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长歌

    一个人若没有过相聚，是否就不会孤独如同从未曾拥有，又何去谈失去，但人生中，最重要也最让人记忆深刻的，不就是在于一得一失间的心境落差吗

     




227 醉仙酿
    此时的慧阳城，虽被南宫世家大军压境，可城内却并无丝毫慌乱迹象。本来莫家大部分疆土都在疆外，受莫家统治的人，与其他势力己方有商业往来，战争开始对客商有很大的影响。好在莫云帆早就有先见之明，从十年前就大肆修建仓储，用以囤积粮米，同时鼓励客商大量收购各种一切的生活所需品，由官家回购。拒莫夕颜讲，莫家所囤物资，足够支撑莫家十年只用。因而大战虽开，城中人的生活丝毫不受影响。

    祝星彤说整个莫家势力范围内，只有慧阳城的最好，作为莫家的屏障，这里与外界的交流最为频密，不论是酿酒技术还是对其他名酒的购入，都要远高于其他城。

    祝星彤对慧阳城的了解，出乎叶衾寒的意料，他在一条条街道中自如穿梭，很是熟稔，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一家偏僻酒馆。酒馆的木门有些腐朽，店内不大，只放置了七张桌子，并无客人。店中只有一个掌柜，头发披散，低着头时头发刚好遮住脸。叶衾寒和祝星彤进到店中时，掌柜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顾忙着些什么。

    “掌柜，上醉仙酿，再随便来几个下酒菜。”祝星彤转而对叶衾寒道。“我敢说不止是慧阳城，就算全天下里，如果这醉仙酿自称第二，没有其他酒敢称第一。”

    掌柜“哦”了一声，慢吞吞进了里屋，过了许久，才上来两坛酒，又放上一大碗冒着热气的炖肉，用沙哑的声音道:“二位，这是我刚炖好的狗肉，权作下酒用。”说完，也不等两人就又转身离开。

    叶衾觉这掌柜有些怪异，但这屋中，充满了肉香，哪怕是不饿，这会也想尝一尝这狗肉了。叶衾寒吃了一块，刚入口就感受到数十种香味涌现，狗肉很劲道，在咀嚼过程中又有数十中味道涌现，与前味混合，竟是叶衾寒感觉吃过最好的炖肉。看这小店，破破烂烂，墙体斑驳，就连盛肉的碗，都布满裂痕，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的店中，会有如此的美味。

    一口肉后，叶衾寒正要倒酒，祝星彤制止他，卖弄关子道:“这醉仙酿，直接喝就糟蹋了。”

    “那该怎么喝”叶衾寒已将酒坛封泥打开，浓郁的酒香瞬间扑鼻而来，这酒香中还带有一股冰凉丝寒。

    这时候，那掌柜又端着一个容器和一大块冰走来，容器下是一个小小的火炉，二者由青铜造成，外观精致，看上去陈旧又不失品位。

    炉子摆好后，掌柜的又拿锤将冰块慢慢敲打成指甲大小的碎块，青铜炉里，把容器放上倒入一小坛酒。一坛酒容器刚好盛满，多则溢。

    叶衾寒不解地看着掌柜，心中疑惑，这人莫非要用冰来烧火加热酒么

    果然，掌柜的用冰将火点燃了，只见蓝色火焰在炉子里蒸腾跳跃，炙烤着盛酒的容器。

    “这冰就是酒做成的，但奇怪的就是这冰烧醉仙酿，不仅不会热，反而更加冰凉，待一炉冰烧完，再喝醉仙酿，沁人心脾，醉若仙人。”祝星彤看着掌柜在柜台里低头凝神，满眼的敬佩。

    叶衾寒对这酒更加好奇，同时还有这里的掌柜，那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冰燃的很快，但叶衾寒觉得像是等了很长时间，看祝星彤拿着小酒碗直接舀酒，便也学着他的样子，盛了一碗，一饮而尽。当真是冰凉异常，而这冰凉，并非是单纯的寒，而是带有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力量。

    第一次就能吸引人喝下去的酒，才是真正的好酒。

    狗肉性暖，而酒意冰凉，一暖一凉中，却让人异常舒适。叶衾寒吃了大半狗肉，又



228 武当门人
    一人闪身进入，叶衾寒瞧见，暗忖所料不错，来者果然是和武当派有关系的。

    只见来者身材高大，留着山羊胡须，一双三角眼透着凶狠的目光，一切都和洛宁描述的一样。此人来这里，应该就是同祝星彤越好的，身为武当派的密要人士，在叶衾寒眼皮底下会面，是为了什么祝星彤在打什么算盘呢叶衾寒暗暗戒备，功力游走，不觉有异样，才又放宽了心。

