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北上,归冥为鲲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懿儿
帐外大雨滂沱,陆冥之立在帐中,陡然就生出一种孤家寡人的凄凉感来。
呵。
他忽然笑了一声,他原本就是孤家寡人。
天色见黑了,雨却半点儿没有停的意思,陆冥之转头问了一句燕齐谐“这样大的雨,你还回得去吗要不先在我这睡下”
燕齐谐摇了摇头“不必不必。我可没你那么娇贵。”似是要推翻陆冥之那个“你操劳过度会身子不好”的言论,燕齐谐硬是披了蓑衣撑了伞要往外走,嘴里道“我怎么过来的就能怎么回去。www”
陆冥之见他这般,笑骂了两句“快滚快滚。”
雨幕实在是大,燕齐谐没朝前走几步,那一团子披着蓑衣打着伞的毛茸茸滑稽身影已经滚得不见影子了。
陆冥之放下帘来,退回自己榻边,吹了灯准备歇息了。
辗转反侧了半晌,却有些睡不着。
迷迷糊糊间,觉得身上有些湿,他以为是着了漆帐子漏了顶,心道去查看一下,明早着人去补它一补。
他晕晕乎乎直起身子来,却吓了一跳,心脏打鼓一般敲了好几下,待看清眼前人影之后,心情才稍有些平复。
宁翊宸坐在榻边拧头发。
她穿着杨妃色的上袄,暗花绸上明明暗暗皆是凤穿牡丹,系着一条月华裙。月光底下杂了两色的月华裙格外好看,透着水样的月光,立即就流云浮光起来。
称作“月华”自然是有道理的。
宁翊宸赤着脚,坐在榻边,一双绣鞋就搁在地上,看着是汪了一鞋子的水。陆冥之身量高,床榻也设得颇高,宁翊宸在北方人中却算是个娇小玲珑的身段,是以腿垂不到地上,正摇晃着两只脚。
她向来大家闺秀做派,这样的动作着实是不常见,不过确实是瞧着神情放松。
她一头秀
第二百零五回:家书
帐外雨声渐渐从稀里哗啦便成滴答作响,便知这雨是渐渐小了,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停。闪舞www
宁翊宸嘟嘟囔囔,口中道“你放开啊。”
陆冥之笑道“不放。”
宁翊宸抬眼瞧了瞧他,道“你不放我,这样坐着不舒服。”陆冥之听了这话,才急忙撤了手。
宁翊宸坐在榻上,摇晃着两脚,偏过头去问他“你怕吗”
陆冥之被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问得莫名其妙“怕甚么”
宁翊宸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前路未定。北冥神鲲若要归入深溟,鱼跃龙门,化龙而去,那就必要踏过诸多血腥,甚至血亲的尸身。你怕吗”
“不怕。”陆冥之道,他已经鲜少还有怕些甚么事了,这种他还能掌握的事儿,自然也不会惧怕,“无关天命,全在人为。无甚好怕,我还争得过。”
争甚么与天争命,还是与人争命。
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冥之觉得,他尚且还争得过。
宁翊宸见他眉头轻蹙,便伸手去抚平了,道“既然不怕,那就别思虑太过,过了真定,便能是一路坦途了……”她在他耳边缓缓道,“我不敢求别的了,只望你今后平安顺遂。可好。”
这话吐在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极低,憋着一股不知为何而来的怅然若失,绕在耳畔,带着水雾气,蒙在人心里。
“答应我,好不好。”宁翊宸道。
“好。”陆冥之道。陆冥之身上穿着一件茶白中衣,似乎用了上好的料子,在月光下隐隐瞧得见上头的提花暗纹,一片浮光。
宁翊宸透过陆冥之的茶白中衣,伸手去摸他锁骨上的疤,一小块,烫伤。那里原先纹了一尾鱼,后来被自己烫得面目全非。
就如陆冥之自己。
已经许多年了。
后来改回了名字的陆四郎,还是不是当初的陆冥之,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
陆冥之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耳边还存着宁翊宸微微的叹息,他坐起身来……
朝地上望了一眼,不禁哑然。
