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荆柯守
“啊!公子!到了?!”小厮一下子就惊醒了,差点跳起来磕到脑袋。
“是啊,你个懒货,竟还要本公子叫你。”方惜没好气地说。
不过小厮也不怎么怕,毕竟一直服侍着他,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对待下人严苛的人。
“公子,小的扶你下车!”小厮嘿嘿笑,手脚上利索起来,先一步下车,替方惜掀了车帘,小意奉承着。
方惜果然那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看见余府管事笑着迎出来,就更是将刚才的郁闷抛于脑后了。
“我又来了,张贤弟是不是也到了?正在我表弟的院内读书?不必通禀了,我自己直接过去即可。”
这里可是自己姨母姨夫的家,余律又是自己表弟,方惜来过不知道多少回,将自己当成另一个家一样,自然是毫不客气。
管事的自然是点头应是,虽是如此,还是吩咐了一个仆人跟着,好随时能听着差遣。
方惜带着小厮,径直就奔了余律的院落,但见院落内花树随风而动,淡淡清香,沁人心脾,倒是十分符合余律的喜好。
方惜虽对这文人风雅之事没那么乐衷,也停脚欣赏片刻,这才进了正屋。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听到了朗朗读书声,一进去,果然看到余律、张胜正在捧卷读诵。
此时正轮到张胜读着,余律倾听。
这方法,还是因苏子籍而起,当时他们就觉得这读书方法颇为有效,后来苏子籍一路顺利,竟成了本省的解元,不少人打听到了这读书方法,也跟着学起来。
而最早的两人,余律、张胜,自然更坚持。
“你可算是到了,快坐下。”余律这时抬头,看到了方惜,立刻就是招手唤其坐下。
张胜也停下,终如愿戴上童生头巾的他,此刻再不复当初一听读书就隐隐头痛的姿态,现在捧着书卷若读上瘾了,甚至连吃饭都能偶尔忘了时。
方惜之前就听说了张胜成了童生的事,这次见了就是拱手道喜。
张胜本就心中高兴,被这一夸,忍不住就夸下海口:“是吧,我也觉得学习大进,明年四月也要中秀才,后年要和你们一起考举人,再进京!”
这志向,被还拿老眼光看待张胜的人听了,怕是要笑痴心妄想。
毕竟这童生,张胜就考了不止一次了。
余律听了之后,点头鼓励:“你这想法甚好,有子籍托人送回来的读书心得,肯定能行。”
就连方惜,也连连点首:“表弟说的没错。”
之所以二人有这样的反应,并不是只因对张胜有着信心,更多的是对苏子籍托人送回的读书心得有信心。
方惜有着一个举人父亲,家里也有着一些底蕴,自然更有这个底气来评价这些心得。
“子籍够朋友,这三套心得给了我们三个,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时间。我将我得的那份与自己家学比较下,发现他给的要胜出不少,哎,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学的,竟这般厉害!”
说着,又遥望京城方向:“现在京城已到了会试之时吧,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定是已在考场之中,希望子籍能顺利高中!”三人遥想主人公现在,不由神往。
作为读书人,谁不想金榜题名,谁不想打马御街前?
“定是能中。”余律说着,看向二人:“我们也不能落后,都别闲聊了,继续读书,张胜,你继续从刚才的地方往下读。”
不久,屋内便再次响起了郎朗读书之声。
皇宫·永安宫
其实是规格最大,就算是太后居住的宫殿,也略小了些,只是冷冷清清,一眼望去,都能看出一种萧索气息。
今天凌晨,皇后的女官朝霞很早就起身,看了看卧室果然空空,就立刻转入了佛堂。
说是佛堂,其实里面仅仅就是一尊白玉菩萨,就听着皇后喃喃祈祷:“菩萨,佑我孙儿中得进士,我好拼了命,将他复归宗谱。”
“皇后娘娘……”朝霞跟着叩拜,见皇后面带泪痕,默默添香,也不作声,待着她有起来意思,才连忙扶着。
大概是跪久了,皇后到了墩子上安坐了,脸色有点苍白,良久才苦笑:“当年萧怀慧萧真人有天眼异术,能洞穿九幽,说到了梵教,曾经说过。”
“皇帝受命于天,一朝受命,就为天子,龙御归天之时,神阶尚在梵祖之上,更勿论诸菩萨。”
“就连我等皇后,论位阶也在大半菩萨之上。”
“他是在劝我,天下岂有上拜下之理。”
“更不要贪图梵土转生这等外道,我们内宫与龙气相连,纵是天天念菩萨,又岂能转生梵土。”
“自有上天所赐龙气福田是我等归属。”
说着,皇后苦涩一笑:“我原本也信了,想着百年后,我与夫君、福儿同在一处,心里就欢喜,可是现在,我不拜菩萨,又能去拜谁?”
