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荆柯守
皇宫·殿内
安静下来,见人都出去了,皇帝不再忍耐,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现在咳嗽,可与之前的咳嗽不同,之前当着太孙咳嗽,就是普通咳嗽的范畴,而现在脸色涨红,几乎要将心肺都咳嗽出来。
“皇上,喝点水吧。”胡怀安吓的脸色苍白,忙上前伺候。
皇帝见胡怀安端来了温水,要服侍自己润喉,但除了温水却无他物,顿时皱起了眉。
没看到朕现在的情况?
若换成赵秉忠,可不会是这样没有眼力,竟只忙这些无用之事。
“去,取小还丹来。”皇帝不得不开口吩咐。
胡怀安直到皇上皱眉吩咐了这一句,才恍然,他竟是没注意到这事,心中懊恼,却不敢耽搁,忙应:“是!”
就匆匆出去,去取小还丹去了。
他是刚刚上位不久,过去虽也受重用,但却不像是赵秉忠那样是一直陪在皇帝身侧的大太监,甚至不及马顺德。
皇帝的生活习惯以及需要及时递上去的东西,倒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也不是做不好,但有时就是会慢半拍。
而这慢半拍对普通人来说不算什么,毕竟谁都有个熟悉过程,这个过程在胡怀安这里已算短暂了。
他其实还是将各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并不算差。
可问题是胡怀安现在服侍的人是一国之君,是皇帝,还是已经病入膏肓身体老弱的皇帝。
这慢半拍,就很容易让他服侍的人不悦了。
胡怀安也很清楚这一点,在意识到自己竟在这事上出了纰漏,忙进行补救。
好在小还丹就在不远,很快就将小还丹取来。
皇帝等了一会,就已脸色阴沉,不过却没有发作,而在胡怀安的服侍下,就着温水将小还丹给吞食了下去。
感受到一股暖流流向五脏六腑,让已经疲惫的身体得到了补充,想要拼命咳嗽的感觉也很快就消散,喉咙处也不再难受,皇帝这才缓过了口气,掀起眼皮,看向面前的人。
“退下吧。”
“……是。”
扫一眼退下去的人,皇帝垂下眼皮,将眼底一丝烦躁遮掩住。
到底不如赵秉忠。
等到了殿门,看向昏暗的天色和宫殿,皇帝突有一阵慌乱。
“人家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朕已经不是黄昏,而是这夜了,朕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必须加快了。”
“……”
苏子籍走出宫门时,身体忽然冷了下。
“唔?”
看了看金漆钢钉宫门,以及钉子站着十几个侍卫,以自己的身体,快到了寒暑不侵的程度,是不会再有受寒这事。
而现在的天气已不冷了,就算有冷风吹过,也不至于让自己突然感到了一阵恶寒。
苏子籍有所明悟,脸上已没了笑容,站着想了想,不由叹息,甚至不由浮出一丝悲凉,作皇帝,一个实权皇帝,哪怕已老迈了,依旧一只能伤人的猛虎。
“皇帝,似乎等不了了。”
苏子籍自然有所感应,其实这不止一次,但之前的感应,都没有这一次来得这样深。
这种感觉,就跟苏子籍在殿内意识到皇帝过于着急一样,都代表着一种不同寻常。
出了宫门,不算远的空地上就停牛车,是来接苏子籍的府车。
牛车大,可以容纳多个人一起乘坐。
苏子籍问余律跟方惜:“你二人是跟着宫里的人来的,这里招不到牛车的,不如孤送你们回去吧。”
“有劳太孙。”余律和方惜忙说着。
等到苏子籍上了车,发现野道人和文寻鹏二人竟都在,一进来,就递了温热的毛巾:“殿下,请擦把脸。”
“虽说天转暖了,可乍寒乍暖之间,特别容易着凉。”
苏子籍也就接过毛巾擦了擦,又扫一眼跟着进来的余律方惜。
方惜兴奋难耐,哪怕跟着上太孙府的牛车,也是满脸兴奋,忍不住说着方才的事。
“待会去了俞林府,一定要把粮库调查清楚,要为民做主,方不辜负了寒窗十年苦读!”
“也不辜负了我的良心。”
便一向沉稳的余律,此刻也忍不住点头,低声:“开国未久,官场尚可用,是要整刷下风气!”
