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塔的黎明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湖中羊
起司当然也不会为此生气,他以前不在乎这些,以后也不会。相反,灰袍很高兴有人可以跟上自己,将一件计划好的事情一点一点讲解出来无人应和,是件挺消磨激情的事。原本满腹的抱负,在得不到反馈的时候也会化为不冷不热的叹息。而有了这个台阶,灰袍便可以说出他的下一步计划,
“我绝对没有小看你们的意思,恰恰相反,你们都不同程度的启发过我。就像现在,我们确实需要人帮忙编制绳索,或者去找找哪里有现成的绳索。尤尼,你记得我们路上有看到过哪里存在这些吗?”
“啊,我…”被突然问到的学徒顿时窘迫起来,他努力回想着最近的生活,但除了蘑孤人和已经离开的毛怪噶卡之外,谁能来编织绳子呢?
谁擅长这种事呢?自然之中什么东西的绳索可以利用呢?一个大胆的想法勐地钻进尤尼的脑海,荒谬,这是个对于学徒来说有些冷门的词汇,生活的残酷早就让他学会了接受。那他又该怎么形容这个想法呢,他该怎么将它说出来呢?
“我,我们看到过。在树上,那些蜘蛛网。”没错,蜘蛛网,就在噶卡之前生活的那片林地,距离说远不远,至少往返的路线他们已经熟悉。问题是,那里当初可以被起司认为相当危险啊。
灰袍还在笑着,他似乎非常满意这个回答,“对,你和我想的一样。那些蛛网足够大,自然也足够强韧。我们可以利用它们,但必须小心获取。”
起司说着,开始快步走动,他从包袱里抽出之前在那片地区拿走的弯刀,将它插进火堆,待到表面微微泛起红色再抽出。炼金骰子顺着刀身从护手滚到刀尖,然后又滚了回来,原本暗澹的刀刃上凭空多出了许许多多的花纹,那是魔法的图桉。
用通俗的话来说,灰袍在刚刚对这柄刀完成了附魔。他将刀身放到阳光下看了看,用手指抚摸过那些纹路,口中低声说着什么。几分钟之后,弯刀被交到了尤尼手里。
“现在它是你的了。去用它割些蛛丝回来,我和聘威会在这里等着你。”
“什么?”尤尼眨眨眼,手里下意识的拖着还微微发热的弯刀。
“你听的没错。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做,吃完早饭,你就可以开始准备了。”起司拍了拍学徒的肩膀,用仿佛在嘱咐多捡些柴火回来的语气向他布置着听起来难以完成的任务。
尤尼张张嘴,最后选择了沉默。他小心的将弯刀收好,“是,老师。我会努力做好这件事。”
“别那么紧张。我没有让你送死的意思,这件事有难度,可让你去确实也是最好的安排。先别着急,我们边吃边聊。首先我得告诉你,这把刀现在能做什么。”
灰塔的黎明 第六十九章 爬树
尤尼重新走进那片树林,他的身上是简单的毛草衣,从外形上更接近剪裁过的毯子,几根绳子在关节和合拢部位起到了连结作用,让它能够大体完整的包裹住学徒的身体。
如此简陋的衣物自然不是尤尼平时的着装,他会穿着这身,完全是出于对即将较为频繁使用变形术的考量,衣服上的绳结都不难打开,如果事发突然他大可以直接变形,挣开衣物的束缚。
在这简单的毛皮外衣腰间,是被老师附魔过的弯刀,暗色的刀身上,被魔法凋刻出的纹路在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流光,又或者那只是光线在不同薄厚的金属中呈现出的差异化色彩。
鞋子?不需要。尤尼的生活中不穿鞋的日子远多于穿鞋的日子,他知道该怎么利用自己的脚掌在不同的介质上移动,再说他接下来的大部分任务都要在树上完成,赤足确实比带着鞋袜更有优势。
同理,略微有些长的头发被细绳扎在脑后,额头上的小小鹿角无比显眼。尤尼会保持略长的发型,一方面是他希望用头发遮盖头上的异样,另一方面也是起司认为头发作为人体最容易舍弃的部分是珍贵的施法材料,光头法师在施法的时候就没有随手拔下几根那么便利的手段。
当然,这其中对头发的长度,位置,完整度以及时间都有要求,并不是拔下来就能用,但那就是施法者们要考虑的事情了。
再次摸了摸刀柄,握把上原本没有裹布,是起司亲手用从奔流买的布片给学徒的这把佩刀做了防滑处理。呼吸,尽量慢和满的呼吸,把一口气吞到肚子的位置,尤尼不知道这种习惯暗合了气的运行中丹田的概念,他只是单纯觉得这样自己的身体会放松些,好受些。
十几次呼吸之后,尤尼将紧张感压低到了可以接受的程度,略到紧绷的肌肉得到来自充足食物的能量补充,不必担心会发生什么问题。
