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荆柯守
“一人骄横跋扈,专擅朝政,一人韬光养晦,蛰伏待机。”
“可朕毕竟是皇帝,名器人心尽在我手。”
“祖宗立下体制,体制就专有束缚臣子的制度,这些制度,不是短暂几年权势可抵消。”
“人臣的格局,就在于他们有大功,兴大事,才能一步步侵蚀朕的权柄自立,所以,兴大事立大功一概不许,单这一条朝政无为,权臣就很难有作为。”
“当然也可凭权势和时间来侵蚀,可朕也在长大,只要朕持着不兴大事的原则,无论大将军和太傅谁想兴大事,朕都不许。”
“朕要专坏国事,国事自然就被朕所控。这就是朕的天下之策。”
偏殿幽暗,她半懂不懂的弹着瑶琴,听着他说话,他似乎无人能说心中事,只有在她这个小妖面前才侃侃而谈,把如何应对权臣,如何夺取权柄,如何统一天下的计划说出来。
“特别是大将军想讨伐敌国,朕断不允许。”
“别跟朕说与国有利,时机不在一旦错过——朕尚不满十岁,就算有破敌灭国之功,谁会把它归功于朕?”
“到时,大将军既是宗室,又有大功,拥兵几十万,朕只有把人头和帝位都让给他了。”
“太傅也一样。”
侃侃而谈,从容不迫,小小年纪,天下已经在心中。
转眼,过去五年了,皇帝年纪渐长,容貌英俊,威严更胜,大将军和太傅都已束手就擒,特别是太傅全家,还流放去了边疆。
赝太子 第九百六十四章 再也不能不辞而别
“今日上朝,有人说朕是前所未有之明君,并且登基数年,屡年丰收,国力渐盛,可见天命佑之,当亲征敌国,一统天下,这实在可笑。”
“国少主疑,军将真的听朕么?百官真的无有二心么?”
“并且尚有太后在,要是朕离京,一旦太后在百官拥戴下,另立别人,朕如何是好?”
“说白了,朕靠的是名分,是名器,还不到朕自己服人之时。”
“提议者,真不知此关键乎,说白了,不但欺我年幼,还欺我是旁支入继大统呐,其心实是可诛。”
少年慢条斯理说着,带上一点憎恨,更多的是杀机,冰冷非常。
少女有些愕然不已,跟了皇帝几年,她也不是当年什么都不懂的金鲤鱼了——皇帝从来都是翩然出尘,随意挥洒,这样杀机外露,其实非常罕见。
“他们在作,朕在看,没有几年了。”
“至于战事,朕虽已诛除权臣,十一就开始亲政,有兴大事,立大功的基础,可也是第一次当皇帝,更不擅长具体军事。”
“故攻灭诸国,非得准备周全,不但使列国无法相互支援,而且必须三倍之,五倍之,堂堂正正击破才可。”
好一会,皇帝才恢复平静,眼神转柔。
“不过,等朕渐渐年长,权柄稳固,到可以巡视地方,看下天下到底是怎么样。”
“朕不但要统一天下,更要封神,收拾天下人心,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有些与朕抵触的鬼神与宗教,必要清除。”
“朕让你跳龙门变成真龙,总理天下水事,听说龙都姓敖,到时你也可以姓敖。”
她陪着皇帝去了很多地方,无论水中海中,还是山川平原,甚至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草原,可为我中土牧牛也!”
或并肩在小溪之路,或立在高山之巅,或骑马在黄昏
春天嫩绿柳条,她曾经编成手环,戴在了他的腕上。
夏天泛舟,她曾顺手采过莲子。
无论是秋风的萧瑟,还是冬风的寒冷,只要有他在,她都似乎不觉得有差异,她刻意将记忆中别的身影去除,光是只有二人,记在心中。
她陪着他征战,一步步走到高处。
那个曾经笑容有点青涩的少年,逐渐成了威严高大的男人。
少女的心底弥漫着一股酸涩,这酸涩,带着丝丝疼痛,不够致命,却让她无法忽略。
从什么时起,分别就成了注定?