    来者看到叶衾寒，显得很是诧异。祝星彤道:“顾师兄，这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叶衾寒，不过你放心，他只是过来讨杯酒喝。”

    祝星彤口中的顾师兄，乃是向潜藏在莫家势力范围中的武当弟子传达命令的，此人叫顾玉成。武当派的传令人，和潜藏在其他势力的武当派弟子一样，不会出现在武当派的名册中，只有掌门人和少数几个长老会知晓。但传令人的权力，往往不可小觑，因为他直接听从掌门人命令。

    顾玉成哼了一声，自顾自坐在祝星彤邻桌，道:“祝师弟把外人牵扯进来，他日掌门知晓后，你不好交待吧。”

    “师兄假借掌门之意，私传命令，致使绝大多数同门被杀，这事掌门要知道的话，会如何想”祝星彤盛了碗酒，双手递给顾玉成，看他有所迟疑，自己先喝了一口，眯起眼笑道:“放心了顾师兄，你还不了解我，是那种会下毒的人吗。”

    顾玉成这才接过酒，一饮而尽，转头看了看修掌柜，又恶狠狠瞧着叶衾寒，道:“星彤师弟，我就跟你明说了吧，这事却是师兄私自下的命令，可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咱们武当派。但他们十几个人，太过不济，刚杀了一个人，就被古逸之发现了。”

    祝星彤又为顾玉成盛了碗酒:“师父私下曾明确跟我说过，无论遇到什么事，不见到他本人，我的任务始终不变，而一旦有人乱传指令，有损师门利益，则由我来清理门户。”

    ‘嘭’的一声，顾玉成手中酒碗跌的粉碎，道:“这么说，你从璟瑄宫出来，就是要对付我了”

    “我有理由怀疑你与南宫世家勾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祝星彤板着脸，先前和气一扫而光。

    顾玉成道:“星彤师弟，你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说我与南宫家勾结，我还怀疑你在璟瑄宫待久叛变呢，不然怎么会和莫家的准女婿厮混在一起呢。”

    顾玉成此言，实际是怕待会动起手里叶衾寒插手，莫说以一敌二，就是叶衾寒一人，他都没有胜算，因此先出言相激，让祝星彤自己说出他与叶衾寒不是一伙，叶衾寒也不会插手两人师门中事。

    祝星彤和叶衾寒岂有听不出顾玉成话里的意思。

    祝星彤道:“师兄放心，今日是武当派清理门户，叶公子不会插手。”

    叶衾寒也道:“对，我只是过来喝酒看热闹的，你们师门中的事，我怎么会管呢。”

    “也罢，祝星彤，今日我就以忤逆判上，构陷同门之罪惩罚你。”顾玉成言后，白链式的气剑跃然于手，轻灵飘逸，若有若无，斜刺向祝星彤。

    少林派以武功闻名天下，华山派以剑法冠绝武林，而武当，则武功和剑法均有所长。武功方面略逊于少林派，剑法上则胜过华山派。

    而对于气剑和实物兵



229 酒店掌柜
    短暂安静后，修掌柜慢悠悠道:“这位所用的武当剑法多了太多浮躁，败是注定的。”

    叶衾寒大奇，这掌柜在剑气中泰然自若，又对武当剑法进行评价，这样一人，当真像他自己所说，不会武功吗

    祝星彤看着死去的顾玉成，问道:“修先生，这尸体怎么处置”

    “帮我抬到后院来吧。”

    祝星彤向叶衾寒使了个眼色，叶衾寒无奈，只得去抬顾玉成的尸体，跟着修掌柜进入了后院。院子不大，收拾的很干净。三面共有六间房屋，左手侧有一丛青竹，竹旁，有一把竹制躺椅。往右，有一垒花台，台上放了二十多盆奇花异草。

    修掌柜让两人将尸体放在右侧第二间屋子，刚推开门，就觉冷气铺面。屋内正中央有一张木板台，木板台的正对面靠墙处，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每个瓶罐上，都有手写的名字。墙壁四周挂满了锥、锤、斧、刺、刀，长短不一，大小不同，但最长的也不过两尺。

