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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鱼北上,归冥为鲲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懿儿

    陆冥之回了营,强撑着病体亲自点兵列阵,操练了一番,全军披甲执锐,枕戈待旦。待过几日破五,陆冥之又去王府之时,一旦有何不测,便听令拼死和神策军一搏。

    主帐之中,点了一盏昏黄的灯,照着陆冥之的脸,依旧是病态的白,他扯了一把椅子来,金刀大马坐在上头,唤了燕齐谐来:“我得去找温桓再说说了。”

    燕齐谐点头道:“也是,再拖下去未必对我们有好处。”

    既然这广阳王府里的人敢拿妇孺当软柿子捏,那就保不齐他们还会做些什么事,还不如抓了这个把柄,也好跟对方谈条件。

    陆冥之手中握着破月枪,细细用布擦了擦枪尾的错彩镂金,道:“明日破五,一早便归。”

    建平十九年正月初五,陆冥之燕齐谐再入广阳王府。

    是夜,一番饮宴过后,陆冥之便笑道:“虽不是头一回尝这王府中的菜肴,但依旧觉得不同凡响。”

    温桓也跟着笑道:“将军谬赞了。”

    陆冥之道:“都说大家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如今已然酒足饭饱,只怕是到了该言语的时候了。”

    温桓会意,便知他是又要将这些日子来不曾谈拢的事儿在度提道面上来。

    他示意了左右,左右知趣退下。

    旋即他又抬眼,看了看燕齐谐,问道:“燕师爷可是还未吃饱不如再给师爷拿些点心,你看可好。”

    燕齐谐咬了咬牙,这是在赶他走呢。

    竟然要他也回避。

    燕齐谐扯出一个笑容来,眉眼弯弯,口中道:“不必了,如今我也乏了,便想早些回去休息,便不陪王爷了。”

    他又转头,对着陆冥之道:“哥哥,我就先回去了,你……”

    多加小心。

    四个字只做了口型,并未发声,但陆冥之读唇语也当是明白的。

    他朝着那两人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刚一出去,立即手就搭在了剑上,




第一百四十八回:平妻
    温桓手抓在椅子扶手上,干瘪的手一瞬间青筋暴起,他那一头华发在灯下仿佛又白了一白。

    他长叹一声,道:“你待如何”

    温桓此刻心虚体虚,陆冥之又何尝不是,他此刻眼前又是一阵明一阵暗,他只能强打精神,死死瞪着温桓。

    不过是两个身体虚弱的人强撑着,看谁能拼得过谁罢了。

    奈何他二人气场都强,互相对峙着强打精神,实在是太劳心劳神了。

    陆冥之闭了闭眼睛,想缓一缓,旋即开口道:“这样罢,不如我们二人各退一步罢。”

    温桓道:“怎个退法。”

    陆冥之朝上缓缓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轻轻吐出气来:“娶平妻……”

    平妻,所谓“对房”是也。

    名义上为与正妻地位平等,但法律地位上却并不承认,在正妻面前仍需执妾礼。

    不过是名头好听罢了。

    陆冥之苦笑道:“这娶平妻本是商贾末流之行,但这温越王朝礼崩乐坏至此,便也算不得甚么了。”

    虽说这“娶平妻”依旧为人诟病,但这两权齐害取其轻,总归比糟糠下堂名声好听些。

    陆冥之见温桓脸色忽青忽白,便有开口道:“王爷放心,不过是暂时委屈令爱罢了,她手中握着神策令,我难道还敢亏待了她去”

    温桓心下思量,待日后陆冥之当真荣登大宝,必然要忌惮手握重兵的温琪娈,等到那时,不许她后位也不可能了。

    毕竟那个梁氏,既无恩宠傍身也无家世依仗,又怎争得过他家管彤

    他仰天大笑了一阵,前仰后合,双手抓着太师椅的扶手,止不住的颤抖:“罢罢罢!从今以后,这天下,不是老夫的天下了,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他止住了笑声,狠狠地望向陆冥之,那一眼,如利剑剜心,“那老夫就祝向来只做正人君子的陆将军,前途坦荡,神鲲化龙。”

    “正人君子”那四个字,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儿里要出来,破空而出,在原本就凝滞的空气中划出一大片夹火带星的气息,直冲陆冥之而去。

    陆冥之笑着接了下来。

    他朝着温桓拱了拱手,笑道:“岳父大人,小婿身体困乏,便先回去休息了。告退。”

