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遗落

    “...”

    利奥保持沉默，微微摇头。

    说到底，洛雷里居民和失语之主们的关系是灰黑之色的，却又是你情我愿的。

    他盯着绿焰闪烁的木巨人，不禁思索，斩断这种关系，对洛雷里居民而言是一种救赎吗

    下一刻，他心底浮现出答案。

    “如果有真正的神...他会带领信徒走出愚昧和无助的困境，而不是施加枷锁或者项圈，将他们控制。”

    利奥直言不讳，在他的想法之中，失语之主们无法给予洛雷里的居民们光明，亦无权将他们支配。

    “我们别无选择，阁下。”

    木巨人的绿焰一阵摇曳，它将目光从莎莎移向利奥，疲惫地道:“正如您的同伴所言...我们仅仅是巧合之下诞生的生命，我们无法离开岛屿，亦无法带领信徒走向外界...我们能做的，只有您所见的这些。”

    “无需太多言语，阁下。”

    它肩头的异鸟插嘴道:“我们只希望维持现状，而您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我们畏惧于您的强大，如果您一定要挖掘这里的隐秘，我们也只能选择服从。”

    愚蠢，自私，装腔作势，欺软怕硬...这便是洛雷里神明的真面目。

    那么，洛雷里的繁荣兴盛是否是种讽刺

    “...”

    利奥沉默不语，他的心中泛起一股酸涩感，但他很快甩去糟糕的情绪，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一定有合适的解决办法。

    莎莎始终注视利奥的举动，她在心间悄然叹息。

    洛雷里居民和失语之主的关系也许算不上正确，但那终究与利奥无关...可他还是介入这种棘手的麻烦之中。

    她没有出声阻止，因为那是他自己的抉择。

    莎莎会信赖，会始终支持利奥塔内库的抉择。

    “...说吧，精粹的来源。”

    莎莎的逼问终于让两位失语之主放弃抵抗，它们垂下肩膀，仿佛战败的俘虏般低语，讲述起洛雷里的隐秘。

    “在失语森林的深处，有处名为‘贝拉耶’的遗迹。”

    异鸟解释道:“贝拉耶的神之名也来自那处遗迹...我们在遗迹中获取一本古老的书籍和一根彩色的羽毛，羽毛赐予我们神性和智慧，书籍教会我们知识和言语...从失语之物成长为具备神性的生命，我们不曾忘记失语的过去，因而自称失语之主。同时，我们感激给予蜕变之机的贝拉耶，从而向信徒宣告以贝拉耶为神之名。”

    “我们运用习得的知识汲取海洋的精粹，壮大岛屿和自身...并且定期向信徒索取精粹。”

    “羽毛已经消失，只剩书籍，我们愿意将它们献给您，尊敬的




第十四幕 铸魂议会I
    咕噜。

    浓郁的夜色逐渐弥漫，凄冷的海风不停吹拂，一连串灰黑的泡沫浮出泛动的潮水，打破沉寂，在洛雷里海岸浅滩的阴影之中轻声破裂。

    紧接着，一团漆黑的阴影顺游海潮，仿佛潜泳的鱼，如影般疾行，悄无声息地登上浅滩浮出水面，显出恐怖的轮廓，随着它的站起，全身缠绕水藻般密集的漆黑发丝，它们一根根滑落在地，露出青白色的身躯，发梢的阴影间隐约亮起两点猩红。

    它追踪利奥塔内库的踪迹，穿行海洋，终究抵达洛雷里。

    身后的潮水渐渐退去，它站在沙滩上，睁大暗红浊眸，僵硬地扭动脖颈，环顾四周。

    在它那漆黑一片的视野之中，几缕红光从脚下的浅滩浮现，沿着沙子向前描绘出歪歪扭扭的痕迹，它的阴冷视线顺着这道痕迹几经转折，最终落于海滩边存放货物的小木屋。

    显而易见，利奥塔内库的踪迹最后消失于小木屋，他可能藏在里面。

    沙沙，它毫不犹豫地抬起脚，走向小木屋。

    没等它走几步，小木屋后的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几束摇曳的火光从树林间的阴影中渗出，逐渐靠近树林边缘，涌出的橙黄光芒顷刻间驱散黑暗，照亮小木屋前的昏暗海滩。

    火光中，人影晃动着走出树林，伴随着细碎的谈话声。

    “明明只是外来之人...诸神为何垂青于他”