“免的到以后,想整刷都难了。”
两人虽是低语,可看着他们脸色,对话自然一字不差都听了进去,野道人和文寻鹏都忍不住朝着看了一眼。
苏子籍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微笑:“你们不要将此事看得简单,粮库关系不少衙门和大员,牵连甚广。”
方惜望过,沉声说着:“太孙请安心,就算这水再深,我也必跳进去探之,务必要查的水露石出!”
苏子籍:“……”
又看向余律,就见余律也点了下头,认真说:“太孙尽管坐纛就是,我等必查的清清楚楚,办的明明白白!”
这样的话,苏子籍听了见了,不仅不喜,反心中一惊。
“唉,孤预料的不差,御史张岱,和我的这两个朋友一样,必是极其清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可所谓三清临门,九牛拉不回,所以才能拖我入泥潭,坏我性命和大事。”
赝太子 第九百五十三章 张岱罢官
野道人看着两人,若有所思。
不过,无论苏子籍还是野道人都没有多评价,任由两人说话,只是不时颌首随和二句。
“太孙疑心已深。”文寻鹏则望着车外,不禁一笑,他也算是太孙府的近臣重臣了,心中暗叹。
方惜仍旧不觉,还在思量,沉吟说:“我觉得,既皇上有命,明里调查目标太大,或可以先行一步。”
“你这是怎么说?”苏子籍玩着纸扇,笑着转过脸来。
“粮仓的事是大事,上下不知道多少人串连其中!”方惜摇头叹息,说:“明里去查,怕都给掩盖的差不多了。”
“就得先隐蔽了身份去查,刺探真情,也免的给这些狗官蒙蔽。”
文寻鹏听了,就冷笑一声:“你这是听戏文多了,话说白龙鱼服,渔翁可杀,真的隐蔽身份去,怕只要十数个捕快就可把我们擒杀,自古以来,正史从无微服私访者,你现在是官了,不是听戏的举人。”
说话的口气淡淡,却极是尖锐,余律一下涨红了脸,怒视着文寻鹏。
余律看情况不对,沉吟说着:“太孙自然不能白龙鱼服,但我等却无妨,这样,太孙您徐徐移驾,我们目标小,就微服探察下,先刺探些基本情况,如何?”
苏子籍合着纸扇静听,没有说话,听完颔首微笑,说:“此话有点道理,只是皇上要查粮仓久了,早就打草惊蛇,自然有着防备,你们先去,怕也有小人为崇。”
“这倒没有多少关系,逢着贡试,各省来往举人多的是,并不太显眼,我们小心些就是。”
苏子籍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下,才说:“就算要去,也不能太急,各个粮仓,其实在户部都有存档,历年档案,这些其实很有用,都是各地方各仓库自己禀上来,它们不能不认。”
“拿着这些,不但有据可查,也是名正言顺。”
说到这里,车略一动一顿,停住了,濛濛细雨中,已见了客栈,并且还有着家仆欢天喜地的等着门口迎接,苏子籍住了口,微微一叹:“此处人多,我就不下去——你们有心差事是好,万事谨慎,万事小心啊!”
余律和方惜随口应了,就下了车。
“可惜,似乎没有听明白太孙的意思。”
牛车再次动起来,野道人收回盯着二人的目光,微微叹息一声,转过脸问着:“主公,现在是什么章法?”
苏子籍则收敛了笑,微蹙眉,冷冷的说着:“户部原始存档,必须拿到,这是我发难的依据。”
“其次,你奉我的令,立刻派人去吏部调张岱的档,快去快回,然后在府里的花厅,大家商量一下这件事。”
野道人和文寻鹏通过苏子籍对余律方惜的寥寥数语,就已猜到些,此刻更是对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野道人更笑着:“粮仓的户部原始存档,府里真没有。”
“张岱的档,现在立刻要是细档也没有,是必须去吏部调,但是大体粗档,府里就有,立刻可以调给您查阅。”
“唔?”苏子籍看了野道人一眼,心里一喜,经过数年经营,由代侯府到太子府,终于渐渐功能具备,羽翼有些丰满了。
就连张岱不是太重要的人,竟然也有粗档。
“不仅仅我进步,大家都历练出来了。”
不过这里的确不是商量事情的地方,牛车很快回转太孙府,一入府,野道人就立刻召集还在府里的人。
花厅
岑如柏进去时,就见着简渠亲自点着蜡烛,在幽幽闪动的烛光里,在夜中,雨丝噼啪落着,格外的安谧恬静。
随着人员在花厅聚齐了,张岱的粗档也被调了过来,是岑如柏亲自拿过来,对着苏子籍奉上。
苏子籍洗了手,才拿过来就着蜡烛看,只看了几眼,脸上就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微笑,说着:“果真是清廉之臣,秉刚劲之性,几与不近人情,诚是为人所难能矣!”
