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荆柯守
“折子说,张岱奉命在繁元郡赶回,半途已接圣命,为了不耽搁差事,就在解鹿府侯命,等待太孙大驾。”
文寻鹏递上了文书,给苏子籍,一哂说着,喷地一笑又:“他来京已经七日,不拜见主公,却拿这理由搪塞。”
“真的太过乖戾,连礼都不顾了么?”
“解鹿府在哪?”苏子籍看了地图,发觉就是下一站,不由也笑了:“或许他,就是铁了心,只办差,不作人了。”
“能办到这步,也是极难得。”
“主公,听闻张岱也有病了。”文寻鹏反不笑了,怔着想了一会,说:“还有传闻已经咯血,这个人,怕命不久了。”
“所以,百无忌讳,只想最后留点身后名和功业了。”
“是么,原来命不久了。”
苏子籍想着张岱图像,想着他一生的仕途,心里说不出滋味,良久才一笑,说:“你说的对,其实诛心的说,我理解他。”
“孤是正规科举出身,在军营立过功,在地方办过政,在京城沉浮几了,现在当了太孙,也算是看明白些。”
“就是,有才者,基本上都没有清名,有清名者,基本上无才。”
“何也,人有才,就不需要沽这清名,就能在官场立足,并且,要办事,就不是一个清能办理。”
“相反,无才者,一部分以奉承立足,一部分以苦干立足,又有一部分就以这清名立足。”
“只是,一般的清,不能安身立命,非得走极端。”
“根据粗档,张岱家里连墙都坏了,没有钱修,母亲过生日,只买了二斤肉,有次过年,同事到他家中,看到用米糠熬粥,问原因,家里穷的没有米了。”
苏子籍说到这里,有些感慨,问:“你觉得,张岱过的苦不苦,他家苦不苦?”
“这自然极是清苦。”文寻鹏不解何意,只是欠身答着。
“人可以过一天二天苦日子,但过二十年三十年苦日子,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了。”苏子籍突然想起一个闻名的人,被称为奉献牺牲的典型,却熬不下去,假借工作自杀殉国,当叹着:“我可以保证,张岱已经熬不下去了,别人熬不下去,可以转行,不说当贪官,就当个平官,正官就可以。”
“可张岱历年,以清正之名,得罪了多少人,全靠这铁打的清正金身立着,不说贪官,只要正常人情来往——敢受一文钱,一杯酒,就死无葬身之地——因此他这次,其实是有了死志。”
“活不下去,也不想活了,就想故意殉职罢了,故此人不是可能闹事,是必会闹事。”
文寻鹏本看的透彻,却不想太孙更是透彻,听着侃侃而言,口气淡淡,句句诛心,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寒意。
太孙洞见如此,以后臣工,怕是日子难过了。
“人不惧死,奈何以死逼之?皇帝物色他到您身侧,又给了副钦差职份,细想实在是可怖可畏。”
“太孙,这人不得不防。”
“无事。”
苏子籍微笑:“再大的气节,也硬不过刀,张岱无才,却硬要以清直安身立命,这本是由他。”
“熬不下去想死,要殉职在任上,孤也由他。”
“只是,如果想自己事事都美,成就身前身后名,却牵连到孤,把孤炸上天,单是这心,就臭不可闻。”
“忠君事君,是这样忠,这样事的么?”
“孤的刀,最喜杀的就是这样的人。”
苏子籍幽然说道,口气冷冰冰,文寻鹏打了寒战,脸色不由煞白,勉强笑着:“自然,这种看似忠臣清臣,不但陷君王不义,甚至配合构陷,实是可杀,不但可杀,还要诛满门。”
“诛满门就不必了!”苏子籍微笑转成苦笑,有点无奈,半晌才说:“毕竟他的家人,其实未必想要这清名,却一辈子过苦日子,本没有享他的福,又何受他的牵连呢?”
“是,主公英明。”文寻鹏莫名有些冷,不想在这久呆,应着:“那臣,就去安排了。”
“去吧!”
文寻鹏才去,在光线微暗的船舱,苏子籍正坐在靠椅上闭目养神,突然感觉到了轻微的拉力。
“咦?”