    “神明之事，皆难以预料。”

    “神迹灿烂，超乎想象，那宽大的叶子...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那是三名洛雷里的侍僧，在见证利奥接受神明邀请而远去的壮丽景色之后，返回了海滩的小木屋。

    他们来拿取部分货物——一些鱼，贝壳，海盐，作为祭祀用的贡品和材料。

    明亮的火光之下，它无处可躲，安静地等待着三名侍僧露出惊讶之色，困惑地停下脚步。

    “谁在哪儿”

    其中一人抬起下巴高喝，前晃的火把甩出点点橘黄。

    伴随火光的摇曳，它身后的那被拉长的影子也显出狰狞之姿。

    它慢吞吞地抬起头，水藻般密集的潮湿黑发分开些许，阴影之中那无生气的脸庞裂开缝隙，展开的灰黑牙齿辉映火黄，表情狞恶而残忍。

    “众神在上。”“...”“你还好吗”

    三名侍僧面面相觑，各自吞咽口水，紧张不安地向后挪步，放出沙沙的细响。

    咕咕，咕噜。

    怪声从它嘴里溢出，它仿佛干呕般弯下腰，随着喉咙一阵收缩，大团漆黑的污秽接连不断地被吐出，落在跟前的沙滩上，散发着浓郁的腥臭。

    气味迅速散播出去。

    “你到底吃了什么，这股味道也太刺鼻了。”

    一名侍僧捏起鼻子，不断咳嗽，刺激的气味甚至令他眼睛酸痛。

    “呆在那儿别动，女人，我们帮你去找来医生。”

    “库罗欧，你看好她。”

    剩下的两名侍僧也皱起脸，但他们很快意识到前方的怪女人或许是一名需要救助的可怜人。

    然而，他们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oiuln，miui。”

    刹那间，一抹妖异的红光掠过它那混浊的双眼，前方的三名侍僧瞳孔一缩，原本各异的神情立刻转为一致的呆滞，仿佛丢失了灵魂。

    紧接着，他们松开手中的火把，任其滚落在地，像提线木偶般一步步走近前方的怪女人，逐渐融于前方弥漫的黑暗之中。

    很快，沙滩上的火光被泛起的潮水吞没，只剩漆黑的炭把，以及渐渐鼓胀的暗影。

    啪咔。

    “...”

    它踩碎脚边的火把，移开视线，朝东侧的密林迈开沉甸而湿漉的步伐，留下一连串浅黑色的纤细脚印，晃动的黑影拨开高草和树叶，没入密林之中。

    “又有新的客人...不，似乎不是客人。”

    走在最前方的木巨人突然停步，它转过头看向森林上方星光稀疏的夜空，沉吟不语。

    “不速之客。”

    木巨人肩头的异鸟压低声音，补充道:“我的眼睛们看见一团恶心的污物，它胆敢闯进这片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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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幕 铸魂议会II
    “谨慎些...随机应变。”

    莎莎轻柔的声音拂过耳畔，她的话令利奥一头雾水。

    “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利奥定了定神，冷静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出异常之处。

    结果一无所获。

    灰黑的岩壁，迷蒙的蓝光，洞窟的景象没有异常，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未察觉到危机感。

    “它们（木巨人和异鸟）谎话连篇，趁机远离，竭力隐瞒这里的秘密...不难猜测，这是一处陷阱。”

    莎莎顿了顿，“不难想象，如果真的有贝拉耶在背后监视着它们，那么他多半躲在洞窟深处，步入陷阱看似鲁莽，却也是方便我们一探究竟的好办法。”

    “什么”

    利奥面露错愕，他有点跟不上莎莎的节奏。

    “即便...真正的贝拉耶作为幕后黑手躲在洞窟深处，我们也不该莽撞地进入它们的圈套...”

    利奥挠挠头，脑中掠过湖岩城污蚀首，以及普黎号的潜魔的身影，“无论如何，未知总是可怕的...”