说着,把粗档传了下去。
先是野道人阅读,目光幽幽,似乎把一字一句记入,余律方惜资历官品太低,其实再抬举都仅仅算是随员,当然真是查起案子来,因有着皇帝的旨意,余律方惜也有着权利去各自调查。
可真算得上是调查七大仓一案的副钦差,就这张岱了。
苏子籍让人调来的档并不是官档,而是私下调查总结的私档,这种私档,肯定不如官档仔细,但大体上该有的都有。
关于张岱的档案,更是相对齐全。
无它,实在这人在官场上算得上“闻名”了。
寻常到了张岱的位置,也不过是不大不小的官,这官实在太多,无一点特殊之处,很容易泯然于众。
但张岱却不同,他这人最出名的地方,就是性情,铁骨铮铮,宁折不屈!
看完,野道人一哂,把这给了简渠。
简渠其实已经看过,扫了一眼给了岑如柏,岑如柏看都不看,转给了文寻鹏,文寻鹏拿来细看。
就听着简渠说着:“张岱在太祖时就取了进士,庆武十一年,太祖就曾派张岱连同着官员六人,作专使巡行各州郡,宣讲威德,推荐人才,弹劾奸佞。”
“张岱年纪最轻,乃刚刚二十出头,新科二甲进士,官品在六人中也是最低。结果却搞出了一件大事。”
这事其实也记录在了档里,但都简单带过。
文寻鹏认真听着简渠说,再低头对照档里的记录,神情不动。
就听简渠继续说:“……这张岱竟是将五人全部弹劾了一遍,说他们途中收了地方贿赂。”
“随员之官,竟然弹劾同僚和上级,实在是特立独行,诸臣闻之,多疾恶之。”
“五人谢罪上折,只是罚俸,而张岱半年后被人弹劾办错了事,被罢了官。”
简渠补充:“这是他第一次被罢官。”
野道人点点头,跟着说:“张岱有两次罢官,还入狱了一次,但脾气似乎至今未改。”
简渠叹了口气,似是佩服,又有些无奈:“确是如此,第二次罢官,是在又一年后太祖起复,不过不到一年,又一次赈灾中与同行官员发生了争执,未奉旨意,竟然开仓放粮……”
嘶!
在场几人都微微吸气,粮仓关系国家命脉,未奉旨意,竟然开仓放粮,这张岱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赝太子 第九百五十四章 张岱乃是国贼
文寻鹏过去只听闻张岱有过罢官入狱,是铁骨铮铮的人,但具体是因什么罢官、因什么入狱,因张岱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其实也只是听闻过一耳朵,并不是很清楚。
此刻听了简渠的解释,都觉得此人在整个官员里,都算是特殊了。
这样的性情,若与一起去调查七大仓的事,恐怕要出大问题。
一瞬间,文寻鹏已经有所明悟,看向了苏子籍,见其神色淡淡,心中一凛:“主公怕已洞察此中关键。”
就听着简渠愁的也是此事,继续说:“因他未奉旨意开仓,直接就被押送回京,打入天牢,在天牢足足关了半年才被放了出来。”
“奇怪的是,虽连降三级,可没有重罚,太祖还说他为民请命,是个好官。”
甭管当年太祖到底是为了成就一段君臣佳话,还是为了别的原因,张岱入狱虽被关了半年,出来就有了不小名声。
但在入狱出来不久,太祖驾崩,张岱就又调去做地方官,结果又与同僚起了争执,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又被罢了官。
算起来,此人也的确经历挺丰富,两次罢官,一次入狱。
“这次罢官就很久,七年后才起复。”
“以后既无人相扶,也无人特别打压,就这样熬些资历,现在又是正五品御史官。”
不过,哪怕对此人可能成副使有些犯愁,简渠也要为其说一句公道话:“张岱虽在臣子中不算才干很高,人缘更差,毕竟这几次的事,在别人看来,都是因他多事。”
“可此人却真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是真的一腔赤诚,半年天牢的日子,除了家人,别人都避之不及,听说日子也极难熬,可始终守住了正气。”
“罢官后一直没有被起复,七年中,也不曾主动攀附过任何权贵。”
“齐王、蜀王都曾私下招揽过,但都不曾动摇过,也正因此,虽有才干,却无人为其说情,直到皇帝想起才起复。”
“主公,此人可谓清正,或可收之以壮声威。”
这话一说,就听文寻鹏冷笑了一声,简渠不由诧异:“文先生,你何故发笑,难道我有说错?”
