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凰之妾拟荣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宫玉尧
少女音如清泉,于夏日里听着别有一番凉爽滋味。那软软的话语掐着凉风来的点儿,江南特有的吴侬软语在几人耳畔徘徊。
南园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
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
花露重,草烟低,人家帘幕垂。
秋千慵困解罗衣,画堂双燕归。
女儿声音婉转妩媚,这调子也合适,只是唐玥轻和之下,总觉有些奇怪。
“这是欧阳修的阮郎归”她轻轻开口,淡然的声音并不是很高,可不知怎么的,就能能压住少女唱歌的声音,且让这本缱绻如昵昵私语的歌儿声瞬间乱做一团,如珍珠洒落一地。
少女有些惊慌,眼神慌乱不知该往什么地方放一般,支支吾吾道“是欧阳修的阮郎归。”
唐玥拿过遮在面上都素白团扇,微微撑起身子瞧眼前的姑娘,十**岁,一个女孩子最好的模样,能入宫的,身段,样貌必然不会差,只是若不是到了非如此不可的地步,谁会把自家姑娘送入宫中做宫女明面上说是伺候主子们,可暗地里死在这皇宫里的又有多少
唐玥年纪比她还小两分,面容精致却无血色,巴掌大的脸上薄唇微微勾起,似有些笑意,耳畔被流风把玩的发丝垂落下来,越发显得面容白,净,而发乌黑,只少血色,不如寻常女子来得健康。
瞧着很无害,只一双眼眸若点漆,又亮又深邃,似能看穿人心。
“你叫什么”唐玥淡淡开口,杨柳微微拧眉,忧心唐玥又动了什么恻隐之心,方才她也听明白了,这姑娘只怕有了心上人,这阮郎归唱得缱绻悱恻,将这词中所写的闺阁深居之情唱得淋漓尽致。
“奴婢叫莲儿。”
唐玥若有所思的点头“入宫多少年了”
“十五入的宫,已有三年了。”这名叫莲儿的宫女显然很是不安,她本来只是这毓秀宫里寻常的洒扫宫女,是最普通的那种,吃饭走最后面,做事走最前面的。和她一批进宫的,有些在公主身旁伺候,有些攀上了高枝儿,也有些……埋在了不知名的地方,荒草丛生,连枯坟也没有,寒鸦都不去。
她所求不多,只求平平安安,安安稳稳的做事,到了二十五岁可以顺利被放出宫去,与家人团圆。至于嫁人……已是奢求了。她垂眉,神色黯淡,到了二十五岁,谁还会等她
“三年了啊……”唐玥哑然“那你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是不该做的。”这丫头挺和她眼缘的,只是可惜如今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不知道前路在何处,帮不得她,能做的不过提点一句小心行事罢了。
见那莲儿因着自己一句话吓得面色苍白,战战兢兢的,唐玥悠悠叹气,起身把人扶着,拍了拍她肩膀,莲儿比她高,却只能躬着身子站在她面前,唐玥顿了顿,不知该说什么,末了只叹“宫里是不准宫女私相授受的,要想在宫里活下去,就不能让别人抓到你的把柄。”
“是。”莲儿眨眨眼,仍旧不敢抬头,只是风似乎大了些,眼睛有些干涩。
“这阮郎归日后别唱了。”唐玥道“今日是我对不住你,只是如今我自己也自身难保,只怕帮不得你什么。”
“郡主……”莲儿张张嘴,忍不住抬头看她,眼前的郡主面容无血色,却仍旧笑着,如同风雨里悄然而来的兰花。
“看你这样子,想来也是读书习过字的,此物送你,也算我的一番心意。”唐玥笑了笑,取下头上绾发的墨梅玉簪放入莲儿手心,俏皮的眨眨眼“可收好了。”
莲儿点点头,将玉簪放入怀中。好在唐玥不喜人打扰,这又是偏殿的后院处,没人在这里,倒是无人发现莲儿还藏了支墨梅玉簪。这东西雕工好,品相好,水头足,拿出去卖也很值一些银子的。
“去吧。”唐玥拍拍她的手,让她离开,这才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吹着凉风。
风铃小步走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公主来了。”
唐玥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两畦芭蕉,一树玉簪花,三四卷竹帘,倒是难得的东篱风景,与皇宫浓金重赤不一样。