这帐子果真是漏水了,该找个人来补补了……
天已见亮,一夜大雨过后,土腥味儿就蔓上了鼻端,外面竟是湿哒哒的。
然后他看见了燕齐谐。
燕齐谐这家伙作息习惯很奇怪,忽早忽晚没个定数,睡一天时也有,通宵不睡时也有。或者说……他根本不存在甚么作息习惯。
今日他就显然起的比陆冥之早了。
地上泥泞,他正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陆冥之走过来,道“得亏我起得早,才出了营就遇上个快马加急件。洛阳来的。”
陆冥之皱眉“洛阳来的可是西京出了甚么事”
燕齐谐一扬手就递给他了“你自己看罢。你的家书。”
陆冥之接过,看着那信封上几个字,硕大无比,虽说是极力在往规整里写,笔法却显而易见地能瞧出来毫无章法。横竖撇捺不太能搁到一块去,仿佛是抓了一群不乐意工作的劳工,横七竖八躺着不愿意干活儿,只因是有框子圈着,才没能逃出去。
陆冥之一脑门子官司“我的家书这谁写的,字这么难看”
待打开来,发现,是他儿子。
五岁上下的小崽子,倘若不是描红临帖,那写字还真是奇丑无比。
陆冥之心下好笑,正待往下读。
燕齐谐问“谁的”
陆冥之道“衡儿。”
燕齐谐噗得一声就笑出来了,道“这破小子出息了啊,连信都会写了。不行我得瞻仰瞻仰。”
燕齐谐站到陆冥之身
第二百零六回:真定
民间老话说的果真不错,一场秋雨一场寒,自那日大雨过后,天气一日凉过一日。www匡林不知是新官上任还是如何,在昭军一方赶到真定前,就已经到了真定府。
这位整个大越史上最年轻的总兵,到了真定之后便开始拼了命一般地加固城墙,只想将真定城修成个固若金汤密不透风的堡垒。这已经是真定府城不知道第几回修葺城墙了,自大越太和年间便一直在修整,直直一路修到了建平年间。
只是不知道这回修葺时间还来不来得及。
因为昭军也将要到了。
燕齐谐原先对这真定府城做了好一番研究。
真定府乃是南屏京师的最后一道屏障,在《大越府县志》有载:“城周二十四里,高三丈余,上宽二丈。门四,各有瓮城,月城,城上建楼,东曰迎旭,南曰长乐,西曰镇远,北日永安。四隅各建角楼,南城外楼曰看花,额曰襟山带河。护城河二十五里,阔十余丈,深二丈左右,堤高丈余。”
护城河的确是宽不过广平府,只是这个月城,让他着实是废了一番脑筋。
月城于瓮城之外,只是这进了月城之后,里面是何形状,一概不知。闪舞www燕齐谐手边没有现成的府志,只能两方发信,让爽十四颜冰鸿给他来一份真定府的图纸。
他二人皆在西京洛阳,颜冰鸿本就在西京打理着一干事宜,爽十四是回去龟缩,这信件便跟着陆士衡那一封“加急”的家书一道儿递了回来。
先到的是爽十四的。
燕齐谐拿着那图纸就嚷嚷了起来“谁给他画的图,老眼昏花了吗”他叹了两口气,又道,“下回让他换个画图纸的人。”
陆冥之问他“怎的”
燕齐谐没好气道“图画歪了。”旋即随手扔到了一边。
等到第二封图纸寄来的时候,燕齐谐展开一看,那惊愕的表情,简直呼之欲出。他错愕了半天,才道“怎……怎么这样啊……”
陆冥之再次问道“又怎的。”
燕齐谐叹道“我原先错怪爽十四了。”
他将图纸展开来,递在陆冥之眼前给他瞧“真定府城平面东西略长于南北,独缺东南一隅。城内街坊布置,随四门方位各有主干通衢,东西门相对,通衢直贯两门之间,南北门错位相向,不在城池南北中轴线,北门偏东,南门偏西。www”他皱眉道,“我原先还以为是爽十四的图画歪了,不曾想,这城的布置还真是这般。”
他复又指着那图纸道“这月城……倘使不留意,容易遭埋伏。月城狭窄,且进门就得拐弯。”颜冰鸿的图纸标得详细,用朱砂小字细细注释了甬道的宽窄,燕齐谐用手比划着,“咱们云梯和攻城槌都太长,这个宽度决计进不来。且先不说这瓮城的城门能不能攻开,只先说人。攻城之时,兵力必然会被分割成三部分,城外、月城、瓮城,关门打狗,且是居高临下,只怕是吃力不讨好。”
陆冥之沉默了一阵子,沉声道“这城,不好攻……”
何止是不好攻啊,简直是太难攻了。燕齐谐心道。只不过作为昭军的智囊,他实在是不敢显现出丝毫的为难来。
这动摇军心。
燕齐谐道“走一步看一步,你的师爷我总有办法的。”
“行军罢。”燕齐谐道。
……
不出五日,便是真定府城下了。
行至此处,早
第二百零七回:匡林