    说罢,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灯油快烧光了,堂中越发的暗了起来。

    陆冥之蹋向门外,月光清澈,洒了一地的银。温桓一个人,留在幽暗昏惑之处了……

    那黑暗里的温桓,剜心的眼神一刹那间就灭了,如掐了灯一般,熄了火。

    他依旧笑着,抽着肩膀。想他当年,赤红蟒袍,明珠抹额,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之上,极尽少年风采。

    他也曾是那逐奔鹿的狼子,而如今,只能待在这样黑这样暗的地方,苟延残喘着……

    喉咙中漫上来大片大片的腥甜,不用去想就知是何物了。

    他瞪着陆冥之的背影,长身玉立,身姿挺拔。

    他忽然开始恨他了……

    恨他的年少。

    ……

    陆冥之从堂中跨出去没两步,燕齐谐就赶紧从暗处冒了出来,一把扶住陆冥之的手:“如何了”

    陆冥之见了他,神情松懈了些,就全靠燕齐谐撑着了,他摇摇头:“无事,谈妥了。”

    燕齐谐长舒一口气:“那就好……不必全昭军去同神策军拼命了……我给弟兄们传个信儿。”

    他朝一旁的暗哨打了个手势,那人心领神会,退到一边去了……

    燕齐谐问他:“头晕不晕,难受吗。”

    陆冥之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对燕齐谐笑道:“还好,缓一缓就好了。”

    “我得回去,跟我那位夫人将这事儿说了。”陆冥之道。

    燕齐谐忙道:“那我陪你回去,我在外头待一会儿,若无事,我便走。”

    陆冥之点了点头。

    话说陆冥之同温桓再堂中对峙之时,梁书越正抱着陆舒简,由月



第一百四十九回:舒简
    ,

    月桂没顾着这夫妻两个,虽说是一步三摔,但终究跑了出去。

    梁书越冷笑道:“她一国县主,要在我面前执妾礼,那可不是天大的委屈吗你怎么干脆不休了我”

    陆冥之长眉蹙了蹙,才要开口,却瞧见了月桂带着颜初火急火燎地往屋里进。

    颜初从梁书越手中接过陆舒简来探查,没过两瞬,他就抽了手,将眼睛闭上,沉默了。

    又顿了两秒,才开口道:“将军节哀”

    “甚么”陆冥之如遭雷击,险些觉得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简姐儿死了”梁书越扑上来,头上束发的簪子甩掉了,鬓发散乱,形容恐怖,“不可能!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梁书越发疯了一般冲上来,一把将陆舒简抢了回来,咆哮道:“你还我的女儿!”她将陆舒简紧紧搂在怀里,露出母狼护崽一般的眼神,“你们都别碰她!”

    陆冥之出言道:“书越,书越你把简儿给我。”

    总不能让她一直抱着个死孩子啊。

    梁书越道:“我不!谁都别想碰她!你们想做甚么她没死,她不可能死的,她只是体弱而已。你们想把我的孩子诓走做甚么”

    她连连朝后退去,尖叫道:“你们莫不是要把简儿诓了去害死好让你们将军大大方方地取了诚宜县主”

    “你们做梦!”梁书越脸上的表情扭曲地不成样子,“你们昭军的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一群狼!”

    陆冥之道:“简儿也是我女儿,我不会害她的。是颜初医术不济,他给人瞧病瞧不好,我带她去换个医术精湛的大夫看病好不好”

    “不是!”梁书越尖声喊道,“她不是你的女儿!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就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其余谁的都不是。”

    她狠狠搡了陆冥之一把:“陆四郎你就是个天煞孤星!你没有女儿!你活该妻离子散!”

    陆冥之一个不防,被她搡倒在地,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梁书越,她怀里塞着小小婴孩的尸体,用手指着陆冥之止不住地颤抖。

    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

    梁书越抱着陆舒简失心疯一般地大叫道:“你们没一个好东西!别想在我面前耍阴谋诡计,别想把简姐儿从我手里诓走,谁都别想!!!”

