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南枝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沈半闲
何婧英脸色一白赶紧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
“今日。”萧练声音不大,语气里却没有半分犹豫。
何婧英惊诧地看着萧练:“你说什么”
萧练不在乎地笑笑:“我说今日。今日太子出殡,等忙完之后就可以让真正的王爷回来了。”他说这句话时,就像是替一个人当了一天班那样简单。
“也好……”何婧英的惊诧转为一个释然的微笑。
也好,有人替她拿了主意。她就不用在为难如何回答杨珉之了,接下来,无论是萧昭业要如何伤心难过,她需要去想的也就只是如何安慰他就行。
只是……何婧英抬头望了望萧练,原来他对这里并没有任何留恋。
萧练倚在门边,将门打开一条缝,已经寅初了。寒风夹杂着雪花,如刀子一般在空中打着旋。冷风从门缝中钻进来,更是锋利,刮得萧练眼睛生疼。“媳妇儿,走吧,这屋子冷,你才从牢里回来,别在这待
第七十二章 大殓
太子大殓于崇安陵,百官随行。月亮还未完全落下,数十位太监提着灯笼为百官指路。明晃晃的灯笼在雪地上投下一片光亮,却反而显得这个世界更暗了。
城楼上皇上沉默地看着丧仪队伍从城门走出。一夜之间,皇帝萧赜的鬓发中的斑白更加明显了。虽然还是那张沉稳的龙颜,但眼角的皱纹中,威严荡然无存,只有寻常老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
太子薨逝突然,崇安陵也修建得仓促,夹石道上还有散落的石块来不及清理。崇安陵以神道石兽镇守东西南北四方。陵前高筑祭坛,墓碑刻着卷云纹。太子的梓宫停放在祭坛后的地宫里。
九名僧人在祭坛两旁诵经,林间鸦雀四下惊起。空中飘落的霜雪,落在百官的肩头,不一会儿,祭坛下竟似矗立了数百个雪人一样。
何婧英长长的睫毛上也落了雪。何婧英低着头,看着阳光落在雪地上的影子。卯时已过,还是没有霍成君的半点消息。
萧芙林碰了碰何婧英,何婧英才回过神来。
祭台上太子舍人王融已经念到了:“光徒靡而欲沈,山荒凉而岁晚。城阙缅而何期,平原忽而超远……”
今日大殓,王宫大臣,皇室亲眷全都到了崇安陵。
“情有望而弗追,顾如疑於而将返,呜呼哀哉!”王融念毕,两行泪适时地落下,流经脖颈,被阳光一照,竟是悲痛欲绝的神情。
百官无不被王融的情绪感染。高声齐呼:“呜呼哀哉!”
何婧英赶紧收回思绪,同众人一齐行大礼。
萧芙林低声道:“你今日一直走神,想什么呢前几日饿傻了”
何婧英赶紧摇摇头。
萧芙林又低声说道:“你在牢里可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何婧英眉间一蹙,看向萧芙林。萧芙林接着说道:“你被关进刑部大牢的事情,我母妃知晓后第一时间就去求了父皇。原本你也是有品级的,又只是疑罪,我母妃便想去为你讨一个囚禁王府的旨意,也比关在大牢好。可是原本父皇都同意了,命朱寿去刑部问了几句,便再也不提此事了。母妃要提,父皇也将话引开,很是奇怪。”
如此说来,皇上定然是知道她曾被关在萧子响对面了。也许连她与萧子响说过话都是知道的。
何婧英心中微凉,萧子响的死并没能让皇上对她放松警惕。毋庸置疑这份疑心会转嫁到萧昭业身上,也不知道太子的死,会不会让皇上对萧昭业多一些怜惜。
何婧英始终没法确定,现在是不是应该让萧昭业回来,但似乎她并没有更多的选择。
何婧英望向前方立于人前的萧练的脊背。那挺拔的背影,已是有了七分萧昭业的姿态。短短半年时间,他从一个成日调笑嬉闹,没有半点正经的痞子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亲王。他身上还有萧昭业没有的少年气与热血。