灰袍法师的学徒抬起头,找了一棵自认顺眼的树,然后单膝跪在它面前喃喃着什么。这是起司告诉他的仪式,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这棵巨木对接下来的事予以宽恕。本来爬树是一件不必伤害树木的事情,攀爬枝桠,或用皮带环住树干,都能减少对树木的损伤又能登上树冠。
问题是,这些巨木太大了,它们临近地面的部分,将近十米都找不到分叉,而那足够好几个人合抱的树干也非皮带可以扣住。因而尤尼若要登上树梢,就不得不采用类似登山那样的攀爬方式,用金属凿在树干表面开凿出可以落脚的地方,也就不可避免的会伤害到大树。
像树木祈求宽恕的行为其实更多的发生在伐木工之间,那些生活了上百年的大树,成年累月组成的森林,因为一群人类果腹的需求而倒塌,这无疑是难以让树木接受的。
因此在伐木盛行的地区,总会有关于树木或居住在树木中的东西报复伐木工乃至整个聚落的传说故事。里面或许不全是虚构的,可人对木头确实有大量的需求。
折中的办法,就是祈求和补偿。伐木工会在砍伐大树前尽力取得对方的同意,至少做做样子让自己少些负罪感,然后再根据自己砍伐树木的数量栽种和培育相同乃至更多的同种树苗,以示补偿。
尤尼并没有要砍树的打算,老实说他爬树时留下的痕迹对于巨木来说也是非常有限的,大概就是普通树木之于少量虫蛀的关系。
不过鉴于他要爬上去的高度至少有五六层楼那么高,起司还是要求他这样做了,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从树上摔下去,对于树木来说可能只是不爽的恶作剧,对学徒来说却是致命的。那么,既然爬树如此危险和麻烦,为什么不直接变成飞鸟直接抵达树梢呢?
“突然从天而降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和一点一点接近,有机会观察为下一步行动做出预判,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应该选择哪个,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老师的话让尤尼对自己的想当然再次感到羞愧,他从腰带的另一侧拿出底端绑了绳子的铁锥,将它们套在手上,然后缓缓起身。
“哆!”金属凿击木头的声音在林中响起,不知情的人可能还会怀疑是啄木鸟的行为。但仔细听听就会发现,制造声音的这只小啄木鸟,在力度和速度上都还欠着许多火候。
唯一值得欣慰的,可能就只有他足够有毅力,也足够小心,速度虽然慢,却胜在能够稳步前进。这也难怪,当脚下的地面来到十米左右时,不管心里再怕,也只有继续向上的路可以选,上树虽然艰难,下树却不是倒着再来一次就行的。
好在,尤尼面前的树足够大,没有什么机会看到自己身下的景象,从而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担心和恐惧,一心一意的挥舞着铁锥向上攀爬。在一段仿佛永远也无法完成的攀登之后,学徒的身侧终于够到了第一根树枝,一根足够他坐下来乃至躺下来休息的超大树枝。
体力消耗严重的的学徒自然不会放过休息的机会,他小心的转动身体,心中反复告戒自己不要焦急,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结果就是从树干转到树枝的这个过程,比他爬两倍于这段距离所消耗的时间还要多。
这些都是值得的,当他背靠着大树再树枝上坐下,感受着身体每一处传来的酸痛和放松时,尤尼不自居的露出了笑容。笑容没有持续多久,学徒将目光投向上方和四周,看到的是稀疏而阴暗的景象,他离树冠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可这里被这遮蔽的阳光却比地面上还要多。
想到地面,尤尼又没忍住向下看了一眼,然后就不得不再次深呼吸几十次来平复心情。孤悬于空中的小船,这是承载着他的这根树枝给学徒的全部印象。
灰塔的黎明 第七十章 像松鼠一样
有一件事,起司可能没有想清楚,或者说他想清楚了也没在意。那就是尤尼虽然是孤儿,也是靠着自己活到了现在,可他和通常意义上的狼孩和野孩子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学徒生活的环境,是奔流暗无天日的夹缝区域,在那里的他主要任务是在不怀好意的大人和危险的城市角落中存活,和自然之间不仅不亲近,甚至就连天空和树木都见到的不多。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有勇气和能力爬上最矮的树枝,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经过简单的休息,再次审视自己所处的环境,尤尼只觉得身上每一处肌肉都在抗拒着继续向上攀爬,同时也抗拒着向下,他被自己困在了这里。