    门外的燕齐谐冲进来,一把扶起陆冥之,朝外头大喊着:“都愣着作甚么,夫人失心疯了!快先按住她别让她伤着人伤着自己。”

    众人上前去,按梁书越的按梁书越,从她手里抢孩子的抢孩子。

    梁书越一口咬在抢她娃娃的一个兵士手上,那小兄弟“嗷”地叫了一声,眼泪都快渗出来了,但他又不敢下手去打梁书越,只能憋着眼泪,接着掰她的手。

    燕齐谐趁乱上前去,一掌劈在梁书越后颈。

    梁书越没防备,一掌下去,立即就不省人事了……

    燕齐谐拖着失魂落魄的陆冥之,出了屋子。

    陆冥之站不起来,跌坐在门前冷硬的石阶上,他抬了抬手,道:“把简儿给我抱抱。”

    有人依言将陆舒简递给了他,他伸出手来,摸了摸怀里小女儿的脸,还是温热的,只是已然没了气息。

    “将军节哀。”颜初也从屋中出来,道,“将军如今不宜大悲大喜,千万节哀,保重身体……我……我去给夫人开些安神散。”

    “简姑娘也该入土为安了……”

    有人从三魂六魄皆不在体内的陆冥之手中抽出走小小的陆舒简。

    陆冥之抬起眼来,看着燕齐谐:“小五……”

    燕齐谐忙道:“我在我在。”

    “我女儿死了……”陆冥之愣愣的看着他,“陆家又走了一个。”

    燕齐谐神色慌乱,不知道该回答些甚么。

    “她说的对



第一百五十回:定期
    温琪娈绾着弯月髻,带着一对儿佛手黄赤金小珠冠,着一件丁香色对襟立领短袄,遍地滚着团花紫丁香纹样儿,系着绀紫缠枝并蒂莲织金马面裙,外罩一件缂丝银鼠褂。

    她坐在榻上,半倚着小几,手里握着一卷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瞧着,开口懒懒问一旁的丫鬟:“英善,昨晚闹了那么大动静,究竟是怎的了”

    英善答道:“昨个儿晚上陆将军家简姑娘没了。那孩子出生还不足十日。”

    温琪娈眉头皱了一皱:“晦气,偏偏挑着大过年的没了。”

    她将手里书卷朝小几上一搁,道:“这回梁氏母凭子贵的愿可落空了。”她又“哼”一声道,“这事儿还又赶着在王府里出了,真是平白惹我一惹的污水。”

    英善又道:“她们梁氏母女福薄,眼见着将军要称王了却没了依仗,实在是怪不得县主。”

    温琪娈抬起头来:“你说,这梁氏不会就此疯了罢那可不是个休妻的由头”

    英善摇了摇头,道:“听闻他们军中那个子始先生颇有些手段,今早梁氏醒来时虽说还哭闹了一会子,但已是能认清人,也不疯魔了。”

    英善“啧啧”了两声,道:“我原以为这昭军也不过是些平头百姓瞎胡闹,还奇怪爹爹怎么就没看上顺军也没看上宁军,怎么偏偏看上了这西北来的昭军。怪不得呢,一个宣平侯陆无逊的幼子陆冥之,竟还有神医贺梓推的高徒颜初。”

    英善想了想,问道:“这宁军又是何处来的”

    温琪娈道;“你还不知道罢,前些年湖广水师那群哗变的丘八终于给自己想了个军号出来,就是‘宁’,说甚么‘四野清,天下宁’。”

    英善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这‘杏林神童’都销声匿迹多少年了,竟被昭军挖了出来,这还真真有意思。”温琪娈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

    温琪娈是建平四年生人,杏林神童颜初扬名之时她还未出生,这话也不过是听说来的。

    京中的轶事,向来是权贵们茶余饭后拿来闲磕牙的好点心,更何况这位诚宜县主的父王又是京师权力漩涡中的中心呢。

    英善侍候在一旁,见自家主子又懒懒散散拿起书来漫不经心地看,便又开口问道:“县主,你看我们要不要去探望一下陆将军,劝劝他节哀一类的。”

    如今陆冥之已是温琪娈的未婚夫,英善便想着是否当去嘘寒问暖一下。

    “不去。”温琪娈道,“人家说不定还觉着这事儿是我做下的呢,我又何必到别人跟前去讨嫌。”

    英善不语。

    不过这会子的确是不宜过去。

    陆冥之昨晚急火攻心,又吐了一回血,如今还未醒来,去了也是白去。

    燕齐谐端了药碗,要给陆冥之喂药。

    他一想这个就不禁撇了撇嘴,这事儿本该是梁书越或是月桂来做。可如今梁书越未必比陆冥之好到哪儿去,月桂照顾她都照顾不过来,颜初又是个只管开药不管其他的甩手掌柜,便只能由他来给陆冥之喂药了。

    真是不知道要给这混蛋东西当老妈子当到何时。

    燕齐谐满脑门子官司,手上也不停,只顾着撬开陆冥之的牙关将药往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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