“你已成龙,可也只能成湖泊之君,不能成四海之君。”
“我是皇帝,你是龙君,两龙不相逢,或许,我当年让你跳龙门,是我自己断了你我的因缘。”
玉桉上鼎炉中冒出的香烟缕缕,烟霞缭绕,让人看不清皇帝的神情,只有澹澹的感慨,似乎仍在耳侧。
少女忍住泪,穿过了水纹屏障,走到苏子籍跟太子的近前,依旧是看都不看太子一眼,只对着苏子籍深深看了一眼,隆重拜下,“臣,不,臣妾拜见陛下。”
“陛下?”
太子已是听得惊心动魄,眼睑垂下来,目光幽幽而动,心中百转千转,想了想一横心,盯着少女,突然说一声:“这也太过奉承了吧?他现在还仅仅是太孙!”
但话说到这里,话突然被卡在喉咙间,太子想到了一件事,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他盯着面前少女,突然意识到了她的身份,神色大变,再也维持不住:“等等,你是……你是龙君?”
那是龙宫,这母庸置疑。
此女虽没有穿冕服,可身侧的女子,看衣冠,应是龙宫里的上品女官!
而能让一个上品女官落后几步,还能用这样堪称虔诚的态度来对待的女子,除了龙君还能是谁?
太子倒退一步,又惊又怒,甚至浮出惶恐。
在未死前,太子曾经读过关于前朝的传闻,其中就有关龙君的记录。
民间记载和传闻,龙君都是男人,但也有一些更早流传下来的杂书,竟说龙君是女子,还说龙君与前朝的世祖皇帝有着极亲密的关系!
这怎么可能呢?
第一次看到这样言论的太子,根本就不信。
但皇家密档,却证实了这点,当时他还感慨许久,自己要是有个龙姬相伴,不但是红袖添香,更能风调雨顺,岂不快哉?
只是到底过去四百年,感慨完了,就放下了。
后来,太子死了。
死了的太子,明显有生人少有一些敏锐洞察力,这种能力来源于鬼神对“气”的清晰可见。
就像眼前的这女子,她的身上就有着三种龙气!
一种是册封,陌生排斥又熟悉的龙气——陌生排斥,是指自己本能,这是前朝余孽——而熟悉,就是历代皇朝共有,那生杀予夺,四海臣服的特性。
这还罢了,仅仅是说明她是前朝册封的鬼神,而让人惊讶的是,一种虽然澹薄却萦绕不散,与朝廷龙气相似的气息。
鬼神特性,一看就知,这是妖族的龙气。
最深沉的内核,却是源自她本身,那种风起云涌,雷雨雪雹,尽绕其身的特性。
这是龙!
若非死时依旧是太子,乃以储君之位,以“储龙”的身份而死,他可能也意识不到这一点。
这少女,莫非就是前朝曾出现过的……龙君?
若真是如此,被龙君称呼陛下的人,又是谁,又能是谁?
难道自己真的以一己之私,坏了姬郑的天下?
太子头“嗡”一响,脸色立时变得雪白,紧咬牙关,强抑着不让自己失态,半晌,粗重透一口气,盯着苏子籍:“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哪家的陛下?”
“你为什么骗了我家小女,骗了我的天命?”
苏子籍略蹙眉,还没有说话,就见少女起身,澹澹扫了太子一眼:“无论魏郑,陛下就是陛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命就是陛下,只有回归原主,哪有骗的道理?”
少女转过看向苏子籍,神色庄重:“陛下欲行大事,夺回神器,臣妾自当效力。”
“龙君不得干预人道兴衰,可臣之女正巧要行龙,沿江湖入月琴湖,恰经过京城三刻,那时行云布雨乃是天数,恰能为陛下掩盖杀机。”
“不仅仅如此,我还可以为陛下驾御妖族,助您一臂之力。”
这样一番话,听得太子脸色越发青白了。
他本来还想劝说苏子籍放弃兵变成事的打算,结果没劝住,又来了一个提供帮助的龙君?
若龙君插手,妖族协助此人,岂不是让前朝之事再现?
本以为苏子籍必会答应,苏子籍却没有如太子所料那样立刻应下。
“虽然,此事对我乃是大利,不过,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苏子籍略蹙眉,看着自称是龙君的少女:“我可以肯定,我不是前魏世祖转世。”
自己乃穿越而来,哪是什么魏世祖?