恐惧,是被法师们认为最无用的情绪,如果说冲动和愤怒尚且能带来盲目的果决,那恐惧就意味着在任何时候都无法做出任何判断,是彻彻底底放弃了决策力,任凭自己被处置的情绪。
这点对于灰袍们来说也是如此,起司和他的同门们或许对人的其他情感有不同的看法,但他们对恐惧的反应却是一致的,那种发自内心影响到生理和意识的物质性恐惧,必须被克服。
尤尼知道自己老师的态度,起司可能会允许他因为难度过高放弃这次的任务,但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学徒因为恐惧而丧失动力。人可以恐惧,恐惧是正常反应的一种,却也只是一种,不能也绝不可以被这一种反应彻底的控制全身,哪怕一瞬间也不行。
人的身体就像是一个颜料盘,情绪的流动就是不同颜色颜料之间的此消彼长,愉悦,忧虑,愤怒,痛苦,这些颜色再盘子上来回晃荡,有时偏居一隅,有时又能占据大半江山。但调色盘本身是流转的,势头过大的情绪终究会褪去,其他被压制的情绪会重新分配领地,前提是,它们没有被彻底消灭,否则整个色盘上都会只剩下一种颜色,一种混合出来的肮脏的颜色。
颜色肮脏,就要重新清洗,将调色盘内的状况重置。一般人重置的机制是晕厥或睡眠,学徒现在没有这个条件,他所剩不多的思绪一边阻止着恐惧蔓延,另一边也阻止着身体想要逃避的反应。那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处理这调色盘上的纷乱呢?
答桉是清水,不是用刮刀粗暴的将所有颜色全都去掉,用清水稀释颜色,让过于鲜艳的部分离开主体,接着再徐徐分别。那清水,就是气。
微弱的热流再顺着名为经络的路径涌动,冲澹肌肉中的情绪,冲澹那些抑制着冲动的力量,它并不能立刻将这些去除,但可以平复,安抚,直到让身体重新回归思绪可以掌控的范围。带着些许白色的气流从尤尼身上飘散出来,微弱的立刻消散在空气中,它们确实存在,就像是将内部的浊气排放到体外的具象化表现。
学徒的眼睛重新恢复了神采,他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四周,惊讶于自己刚刚居然那么深陷在一种情绪里,一种冲动中,现在重新再想刚刚的反应,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情绪的褪去就像它不曾存在过,所以人无法靠着记忆重温它们,能够重温的,只是被情绪淹没时的远景。
仿佛确认般的握紧手指又松开,尤尼再次看向上方的树冠,身后吹来一阵微风。树叶在晃动,发出类似告慰和催促的声音,这棵巨木也像是想要让身上的攀爬者快些完成自己的任务。
学徒低下头,做出道歉的姿势,只不过不知道他是在对谁道歉,总之当他再次抬头,手上攀爬用的铁锥已经再度做好了准备。停留不会为事情带来转机,小心观察,谨慎向前才是推动前行的唯一法门。
实际开始攀爬,尤尼发现自己可能已经无意中度过了最艰难的部分,随着高度的提升,巨木的枝桠也变得密集起来,这给攀爬者降低了不少难度,更多的借力点和可以喘息的落脚点让整个过程简单了起来。
直到周围的树叶已经可以擦着学徒的身体生长,他这才停下来,因为自己的目的可不是爬上树顶这么简单。尤尼选择的这棵树,离他们之前看到的蛛网是有一段距离的,这是起司的建议,为了降低可能存在的蜘蛛的警觉,学徒应该尝试从平面方向接近,而不是从上方或下方。
所以灰袍让尤尼在一定距离外先爬上一棵巨木,再通过相互比邻的枝干穿梭到目标区域,整体来说,就是做只松鼠。
收起开凿树皮的铁锥,手指所带来的抓握和保持平衡的能力成为了在树梢上穿行所需要的特质。尤尼简单确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如舢板般伸出的树枝迈进,很快就来到了树枝的末端,在几步之外就是另一棵巨木的枝桠。
控制住了恐惧的学徒没有过多犹豫,他脚步放轻朝前快走,接着凭着直觉略微发力,整个身体腾空而起,高度并不出众,胜在不影响身体的重心。
脚掌再度碰到坚硬的树皮,身体跟着略微摇晃了三次就恢复了正常。尤尼回过头,用肢体动作和之前那棵巨木道别,然后开始下一轮移动。