“简先生,我们一一辩驳。”
“首先是,你说此人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我就稍有异意,我看私档,发觉此人当了父母官,打起官司,却只有一个主张,就是,士与官讼,此人就偏士。”
“民与士讼,此人就偏民。”
“女与男讼,此人就偏女。”
“一句话,不问是非道理,谁弱就支持谁,如此偏颇,县中刁徒遂群起诬告讦,继乃扛抬,白占田庐,公行抢夺,纪纲伦理荡然无存。”
“张岱亦因之损誉,同僚和上官不得不告戒,一切当以法以理判之,此人不但不改,更是自许清正,凌蔑郡县,郡县忍不可忍,才上诉朝廷,将此人罢免!”
“此人,以清廉为名,故乖张暴戾,既不近人情,也不宏国法,实是一国贼也!”
“你说张岱乖张,我承认,暴戾国贼,实在过分。”简渠本若有所思,听了这评价实在刺心,不由涨红了脸。
“张岱之清,看似近诈,然而几次抄家,诚无余财,新官到任,旧友高升,年节来往,总来往些礼品礼金。”
“这些只要数额不大,也是人之常情,朝廷也不会追究,然而张岱却把礼品一一退还,连亲友也不例外。”
“至于公家,更是一文也不占,去年年终,吏部的年俸多算半两银子,张岱也专门派老仆退回去,难道这不是出乎天性?”
文寻鹏连连摇头,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微笑,似乎与刚才苏子籍神色差不多,见简渠还是不解,于是屈指,又伸出其一。
“世人要安身立命,必有所倚。”
“有才者倚才,无才者倚人。”
“所谓倚人有四,有善于用人者,有长袖善舞者,有奉承拍马者,最后也有以清正立身者。”
“我说张岱乃是国贼,或偏激些,可说此人可傲霜雪而不可任栋梁,却一字不虚。”
“你仔细看,他当官一辈子,清名满天下,可细查,作过什么实事?”
“一件都无!”
“既无实际政绩,又乖张暴戾,不近人情,可以说,得罪的人多的是,只靠清正这牌子顶着。”
“只要张岱敢受一文钱,敢贪一文钱,三尺国法正为其设,不但身败名裂,甚至死无葬身之地,他岂敢多拿一文呢?”
这诛心话一说,简渠就是反感,张口欲说,就听着文寻鹏问着:“这些我们各执一词,难以说服,可我有一问。”
“皇上对主公的恶意,已经在科举案中,很是明显,可现在为什么派主公去查粮仓,又特意调张岱过来?”
文寻鹏怀顾四周,唏嘘一声又说:“想想吧,张岱先前还在繁元郡查案,却连连命令,令其赶回京城,抵京之日,距现在不过是七天左右,要说皇帝没有用意,你可相信?”
单说张岱,简渠一百个不服,可说到这个,却一凛,转眼看去,就见着苏子籍听了这话,有些蹙眉,顿时就一盆冷水泼下,已息了争论之心。
是的,这样一个或连皇帝都烦了的人,无人提起、无人说情,打发的远远去查案,突然之间令其回京,又是副钦差,没有用意,是死都不信。
当下揣摩,顿时一股寒意,竟不自禁打个激凌,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半晌喃喃说着:“你是说,张岱已经是皇上的人了,欲要对主公不利?”
“可主公又不贪污受贿,此次去查七大仓,更小心谨慎,张岱又怎么能陷害主公?”