“原来你在这儿,可叫我好找。”东阳穿得寻常,鹅黄色的交领齐腰裙,广袖翩翩,发间拿步摇簪住,行走间除了香风隐隐还有步摇声声如铃。
只是,都不及她声如玲珑。
“你怎么来了”唐玥懒散的开口,拿下素白团扇,转眼面上便带了笑意,眸光水光迎着霞光万道,别具一番曼妙。
“看你啊!”东阳说得理直气壮,又满满都是小女儿的心思,俏皮着眨眼“带了个好消息和好东西给你。”
“那就先把好东西给我,再听好消息吧!”唐玥笑着伸出手,素白手纤长,每个指尖都是恰好好处的圆润,美人这般模样,谁能忍心拒绝
更何况本就是心存配合的东阳。
拍了拍手,丫鬟提着食盒子上前,打开,将食盒子里的东西一一摆放在小几上。
一碗不知名的羹汤,一叠子精致的点心。
“宫女说你今儿没怎么用膳,我可是把我压箱底儿的好东西拿出来给你熬的粥,熬了一个多时辰的!诺,给个面子,尝尝”东阳扬眉,唐玥心思一动,倒是少见东阳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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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乱
次日圣旨下来,果然如东阳所说的那般。
夏日炎热,清凉消暑的绿豆汤本来是唐玥最钟爱的东西,只如今任由唐玥怎么品,烨尝不出半分滋味了。不是这汤不好,是唐玥心不在。
檀木小几上放着一个小拇指一般大小的淡黄色竹筒,旁边是一张小小薄薄的纸,藏在杯盏的影子里,不经意时候的一瞥,如同旧时光里被尘埃封缄的书卷,满是褶皱,满是伤痕,主人却仍舍不得舍弃,任由它如沟壑渐渐变成天堑,是逾越不了的斑驳且伤痛的过往。
那是昨日便被送来的江南的信。
细若蚊蝇的小字,藏在特制的纸上,拿药水浸过再于火上熏烤至干,掐着边角便可层层展开,上面写着的,是江南,白黎的消息。
尹松等人已平安和白黎见过面,在江南农庄落脚,也找到了林姑父父子并林家老奴等人,他们打算在江南起兵叛乱之前借贪污之案拉一群人下马。
既然要胜,那就要赢得痛快!棋局由自己把控,这才自在!
唐玥知道,这是白黎的主意。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可就是因为这样,唐玥才担心,若不能全根拔起,白黎离开江南之时只怕就是暗地里的手出招之日,加上皇帝的手笔……白黎能不能回来还真成了问题!
“半夏,拿笔墨。”唐玥依着引枕,依旧没什么精神的模样,因她想一个人静静,杨柳和半夏都在门外候着她的吩咐,如今听得她唤,推门自门外进来,已是三竿的日头颇有些天下至尊的气势,随着半夏开门的动作洋洋洒洒的入内,不经意的时候就占据了整间屋子,连屏风也挡不了这赫赫的气势,恰好唐玥又正对着那太阳光照来的方向,眼睛明显出现不适症状,眨了眨眼,似有眼泪在眼角滑过,她忍不住抬手挡去阳光,微微侧身歪在椅子上,柔弱得如同刚出生的小兔。
好在另一边的窗棂伤垂了竹帘,廊下又摆了掺杂冰块的井水,凉意自地面缓缓飘来,舒缓了唐玥的心情。
“半夏”急忙捧了笔墨纸砚过来,将笔墨纸砚在小几上一一放好,这才收了信纸,打开火折子,点燃信纸,看着白色的纸被火焰寸寸吞噬干净,才松了口气小声问“姑娘打算如何做”
唐玥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拨弄墨锭,面上笑意半是无奈半是温柔“他既然这般说,自然有他的考量,我在京中于江南之事半点不知,能做的不过是替他打点好回京的路罢了。”
提笔,墨下笔锋锋芒毕露,却在辗转之时多了踌躇犹豫,翩然之间便是洒脱之意,一纸信后,她心绪已宁。
她重生归来,唯一遗憾便是没能护住娘亲,至于其他……唐玥眨眨眼,平静如冬日湖水的眼眸里闪过一抹伤痛与欣慰,她大哥有天纵之才,定能护佑唐家,而皇帝……命不过一年,虽是纷乱再起,但有嫡出子嗣在,左右无非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
“将信送去江南。”唐玥不知平王府暗中传递信息是通过何种方式,但还是叮嘱了一句“不要用锦衣卫的人,避开皇帝的耳目,甚至……”她眸中漾出浅浅的防备“连郑家一并瞒过。”
“是。”风铃虽然不解其意,但作为暗影的本能让她嗅到了政变的味道,这种时候,自然是不能动锦衣卫的,要知道锦衣卫虽然名义上归属白黎管辖,但锦衣卫的本质可是皇帝的亲信!
