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北上,归冥为鲲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懿儿
陆冥之将方才一直拿在手中的弓递给了身旁之人,道:“不攻了,既然答应人家金业存要谈一次,就按他说得来,我只怕他给自己留了后手。那咱们究竟会不会被他摆一道就不好说了。”
燕齐谐举手:“哥哥英明。”
陆冥之眉梢轻轻挑了挑:“你说我英明,那还真少见。”旋即又道,“金业存先前已经偷偷出了城,咱们如今先收了兵,再去原先那处寻他便是。”
燕齐谐点头称是。
这几句话说完,昭军中响了几声重重的金属撞击声,即刻后队变前队,收兵回营。
顺德府城上好些士兵一看退了,立即瘫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享受着劫后余生带来的幸福感,既虚幻又真实。但还有些兵士却神色如常,好似早已料到了会是如此结果——自然是金业存的人。
昭军收兵之后,兵士回营,只陆冥之燕齐谐连带着周靖,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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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回:祸口
顺德府城才经一浩劫,这会子正忙着喘息,一面城墙被轰塌了,必得要修。
章少庞方气得七窍生烟,几乎闭过气去,也想不出陆冥之为何在明明已经胜券在握之时忽然鸣金收兵,向后退去。他可不相信陆冥之是觉得他们顺德府是“气数未尽”。除却想不通这一点,他还想剐了金业存。不过虽说他倒也想四处找金业存,毕竟是,起码是他认为是的始作俑者,不将他千刀万剐,难解心头之恨。
只是这会子显然不该是做这事的时候。
他只得先着手安排人,先做些修城墙的事宜,再去找金业存那厮去,不管公仇还是私仇终得有个了解。
章少庞方一边看着兵士们修城墙,一般口中骂骂咧咧,也不知道是在骂金业存还是在骂这些埋着头在修城墙的兵士。
那些个兵士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直能将诸般委屈埋在心里,先埋头做手上的事再说。
正当这章少庞的火气,和着炎热的天气,快将空气平白烧着了的时候,有人来报了。那兵士道:“大人,有昭军那方的使者前来,还有……”
章少庞回头一仄,问道:“还有甚么”
那兵士脖子一缩,瑟缩道:“还有还有金大人……”
章少庞冷哼一声,道:“好啊,他还敢来。”他彻底回过头来了,道,“来得好,让他来,我看他能舌灿莲花给我说出些甚么东西来。”
“看他能不能将他这个通敌叛国的罪名逃了开来。”章少庞道,“哦对。我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又如何没有证据我就拿不下他了吗”
“你去请他来。快去请。”章少庞肩膀抖了抖,似乎是在笑。
那兵士没闹明白,自家指挥使大人这神情到底是个甚么情况,别是失心疯了,他道:“大人……”
章少庞本就在气头上,还见这兵士磨磨唧唧进退不得,更是气上心头,怒道:“你怎么还不去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那兵士一惊,骇得背后的冷汗就往下流,几乎要润湿了整个后背,赶忙道:“这就去,小的这就去。”
说了两句,就赶忙逃了,唯恐这章少庞的火气再烧到他身上。
章少庞从城上下来,不禁越想越气,但奈何四处都是人,实在是不太好,只得生生压下了,憋着火,回到房中去坐。
他举起手中的茶杯来,似乎是想砸两个茶杯解解恨才好,他刚将茶杯拿在手中高举起来,正要朝地上砸去,却好巧不巧,又有人来报了:“大昭使者并金大人一同来了。”
章少庞几乎又要七窍生烟了,生生压了下来,闭着眼睛,念了百八十遍的《清心经》,平心静气了许久,还是肝火旺得要命。他又给自己倒了两杯茶灌了下去,谁知茶太烫,险些烫了舌头。他咬紧了牙关,握着拳头,捏到骨节发白,终道:“请罢。”
自己又小声道了两句:“赶紧滚上来。”
没多一会儿,便进来三人,为首便是着了一身银灰道袍的金业存,衣料轻薄,走起路来似乎带风。章少庞方才发火,这会子正热着,恰好是满头大汗,热成一团蒸汽之时,此时看他这般凉快,不禁更气了。
但他只好憋着。
再看他身后,有两个玄色衣衫之人,应是穿得昭军军服,一人着着玄色暗花纱曳撒,看衣上提花暗纹,品级怕是只高不低。
比昭王恐怕也低不了些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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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回:未成
燕齐谐语气轻缓,却又像渗了毒一般,黏黏腻腻,贴在人的耳畔,甩也甩不脱。闪舞www
章少庞猛然将身子朝回缩了缩,大叫道“你胡说些甚么!”