“上天,皇帝是它的儿子,它能帮衬我?”皇后喃喃的说着:“大郑的列祖列宗,它们能为我说公道话?”
“日月星辰、风云雷雨、岳镇海渎,哪个不是天子兄弟或臣属?”
“思来思去,只能求着菩萨。”说到这里,皇后不由哽咽,眼泪蜂拥而下:“我只恨自己无能,什么事都办不了,只能求菩萨庇护,佑我孙儿中得进士,我好拼了命,将他复归宗谱。”
“这样,我死了,见我儿时,也没有惭愧了。”
“娘娘!”这话听得撕心裂肺,朝霞不由泪流满面,也对着菩萨重重拜下:“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赝太子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二三分足矣
“县考难,府考难,省考尤难,会试易,殿试尤易。”坐在考号内,苏子籍看着环境,不禁发此感慨。
前朝时或不是这样,但本朝从太祖起,能走到会试这一场的举子,数量就不是很多,也因此对待这些举人,往往要宽松一些。
这并不是指在纪律上宽松,而是在环境待遇上要强出许多。
不同于地方考试,能参加贡院会试,但凡考取了,无一不是朝中官员的未来同僚。
而文人虽彼此相轻,可在某些事情上又容易物伤其类,会试取士改革,在一开始没有遇到阻碍。
虽然随着时间推移,读书人渐渐多了,朝中出现一些声音,希望会试重新回归前朝,但也都被皇帝无视了。
当今皇帝,随着年龄增长,圣断之势越强,会试原本定在二月,但是思及登基以来,每每二月都会遇到落雪,实是春寒料峭,便下旨改成了三月。
现在这天气就好多了,起码坐在只有三面隔板,头顶遮阳遮雨,前面一览无余的号房里,苏子籍并不觉得寒冷。
而目光所及之处,坐下了的考生也大多表情如常,并不见瑟瑟发抖之态。
今日天气也好,此时太阳还不曾升起,但贡院内,抬头向前方半空看去,依稀能看到清澈的天空。
“看着似乎是个好天气,是个好兆头。”舌尖还有着汤圆微甜的味道,苏子籍心情颇好,坐着等发卷,以及考牌的出现。
但随后出现的士兵,手里捧着的东西,出乎了苏子籍的意料。
“竟然不是考牌?”
见有人挨个号房发桑皮卷袋,苏子籍接过卷袋,打开一看,明白过来。
“一人发一套考卷,考题直接已经印在了上面。”
“数千人的考卷,墨印尚新,这是临时印刷的卷子,这可是大工程,还要防备着有人在过程中泄题。”
“也就是会试的主考官,能有着这样魄力了。”
“不过,也可能只是皇帝的要求。”苏子籍不过随便想了下,就将注意力放在了考题上。
到了会试,已经没有任何小题,一共七张卷子,七道题。
这一卷袋里放着,除了答题的卷子,剩下的就是草稿纸。
草稿纸倒管够,足足十几张,不过这都是不能带出去,收卷时,要一起收走,封存。
所以一般在会试答题时,便是草稿纸上,考生们也不敢随意落笔,都要深思过后,才后落笔再写。
“后面四道题,相对来说是小题。”
苏子籍浏览了一遍后,已做到了心中有数:“前三题相对重要,而最重要的是首题了。”
“天步唯艰矣”
凝神一看,苏子籍不由变了色,这首题让人一看,胆小的人怕是会直接冷汗落下来。
这题目,简直大到没有边。
“什么是天,天就是上天,但朝廷不可能让考生揣摩天意,这是大忌讳,谁审题到这个份上,肯定完了。”
“所以天只能是皇帝又或朝廷。”
“天步唯艰矣,可以说是朝廷经太祖到今上,三十余年,民生恢复,渐渐鼎盛,不出意外就是一朝盛世,而生业繁衍,渐渐也到了顶点。”
“这已经中了主题,可是私下一想,真正盛世怕还在下一代,这天步艰难,是不是指皇帝本人老朽了?”