再一睁开眼,发现已不是身处于钦差大船的船舱之中。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大气又带着阴森的府宅,上空盘旋着血红,鬼气之重,便是同为鬼的存在,怕也是不敢轻易靠近这里,只怕沾染上这滔天的怨气跟血腥之气!
“原来是太子。”苏子籍了然。
眼前的建筑,不是去过不止一次的太子府,又是哪里?
苏子籍此刻正站在距离太子府的台阶十步远,除了太子府所在是清晰可见的,周围尽是雾气朦胧,仿佛除这座太子府,此方天地就再无它物。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与前几次一样,天空依旧看不清,若走到尽头,能看到“下方”的话,估计下方同样也是这样灰蒙蒙。
其实就连他面眼前的这座太子府,也是昏暗,但有着之前的经验,苏子籍知道,他是必须要走进去了,那个“人”在引自己过来。
随着苏子籍迈步,顶上冕旒轻轻晃动,吸引了注意。
“咦,是太孙冕服。”
皇太子和太孙冕服是一样,九旒冕冠,玄衣纁裳,衣绘龙、山、华虫、火、宗彝五章纹,裳绣藻、粉米、黼、黻四章纹,共九章。
身上穿着冕服这事,苏子籍有些惊讶,却并不太过震惊。
“孤现在是以类似于灵魂形式出现在这里,此刻孤已是太孙,自然就是身着冕服。”
才寻思着,大门在自己靠近时,就自己吱呀一声打开。
当穿着冕服的苏子籍走入大宅,府内尸体似有所觉,原本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竟一个个爬起来,恭敬站立,并且吆喝。
“太子回府了!”
“臣(奴婢)等,恭迎大驾。”
赝太子 第九百六十二章 你也有今天
这些人的呼喊,倒让苏子籍微微一怔。
目光扫过去,就见这些纷纷爬起来的鬼,随着呼喊声,一个接一个爬起来,个个面带惊喜和激动。
有的近的,素养高的,已经恭谨行礼。
远的,素养低的就不一样。
“哎哟!我的头!”一个鬼刚刚把头戴在脖子上,因激动,手一抖,脑袋落空掉在了地上,竟咕噜噜地滚出了好几米!
这鬼叫着,忙追出去,将自己的脑袋给捞了回来,匆忙重新戴了上去。
“戴反了!戴反了!”旁一个正往肚子里塞肠子的鬼,见它身体竟是开始原地打转,顿时无语叫起来。
这一替别鬼着急,他好不容易塞进去的肠子,又手滑落了出去,急得他也顾不上旁鬼了。
“这下戴正了!”戴反了脑袋的鬼,硬生生将自己已经安上的脑袋又拔了起来,这次终于搞正方向,将脑袋给戴正了。
周围别的鬼,还有身体被砍得散开的,也是匆忙间将身体重新拼好。
有些乐于助鬼的,弄好了自己,就赶紧去帮旁鬼。
有些不乐于助鬼的,自己的弄好了,就立刻站直了身体,眼巴巴看向苏子籍,神情恭敬,连声音都不敢出了。
苏子籍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好说,但面色不变,只这么安静走过。
当他走过去时,便还没拼好身体的鬼,也都安静了下来,神情恭敬与同伴排列好,朝着一起拜下。
“臣(奴婢)等恭迎太子回府!”
就像是风扫稻田,凡是走过去的地方,拜倒一片。
“它们,把我认为是太子了。”苏子籍突然之间明悟。
鲜血的味道依旧弥漫在空气中,这些认错了人的鬼,也依旧面孔恐怖,哪怕已尽力将恭敬的一面展现出来了。
苏子籍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了一声,默然接受了它们的朝拜。
“它们把我认作了太子是在我封了太孙之后,是它们其实只识这位份么?”
看似是神志清醒的鬼,实际上还是与活人大不一样了。
苏子籍若有所悟,试着去感受,果然感受到了身上萦绕的力量。
“太子、太孙的位份,在它们看,几乎是一样?”