燕齐谐也坐直了身子,冷笑道“是不是胡说你一试便知,还真当我不能将你怎么办吗”
章少庞看着他,神色戒备。
燕齐谐仰面坐在椅子上,翘着一条腿,手中折扇哗啦一下就打开了,道“你这人好笑,既然知道我们是来劝降的,又放了我们进来,嘴里却还说些不干不净的话,当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升天了。”就算并无归降之意,也好歹放尊敬些,虚与委蛇皮笑肉不笑一阵才对,哪有一上来就凶相毕露撕破脸皮的。
那还谈不谈了。
看他这意思,只怕是不想谈。
章少庞冷笑两声,道“我只想放金业存进来,看这狗东西能不要脸到甚么地步,没想到他果真如此。通敌叛国,不忠不义,着实是令人唾弃。”
燕齐谐收了扇子,在手上瞧了瞧,笑了两声“通敌叛国不忠不义章大人这般指责旁人的时候会不会心虚啊想想你如今还未曾降我大昭究竟是因为你忠义,还是因为你怕一个不成,落到千夫所指的地步”
这话极是捅人心窝子,章少庞没想到他会将话这么直白地捅在他眼前,一时间有些晕头转向。
他晕头转向之际,又听见燕齐谐道“骂我们大昭是杂碎,也该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
周靖在此时开口了“章大人,听我一句劝罢。”
章少庞正因燕齐谐的话恼着,正有气没处发,猛然见到周靖发话,立即就怒吼了回去“你个外室生的小杂种,还有胆子在我面前说话。”
周靖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是,我是小杂种,可那又如何,我如今好端端地在你面前,看着你气地像只咬不着自己尾巴的狗,你没觉得半分好笑吗”
章少庞一噎“你!”
周靖瞧着低眉顺眼的,可口中的话一点也不谦和“章大人,好歹听一句,不记得王瑞昌的下场了吗如今温越的气数就在那儿摆着,无数的蝼蚁已经蛀空了参天大树了!除非斩断树干,灭了蚁祸,置之死地而后生,否则,我们这些温越遗民都得死。”
不待章少庞回话,燕齐谐却先开了口“周靖,你想的也太好了。www灭了蚁祸殊不知你面前这位就是蛀空温越百年根基的蝼蚁。我终于知道为甚么都快逼近京畿,反倒势如破竹了。”
“能打仗的,对国家有利的,堪称脊梁的,在你们万岁眼里全都是骨刺,宣平侯陆无逊也好,首辅盛淮安也罢,但凡忠言逆耳,通通都该杀。这群人死了,青黄不接。而下一批该担大任,力挽狂澜的年轻人,譬如薛廷璧,在前辈死后过早地被推出去,原先没经过风霜,一出去便是狂风暴雨,即刻折断了利刃。”
“苟且偷生的,反而都是你们这样的人了。”燕齐谐眼睛一瞥,他不常露出这样的神情来,此刻只是轻蔑到了极点,他扳着手指数道,“纨绔,少爷兵,靠着祖荫领二三闲差,斗鸡骂狗,随随便便也就儿孙满堂福乐安康,混一混一辈子过去了。可惜啊,如今实在不是太平年代,没机会让你这么混一辈子。”
章少庞还没被人这么数落过,一时间除了愤怒也说不出话来。
“贪功冒进,急躁,半分冷静也无,还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你和王瑞昌何德何能累积了这么多致命地方,竟然死得还这么晚的”燕齐谐道。
此时周靖又开口道:
第二百回:操劳
顺德府众人完全不曾料到还没退去两个时辰的昭军会再一次袭来,还在修城墙的兵士霎时间吓得丢盔弃甲,还镇定能站稳的细细看去也是双腿颤抖不已。再加上城中有金业存的人故意放水,没一会儿,顺德府城便城门大开,昭军踏入若踏无人之地了。
章少庞较燕齐谐要矮些,刚好能拎着他走。于是乎燕齐谐拎着手腕脱臼的章少庞,黑着脸,一路拖进俘虏营,手一扬就丢了进去。
章少庞找不着平衡,踉跄着朝前走了好几步还没站稳,扑倒在地上,手腕又脱臼了,挣扎半天起不来,转过头来怨毒地看了燕齐谐一眼。
燕齐谐顾也不顾,转头出来,将章少庞的刀嚯地一下递在金业存的手中,沉声道:“你们俩的事,你们俩自己解决。”
言罢又吩咐四周人退开来。
说完这些,接着黑着一张脸出去了。
陆冥之看着他,愣了半晌。燕齐谐一般都是笑嘻嘻的,好像很少发火,尤其是发这样大的火。看他脸色,显然是气得狠了。
陆冥之不禁踱步上前,凑到他跟前问他道:“小五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你了,怎么一回来脸拉这么长,跟个驴一样。”
燕齐谐脸色稍缓,道:“还能是谁,章少庞。”
陆冥之挠了挠头,道:“这人还真会结仇,不仅金业存,连你也招惹了。哦对了,他将你怎么了”
燕齐谐眯着眼睛,道:“他没将我怎么样,错就错在,他着实不该这么说大昭。”
陆冥之轻声道:“这么被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怎么忽然这么大反应。”
燕齐谐叹了口气,缓缓道:“如今这些人,没资格这么说话。况且,他如今骂大昭,就是在骂哥哥你。我忍不了。”
陆冥之道:“我被人那么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都快习惯了。”
燕齐谐抬了抬眼,轻声道:“真的吗习惯了,心里不一样会难受。”