苏子籍沉默了。
这事就算有人想到了,又有几个敢这样答?
再鲁莽怕也不敢。
号房内一时安静,隔壁考生翻着卷子声音,以及不远处考生叹气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谁都知道,这题不好答。
“天是指朝廷或皇帝,但加个步字,就不仅仅是皇帝个人,而是整个朝廷的发展。”
“朝廷治理就是爬山,起步爬,无论朝哪走都是上坡道,最多就是过程多了曲折,而一旦到了山顶,再走,无论多呕心沥血,多厉精求治,都是走下坡道,这是古今历朝都明证了。”
“或者说,这就是兴衰律。”
“只是古人称之气数天命,周而复始,其实是一回事。”
“盛极而衰,天步就跨不过去。”
“所以这天步唯艰矣,其实是皇帝感悟兴衰,还没有真正抵达极盛之世,却担忧着盛极而衰,月圆而蚀、器盈而亏了么?”
“这真的是很有远见,只是实话实说,每一朝,明君名臣总觉得自己能超脱兴衰律,可历史证明,这是自古谁也没有办到过的事。”
“其心可叹,其志可痴,只是作当事人,就得尽人事,多延一分国祚,就证明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审题已清,可直到太阳高高升起,一阵风吹来,将卷子吹得哗啦啦响。
苏子籍才有了动作。
他举手到最高,缓缓落下,到了头处,就暗暗摇首,哪怕压抑些,这样写,还是非死不可。
手压倒胸,再次摇首,问着自己:“太子太孙何以为德?大抵太子之职,在于日奉朝请、问安视膳而已!”
这是前朝名臣的话,意思是,太子的责任不是治政,而在于向父皇早晚问安,问问膳事(吃饭)罢了。
又压到了腰处,想了想:“压到这样的程度,或才气不那么锋芒了吧?毕竟我还不是真太孙,必须有所表现。”
“自古猜忌之深,莫如父子,文可十二分,才只可二三分足矣!”
只是这样想,苏子籍突然之间觉得自己过于世故。
就算事实是这样,也不能随便说呀,会惊着不少阿草阿花可爱的心灵。
苏子籍笑了笑,这才收手,拿起笔,在草稿纸上一挥而就。
这一题,写完了,太阳已高高升起,腹内咕噜噜响,不远处有梆子的声响,这是要送饭送水来了。
苏子籍才恍神,竟已到了中午。
将卷子好好放进卷袋,挂到一旁,免得一会被污了,又起身,在号房内慢慢走动着,活动着四肢关节,免得酸痛不适。
不到一会,就有吃食送到了他这里。
两个士兵一个将煮过的清水用木壶装着,尚冒着热气,放到木板横着桌上,又有一篮子熟食,都是易存放的饼子,有着五种,含着五谷,这是个吉祥寓意。
之所以在地方,还能在号房里自己煮饭,到了会试这里,却全都由着贡院按顿统一发放,一是体恤考生,二则是怕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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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太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 难道只能有一分
庆武三年,曾有前朝复辟党,混入贡院,试图引火,酿造惨案。
虽没成功,但从此以后,在会试时,不仅仅多了好几个水缸,随时可以灭火,还直接掐灭了个人失误造成火灾的可能——不再让考生自己做饭。
苏子籍对此是十分赞同,数千个考生,但凡有一个不小心引火,贡院古色古香,木料建筑到处都是,一旦着起大火,比地方考场还难救援。
他可不想考一次试,还要受一番惊吓。
况且,这由着贡院统一发放食物与水,但凡在这方面出问题,无论是舞弊还是中毒,都能直接找到负责人。
相关人员,为了自己活命,也会加倍小心。
苏子籍借着一点放凉了些的清水略洗了洗手,就捏起一块饼,吃了起来。
吃完了,中午又睡了一小觉,下午醒来,先在自己这号房内解决生理问题,随后捏着鼻子,将前三道题的两道都写了。
落笔时,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
贡院这里给每人都发了蜡烛,共三根,苏子籍将卷子收起,借蜡烛的光,吃了晚饭就睡了。
不过是蜷缩在狭窄的木板床上。
但比之以前还需拆了“桌椅”来拼床,这次好了许多,直接备了一张毯子给考生。
因着身上穿的还算厚实,夜晚时,号房无遮挡一面,并不是风吹过来的方向,勉强睡着了。
但这滋味,也的确不算多好受。
尤其是第一天下来,各个号房内多多少少都有了一些尿骚味,虽是三月,不是热时,可这味道也有些冲鼻。
苏子籍暗暗庆幸自己第一天就将最难写的三道题写好了,后面四道题,想必今日就能写完,明日再检查一下,就可交卷。
不像有些人,第一天状态最好时先写简单,可第二天休息不好状态略差时,再去写前三题,哪里还有第一天的灵感?
