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北上,归冥为鲲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懿儿
行军打仗,吃饭要紧,管他穿甚么不穿甚么,可最近,连吃饭都快成问题了。
原先本来是够吃饭的,甚至说手头有点宽裕,可自从在巩昌,燕齐谐研究他那宝贝儿子时把昭军那点儿军费全造光,又接连和卢道升打了几场之后,陆冥之觉得自己又要吃糠咽菜了。
抛下那些忠心耿耿或是和朝廷有深仇大恨的,大部分新入伍的兵蛋子都是被那句“昭军帐,发稻粮”煽动来的,为了能吃上饭。
倘若昭军连饭也吃不上了……
陆冥之甩甩头,不敢往下想。
纵使他少年英豪,阅历非凡,不同常人,但也不过是个未及冠的少年人,平生第一次造反,手底下领的兵早已大大超过他父亲当年的数倍了,手里没钱,不免心里没底。
陆冥之唤上前来个人,那年轻人心领神会,抬手撬锁,没几下就开了。
众人有机会瞻仰了一下王灏大人的私库。
说实在的,陆冥之再次被这位财大气粗的庆阳知府惊着了。
他赶紧让人把库门关上了,怕这金光漏出去,纵使黑夜里,他也觉得这东西对着月光晃眼睛。
他在金光灿烂里略略辨认了一会儿,开口吩咐道:“都运出去。”
燕齐谐很想笑,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视金银为阿堵物的陆冥之成了个财迷。
……不过好像也怪自己。
燕齐谐抱着胳膊不动,没依着陆冥之的吩咐行动,只等他下一步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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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回:折刃
陆冥之的感觉很准,确实有些不对,王灏轻轻松松被他杀了,取走了一堆东西,用作他心心念念的军费,而温杉仍然没有动作。
燕齐谐也不傻,也早觉出些甚么,领着领着昭军一众兵分两路。
老幼妇孺并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颜初,连着抢新来的粮草辎重,由李长冬和手下人护着,扮作寻常商队,由小路先行行走。
余下的兵士走官道,皆是精兵良将,大半夜急行军,跑得尘土飞扬,果然在半路上遭遇了温杉手底下的兵士。
陆冥之也恰恰赶上了踏得尘土飞扬的昭军。
王灏就是个幌子,就只是为了探探昭军走到哪儿了,倘若骗进了城,就里应外合一举围歼,来个瓮中捉鳖,倘若没骗进去,那就探到昭军营帐,杀个措手不及。
倘若今夜没走,那就不是在路上遇见了,那就是半夜在营里被人打一闷棍,喊都喊不出声儿来。
燕齐谐见了陆冥之,道:“瞧见前面没,我废了好大劲,弄得声势浩大的,好容易把人引到官道上来,没追去另一头。”
陆冥之知他在讨夸讲,便只“嗯”了一声儿。
燕齐谐翻个白眼,接着道:“要不是咱们实在捉襟见肘,非得要那点军费不可,说不定还能更早把他们截住。”他吞了口唾沫,“不过现在还不算晚。”
看前方敌军多是步兵,此处官道又一片坦途,利于骑战,而昭军又以骑兵见长,是以两人也并未过于担心。
两人不再废话,列阵迎敌。
虽说镇安王温杉病得连两腿都打颤,但毕竟没把脑子烧坏,自己上不了阵,排个兵布个阵还是能做到的。
昭军长于骑兵,神机营次之,步兵又次之,温杉从卢道升廖明远的惨败中把底细不算摸了个清也算摸了个七七八八。
骑兵虽骁勇猛烈,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
以奇致胜,以少胜多的毕竟还是少数,大部分战役靠的还是人多,还有,布阵。
只见敌方一众布开阵来,步兵人多,排在最前方迎敌。
最前一群长枪长矛,见马就刺,见人就挑,各个凶神恶煞。
后一排斩马刀紧逼而上,走着走着就和长枪长矛的走到了一起,成了同一排战线,下狠手砍杀。
后一排强弓,再后一排劲弩,跪膝以俟,百步远时先发强弓,劲弩次之,七十步时发,一时间满天箭雨。