她顶着半夏的模样出门,唐玥则收起竹帘,饶有兴致的对着窗外的芭蕉玉簪,画起了画,浓墨深深,入浅色淡淡,落笔之处芭蕉肆意生长,蕉叶潇洒下垂,不减气度,玉簪花深浅多变,只拿墨色勾勒枝叶,而细心流出白底的部分则悄然成了玉簪花。
这拿笔墨纸砚,总得有个能糊弄过去的说法不是
养病的日子无聊到能种蘑菇,唐玥偏居一隅,来这里的也仅有高老太医和东阳两人。
至七月将末时候,高院判过来看脉。
“你这心事还没落定”高院判方正的脸上露出深思“陛下不是已经断了这案子吗”
唐玥收回手,似有难言之隐,想说些什么,张口却又觉得欲言又止,反复几遭也亏得高院判在对待病人的时候极有耐心未曾催促,倒是杨柳忍不住插了嘴抱怨“惩罚又怎么样我家姑娘可是毁了清名的!他不过被逐出平王府罢了,要知道王爷一日不回来,我家姑娘这病只怕一日好不了!”杨柳越说越觉得委屈“更何况王爷若是回来了,还不定这事要变成什么样呢!”
“杨柳!”唐玥皱眉呵斥,只是到底元气未养好,说出口的话语也是轻飘飘如飞蓬,没什么威慑之力,“让高院判见笑了。”唐玥笑得很是虚弱与抱歉。
高院判不禁皱了眉,是他思虑不当,唐玥事母至孝,本来是出孝之后便要嫁入平王府的,这白谨这么一出,她孝未能守好,只怕连婚事也得……
“是我思虑不当。”高院判摇头“父亲如今也在江南,倒是不知能不能让平王顺便给父亲稍个信,正巧我这里也有棘手的病。”
听着高院判谈及高老太医,唐玥也是眼神一亮,高老太医于她是意义非凡的“您知道高老太医到哪儿了不是说去云游了吗”
高院判不假思索就开口“是云游了啊,只是途中似乎有个朋友听说江南那边出了贪污的大案子,就是林探花那案子,这不拉着人回江南了吗”
唐玥心知肚明,那人定然就是太上!有太上在,
第一百零九章 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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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方破晓,宫里便吵嚷了许多,从宫外,马车嘶鸣到宫内各处宫殿的宫人私语,都带着风雨欲来的味道。
不过寅时,唐玥便睡不着了,或者说她其实一晚没睡。
才寄出去的消息不知白黎能不能收到,而收到之后……他会如何做
“姑娘,大殿上吵起来了。”平王府在宫中经营多年,皇帝继位才多久如何能把所有眼线连根拔起更何况皇宫这种是非之地,杀一人容易,绝一根难。风铃虽然顶着半夏模样的面具,但其行事之间平王府的影子根深蒂固,她习惯了搜集情报,前些日子也不过唐玥刻意压下风铃不去打探消息,将杨柳与她拘在自己身边,这才没露了马脚。
而如今,皇帝自顾不暇,皇后与东阳对她,在这些日子的试探下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唐玥自然也不在拘束风铃,放心的让她去打探消息了。
天时尚早,如今应是大朝会刚开始不久。
唐玥微微沉吟,风铃便将一切娓娓道来“江南起事的那位天节军将领方离方将军,是瑞王一手提拔上来的,他家嫡子的发妻是瑞王妃的娘家侄女儿,手底下掌了五万兵马,如今占据苏州城,以姑苏为中心,势力遍布苏州,杭州,同州,方又有八百里加急的消息说一夜之间,方将军又得桐城,月陵,江州,三城。”
“可有白黎的消息”唐玥在脑海中描摹着江南一带的形势,她虽毒过兵书可并不擅长沙场征战的哪一套,不及白黎多矣,只是白黎返京势必需要好好经营的,唐玥不得不绞尽脑汁,来绸缪这回京的路线。