    屋中除了冷气逼人，还有一股森寒血腥味，叶衾寒无意间低头扫一眼，看到地上还有未打扫干净的血迹，更加奇道:“这掌柜除了酿酒卖酒，要尸体干嘛”

    祝星彤耸耸肩，道:“二十年前，修瑜先生的妻子被人毒杀，从此他立志要把所有毒药研究一遍，收集尸体也正是想通过死人来观察毒药的变化。”

    “那这是用来救人了”叶衾寒对修瑜，从先前的好奇，也有些佩服，能为了亡妻做二十年的事，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祝星彤摇头:“那倒不，修先生可不是那种菩萨心肠，他只是想了却心结，二十年前他看着亡妻死去，爱莫能助，他只想找到那种毒药，然后再通过自己的努力解了这毒。”

    听到这些，叶衾寒心里某些地方被触动了。他想起了柳依依，在她最后的岁月里，他能做的也就只是陪着她。叶衾寒理解修瑜当时的感受，看着心爱的人倒在自己怀中逝去而无能为力，那种情绪是由自责，悔恨，愤怒……夹杂一起综合而成。叶衾寒不知道修瑜找没找到杀害妻子的凶手，而叶衾寒则一定要灭掉翡玉阁，因为柳依依就是被他们所害。

    “走吧，我还有事请教修先生，你应该也有兴趣。”叶衾寒正陷入回忆，被祝星彤这么一说，才赶忙出了这间屋子。

    院中竹下，修瑜已摆好了桌凳，竹桌上还有泡的茶。

    修瑜抿了口茶，缩会躺椅，道:“这是新鲜的竹笋茶，两位有何事，我们坐下边喝边谈。”

    竹笋茶色泽澄澈如碧玉，单是闻，就仿佛让人置身在世外桃源，沐浴着青草香。叶衾寒自幼被祖父严苛监督习武，虽也熟读书，但与那些动辄诗词歌赋的风流名仕比起来，终究差了不少，对于那种对起居和吃喝有很高的追求人士，叶衾寒心底也是佩服的。

    不论是武功，还是诗词歌赋，若想达到顶尖的境界，都需要异于常人的努力和付出，而达到顶尖境界的人之所以被他人崇拜，则应是因为其成功背后所流的艰辛汗水，而不应该是成功后所获得附属品。

     



230 翡玉阁的线索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翡玉阁阁主了解叶衾寒，还去激发自己的斗志，然后有机会也不杀自己，那对方还有什么目的呢

    叶衾寒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只是不太敢肯定，或者说，这个答案他本身有些排斥——那就是翡玉阁阁主，把叶衾寒当成自己操控的玩偶，越是不受控制，对方越是觉得有趣，因为对方把叶衾寒始终看做一个玩偶。

    叶衾寒忽然明白了修瑜的意思。自己一直以为翡玉阁的目标是统一天下，或许真的错了，翡玉阁阁主将各方势力趋于平衡的状态打破，然后玩弄乱世中的每个人，看无数蝼蚁的命运被他自己的决定裹挟，衍生出另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是痛苦，死亡，毁灭。如此翡玉阁阁主真不见得会去统一天下，缔造一家姓的帝国，他对此可能真是毫无一丝兴趣。如果修瑜猜测是对的，那么翡玉阁阁主最终目的，是要从无数的毁灭死亡中获取乐趣。这样一种从万物消亡中寻求快乐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比大多数人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并知晓该如何得到，而他对此的还有强烈追求的。

    依照目前的情况看，翡玉阁的行事，却是就是看众人流离失所，死于战乱。叶衾寒不禁吸了口凉气，问道:“修先生，还有什么翡玉阁的线索，还望不吝赐教。”

    修瑜眯着眼，喃喃道:“极北之地，冰寒千里，我的人没有一个能穿过那酷寒之地。翡玉阁中有资格获得准入九幽神殿的，寥寥无几。”

    叶衾寒眼中一亮:“您是说，穿过极北严寒地，就能找到九幽神殿了”

    修瑜没说话，因为他无法肯定，极寒之地，很难穿越，那里横亘着耸入云霄的雪山，因为常年不化，鲜有人能爬上去。

    祝星彤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叶衾寒摇摇头，他知道，修瑜这种人，既然能答应回答问题，就一定会将所知道的都说出来，此刻他不说话，就代表着对翡玉阁的了解只有这么多。叶衾寒又看了修瑜一眼，他看起来就只像是一个潦倒落拓、即将步入老年的落拓书生，但其对江湖事的掌握和分析，竟远胜自己。