匡林守城战术若精简来不过两点——“凭城坚,用大炮”。红大炮炸城墙未必有效果,可守城朝着敌军的队伍里打进去却是很有一番用处的。
不用想,城外形状该是极惨烈才对。
那亲兵才站起来,匡林似是又想起来些甚么,捉住他叮嘱了一番。
正说着话,匡林刚一回头,却见眼前的城楼猛一个晃动,似乎有些摇摇欲坠的趋势。
才说过的话立即被打了脸,匡林不禁一愣。他自然是清楚红衣是个甚么德行,但他们却显然不知,昭军那方的红衣是燕齐谐改良过多次的版本,威力较一般红衣大炮来说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匡林有些恼,却依旧镇定自若,只道“去前方探探形状如何了,炮不要停,桐油在锅里烧热了,多备些石灰。”
城墙若塌一寸,必然有兵士前赴后继前来,蚁附攻城,这些东西必然要先备下。
匡林转头又道“弓箭手准备,立即放箭。”
那亲兵高声答道“是。”
看花楼地势高,俯身而望,自然能瞧见下头是何情形。
昭军那一方已将云梯竖过,横与护城河之上,众多兵士皆是匍匐其上,极尽全身之速疯狂向前爬去。城上箭羽已至,许多人中了箭翻下去,掉进水中,护城河上浮过一层殷红的颜色。
昭军方的红衣再一次轰鸣,那匡林口中所说的坚不可摧的城墙,终于在某一枚实心铁球的击打之下,落下了一地的砖石。
城墙没塌,却出了无数缺口,同方才瞧着坚不可摧的那般形状来看,几近云泥之别。
终有人前赴后继,终到城下。
又是一阵箭雨,桐油石灰招呼开来。
月城城墙较瓮城要低矮许多,并未废大半天的功夫,第一拨昭军入了府城之中。
清晨起攻,此刻已近黄昏,太阳不日就要朝下落去了。
如今众人是在是月城之内,瓮城之外,墨韵领着天盛卫人急速奔走着。天色渐黑,墨韵一入了月城之中便面对着极其狭窄的道路,道路向一面折去,看不清楚前路。
朝上望去,城墙高耸,犹如身在地道。天色更黑了些,这月城之中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怎么想怎么不对。墨韵停下脚步来,他记得燕齐谐说过,此处若打伏,必然是个绝佳之地,务必慎之又慎。
想至此处,墨韵便扬手制止了身后的人,口中道“慢着些走,当心。”
话音未落,一支箭就迎面而来,直冲着墨韵而来,墨韵劈砍几下,打开了那支箭,喝道“有埋伏。”
果真是怕甚么来甚么,墨韵在心中骂了百八十遍真定府城和看花楼上站着的匡林,咬牙抵挡着。
在墨韵一众不曾留意之时,他们身后的月城城门已然悄然关闭,正巧形成了个瓮中捉鳖关门打狗之势。
不待众人反应,便从狭窄的道路中涌出了一大群人来。
墨韵领的人被关在了月城当中,另一拨人还在城外。这场面想挑出些有利的地方来也不成了。眼看着大好的局势成了困局,论谁心里都高兴不起来,只有一片惨然。
墨韵不能说镇定自若,但也是强行镇定,这般情形之下,他实在是不敢有甚么慌乱体现出来。
这会儿天色已晚,众人皆是视线模糊,看不见看花楼上的匡林在何处,也暂且无人在意他在何处了。
匡林正负手慢慢踱着步子,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点点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来。他倒还当真不怕他们破了月城城门,关进来一群人,反而还对他更有利些。
起码能助他消耗掉一部分敌方兵力。
匡林站在高处,不顾下方厮杀,只顾极目远眺。满眼河山,身后是京畿重地,身前……已皆非大越河山了。他喃喃道了一句话,很快就飘在风里了,消逝得极快。
是“记得当年春去也,锦帆不见西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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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回:滹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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