何婧英亲眼见证了萧练的成长,现在却又因为杨珉之的出现,要将他送走。这整件事情如此荒唐,唯一委屈的却是原本与这个世界都不相干的萧练。他来,或去,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
杨珉之说,他在下重生咒的时候,出了差错。这个重生咒,原本是用在何婧英与杨珉之自己身上的。但是没想到,杨珉之竟然在那场大火里活了下来,而萧昭业却阴差阳错的死在了那场大火里。杨珉之无法重生,这个咒语便将萧练从那个遥远的时空牵
第七十三章 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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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婧英心中忐忑,临行前她去找了何胤。现下的情况,似乎已经等不及何胤回来了。何婧英将心一横,抬头说道:“请问王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王融一敛方才涕泪零下的模样,状似恭敬地对何婧英说道:“王妃,这是为文惠太子献的祭品。”
“祭品”何婧英看着面无人色的霍成碧:“这是我太子府内的小妾,怎么能做祭品不知太子妃是否知道此事”
太子府中少了一个小妾,王宝明当然是知道的。只是王宝明生性软弱,虽然与王融一样同出琅琊王氏,甚至出身还高一等,即便明知王融此举不妥,也不敢多说什么。现在何婧英当着朝臣这样问道,王宝明脸色一红,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王融貌似惊讶地看着王宝明说道:“太子妃,关于祭典的仪程可是几天前就送到了府上的,难道太子妃没有仔细看”
萧练眉头一蹙,自太子薨逝后,王宝明也是大病一场,府中的大小事务都是交给他在打理。祭典的仪程,他粗略扫过一眼,可没有什么活人献祭的规程。
萧练道:“王大人,父王好佛,必然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小妾为自己殉葬。”
“南郡王爷,殉葬之俗古已有之,文惠太子何等尊崇,论规制,理应有人殉葬。何况殉葬之人除了霍良娣,都是死囚,这些人能为文惠太子殉葬,是他们修来的福分。”
何婧英道:“王大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何不赦免了这些人,也算是太子的福德功业。”
王融不屑道:“王妃,文惠太子贵为储君,一切丧仪应当遵从礼制。这才可让我大齐国运昌盛,福佑我大齐千秋万载。”
何婧英朗声道:“请问王大人遵从的是何时的礼制我大齐开国以来,太祖勤政爱民,心怀仁慈,太子大敛之时也是以陶偶代替活人殉葬。王大人为何明知如此,还要用活人为文惠太子殉葬可是想让文惠太子冒犯先祖,孤魂难安”
王融分毫不让,回道:“王妃有所不知,太祖驾鹤归西之前,就有星象指引,故而太祖早已备下陶俑。可文惠太子是被贼人所害,礼部未曾得到示下,所以没有准备陶俑,所以按礼制,当用生人献祭。”
何婧英急道:“自汉武帝以来,就再也没有君王以活人献祭。王大人此番是想让文惠太子悖逆先祖吗”
人群中,一人厉声说道:“老夫早已听闻,南郡王爷忤逆不孝,与文惠太子素有嫌隙,原本以为只是谣传而已,现在亲眼所见,果然不虚。南郡王爷,你便由得尊夫人在此胡闹吗”
说话的是当朝司空王敬则,位列三公,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此言一出朝臣们纷纷侧目。
萧练冷冷一笑:“敢问王司空,我夫人可有说错什么吗”