那万箭齐发之时,又有战车铁钩布作“鹿角阵”“拒马阵”,铁钩连环,有伤则退,无伤者补。
刚开始还有敌军骑兵从两翼而出,蔽在前方,等阵成了,骑兵堪堪朝两侧退去,露出这阵狰狞的面孔来。
饶昭军骑兵骁勇,却被这阵拦住,一时间有些停滞不前,骑兵就靠那一股子冲劲向前,一时间被阻拦,冲撞之势减弱,便拼杀不起来,不禁有些要落下风之兆。
现面对敌军的只是昭军的部分,并非全军,人数落在下方,本就是要靠凶狠的骑兵充门面,冲杀出一条血路来,现下骑兵被阻拦不前,让敌军不禁士气高涨,那些个拿斩马刀的步卒,更是杀红了眼,一刀就劈翻一个骑兵。
现在还不到拼神机营上火铳火炮的时候,昭军也不愿总是用新炮威远来撑场面,怕让人摸清了门路,偷师学去,现下只能抵死支撑。
陆冥之大喝一声,抡起枪杆就扫飞了一堆箭矢,传令放箭。
骑射弓四力,步射弓五力,纵使陆冥之拉得开八力大弓,上了马照样得降到五六力,昭军前面都是骑兵,用四力弓,弓差一力威力射程都差着老远,好在这一群准星都不错
第九十六回:长幼
愈不欲之,愈易遇之。
再如何要面子,陆冥之最终还得祭出神机营来,还是得将小五那几门宝贝儿子威远炮拉出来,救昭军铁骑的场。
胶着在敌阵之中的骑兵拼死一搏,甩开身旁的作风“黏人”的敌军,拚命朝己方阵营退去。
接连而上的神机骑兵手持火铳,第一轮鸟铳铅子儿还没落入敌阵,己方阵营里就先有哀嚎之声响起,有人先被打中了。
像是讽刺一般——你有神机营,我们就没有吗
陆冥之不防,挨了一火铳,打在肩上,铅子儿穿透甲胄打了进去,陆冥之吃痛,身形狠狠抖了一下,怕动摇军心,硬是没敢吭声。
两边拿着火铳的神机兵拼杀起来,不知是真的要黎明了,还是被火铳燃着的火药给照亮了,天色渐渐浅了起来。
燕齐谐往旁边一瞥,有些吃惊,见陆冥之迟迟不下令上威远炮,心下不禁有些着急。
燕齐谐一咬牙,不顾陆冥之下不下令,打马大喝:“骑兵后退,上威远!”
陆冥之回头,有些惊愕。
燕齐谐朝着他吼道:“行了我的哥哥,你回去军法处置我成吗,你不要命了。”
陆冥之不吱声。
燕齐谐白眼一翻,骂道:“得得得,上火铳已经够驳你面子了,现在还要上威远,你面子在地上踩着了,是罢。”他又道,“再不上威远,你的面子骑兵也改该没了!”
说话间,昭军骑兵退了回来,威远炮硕大的铅子砸进了敌阵,密不透风的墙霎时就豁开了个口子。
镇安王手底下没有野战炮,没学来昭军的威远,纯粹是因为卢道升廖明远被威远炸的时候,后面点了浓烟滚滚,根本看不见威远是个甚么样子,一度以为是把重型大将军炮拉了上来。
别说人肉对炮了,就算是火铳对炮也没甚么优势,昭军火药铅子不要钱似的往敌阵里打,没多久,原本整整齐齐的敌阵散开来,领军的一看不妙,当机立断要保存实力,下了令打马就撤。
昭军这会儿正疲惫,伤亡不少,也不会去追,于是这敌阵来也汹汹去也汹汹,在完全太阳升起来之前跑了个精光。
燕齐谐偷眼看了看陆冥之,见他面如金纸,燕齐谐猜了猜,八成不是伤口疼。
那回攻玉门关浑身血人似的,不照样跳起来打马狂奔回营去看他家宁翊宸。
这只能是心里不舒服。
陆冥之扯着缰绳,低头不语,胸口憋的更难受了。
这回倒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
他觉得自己十四岁以后就不是少年而是个成人了。
可今日,究竟是为何忽然魔怔了起来,硬生生想撑下来不想调神机营,调了神机营也不愿上威远炮。
为何
他以为,自己沉稳持重极了,旁人年少轻狂斗鸡骂狗的时候,他已经能坐镇千军万马了。
可今日,他恍然是又回到了十二岁那年硬开八力大弓的时候。
觉得自己真小,从头到脚都是孩子心性。
他听见燕齐谐唤他:“哥哥。”
他抬头。
“我的将军咱赶紧走成吗找了另一群人,扎营给你裹伤。”燕齐谐喊他喊得龇牙咧嘴。
情形不同,面前的人不同,说话的语气也不同,可他就是明明白白觉得自己无端回到了十二岁,白白长了这七年。
身旁的兵士互相搀扶着,都看着他。
陆冥之叹口气,道:“走罢,汇队,扎营。”
陆冥之一路没说话,恁燕齐谐怎么逗他都只撇一撇嘴。
燕齐谐自讨没趣,不如不说话,于是干脆闭嘴。
一路无话,走到太阳高悬,升上正空时,便也寻到了分路而走的另一群人,找了密林,窝起来扎营了。
有甲胄挡着,那铅子儿没至于把骨头炸碎,还算是好处理。