听着附近传来的叹气声,苏子籍再次净了手,吃完了士兵送来的饼,又喝了一些热水,这才收拾干净了,将昨天写在草稿上三道题,检查一遍,润色过,仔细抄录在了卷子上。
又检查了两遍,发现一点错污都没有后,待墨迹干了,小心翼翼收到卷袋。
接着就是准备写下面的四道题。
这四道题,无非就是策论、作赋之类,不到一日,就在草稿上匆匆写完了三道题。
虽错估了时间,第二天没有写完全部的题,但相比别人,苏子籍的时间也依旧是充沛。
这还是十分悠闲状态下所写,并不紧着时间。
依旧是按部就班的吃饼子、睡觉。
第三天,苏子籍早上吃过了饭,又净了手,才慢慢抄录三道题。
但不知是不是受了寒,这一天,不仅是他,附近号子里的考生,不少都咳嗽着,状态不佳。
苏子籍虽没到生病的程度,可听着附近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也觉得嗓子有些发痒。
有些考生前两日没有写出多少,这一日有些急火攻心,在中午时,午睡了片刻,就是被一阵哭嚎声惊醒。
接着就是脚步声,监试衙役毫不留情把他拖出去,他还想嚎,结果被塞住了嘴,呜咽的拖了出去,吓的周围的号房考生瑟瑟发抖。
“又一个崩溃了。”
苏子籍侧耳听了听,叹一口气,继续写最后一道题,写完,直接将已写好了的内容抄录到卷子上。
接着,对全部卷子看了看。
“唉,现在才知17级的可怖。”
科举有许多诀窍,首先是朝廷法度相对稳定,学此可得主流,违时之文难合时代之辙,写的再好也没有用,这点上,野路子就吃亏太多了,而太学生,本身就是主流,占了许多便宜。
说实际,简渠虽参与了考试,可以他的思想和文风,十之八九还是不中。
当然,一味合于时风,就泯于众人,吸引不了考官的目光,方文韶不仅仅是在微妙大义上尚缺一点工夫,更在这处也是,他的水平,就得靠运气了,运气好,说不定就给低低中了,运气不好,自然一切休谈。
因此考文,必须出新出奇,是故法度正大、和平、雅澹,不落时风,而必有二三分出新,以吸引考官的目光。
而17级的水平,虽仅仅是二三分的新奇,但“文”方面,却淋漓尽致,使人有着多一字臃肿,少一字太瘦的感觉。
就算是苏子籍自己,也有着墨无有修删的感觉,只是看完,唯一的疑惑:“二三分新意,是不是太多了?”
苏子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感觉,但转眼一想:“要是二三分都嫌多,难道只能有一分?”