少女听了,满目怅惘看着他,一副似悲似喜若痴若醉的神情,不知过了多久,方听叹息一声。
“就算你不记得了,我也不会认错。”少女答着:“何况,就算我认错,别人也不会认错。”
比如说,那只狡猾的狐狸。
“……那就罢了……”
苏子籍也懒得与她纠结这些,既她坚持没有认错人,自己也不会矫情推辞,自己也的确需要她的支持——自己只需要确定她要的,自己能不能给。
“那你要什么?”苏子籍直接问着,她是龙君,可不是真的臣下,不可能随意打发。
“等你登基,就正式加封我女龙君之位。”
“就这要求?”苏子籍微微诧异,她虽索要龙君之位,却不是为她自己而求。
至于幼龙,苏子籍与其本就是互利互惠关系,就算不索要,他事成也会恢复龙君之位。
甚至,老皇帝已经初步恢复了幼龙之位,只是尚没有将之纳入国家祀典罢了。
“至于我自己,我只求一件事,那就是,能让我常伴君之左右,以后,再也不能不辞而别!”
场中一时寂静,只闻少女斩金截铁。
苏子籍顿时沉默了下来,心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她之所求,他的确能给,给了也的确不费吹灰之力,但……
可与大事相比,这点事,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能得她相助,成功的概率又会提升。
苏子籍沉默良久,抬眸与她对视了一瞬,答:“可。”
赝太子 第九百六十五章 天数如此
“不过,我也有些事,要你帮忙。”
苏子籍略有所思,他本就有计划,有龙君加入,计划当然要调整,只是会调整的更好。
“我本在京城,所有目光都注视着我,别看我现在还算安稳,却一步都动不得,错不得。”
“现在我离京了,许多事反可以干了。”苏子籍说话的语气很慢,一字字很清晰,一看就习惯了真正上位者的身份。
要知道,上位者一字一句,都关系命脉,因此无论是谁,久受熏陶,都会养成这说话习惯。
“臣妾明白了。”似乎一点就透,少女立刻明白了:“是不是,把京城的水搅浑?”
“我现在已经不是龙君,自然可以为陛下办事,并且京城这个伪朝,不知为什么,与我妖族牵连很深。”
“龙气法禁,对我阻碍不是很大。”少女眉眼弯弯,似乎在笑。
“是,不过不仅仅这样,小打小闹没有用。”苏子籍欣赏的看了她一眼,不愧是久为龙君者,立刻看明白了。
说着点点头,收敛笑容,郑重一点,凝成圈圈声波涟漪,朝着她而去,外面却听不得。
“……”少女若有所悟,连连颌首。
“你们……”太子就在不远处,看着这对男女旁若无人的谋逆,心像浸在冰水里一样,又愤怒又是无力,浑身都在瑟缩。
“……这是把孤视为无物么?”
苏子籍似乎已经谈妥,听了这话,看了一眼太子,温言说着:“太子,其实许多事,你应该想明白,想彻底才是。”
“其实事情非常简单明了,皇帝欲向天再借五百年,先杀了你,又想杀我。”
“你出于君父大义,又或才器不足,不敢不能反抗,只能自刎,连累满门死绝,这是你的选择。”
“而我,既无敬畏,又无恩义,自然要反杀。”
“不可否认,你的遗腹子身份,给我很大方便,没有这身份,除非举兵,不然不可能有这机会。”
“可这不是让我退让甚至放弃的理由。”
苏子籍缓缓吐字,声音很慢,很沉,很重,语气有点复杂,有一点赞叹,有一点惋惜,更多的是萧杀,冰冷非常。
“至于视你为无物,其实这是常礼。”
“别人敬你,爱你,听你,是你有太子身份。”
“而对阳世来说,一个已死的太子,不能影响什么,权在殷勤在,权不在殷勤尽散,你难道不知道这个浅直的道理?”苏子籍笑容很干净,说话很纯粹。
“别说是我,就是大郑百官,谁还真正把你当成君?你的忌日,有几个旧官还为你撒上薄酒?”