苏子籍继续往里走,眼前忽然豁然一亮,一个漂亮的两层木制小楼出现在面前。
一阵琴声飘过来,似乎还有女子和着琴声吟唱,周围并无高树,只有草地、小湖、木桥,很是雅致。
仿佛是与整个太子府都不一样的优雅之所,与这琴声很搭配了,苏子籍站在原地,就这么安静听着。
良久,苏子籍睁开了眼,看向了小楼。
只见木门左右一开,几个侧妃妾室模样的年轻女子鱼贯而出,她们个个年轻貌美、身姿婀娜,穿着粉色嫩绿色的衣衫,头上簪花戴钗,走路姿势摇曳生姿。
与外面那些“人”相比,她们似乎并无凄惨死状,宛如活人。
但等她们近了,就能发现她们目光空洞,气质也透着一种阴冷苍白,只凭着这些,才能感觉到她们不是活人。
苏子籍还嗅到她们身上澹澹的血腥味,是与外面那些“人”如出一辙的味道,只不过她们无论是模样还是气息,都更倾向于活人。
这几个女子碎步走到苏子籍面前,都盈盈一拜。
但无论是态度,还是所行的礼,都不是对太子府“主人”该行的礼。
她们似乎没有将苏子籍错认成此间主人,行完礼后,就引路入楼。
换做别人或会迟疑,苏子籍一笑,直接走了进去。
随着走近木楼,琴声越发激烈,曲调也从悠扬渐渐转为带有一丝焦虑以及杀伐。
苏子籍也不说话,见这几个女子无声退下,依旧徘回静听。
“太子在焦躁、不安?”
“琴声如心声,他在不安些什么呢?”
就是这支曲子到紧要之处,突然之间,啪一声断了,整个琴声,顿时就断了,静了下去。
琴弦断了,弹琴之人,心情还真是很不平静。
苏子籍依旧无声注视着,弹琴人慢慢抬头,朝着看来。
果然,是一个服饰与苏子籍几乎一模一样的人,面容修眉凤目,举止娴雅俊秀,正是太子。
太子叹息一声,看着断弦,目光中带着惋惜,又像物伤其类。
他手一挥,合着吟唱的女子行礼,静悄悄的退了出去,整个雅室,只有两人对视。
“你真的偷天换日,成了本朝太孙。”良久,太子喃喃说着,神色感慨又惆怅,似乎本想作的事,真成了,却又心情极其复杂。
苏子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这位昔日的储君,他了解这位太子的复杂心情。
自己身死,固然有恨,可真的要把大郑姬家天下拱手让人么?
也许太子在徘回,在后悔。
可,到了这步,还有什么回头路可走?
室内沉默良久,太子似是醒悟,自失一笑,开口问:“时局如此,你欲起事乎?”
“太子引我来,莫非就是来质问我此事?”
“世间发生的大事,果然瞒不过鬼神。”
苏子籍暗暗想着,却丝毫不惧,只是沉吟:“但就算是知道了这一切,因着自有天地约束,所以普通鬼神想要干涉大事的进程、皇位的更替,也是万万不能。”
“他能引我来,与我问这些,还是因我与他有颇深的渊源。”
若什么鬼神都能插手,都能质问,哪里能轮得到太子呢?
只怕世道早就乱了。
也因知道了这一点,苏子籍倒也并不担心泄露了天机。
不过,真拼着魂飞魄散,也要将欲起事一事告密,苏子籍也没有办法。
等了会,见苏子籍没有答复,太子不知面前的人在想什么,自己却心情越发焦躁了。
此人欲起事,杀机已经透过因缘透到自己之处。
自己没有办法阻拦,加上本就对父皇感情复杂,也不知该如何阻拦。
良久,太子满脸倦容和无奈,叹了口气,似乎是喃喃自语,又似乎是劝说:“你已经是太孙,不管地下怎么说,天位已定,只要再等一段时间,就可继位大统,何必作这等弑君弑祖之事……”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感觉到了令自己无法忽视的目光,抬眸看去,被自己引来的年轻人,正冷澹看着自己,眸中并无愤慨,也无怨怼,反倒有了一分怜悯、三分恍然。
在苏子籍的眼神下,太子的话渐渐转弱,竟没办法说下去了。
苏子籍望着太子,忍不住叹着:“皇帝说你过于宽宏甚至怯弱,我本不信,听了这话,才觉得他说得对。”
“当年的事,非你过错,只是你父皇想夺你寿数,前因后果,已经清楚得很,现在更是鬼神之冥,许多事不问自知,可不想你花费力量与缘分拉我下来,竟然开口是这话。”
苏子籍手一划,冕服袖子划过空中:“天下争龙,非成就死,事到现在,你觉得我还有退路么?”