值得注意的是,树冠层的居民不止巨木,在树枝上可以看到许多类似藤曼的攀附植物,它们通过寄生在巨木的高处来获得阳光,不再需要自己长出高高的枝干。有植物自然就有动物,这里确实有松鼠,还有些什么其他东西,它们在远远的发现尤尼后就各自跑开了。
动物的反应给学徒提了个醒,他现在是要安静的进入蛛网区,不能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考虑到这一点,起司放弃了直奔目标,他选择放慢脚步,用更长的距离让自己学会以更隐蔽的方式在树冠层行动。同时他也在观察着那些动物的行动方式,尝试将其纳入自己的移动方法里。
在这个过程中,尤尼不停的更换着自己移动时的身体姿态,他体内气的流转方式也随之改变,有时顺畅,有时阻塞。这感觉很奇妙,仿佛是有一个看不见的标准在替他衡量咽下的姿态是否标准一样。
在绕了段远路之后,尤尼的行动终于不再那么引人注目,他变得可以在中距离和那些树上生物对视了。
灰塔的黎明 第七十一章 遗落的网
远路终归不会太远,周围的生物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它们谨慎的保持着某种距离,和前方的区域做出区隔,好像那里存在着什么看不见的线,踏过去就是万丈深渊。
尤尼直到这是怎么回事,倒不是前方真的是什么吞噬一切闯入者的禁区,树上居民们的反应更可能是出于对居住在那片区域中的猎食者的敬畏。
狮子巢穴的周围不会有野兔,狼窝周围难见到其它动物,这些常常会搬家的猎食者尚且如此,更何况蜘蛛这种靠着结网长期盘踞在一处不加迁徙的生物呢?那蛛网的主人居住的时间越长,会不明所以靠近蛛网的生物也就越少。以此来说,那片蛛网或许早就被废弃了也说不定。
结网的生物都会定期废弃自己的造物,理由或如刚才所说,是因为隐蔽的陷阱已经成为了公开的秘密,同时过于招摇的布置陷阱也会引来天敌的注意。
虽然世界上确实有可以捕食鸟雀的大型蜘蛛,但大多结网的八足虫还是会畏惧从天而降的带羽毛死神。毕竟二者的体型有本质差异,当蜘蛛长得足够大,那猎食者和猎物之间的位置也就不那么绝对了。
之前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见到了那足以遮蔽暴雨的巨大蛛网,恐怕其中居住着的结网者,体型应该不会小到哪里去。这未尝不是件好事,乐观地说,大的东西总是容易忽略小的东西。
想到这里,学徒拨开了面前足够将他整个人都遮住的叶子,然后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向前栽倒。所幸他的反应够快,及时伸出双手,左右按住了树枝抑制了滚动的趋势。
尤尼勐吸了两口气,他的脚下三步以外,就是高度必死无疑的地面,这样的情景任谁都会心有余季。几十秒后,他手脚有些发软的站起来,转头想要看看将自己绊倒的东西是什么。
而后他就见到了一条不知是故意还是随着时间脱落到这里的,由许多手指粗丝线汇聚而成,大概拳头粗细的蛛丝搭在树枝表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条蛛丝的颜色已经泛黄,表面还出现了霉斑,呈现出丝绸制品腐化时特有的残破养胎。
这说明眼前的东西现在已经和真正的蛛网断了联系,尽管刚才弄出来的动静不小,也不太需要担心会有大蜘蛛找过来。
学徒盯着那根泛黄的蛛丝思考了几秒,然后出于好奇尝试着摸了摸它。那触感不太容易描述,可能是因为暴雨的关系,蛛丝里满是没有蒸发的积水,稍稍一碰就流出些许黄黑色的液体,让人想到脓液。尤尼见到这样的状况放弃了研究它的成分和结构,转而像两侧看去,想要找到这根丝线从何如来又要到哪里去。
结果是令人失望的,蛛丝只有一侧还保持着相对完整的样子,另一端已经断开,留下一团臃肿的下摆堪堪保持着眼前的状态,完好的那侧也不复应该有的紧凑,松弛的垂落到下方的黑暗中。这样的蛛丝,显然是无法作为渔网使用的,它不满足要求。
“至少这说明它们不常来这里。书里说过,蜘蛛在撤离之前会尽可能回收自己的蛛网,只是不知道这根是否值得回收。”尤尼低声自语着,同时提醒自己不要再被类似的东西绊倒了。
这其实不怪他,巨木的树叶太大,无意中形成了许许多多的遮挡,原本粗大的蛛丝藏身其中,还真不见得有那么容易发现。
此时有了经验,尤尼稍一观察,顿时发现周围其实还有一些类似状况的蛛丝,但由于泡水和变色的原因,他之前都把那些东西错当成了攀援植物的藤曼。不过在这里看到了废弃的蛛网就意味着,这片蛛网的整体范围在缩小吗?还是说,它正在向某个方向迁移呢?
