惊了过来,面色吃惊却欣喜。
陆冥之心下奇怪,怎么了这是,不至于的罢
正想着,熟悉的少年音色传入耳畔,是燕齐谐。他道:“我就说嘛,四郎这家伙哪有那么容易死。”旋即一拳打在他肩上,“将军说你若是明日再不回来,我们便要开始祭你了。”陆冥之心下吃惊:“怎么回事”
燕齐谐道:“不知哪来的消息,说你追进镇远门后,教城上士兵给射杀了。”燕齐谐说着,脸色却陡然一凛,凑在陆冥之耳边轻声道:“是了,哪儿来的消息啊”陆冥之也心下疑惑,自己进镇远门中了一箭是不假,可哪来射杀一说,况且,这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还是城上兵士说走了嘴
燕齐谐道:“这几日到是还有探子,好对付的打发走了,不好对付的全给他们抹了脖子,还有小股士兵来过,骗的骗杀的杀,弄出铜门关外去了,如今这片地方到底是待不得了,只等明日收完冬麦便走了,只是可惜了这块地。”燕齐谐对他道,“是以,明日你若是再不回来,便当是坐实了你教人射杀了这般消息,便是回来,也寻不着我们,怕是还得让齐威侯的人给捉了去。”
燕齐谐看着他,往日波光潋滟的一双桃花眼,现下瞧来却是叫人心惊,燕齐谐缓缓道:“消息,究竟是何人那里来的。”虽说霍三元是昭军的大将军,但有些事情到底是陆冥之来安排运作,况若是论武功,一群少年郎中还不曾有人盖过他去,群龙不可无首,若没了陆冥之,光剩个脑子不灵光尽会使蛮力气的霍三元,跟一个只能用脑子和嘴皮子半条胳膊使不利索的燕齐谐,昭军怕是要元气大伤。
到
第二十回:马脚
那小二忙着辩白,一着急起来满面赤红,舌头都快不利索了,燕齐谐看了一眼陆冥之,打着眼色:“到是不像。”
陆冥之点了头,燕齐谐又道:“我也是听得有人说哥哥教人射杀了,心下着急,这才口不择言了,我与你陪个不是。”说罢二人皆是道了声“对不住。”那小二闻言也不再计较,只问二人要些甚么吃食,两人说了,便也坐着等去了。
陆燕二人说话间,吃食便上来了,也没什么别的客人,那小二也坐下来和他二人聊天,小二叹口气,道:“过两日我也要搬走了,离了宣平到玉门关内讨讨生活去,近日宣平查的尤为严,我与你们走得近,怕不搬走教查出甚么把柄来。”陆冥之闻言,欷歔道:“今后可千万保重了。”小二点点头:“是了,眼下宣平几近甚么都要查,齐威侯那边儿光顾着欺负咱们小老百姓,都不管那帮胡人了,老有胡人进了铜门关抢劫,前几日我那表亲戚还过来帮帮忙,这几日都窝在家里不敢来了,只怕是只有镇远门内住的那群老爷还好吃好喝的。”燕齐谐闻言道:“到底讨生活不容易呀。”顿了一顿,又道,“你还有个表亲戚,我怎的从来不知道呢”小二道:“也是出了五服远亲了,不过是平日里走动走动,相互帮帮忙罢了。”他又想了想,“诶他好像与你们那个祝柏是堂兄弟,你们几个不知道他有个堂兄唤作祝松吗”
祝柏燕齐谐思量了一阵,脑中蹦出个十七八岁少年的身影来,家中是耕读之家,读过两日书,闹得吃不上饭才来了军中,平日里不大爱言语,武功也比不上旁人,不过是个最下等的兵士,发的银钱也少,平日里瞧着不高兴,少不得抱怨几句。
陆冥之又问道:“我来那一日,你那表亲戚祝松可也在”小二道:“在的。他刚开始在后堂中忙活,听见打斗的声音非要出来,说要瞧瞧热闹,我都快使上扯牛的力气了,才把他按回去,还斥他说当今世道不太平,当心看热闹把小命看掉了。”陆冥之燕齐谐对视一眼,心下隐隐觉得不对,二人只随意聊了两句,也无心在吃东西了,付了铜钱便要往回走。
二人往回走着,燕齐谐眼睛尖,老远就瞧见墙上贴了东西,眯着眼睛略略辨认了下,说甚么也要扯陆冥之过去看。
等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张类似悬赏的东西。
浏览一遍,大概意思也不过是针对起义军昭军的,只是那悬赏瞧着令人有些心痒。
有差事,有赏钱,看样子起码是下半辈子吃饭不用愁了。燕齐谐摇摇头道:“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也见的多了,这会子说的好听,今后还不知怎么样呢”他又看了一眼陆冥之,“不过我要是个一天到晚食不果腹的人,肯定挖空了心思找起义军的线索,万一我还是个知情人……”
余下的话不用说,燕齐谐陆冥之两人心下都明白,重赏之下别说是勇夫了,甚么夫都能冒的出来。
陆冥之冷声道:“这几日我们好好盯着祝柏,倘若真是他动了旁的心思,那么他失了一次找宁琛的人擒了我邀功的机会,接下来势必还会动作,我们才新换了地方,他怕是又得要动了心思。”燕齐谐点了点头,只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怎么做,和我这种聪明人相处,还用那么杂杂拉
第二十一回:血色
祝柏顺着那明晃晃的剑尖儿朝上看,瞧见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几分轻蔑,问他道:“这位柏哥哥,这大晚上的,身上又带着病,是要去哪儿啊”祝柏再一抬眼,看见眉眼斜飞的陆冥之面若寒霜,不禁生生打了个寒战。燕齐谐接着阴阳怪气地道:“别说是去看病啊,祁当归虽说不是什么华佗再世扁鹊再生,但一般的头疼脑热还是能治的。”说罢将他钳制住,祝柏伸手实在是不行,这会子他连撒腿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祝柏趴在地上,浑身抖起来,筛糠似的。燕齐谐笑笑,对着陆冥之道:“四郎你看,他瞧着怕是病的不轻,要不咱们给他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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