“并且余律方惜,这二人就算是受了皇帝的恩惠,但是主公的至友,也不可能帮皇帝坑害主公。”
至少不可能只凭短时间内给予恩惠,就让这二人倒戈过去,而且余律方惜的性格也不是会这种人。
“唉,张岱并非是皇上的人,余律方惜更不是。”
“可王者用计,又何需小人才能坏事?”
见众人面面相觑,文寻鹏对着苏子籍一拜,把脸转向了众人,环视周匝,苦笑着说:“小人坏事,乃是使马车难行。”
“皇上乃是高手,这是三马奔驰,越急越速,直至车毁人亡之计!”
“什么?”
文寻鹏的这一句,顿时让野道人醒悟,是了,自己之前一直隐约觉得不对,隐隐猜到是计策,可有些朦胧,文寻鹏的那句话,就像是轻轻一点,直接给点破了。
“原来却是这个,是了,就是三马奔驰,越急越速,直至车毁人亡之计!”
赝太子 第九百五十五章 孤又岂要证据呢
野道人立刻就明白过来,神色立刻复杂,自己一直自恃在这种计谋上更擅长,这次却被文寻鹏占据先机,心里顿时生出了一丝嫉妒。
不过,这一点嫉妒才冒出来,就看到文寻鹏朝着自己起身一躬。
“请路先生来详说。”
野道人愣了下,立刻就收神:“这的确是三马奔驰,车毁人亡之计。”
“粮仓本关系京城百万军民,牵连衙门和大员不计其数,可以说,稍有些问题,就可能有数千上万人的粮食供给出问题。”
“主公乃是太孙,要是徐徐图之,哪怕过程出点小纰漏,也压的住。”
“皇上深知这点,因此派了三马,首马就是张岱。”
“张岱是不是沽名钓誉难说,但性子偏激乖张,一路走到黑,撞破南墙也不回头是肯定了。”
“这人要是副使,必是一身正气,深挖到底,这样不但立刻得罪了无数人,得罪人还罢了,要是大砍大杀,引起粮仓供应的纰漏,导致有什么哗变,立刻就全是太孙的罪业了。”
“路先生说的是,皇上连正常发榜授官都等不及,直接授方惜余律官职,并且派他们跟随主公调查,取的就是年轻,充满为国为民之意,敢于横冲直撞。”
“一匹烈马都有车毁人亡的危险,何况三匹呢?”文寻鹏也跟着说:“没有哗变,要制造哗变很是容易,数百人就可,一旦有哗变,就可趁机问罪于太孙了。”
就算这件事与苏子籍并无直接关系,但他作正使,副使跟陪同官员若导致了哗变,正使是必要负责任,到时事情就可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简渠目瞪口呆,扫看两人,没有吭声。
岑如柏也没有说话,却心里震惊,看看这几个文人,再看看同样沉思着的主公,忍不住想着,这也太弯弯绕绕了,自己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
苏子籍其实也有所猜测,此刻听到这几人的说法,更肯定了皇帝的算计,当下站起身,背着手,在厅内走了几步,眉头微蹙。
“我有神通,虽对着七品以上官员难以尽知,可对自己家臣却并无阻碍,看来,文寻鹏不愧是齐王招揽的谋主,才干还在路逢云之上。”
“其实也正常,路逢云虽自许学了屠龙术,心计甚深,可毕竟是乡下野士,浪迹于江湖。”
“而文寻鹏本身是举人,又在王府十年,格局自然不一样。”
“只是,文寻鹏尽出心智,尚只说中七八,还有二三没有说出,这才是皇帝的最大用意。”
“难怪,这剩余二三,乃是只有亲临大局,洞察九幽的人才能明白。”
“就不作苛求了。”
“这些事都是自己已经明悟了,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皇上,为什么这样急?”
想起大还丹,想起皇后和新平公主,乃至通过神通在刘湛等人获得的线索,他浮现出一个可怕猜测,不由不寒而栗。
“自己是不是利用下宫廷的关系,查一查皇帝到底在干什么?”
这很有诱惑力的念头萦绕在心中,可转眼就被压了下去了,要是别人,哪怕是一等一的名臣名将,怕都会这样干。
可苏子籍目光垂下,就看见半片紫檀木钿虚影带着淡淡青光在视野中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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