江南有水道,可从入海处走海路回京都。
林姑父身子虚弱,福王想来也受尽了颠簸之苦……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更何况……唐玥心里计较更深,若是走海路皇帝能插手得就少了,届时安排一队从陆路回京,吸引皇帝的视线也不无不可。
“没有。”风铃回道,想起朝堂上的乱局风铃有些嘲讽的开口“不过朝堂上有很多大臣借此请皇上御驾亲征。”
这就有些好玩儿了,风铃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有贺王的手笔,但是朝堂上这样的声音太多了,不让人怀疑都不行。
“而且说的是,太上方去,正是今上稳固地位的好时候,江南事并不大,有王爷,郑肃希大人,福王世子和林姑爷在,陛下大可以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叛军!”
唐玥饶有兴致的追问“那是何人提的主意”
风铃面色有些古怪,哪怕是隔了层面具唐玥都能瞧出一二,心里更是好奇了,“是右相。”
右相虽然常和左相,也就是叶九思的祖父别苗头,可两人都是妥妥的帝党,怎么会这么劝皇帝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真要是御驾亲征,这国政该交由谁徕处理更何况这要是去了,还回得来吗
唐玥可不信,皇帝心里没有计较。
“皇上怎么说的这样的事儿其实远远并不需要陛下御驾亲征吧我记得兵部尚书家的公子赵括,领了骠骑营的差事的那位,就曾经是北边戍边回来的,对付一个江南叛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再说了江南反叛,举的是为瑞王报仇的旗子,可瑞王死都死了,他们连瑞王的血脉都没找到,这么虎头蛇尾的,成不了气候。”唐玥摇摇头,评价并不高。
若非白黎忧心受苦百姓,更是因为皇帝的命令而不得不深入江南且留在江南,这群人……只怕白黎手下的锦衣卫就能先灭了他们。
风铃面色更诡异了“陛下允了。”
唐玥扬眉,难不成是将计就计的套路
“那国政……”
“国政交由左右二相处理。”风铃推测“至于这个御驾亲征,估摸着皇帝是真的想收拢民心,不过我还听说……锦衣卫那边似乎递里信儿。”风铃说到这里突然压低了声音,两人说话本来声音就小,外面有杨柳守着门,大可不必如此谨慎的,可风铃这么做,唐玥下意识的就起了冷汗,汗毛微微竖起,两个耳朵支起来听得十分认真,面上也是一脸肃然。
“有人在江南见到过太上。”
唐玥冷汗顿时出了一身,中衣已然被浸透了,太上的事是个禁忌,今上不愿提,太后不愿说,后宫之中除了祭祀自然不敢多言,但太后,唐玥都知道,太上压根就没死,偷龙转凤被唐玥和白黎送去了江南!和福王在一起!
“此事……可真”唐玥咬字艰难,额头也是冷汗涔涔,风铃拿锦帕替他擦拭干净,才缓缓道“当真。”像是背负泰山一般,言语重于千金。
唐玥一下子瘫软在了床上,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些细节,当日送太上出宫,是白黎亲自点了三个护卫和他一起混在了前来祭祀的大臣们队伍里的,不会有泄露消息的可能,但太上在江南可是深居简出的,更何况谁……能见到太上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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