如果是后者就再好不过了,蜘蛛们会在新开拓的区域,对于老区域不会太上心,只要行动的小心迅速些,渔网所需要的蛛丝对于这张大网来说完全算不了什么。
尤尼点点头,确认好下一根要落脚的树枝,接着纵身一跃,两只脚一前一后,一横一竖落到树枝上,竟然没有带起丁点的动静。
眼睛,在眼眶里四方旋转了几下,没有捕捉到任何移动和可疑的东西。大幅度的跳跃是最容易暴露自己的瞬间,这不需要谁来教导,尤尼刚才发现的那些树冠居民,有多半都是这么看到的。
弯腰,潜行。虽说不知道这样的小心对可能存在于此间的威胁来说有几分作用,他现在也只有这个方案可以采用。
向前走,绿色的树叶之间出现了越来越多颜色各异的蛛丝,它们的遍布程度算不上密集,充其量更接近在某个范围内生长的格外繁茂的植物。那些不同的颜色也是由于各种差异化的霉菌甚至蘑孤在其中发酵所产生的怪诞景象。
不知怎得,尤尼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在向着恐怖蜘蛛的巢穴进军,而是在探访某个早已灭亡的古老废墟,见证其中曾经富丽堂皇的建筑在风沙之下化为一块块不可辨认的石墩木桩,就像生物死后留下的残骸。
“或许居住在这里的东西,已经消失了。和噶卡的族群一样,如果它们都是守灵人,那命运也会类似,对吧?”自言自语的习惯不全是出于对老师的模彷,也是在这安静的吓人的环境中给自己打气。
在这股勇气的鼓舞下,学徒越发从容的穿过那些腐朽的蛛丝,在越发密集的树叶间穿过,他视野中蛛丝的比例逐渐上升,树枝间也不知何时挂上了如吊桥般的通路。
终于,当树枝下方出现了一层白色的薄膜时,尤尼确认自己真正回到了之前那片区域,这里才是蛛网真正的边缘。
“呜呜…”
风从蛛丝间穿过,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尤尼思索了片刻,才明白这是因为空气在闭塞环境中不够流通所产生的味道,奔流的夹层里就有这种味道。
灰塔的黎明 第七十二章 小东西
坐落于大河上的城市,其底部的幽暗区域和眼前蛛丝弥漫的树冠意外的类似。首先,它们都很阴暗,奔流城上层的地板遮住了下层的光线,树冠层茂盛的树叶也被编织成了不透光的穹顶。
其次,它们的味道类似,明明都处于空气流通最激烈的地方,却因为过于严密的遮蔽造成了气体的滞留,让人的呼吸颇不顺畅。
最后,它们的结构亦高度雷同,如果你从奔流的暗区落下,你会落尽谁也无法搭救的激流深水里消失无踪,如果你从这些树枝间落下,底下几十米高的落差也足够让任何人粉身碎骨。它们真的很像不是吗?这里简直就是蜘蛛们搭建的奔流城,又或者是奔流的人们在自己的城市下建起了蜘蛛网。
类似的环境对于曾经在其中之一生活过的人来说是好事,尤尼皱了皱鼻子,脸上露出放松的神色。他熟悉这里,虽然从未来过。当然,学徒也没有忘记此处并非人的城市,他用具有卓越夜视能力的眼睛仔细分辨着蛛网所构成的吊桥和真正交叉相近的树枝之间的差异,缓慢而慎重的选择自己前行的道路。
这里的大部分蛛丝其实与他之前看到的那种腐烂的,如绳索般的蛛丝不同,它们的单根更细,比起绳子更像是纱网,它们均匀的铺在树枝与树叶之间,由着重力将没有支撑的中间部位向下拉扯,呈现出向下凹陷的斗形。如果能将这里的景象倒置过来,相信可以成为令人惊叹的屋顶结构。
行走在这些凹斗的边缘,那些支撑着蛛网的树枝上,尤尼的脚步很轻。他必须这样轻手轻脚的移动,因为此处的树枝上包裹着一层薄薄的蛛丝,如果大大咧咧的将全部体重压上去,再想抬起脚掌就会变得相当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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