王融向着东方拱了拱手说道:“王爷,殉葬一事原本就是请奏了皇上的。你们现在在文惠太子灵前如此胡闹,对文惠太子大不敬,可以说是忤逆不孝。”
萧练冷声道:“本王现在说的是殉葬一事,如何又说道忤逆不孝。本王若是有错,自会向先父请罪,不劳烦王司空问责。”
王宝明赶紧拉住萧练的衣襟。王融此番作为,不过是欺太子薨逝后,太子府没人,找个由头拿捏一番罢了。王融虽是太子舍人,却偏偏与萧子良交好,为此受过太子不少训斥。对此事王融应当是怀恨在心的。
王融与王宝明同出琅琊王氏,往日里看在太子的份上,还对王宝明恭敬有加,可
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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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良皱眉道:“本王曾经教你克己复礼,你都抛诸脑后了吗你怎可对王大人这般无礼还在文惠太子的灵前如此胡闹。你以后如何能当大任”
萧练不屑道:“克己复礼何为克己复礼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究竟是礼重要,还是仁重要二王叔日日礼佛,奉戒极严。敢问二王叔礼的是什么佛奉的是什么戒难道连慈悲二字也未曾领悟分毫吗”
“王爷真是可笑,大闹文惠太子灵前已是不孝,不孝之人如何能妄谈仁义”王敬则厉声训道。
“敢问王大人与王司空,何为义”何胤从台阶下缓步走上,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自有一股威慑。“王大人的仪程里面虽然有生祭这一项,可从来没有提到,生祭之人是文惠太子的小妾啊。”
王融嗤笑道:“何祭酒,太子祭典,你来得也太晚了吧。”王融面不改色地说道:“既是生祭,由文惠太子无所出的妾侍殉葬,并无不妥。”
何胤将一卷卷宗交给何婧英。何婧英看了看何胤拿来的卷宗,心中一喜。“王大人,你可知此女是谁”
王融一愣。霍成碧是商人之女,出身并不高贵,难道还能有什么背景
“王大人可听说过元嘉二十九年,太祖率领偏军征讨仇池国的事”何婧英问道。
王融向着东方拱了拱手:“太祖戎马半生建立大齐,元长虽未亲历,但早已心生向往。太祖之事元长自然听闻过。”
“你说的可是太祖在征讨仇池国时,在谈堤城遇险的事”王敬则倒不像王融那般满口空话。
何婧英点点头:“王司空在前朝时就已官拜直阁将军,自然清楚此事。王司空可还记得当时情形”
虽是陈年旧事,但推翻前朝,弑杀前朝废帝,王敬则都参与其中,少年英豪的热血时光,即便现在已近花甲之年,当年之事也未曾遗忘。“老夫当年未曾随太祖征讨仇池国,也是毕生遗憾。不过太祖征讨仇池国之时,老夫尚在朝中,对此事也算了解。仇池公杨定占领陇右上邦一带,在边境作乱,勾结北朝吞噬我朝疆土。太祖当时为大司马参军,领建康令。当时朝中无人敢请战仇池。太祖临危受命,带五千精兵攻克兰皋戍、武兴戍。将仇池叛军推往北魏,在攻克了谈堤城后遇到了北魏军队的反击。太祖身陷谈堤城,向朝廷求援。却不想文帝忽然驾崩,朝中乱成一团,根本无法前去支援太祖。太祖只好火烧谈堤城,退守南郑,等到朝中局势稳定之后,太祖才得以回朝。”
“那王司空可知道,当年太祖是如何烧的谈堤城”
王敬则郑重地点点头:“当年太祖在谈堤城各处埋上火石,待北朝大军入城后,点燃城内火石,整个谈堤城付之一炬。两千北朝精兵被困谈堤城火海,为太祖退守南郑争取了时间。”王敬则叹口气:“只是我军为了点燃火石,也有五百将士折损在谈堤城中。”
“王司空可知道自请留在谈堤城中的义士是谁”
“当年自请留在谈堤城中的是太祖军中的一员副将,司马注。”
何婧英将那卷文书呈给王敬则:“这是从司马家拿来的族谱,还请王司空过目。”