太子忍不住开口:“可是,万一……”
“没有可是,没有万一。”
苏子籍澹澹说着:“皇帝贵为天子,拥兵百万,民意士心尽在手中,正面相搏,断无生路。”
“皇帝深谋远虑,等逼迫我到了绝处,自然防备我狗急跳墙,那时再举事,只是自寻死路,还给了皇帝大义名分。”
“只有不单是你,甚至大部分人,连着皇帝,都认为我还有不少余地时,我突然兵变,才是取胜唯一机会。”
“你视皇帝是父皇,是大局,是君父,故瞻前顾后,迟疑不决,那是你爱他、敬他。”
“而我不爱他,不敬他,别说没有杀错,就算杀错了又怎么样?”
“你不必劝我,孤意已决。”
“是这样么?”太子喃喃说着,眼神浮出雾气。
太子原本是恨的,他死后的日日夜夜里,在这被困住的小世界中,是深恨着父皇,恨着他的冷血残酷。
自己曾经无数次想着,若是给自己机会,定要报仇!
什么孝子,什么储君,都可以抛开!
他的妻妾,他的手下,他的师友,他的孩子,几乎全都死了。
若是国破家亡,本是天地气数,他也就认了。
哪怕死得再惨,他都认了。
就算是本来就恨自己的人杀了自己,他也认了。
他做太子不可能只有亲友,敌人也不少,想杀他的人自然也有,若死在他们手里,他只会觉得憋屈,只会觉得遗憾,而不会恨得日日夜夜都睡不着。
哪怕杀自己的人是旁人,是自己帮过的人,是效忠自己的人,或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太子都能接受。
人心惟危,是自己七岁就读过的教诲。
但太子无法接受杀死自己的,竟然是曾经最尊敬的父皇。
更当自己知道,父皇并不是因误会或谋逆而杀自己,仅仅是为了夺自己寿数与天命,恨意几乎是达到了顶峰!
“你杀我可以,为什么杀我儿子,杀我爱妻,杀我部属?”
所以太子愿意帮苏子籍,哪怕知道苏子籍有着野心,哪怕知道苏子籍有着问题,为了复仇,觉得可以抛弃一切!
他看着苏子籍渐渐成长起来、壮大声势,甚至到了父皇都感到忌惮的程度。
“父皇,你也有今天!”太子痛快淋漓,如夏天饮着冰茶一样。
可真当苏子籍要杀父皇时,太子又迟疑了,一时间,突然之间想起小时候,自己读书写字,皇帝亲自抱着自己在怀中,持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的写下去。
“乐以天下,忧以天下!”
“君当如此啊!”
父皇紧蹙的眉,深沉的叹息,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太子煞白着脸,身体一颤,突然之间说:“你不怕我泄了天机?”
若自己拼着自己被天雷轰杀,形神尽灭,都要泄露天机,苏子籍该怎么做?
眼见着苏子籍蹙眉,才要说话,一个女声就在这时传过来,带着森然冷意:“不,你,泄露不了天机!”
赝太子 第九百六十三章 朕要专坏国事
“……”
女声清越悦耳,余音鸟鸟,可这一声突然出现,无论苏子籍,还是太子,都立刻望去。
苏子籍神情平静,目光却很锐利。
望过去才发现,不知何时、不知为什么,幽幽深深的水光蓦然浮现,隐隐出现了一个宫殿,太子府竟与连在一起!
而在声音出现前,无论苏子籍,还是太子,竟都毫无觉察!
这怎么能不暗暗提防?
只是仔细看去,脸上就闪过了一丝惊讶,只见重楼叠阁,珊瑚横斜,奇秀深杳,带着熟悉感。
“嗯?龙宫?”
龙宫殿比上次去看时又大了些,整个宫殿与太子府之间,似有一层澹澹的水纹,朝着望去,隐隐水光浮动。
而在宫殿深处,一条幼龙正盘落在一处玉榻上呼噜大睡。
“不是小龙君是谁?”
幼龙?龙宫?
同样望去的太子,虽不曾见识过龙宫,但还是认识龙,加上又有这样景象,必不是世间宫殿。
而妖族又如何能现出龙形?