陆冥之极力否认:“你如何看出来的。我如今可是宠辱不惊。”
燕齐谐道:“你眉尖会抽动,不仔细看,很难瞧出来。”
陆冥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心道,是吗,他自己怎么不知道……这个习惯以后改掉罢,小五知道到没甚么,倘若让旁人知道了……他实在是不喜欢让别人揣测他自己的内心,更进一步去揣度他的行为。
燕齐谐接着道:“他们一个个的,锦绣从里养大,甚么大风大浪都没见过,不过是听了旁人两句话,就敢那样说你了,他们有甚么资格我忍不了。”
陆冥之并未接他的话。
燕齐谐接着道:“‘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是吗他们也不看看自己是个甚么嘴脸。当真是越近京城越发不堪,这温越闹到如今几方争鹿的局面,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陆冥之看着燕齐谐,缓缓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些担心你。”
燕齐谐翻了翻白眼:“我有甚么好担心的,我还能气坏了不成你放心,气不死,大不了亲自操刀把章少庞那厮打一顿。哦,我已经打了他一顿了。”
陆冥之叹道:“不是。”
他看着燕齐谐,道:“不是。其实我是说,你不必如此操劳的。”
一张地图铺开了揉碎了装在心里,万里山河了然于胸,只要他一问,必有答,且有条有理,环环相扣,步步相连。每个人,每个自己身边的人,他都要先替自己揣摩试探一番,摸清了门道底细,才好安进昭军中庸。事事都要替他瞻前顾后,仔仔
第二百零一回:腌臜
金业存没拿过沾血的刀这种东西,如今拿在手上,微微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用个甚么方式将刀拿在手上才好。
他手上不是没有人命,也不是没沾过血,只是这样三刀六个洞的解决方式他从来没有尝试过罢了。
他终究是个读书人。
金业存蹲在地上,和章少庞平视,就那样看了他许久,忽道:“过去快二十年了。”
章少庞瘫坐在地上握着自己脱臼的手腕,他不会处理,只能捧着紧一口慢一口地倒气。真真是疼死人了。他脸色发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金业存又道:“你还是那副样子,你点儿都没变。”他脸上露出些轻蔑的神色来,“相貌不变是好事。只是你这么些年来,连点长进都没有,那可真是……”
“可喜可贺。”金业存脸上露出一点诡异的笑容来。帐中有些暗,一丝儿阳光就从缝隙中漏了进来,斜斜打在金业存的脸上。他那一张脸暗沉沉的脸被光打亮了一半,半暗半明间,散发出某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章少庞朝地上啐了一口,低声咒骂道:“小杂种。”
金业存神色不变,笑道:“你果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连说的话都还是那般。”他轻声问道,“这种无力的感觉如何,舒服吗”
“是不是像不会游泳的孩子淹在水里,连一根救命稻草都没有,路过的人看了你一眼,半分反应也无。舒服吗”金业存问道。
“呸!”章少庞心中慌得要命,却依旧口下不留德,“就你这么个腌臜玩意儿,元娘那傻婆娘还念了你那么些年。”
“奸夫。”章少庞骂道。
金业存神色陡然一凛,方才隐匿在皮囊下面的疯狂和狂喜全都从里头剥了出来,敛了欢喜,只剩下疯狂和恨意。扑簌簌落了一地的画皮,剥出里面的恶鬼来,一颗漆黑如墨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人头晕目眩。划在脸上的那道光偏斜了,整个人都沐浴在阴影里,终于化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恶鬼。
他那话一出来,就像是血液里泡了多年的恨意,声音腐朽得剌人耳朵,生疼生疼:“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元娘。”
章少庞哼了两声:“那小贱蹄子镇日里想着你,还留着你提过诗的帕子,不是贱人是甚么”
金业存将刀从刀鞘里拔出来了:“所以你就为了这个,把她活活打死了”他瞪着章少庞,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章少庞不知死活地冷哼道:“谁知道是不是我的。”
金业存鬼迷了心窍一般,竟要去答他这个话:“我和元娘发乎情止乎礼,清清白白,甚么都没做过。”
章少庞啧啧两声,笑道:“那又如何,在我家,还想着别人,死了就死了,不过是个玩意儿。”
金业存实在是冷静不下来了,大喝道:“你说谁是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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