颜初又骂骂咧咧的叨叨他不长眼睛,见了火铳还往上撞,怎么没把骨头炸碎了,好让他把胳膊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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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温言
宁翊宸眉角动了动,一张俏脸快绷不住了,她问道:“既然知道疼的紧,作甚么还硬撑。”
陆冥之叹道:“我已知晓了。”
宁翊宸看着他,道:“所以,是知晓了自己做了些错事,没压住自己的心性,才心里不痛快的”
陆冥之:“哪儿来的事。”
宁翊宸用手堵住了他的嘴,道:“小五可给我说了,他逗了你一路,你都没怎么理他。”
陆冥之眉头皱了皱,心道,燕齐谐这小子怎的甚么都说。他有点想打他。
宁翊宸见陆冥之不说话了,便道:“你当我不知你吗,还不是觉得自己该压住轻狂的时候没压住,该压着自己逞强的心思时也没压住,觉得自己一点儿没长大。”
又说到心里了。
宁翊宸又道:“四郎,莫要妄自微薄。”
“这道理,我若说了,你怕是也都懂,只看你自己能不能想明白了。”她道。
“年少轻狂,本该就是少年天性,同你一般年纪的世家纨绔,哪个不是纵马长街,嬉笑怒骂,只恨街窄天高。”她道,“只你不同。”
“你做事前思前想后,只求心思缜密,半点纰漏也不出,瞧着沉稳持重。”
“可你本来,就不是那般少年老成的性子。”宁翊宸盯着他的眼睛,“你骨子里的执拗逞强,是被你硬生生压回去的。”
陆冥之开口要辩,却再次被宁翊宸堵住了话头:“你是在学你大哥哥。”
陆冥之周身一凛,似乎是戳到了痛处,那一下子疼得痛彻心扉。
宁翊宸瞧出来,凑得更近了:“可你得知道,子帻哥哥当初,也已是而立之年了,他儿女都小不了你多少。但而立之年稳重,再寻常不过了。”
“是也不是”宁翊宸问,“可四郎呢等翻过了今年,你才及冠。”
“可你也知道,你爱逞强,你好面子,这东西,是刻在你骨子里的。”宁翊宸盯着他眨了眨眼,“大禹治水是如何治的,你可知道。”
陆冥之点点头。
宁翊宸弯了弯嘴角笑道:“这情绪宜疏不宜堵啊。”
“至于如何疏,只能全看你自己了。”和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便好,况且宁翊宸已经觉得自己说得够多了。
陆冥之轻叹一口气,他明白,他都明白,只是这般心思,被人明了的点出来,心里有些疼罢了。
宁翊宸环住他的腰,小心翼翼避开他的伤口,问道:“还疼不疼了,方才伤成甚么样我都没瞧见。”
陆冥之道:“疼的。”
有她在,纵使惊涛骇浪,心里也可万事皆安。
宁翊宸又道:“那温杉怕是摸出你的套路来了,骑兵冲阵,步兵打援,危急时刻神机营拿出来溜一趟。”
陆冥之想,确实如此,这法子屡试不爽,是以多用此法,已成习惯。
宁翊宸又道:“那些京中将领不比温杉,之前听闻早间年温杉在河西草原做了好一阵子质子,草原儿郎皆重骑兵,他只怕是摸骑兵摸得比你还清楚。”
陆冥之先前心态崩着,未想起来这一遭,现下一听,果真有理。
他道:“现在想来,温杉手下骑兵,作风极像哈萨克部,他又不似叶斯波勒那般急躁易怒,显然比草原铁骑更甚一筹。”
宁翊宸道:“我只有一事不明,传闻温杉功夫了得,我本当他会亲自压阵,却听你们道他并未现身,不知何故。”
陆冥之道:“照温杉的性子,只怕有蹊跷。”
宁翊宸挑眉:“日子长了便能瞧出些门道了。”
陆冥之高兴了,抱着宁翊宸亲了一大口,笑道:“我的
第九十八回:打围
听闻温杉竟是管束不了手下之人,宁翊宸心中起疑,出言问道:“为何”
宁翊宸两手牵着个到处乱爬乱晃的衡哥儿,陆冥之只得自己解甲胄,折腾了半天,才脱下来,露出里头玄色的贴里。
他边整衣边道:“我方斥候去查探时,发觉温杉牙帐四周守得密不透风,但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他心下起疑,再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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