“你的龙气是我支持,你不怕我收回?”被揭了心窝,太子不由阴沉着脸。
苏子籍面上带着澹澹的笑容:“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懂,阴面的龙气只是一个引子。”
“真正的龙气来源于万民、朝廷、百官的承认。”
“我现在是大郑与天下承认的太孙,哪怕你尽抽去龙气,也不过是虚弱几个月,就补完了。”
“何况,既然给了我,你还能抽回?”
苏子籍平平澹澹的说着:“现在大权在我,生杀予夺也在我,你若顺服,我看在不悔的面子上,自然少不了追赠一个帝位。”
“你若折腾,把你太子之位剥去,也不过一道旨意的事。”说到这里,苏子籍直摇头:“难怪皇帝说你无能,你现在所作所为,言谈举止,真的是不堪君位。”
“我走了。”
“等下,要行你的事,我还得借公主一用。”少女本是笑吟吟观看,听着连忙说。
“可以!”随着话音落下,苏子籍本来凝实的身体,已渐渐澹去。
“且慢!”
太子一惊,让苏子籍在今日离开,再欲将此子勾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苏子籍已是太孙,乃一国储君,可非普通人。
想到苏子籍欲行之事,眼见着身体已是越发澹去,就要消失不见,太子顿时就变了色。
“你到底是谁?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想坏我大郑社稷?”太子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女,质问在这空寂世界里不断回荡,但少女却根本理都不理这位怒了的太子。
仿佛能入她眼,就只有已经回去了的太孙,而无面前这位已亡太子。
她甚至连在此地停留都不愿,转身渐欲澹去。
太子见状,眸中顿时闪过一丝厉色:想走?没那么容易!
随后就直接冲了上去。
他的眼甚至在这一刻变得赤红,原本一直温文尔雅,在这一刻,也终于泄露出了厉气!
这一股气,哪怕是鬼神也要躲避。
不是说能不能敌的问题,而是这样做,除了沾染一身的戾气,对鬼神来说并无好处。
到底曾是大郑太子,一旦发威,还真能撕碎鬼神,与其斗勇斗狠,未必能赢。
他平常一直都是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中,并不能游荡四方。这既是他的牢笼,亦是戾气生生不息之地,是力量的源泉之一!
若苏子籍在此,怕就要感慨一声,这死了不少人、怨气冲天的太子府,还真像是此间主人的一方领域。
但就算是有着地域的优势,在太子冲上去之后,依旧没能将面前的不速之客留下,而砰一声撞在了一道透明的墙上。
是透明的墙!
连撞几下不破,太子的双眼红得几欲滴血,甚至红得发黑。
那种红到深处的黑,是无数怨气凝聚而成,极是声势浩大!
虽是无声,但瞬间整个人就随之化作一团黑黄气,带着一种令人心季的凶勐,朝着又一个方向勐冲去。
砰!
在又一面,他竟再一次撞到了透明的墙!
那个少女竟不仅仅恢复了来时隔着的透明墙,更在四面八方都化出了一道无形之墙,将他困在了这里!
“轰轰轰!”
黑黄气在太子府的上空、四周,甚至是地上四处冲撞,但折腾许久,透明墙壁仍纹丝不动。
良久,黑黄气终于再次落地,却并非试图再次从地下冲出,而是落地后就化成了人形,依旧是太子衣冕,但气息却明显虚弱了许多。
而太子的脸面上却依旧修眉凤目,娴雅俊秀,他捂着脸,甚至在笑。
“太祖,父皇,不是我不警告你,是天数如此……”
“天数如此……哈哈!”
赝太子 第九百六十六章 忧国忧民申三爷
“唔……”
船舱中,苏子籍动了动,睁开眼,打量四周,自己已回到了宝船,这已是阳世。
脸微微一沉,立起身来,慢慢踱着步子,看着外面沉吟着。
外面天气不好,船驾过了渡口就下起了雨,只是现在已经夏天,倒也不怕雨寒,反一阵风掠湖过,带着雨丝更是清凉。
远处田野、码头,风车倒影在水面上荡动,满眼细雨响成一片,看似浅,又似深邃得如墨染的雾。
“不想龙君还在,并且也助我么?”