王敬则拿过族谱一看,脸色不禁变了。
何婧英走到祭祀车前,将霍成君扶下。“司马注以身殉国之后,留下一个孤女,司马柔。司马柔后来嫁给一个姓霍的丝绸商人。霍成碧便是司马柔的女儿。”
何婧英说道此处,王融那不可一世的脸上才有了一丝难堪。
将门忠烈之后,当然不可能与死囚一同随意献祭。王融强辩道:“若她是司马注的外孙女,为何从来没对人提过。”
“司马注以身殉国之时,她的母亲司马柔尚且只有十六岁,司马柔在霍良娣不满周岁时就因病去世。司马注一家人
第七十五章
何婧英走到萧练身旁,问王融道:“王大人,既然殉葬之人,是严格按照规制准备的,那么现在就是少了一人吧”
“这……”王融有些尴尬。
“既然不合规制了,是否应该请示皇上,再行决定。”何婧英抬头看着萧子良:“二王叔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就代行圣职,是否太过僭越了”
王敬则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现在在场的王爷里,以竟陵王为长者,老夫认为并无不妥。何况王爷方才的决定合情合理。”王敬则扫过在场的百官,沉声问道:“莫非,在场的,还有人有何异议不成”
王敬则浸淫朝政多年,积威之下自然没有百官敢出面。
萧昭粲默默地走到祭坛上,站到萧练身侧。萧昭粲小小年纪,身高只及萧练胸膛,但说起话来却毫不示弱。“小王别的不知,只知父王从小便教我兄弟四人何为仁义。虽然我兄弟四人只是亲王,但也知道要以仁爱之心对待万民。”
萧昭粲话音刚落,萧昭文,萧昭秀二人也踏上祭坛。萧昭文对王敬则行了一礼道:“王司空与先父多年同僚,当知先父在世时尚且不忍杀生,现在必然不忍心看到这些人殉葬。”
眼下此事已经无关乎对错。却是一场权利之争。
萧练若是退让了,那边形同于告知百官,自己听命于萧子良,此后嫡长子怕只是一个笑话。
王敬则微微眯了眯眼睛:“二位王爷言重了,这些人不过是些死囚而已。能够殉葬是他们的荣耀。”
萧子伦从人群中走出,站到萧练身侧:“王司空未免想的简单了吧,我朝太祖驾崩时就没有用活人殉葬。太祖是以身作则,以仁爱民,故此,士族大家,皇族宗室,再未有人以活人殉葬。如今我们又怎能开我朝活人殉葬的先河是要我们在场之人,人人都成为罪人吗”
萧子良恼道:“十三弟,你怎么也跑来掺合”
萧子伦这一出列,一些太子的旧部也默默走到了靠近祭坛的地方。祭坛俨然成了一道分水岭,祭坛上是支持者萧练的人,祭坛下是支持萧子良的人。连萧芙林都从人群中走出,与萧子良形成对峙之势。
“什么叫掺合!萧云英事关大哥的身后事,十三弟怎么就不能说话了”萧子卿几步跨上祭坛。“何况什么叫长者我朝向来是以嫡长子为尊的!不是你年老你就了不起!”
能挑萧子良刺的时候,萧子卿没有一次放过的,这次当然也不会放过。萧子良气结:“萧云长,你不要挑事!”
萧子卿大手一挥:“谁挑事了啊”萧子卿手指着王敬则:“王司空,我朝你可是开国元勋。不会祖训你都忘了吧”
王敬则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出声维护萧练,脸色也是难看的很:“立储之事哪里是我等能置喙的何况南郡王即便是嫡长子,没有皇上的谕令,也只是亲王。亲王之中,以竟陵王为长者,并无不妥。”
萧子卿蛮横地说道:“什么以竟陵王为长者本王第一个不服!你就是问我大嫂的意见,也比问他的意见好!”
若不是还有王爷的身份压在萧子卿身上,萧子卿随时都能变成泼皮无赖。萧子良被萧子卿气得胸闷:“萧云长!你我私怨,怎可拿到这里来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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