太子直接就怔住了。
“哗”
水声中环佩叮当,两道身影渐渐浮现。
苏子籍却知道,这不是她们隐去身形,而是她们刚刚瞬移过来。
曾经见过多次贝女,依旧是女官衣裳,与普通仆从很是不同。
只是,往昔会努力露出严肃沉稳的脸却露出了别样神采,眉眼之间都带着欢喜,满脸恭敬,与往昔不同。
“是谁?”
苏子籍想着,目光已落在了贝女身前少女。
少女一身简单宫裙,美眸清亮,流光溢彩,见之忘俗。
“嗯?”
“这是?”
苏子籍皱着眉,这少女容貌极美,虽穿着不算华丽,但周围云烟沸涌,看不清道不明。
并且这少女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过去曾见过她?
苏子籍对自己的记忆十分信任,既能让自己觉得熟悉,此女必是过去见过的人,或者曾见过与之相像之人。
“是你……周瑶?”瞬息,苏子籍微微蹙眉,对少女念出了这名字。
她朝着他浅浅一笑,苏子籍却又立刻否定了猜测。
“不,你不是。”
苏子籍微微变色,就在刚才一瞬,眼前少女,在他的眼里,竟变成了一条龙!
赤龙千尺,朱鳞火鬣,风起云涌,雷雨雪雹,尽绕其身,其相实在可怖可惧。
甚至能感觉到,看见的一瞬间,身体内大成的蟠龙心法运转起来,这一瞬间,竟与面前的她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联系,就像一种别人无法插足的磁场,与她的气息呼应了起来。
但他依旧能确定,用肉眼去看,她依旧是一个人。
“你是何人?”太子也变色发问,它没有看见龙身,但却同样感受到那种风雷电鸣缠绕,铮铮森严之气。
少女根本不理会太子,听到发问,也只是看了一眼,又继续将目光落回到了苏子籍的身上。
她目光幽元,不像在看着眼前的这男子,而是盯着他,辨识着,透过看着其他的什么人。
苏子籍微微蹙了下眉,她的眼睛却越发明亮了。
那种突然炽烈起来的目光,让苏子籍都忍不住再次皱眉。
“你……”
你到底是谁?
他才吐露出一个字,她就已经小心翼翼朝着靠近了一步,这一步的距离很小,却波纹荡漾,使得整个太子府都摇了。
又似是撞破了一道时间屏障,让少女记忆中的身影,与她面前这青年重合在了一起。
“是你……”她目光直盯盯望着苏子籍,心里轰一声,顿时痴了,只一刹间,两个面孔一下叠在一起,而亮起的,却是一模一样的灵光,重重叠叠,幽幽深深。
“是你,必是你,你终还是回来了。”
又喃喃的一声,她再次朝着苏子籍迈出一步,只听“轰”一声,太子府又摇摆了下,连着后面龙宫。
“并不是两个宫殿靠近,只是某种灵界上的连接,类似水镜,可真要过来,立刻引起震动。”
“是你?这又是什么意思?”苏子籍若有所悟,看着面前少女,听着她喃喃,眉锁得更紧了。
若不是知道不能后退,他就退了。
她这一步步走来,仿佛隔着时空、隔着时间,被遗弃的来找负心汉的感觉,太浓烈了。
偏偏她眼底有情,有怨,还有更复杂的神色。
“你是谁……”
任何一个正常人,对一个来路不明还透着危险的少女的这种态度,都会保持更警惕的姿态。
苏子籍也不例外,整个身体其实都已紧绷了起来,随时准备着可能会有的突如其来的行动。
而苏子籍的态度也没有藏着掖着,就这么明晃晃摆了出来。
少女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却又继续往前一步,望着苏子籍,叹着:“也许你忘了,可我还识得。”
少女眼前闪过了过去的种种。
已经过去四百年,可对她来说,似乎还是昨天。
“你是蛇妖,不是,是金鲤鱼?”
“那你听说过鲤鱼跳龙门么?”
青宫那个急风蓦雨的黄昏,一个九岁的少年与她对视……
“朕是皇帝,哼,先帝病危,立宗室为大将军,与太傅共同辅政,可这二人都欺朕年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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