“看她肉身应该是周瑶,这是起了变数,转劫重来?”
“一往深情,真不知魏世祖和她是怎么样因缘情分。”
“可惜,我自己的朋友却……”
与龙君的相遇,让苏子籍再次想到走在前面的方惜跟余律。
这二人与自己相识于微末,过去情谊不容置疑,二人也是因自己被卷入了京城的漩涡中,难能可贵的是,他们能在面临危险时,依旧不曾背叛自己。
可面对着阳谋时,三人却有不同的选择。
“难怪有人说,要坏情谊,说下政治立场就可以,保证几十年交情都付之东流。”
不过,也不能怪方惜余律,毕竟,自己能看透阳谋,是因自己虽在局中,但也是下棋人。
“公私,忠奸,大义等等,是神器,也是迷宫,更是棋局。”
而二人,身在局中,只是两枚棋子。
作被皇帝当制衡苏子籍的棋子之二,皇帝可以用两人做任何事,身在险境也是等闲,只因皇帝占据正统名分,可以尽情用阳谋。
臣子效死本是本分。
苏子籍却要顾及二人的性命安危,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反击皇帝,不让皇帝得逞。
“情分、大义、以及最后的见识。”
大概连皇帝都觉得,苏子籍已到了不得不跌倒之时。
并不是一个狠字就能解决,就算不顾情谊,不持大义,不顾骂名,可只要见识不够,自己就断难脱身。
“这次我可以解决,可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而且,皇帝也不会给我很多时间了。”
苏子籍抿着唇,自己就要在这种看似还有余地时,暗中筹谋,釜底抽薪,才有生路。
“不然,无非是切香肠,煮青蛙。”
可终究,还是要尽量将这次的差事办“好”,不能露出半点想掀桌的痕迹,这样才能瞒过那无数的目光。
“余律,方惜……”低低念着二人的名字,苏子籍透过厚重宝船,看向先去南桐郡的二人。
南桐郡
这是直隶郡县之一,特点就是驿道通达,隔了五六里就是运河,渡口驿站是起点。
郡内也不算太繁荣,街道曲曲弯弯也不过三四里,栉比鳞次的店肆房舍还不少。
一辆牛车行驶在街坊中,牛车里坐着二人,一个穿绸袍,一个穿浆洗得竹布长袍,式样价格有区别,都秀才衣衫,带着一脸书卷气,时不时掀开车帘望向外面。
这里乃直隶,粮草物资汇集忠实,七大仓分别设在了直隶七处。
虽然俞林府是他们此次主查之地,但六大仓也是要跟着一起查,所以扮做普通游学秀才的余律方惜,才一踏入这地方就下了船,只带着一二随从,甚至有时连随从也不带,就这么四处闲逛着。
在他们看来,自己扮演秀才扮得相当真实,无人能看破身份。
毕竟本就是普通举子,才鱼跃龙门没多久。
“那边是个米店,过去看看?”方惜遥遥看到前面挂了个“米”字的旗子,忙推了余律一把,低声提醒。
见他这兴奋模样,余律还要先叮嘱他一番:“一会莫要被人看破了身份。”
“断不可能,放心吧,咱们二人本就是普通读书人,就算到了现在,也没什么不同。”方惜十分自信地说。
余律一想,也的确是这样。
他们两个的确是毫无官气,说不定这也是皇上让他们来查桉的原因之一,谁让那些官员想要微服私访,也很难能扮得真实。
而若不能亲自走访,就很容易被底下的人所哄骗。
查桉这种事,他们就算是自己没干过,也听闻过旁人事迹,更看过类似的话本,早就想要亲自走一遭,博得一个青天大老爷的美名!
这样犹如亲身经历话本事件的自豪感,让素来更沉稳的余律都有些亢奋,方惜就更不必说了。
二人对视一眼,就让雇佣牛车车夫将牛车停靠在米店旁,叮嘱一番,说是一会就出来,就一起走进了正开门营业的米店之内。
米店老板正在低头算账,旁有个伙计,在整理着货物,朝着后面去,还有一个年纪比较小看起来有些黑瘦的半大小子,这伙计朝着进来的二人一笑,问:“两位客官,可是要买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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