    “是吗”

    莎莎有些不以为然，她敷衍着利奥，他们也愈发深入洞窟。

    很快，他们通过栈道，踏上结实的岩石地，尖锐的石笋成群丛生，一些泛光的碎片藏在阴影里，仔细看去，那是覆盖在灰白尸骨上的破旧铠甲和折断的刃片。

    浓郁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沧桑而古旧。

    “都是人类。”

    利奥蹲下查看，翻动裂开的头盔，露出里面的骇人颅骨。

    这些都是人类的尸骨，历经岁月洗礼，却还算完整，足足十多具，血肉早已腐坏分解，只剩下磨损锈蚀严重的铠甲和碎片。

    “花纹也模糊了。”

    利奥捡起某块刻着花纹，锈蚀严重的碎片仔细翻看，也尝试刮去锈蚀，但花纹依旧难以辨认。

    没有清晰的花纹，这些死去之人的真身身份也无法得知。

    “继续走吧，莎莎。”

    利奥摇摇头，转过身去，丢掉手中的碎片。

    “这些悲惨的灵魂仍被束缚在这。”

    莎莎叫住利奥，她轻声道:“你可以亲自问问他们。”

    红色光团显出戒指的轮廓，无形的波动夹杂红光四散开来，紧接着，一些淡紫色的虚影出现在这些尸骨的旁边，他们的面容模糊不清，只剩微微发光的淡紫双眸，迷茫而无措地向四周张望。

    这些淡紫色的虚影感受到微妙的变化，纷纷扭过头来，齐刷刷盯着利奥和莎莎。

    在失落之戒的作用下，这些使用不同言语的灵魂们能通畅无阻地相互交流。

    “有人进来了”“他必定会成为‘铸魂议会’的牺牲品。”“过去多久了”“可笑的人生，可笑的岁月。”

    他们并未关注利奥和莎莎太久，很快沉浸于热烈的议论。

    “这里是哪，仪式已经结束”“不论铸魂密会成功与否，我发誓会以最恶毒的诅咒针对每一位密员——”“我奉献出我的所有，神却给予我惩罚...”“少说废话，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突然之间，由于某灵魂的发言，热烈的议论声消失不见，只剩落针可闻的寂静。

    “是的，我们还有机会...”

    一些灵魂重新将目光移向利奥，喃喃自语。

    更有一些灵魂投来不怀好意的视线，贪婪，厌恶，渴望。

    “嗯。”

    利奥瞥了肩膀沉默的莎莎一眼，似有所觉地取下森咒，握紧剑柄的手心亮起银辉，光芒一闪而逝，回过神来，森咒的刃已经落下。

    激荡的银辉轻易切断数根石笋，同时将一道恶意强烈的淡紫色虚影劈成两半，银焰升腾，瞬间将其化为灰烬，旁边的灵魂们惊恐地避开，生怕沾染火星。

    很快，大部分淡紫色的虚影纷纷收起各异的视线，静立原地。

    “我对你没有恶意，年轻人。”

    一位灵魂看着利奥收回森咒，它的目光掠过利奥的脸，询问道:“让我猜猜，你来自瑟薇塔帝国”

    利奥微微点头，这位灵魂继续道:“瑟薇塔是我的故乡...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它顿了顿，接着说出请求，“我来自帝国东部的红狮鹫家族，意外成为铸魂议会的牺牲品，如果你愿意带我返回家族，我会给予你应得的回报。”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年轻人，有没有听说过传奇的雄鹿帝国”

    “北方的神圣帝国闻名大陆，我可是曾经的神圣军第一百七十四骑士团...”

    “我搜集无数的财富和宝物，几只平顶大船也不够装，如果你愿意...”

    “他们皆是末流之辈，年轻人，我来自古老的岁钟楼，拥有高等法师之名，掌握奥法隐秘，显赫家族也是我的随从...”

    “争什么争，难道他不能把我们都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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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幕 铸魂议会III
    “是吗。”

    利奥对这些灵魂的口头承诺不以为意，谁又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还是别有用心

    “铸魂议会远比你想象得深邃神秘，年轻人。”

    高等法师拉修尔摇摇头，直言不讳，“轻视往往是祸患根源。”

    佣兵赫拉德尔也赞成起他的话，尽管他们之前还恶语相加，“拉修尔说的不错，这里的确危险...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生人，命运女神令我们会面，我们理应互相帮助。”

    “我们只是一群无家可归的灵魂，为什么不听我们几句呢”

    “我们不想让你重蹈覆辙，年轻人。”

    “谁也不愿看到，再有铸魂议会的牺牲品出现...”

    这群灵魂们苦口婆心地劝说，态度诚恳而真切。