想着就哑然失笑,昨夜没睡好,抄录完,苏子籍就蜷缩在后面睡着了。
这次醒来,不知道沉沉地睡了多久,又听到了清脆的梆子声。
苏子籍惊醒,下意识就去捞卷子,却摸了个空。
不远处再次传来哭声,苏子籍揉了揉眉心,爬坐起来。
“到时间了?”他抬头看向外面,发现外面的天有点灰蒙蒙。
虽是考三天,实际上,是三昼两夜,第三天夜晚,随着梆子声响起,会试的时间就结束了。
“这便是考完了。”苏子籍忍不住发了会呆,听着不远处走来脚步声,将之前收起来的卷子,摆好,连同草稿,都放在了桌子上。
不一会,就有考官带着士兵,依次号房收卷,不过,如果还没有答完,允许蜡烛点完。
点完了,黑幽幽,也看不出字,考官也不会再给时间。
走到苏子籍这里时,有人眼睛一亮,却不作声。
苏子籍和前面的考生一样,将卷子递过去,眼见放好了,离开了,他这才整理了一下已皱巴巴带着一点味道的衣服,收拾笔墨,朝着外面走去。
贡院外不到半里处,有着一座等候亭,其实这里更有一片空地,此时停着不少牛车、轿子,都是来接考生。
苏子籍走过去时,雨蒙蒙而下,天地之间一片苍茫,望着远处正举伞朝着走来的野道人,不由一笑。
“主公,考场怎么样?”
“【四书五经】0”苏子籍垂眸看了一眼,不想这三天考下,增长了500经验,笑了笑。
“要是我再不中,我就信简渠所说,朝廷科举黑暗,无寒门立椎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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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太子 第二百二十五章 将来恐犯天怒
至公堂
此时一片灯笼,十八房考官,还有礼部以及内宫派来的文吏,弥封、受卷、供给、对读、誊录吏员,总有二百人都鹄立在堂侧,个个鸦雀无声,一派紧张肃穆。
一个上了年纪太监,这时神色平淡的带着带刀侍卫,静悄悄进来,虽未发出声音,存在感极强,有考官没忍住,看一眼,结果立刻被侍卫发现,冷冷扫来,让考官忙避了过去。
就听着“进香盟誓”一声高呼,三位主考官率十八房考官,排队至铜盆里盥洗了手,又向“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龙牌,以及“大成至圣先师”牌位恭行三跪九叩大礼,共声进香盟誓:“我等为国家社稷秉公取士,不徇私情,不受请托,不纳贿赂——有负此心,神明共殛”
这是几百年一成不变的规矩,人人耳熟能详,但人人都严肃,无它,这世界可真有鬼神。
盟誓完,考生卷子则由着有品级的文吏不断运来。
当所有卷子都一一摆在宽敞的大厅内,这二十一人各自肃然端坐,参加会试的考生,是鱼,是龙,命运基本就决定在这些人手里了。
两扇大门呀呀关闭,等待着主考官发话,主考官钟凡之略点了点首,目光一扫,沉声说着。
“诸位,虽是老生常谈,我还是要说下,皇上对这次科举非常重视,派来的人,是赵公公,我相信大家都认识。”
文吏不敢稍动,而众人颌首,来的是谁,三位正副主考官,以及十八房考官,没有一个不认识。
赵公公,在皇帝面前有些颜面的首脑太监。
他过来,这明显就是巡查监督。
虽说以往会试,皇帝也都重视,可这次连赵公公都派来,率侍卫巡查监督,明显较之往常更重视。
怎能不让他们不加倍小心?
“义理大家都是宗师,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想说一句——各位有幸成为考官,无论点了谁,以后见了你们,都得施半师之礼。”
“因此,你们再想构私舞弊,值么?不仅仅个人功名和身家性命付之东流,还祸及家族。”
“阅卷还没有开始,想想汝妻汝子。”
主考官话说完了,转身对着赵公公:“公公有话说么?”
赵公公收敛了惊讶,说着:“钟大人这话说的透彻了,咱家其实一直奇怪,为什么有考官舞弊?”
赵公公的话在厅内响着,带着丝丝金石之音,众人面面相觑,又听着说:“虽朝廷有规矩,主考官只取一任,万无连任之理。”
“可哪怕一任,取士三百人,以后都是朝廷命官,见你们都得行礼,这里面有多少好处,不用我多说,为什么还有人想着为了点银子舞弊呢?”
太监口气很惊讶,的确是想不通。
是,大郑很讨厌师生结党,取的榜生也不可能终身不得违逆师命,但师生情分总避免不了,三百个未来命官的香火情,哪怕每人出一丝,汇集起来是多大的运数?
已经得了最大的好处,还要点银子?
副主考官盖景胜听了颌首,肃然一揖,庄容说:“所以我等,何敢辜负圣上谆谆厚望?必克己谨慎,为国选拔真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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