    叶衾寒和祝星彤起身告辞，将要出院子时，又听修瑜道:“叶公子，就隐秘性来说，翡玉阁远胜千毒教。此际白卿相掌权的千毒教，因为你和莫家大小姐的缘故，他会不会做出些其他举动，真有些难说。”

    叶衾寒听修瑜突然提起千毒教，大惊之余还有些感激，这分明是在告诫自己有所提防白卿相。以千毒教现存实力，要同莫家一争长短自不可能，那白卿相会不会转投与其他势力结盟，或与南宫，或与武当，或与少林，或与华山，当然也极有可能受到翡玉阁的拉拢。而叶衾寒，早就想杀了白卿相，替东方蕊夺回千毒教，修瑜告诫他这些，究竟是让他小心些什么呢

    叶衾寒心头一震，忙转身激动道:“修先生，是不是知道东方蕊的下落”

    修瑜淡然一笑:“东方姑娘不久前和我曾却有一面之缘，但至今去向，我确实不知。”

    提起东方蕊，离别后的思念开始涌现，叶衾寒继续追问:“那她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修瑜佯作不闻，低头喝茶，不再多说一个字。叶衾寒心里却再也无法平静，不久前东方蕊既然来过这儿，那么一定是听说自己在这，就一路寻来了。想到



231 难以预料的死亡
    祝星彤能知道修瑜，也缘起武当掌门孙慕侠。在祝星彤离开武当来莫家的那个深夜，孙慕侠将其喊过去，说了修瑜的事，让其需要各个势力的情报时，想方设法去找他，并告知了与修瑜如何会面。而祝星彤之所以能顺利潜入璟瑄宫，确实也多亏了修瑜的帮助。

    叶衾寒奇道:“原来孙掌门还同修先生相识，这样看来，你们武当派在这就没有秘密了。”

    祝星彤摇摇头:“不见得，修先生虽然只讲秘密卖给信得过的人，但谁能保证他信得过的人中，没有武当派的敌人呢何况修先生不属于任何一派，他的秘密，哪怕是公开买卖，也没有人能说半个不字。”

    “当然，他要是真公开买卖，恐怕日子就不得安宁了。”祝星彤又补充道。

    “是啊，这世界谁会允许知道太多事又以此生财的人存在。”叶衾寒在想既然孙慕侠和修瑜早就相识，且二人关系非同一般，孙慕侠如果无法说服修瑜为武当派效力，也会千方百计从修瑜那里得到一切对武当派有利的消息，而在修瑜和孙慕侠之间往来的，也应该武当派潜伏到莫家人中的某个人，绝非是信鸽，那样既不符合他人对修瑜的尊敬态度，也极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一个正常的卖酒者，不会去饲养信鸽。

    现如今，潜藏在莫家的武当派弟子，绝大多数被杀，也说明在孙慕侠和修瑜的秘密线被割断，怪不得祝星彤要选择在这里杀顾玉成。孙慕侠费尽心机布置的秘密弟子，被顾玉成毁了，无论得没有得到孙慕侠指令，祝星彤也会出手清理门户。顾玉成在武当派中的地位虽不高，但所负责的事情，绝对属于隐秘，一旦失职或者反叛，无论是对远在武当的孙慕侠，还是对潜藏在璟瑄宫的祝星彤，都是非常大的威胁，这样看来，叶衾寒杀他也在情理之中。

    “糟了！”叶衾寒转身就朝着修瑜那里飞奔而去，祝星彤愣了一下，也恍然，忙紧追而去。

    人群挡道，叶衾寒纵身跃上了屋顶，祝星彤亦随即跟上，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指指点点，不乏艳羡者，也不缺高声咒骂毁其房屋者。

    叶衾寒只作不闻，他只盼马上就到修瑜那里，不会太迟。因为顾玉成能出于私心假传情报，即使没有叛变，至少也同另一方势力达成了某种协议。不管另一方势力是不是翡玉阁，只要发现有修瑜这么个人存在，出于对己方利益的考虑，也会杀了修瑜。

    店中无人，叶衾寒和祝星彤径直进入院中，只见修瑜仍躺在竹椅上。两人走进，只见他嘴角微扬，双目紧闭，神色安详。叶衾寒心中一紧，伸手触探修瑜的鼻息后，朝祝星彤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